310.相思相望不相亲(49)
“妈,浩轩,你们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表姐讨厌我,冲我来就是,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好痛,啊……”
纪念念在送进急救室时,满手鲜血地拉着纪母和管浩轩,惨白着脸,撕心裂肺地控诉着甄善。
“念念、念念……”
纪母眼中满是担忧和痛苦,眼睁睁看着“女儿”满身鲜血地被推进急救室,脚步晃了晃,转身,看向跟在后面神色只有些发白,却淡然的甄善,眼中一下出现血丝,走到她面前,尖声质问:
“是你把念念推下木桥?”
甄善看向自己这一世的亲生母亲,沉声道:“我没有。”
啪!
“善善!”
宋璟丞直接将甄善护在背后,截住了纪母再次打向她的手,眸色寒凉至极。
宋父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拉住自己的妻子,皱着眉头,担心儿子做什么,“璟丞,这是你阿姨。”
纪母满脸眼泪,恨恨地看着甄善,愤怒又痛苦吼道:“我一直以为你和善善只是姐妹闹些小矛盾,可没想到你们会闹成这样,可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妹妹,还怀着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现在,你还这么冷漠,甄善,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让甄善眸色凉如秋夜霜雨,她淡漠地压下属于原身窒息伤痛的情绪,心冷如冰。
良心?
呵,跟她一个妖妃谈良心,笑话呢?
刚回到甄善身边的缺儿,见娘娘被打了巴掌,吓得整个人直发抖。
若非纪母是原身这一世的亲生母亲,以往对她还有几分照顾,缺儿完全相信,敢打娘娘巴掌的人,一定会死得很惨很惨的。
宋璟丞脸上浮起怒火,“事情还没清楚,你怎么知道是善善推的纪念念?她有什么理由去推人?”
“不是她推的,难道是念念自己跳下去的吗?你们知道吗?在她知道有这个孩子时,有多欣喜,有多期待,她怎么可能……”
“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纪阿姨,你到底是有多天真,才会觉得先前纪念念故意找人黑善善,甚至在舞台想要绊她,害她受伤,这是小矛盾?”
纪母颤抖着唇瓣,“念念不是说她只是一时糊涂,她已经道歉,她会悔改了。”
“呵,那我现在给纪念念一刀,而后我也说我会悔改会道歉,那这就过去了?”
“我们不是已经补偿她了吗?为什么她还要如此记仇?甚至是把怀有身孕的她推下木桥啊。”
补偿?
她到底有没有想想,若真让纪念念得逞,会对善善的伤害有多大?
她所谓的补偿是什么?
让甄家假仁假义地想认回善善吗?
呵!
宋璟丞觉得今日他才认识纪母,以往觉得她明事理,或许那时是没真威胁到纪念念吧,现在,简直不可理喻到极点。
“而且,念念说了是她,也有人看到了,她还想抵赖什么?”
“眼见为真吗?那么,善善要推她的理由呢?”
“念念说她一直对浩轩余情未了……”
“善善现在是我的女友,请问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如管浩轩,才会让她对其他男人余情未了?”
“璟丞,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纪阿姨是你的长辈。”
宋父见儿子和妻子越吵越厉害,狠狠瞪了一眼儿子,厉声喝道。
“那她说的话就是一个长辈该说的?”
“行了,够了,先都别吵了,而且,璟丞,你就算在护着她,也不能是非不分。”
是非不分?
到底是谁脑子有坑了?
宋璟丞脸色越发不好看,可他刚想说话,手被甄善拉住。
“璟丞,我们先走吧。”
“善善?”
甄善淡淡摇头,“走吧。”
宋璟丞闭了闭眼,“好。”
“甄善,你真要死不认错到底吗?”纪母见她冷漠转身就要离开,怒火更甚。
“不然,你还要我如何?”
“你你……你简直跟你母亲一样冷血残忍。”
甄善眸中划过讽刺,她母亲究竟是谁?她知道吗?
“念念说你心坏,说你容不得她,我原是不相信,没想到,是真的,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那真是太抱歉。”
纪母整个人气得直发抖,“你若是这种死不悔改的态度,那么我也不会念这么多年的感情,直接报案,给念念讨回一个公道。”
“请随意。”
话落,甄善凉淡地扫了她一眼,拉着宋璟丞直接离开。
管浩轩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吵,原本想为甄善说几句话,却见宋璟丞牢牢护着她,根本不用他。
他也承认,在纪母说到她对他还余情未了时,心中是浮起一丝希望的。
可见她看都不看自己一样,心又再次凉。
“管浩轩!”
纪母见管浩轩看着甄善的背影,对“女儿”却没多少担忧,怒火烧毁了理智,心中认定了纪念念说的是真的,甄善跟他真的有牵扯,这才会丧心病狂地推了“女儿”。
管浩轩看向纪母,脸色复杂。
他先前跟纪念念说分手,她却告诉自己她已经怀孕了。
管浩轩根本不想再跟这个恶毒的心机女有任何关系,便提出打掉孩子,可她疯狂地拒绝了。
现在,孩子没了,其实管浩轩心中说对纪念念有什么怜惜,那是不可能的。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这次的事情会不会伤到甄善。
管浩轩就是那么一个直男癌晚期的男人,好的时候,都能把你捧到天上,摘星星摘月亮,讨厌的时候,就是对方死在他面前,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简而言之,就是渣!
但他现在离开了纪念念,智商也上线了,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跟纪母吵起来,再给甄善拉仇恨,只站在一旁沉默不说话。
可见此,纪母还是更加怨恨甄善了。
……
这边,甄善和宋璟丞躲开一群记者,坐着车离开医院,回到了他的别墅。
宋璟丞见她白皙的脸上那格外触目惊心的巴掌印,剑眉紧蹙,赶紧走到厨房,煮了两颗鸡蛋,给她消肿。
可,他见她只安静地坐着不说话,眸中满是疼惜,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善善,若是难受,就哭出声吧,别憋在心里,让自己更加伤心。”
甄善:“……”
他这是从哪里翻来的狗血玛丽苏话?
甄善抬眸看向他,见他眸中溢满担忧和怜惜,心中那丝郁气不觉就散了。
傻木头傻是傻了点,但总能奇异地让她心软,让她高兴。
“我不难受。”
她是真的没什么好难受的,只是有些了悟感慨的讽刺和悲凉罢了。
“可……”
“她现在是纪念念的母亲,护着纪念念,信任纪念念,这并没有错。”
就跟一直以来,在她和纪念念产生矛盾时,纪母似乎总是站在她这边,但……
实际她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是希望她不要记恨纪念念,她至始至终为的都是自己的女儿好罢了。
好比上次舞台的事情,她看着对纪念念失望、生气,为她亲自来跟自己道歉,但她会因此彻底不要纪念念吗?
不会,甚至她都无法做到不去管纪念念,还特意去求了甄外婆帮她压下黑料,洗白。
甄善于纪母来说,是外人,纪念念才是她的女儿,她做任何事的出发点是为了维护女儿。
这些,从上次的事情,甄善就已经意识到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以往对她温柔关心的纪母这次会直接辱骂、给她一巴掌,甚至还要将她法办。
甄善都不知道该可怜自己,还是可怜认贼做女儿的纪母了。
“善善,”宋璟丞与她十指相扣,叹息一声。
她总是那么通透,看得那么清。
可,慧极必伤,有时看得太明白,反而伤的是自己。
“别担心,我没事,有些东西,不去期待,也就不会有失望、有伤痛,我从没渴望过母爱,就算知道了亲生母亲是谁,但时间造成的空白是填补不上的,我终究不是在她身边长大,就算日后相认,可能维持的也就是一份淡漠的母子情罢了。”
这也是为何她一直没有公开那份亲子鉴定。
因为在纪母心中,就算纪念念不是她的女儿,但这些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她就不会再护着她了吗?
所以,在没能让纪念念永远都翻不了身时,她不会随意出手。
不过,就算是真神,也没办法预测未来的所有事情。
今晚的事情,纪母的态度在甄善的意料之外,也势必会造成两人心中的芥蒂,以后就算真相大白,她们也做不了亲密无间的母女。
这一世的亲情,终究要搁浅。
311.相思相望不相亲(50)
宋璟丞亲了亲她的眉心,“你有我。”
“嗯,”甄善眉眼一柔。
是啊,还有他。
一生有那么一个永远信她、护她的人,就已经足够了。
知足常乐,不强求,不奢求,就不会有落寞。
……
在网上爆出了甄善因嫉妒推人、害纪念念流产的事件,还“证据确凿”后,她又再次被全网黑了。
但这种无聊的黑,甄善向来都直接无视。
而后,纪氏的人倒是没立即起诉,先找了宋璟丞,不知说了什么,只是双方好像都没谈妥,还翻脸了。
随即,纪氏恼羞成怒,联合纪母,直接就报案,把甄善告上了法庭,甄家也放出消息,痛斥她的心狠手辣,更扬言要绝对封杀她。
宋父自然支持自己的妻子,常年不出现在宋氏董事会的他,直接就杀到公司,与宋璟丞争锋相对,非要让他跟甄善分手,解雇她,封杀她。
宋璟丞简直被这蠢父亲给气笑了,实在懒得跟他争吵,直接让保镖把他丢回家去,强势地压下董事会一些不嫌事大的人,有条不紊跟律师商量甄善的事情。
至于宋父怎么闹,他都无视,不失望也不伤心。
就跟善善不期待母爱一样,他也没期待过那点没什么意义的父爱。
而作为经纪人的古原则是在自己的微博上,不顾自己的名声,直接声援甄善,还无理取闹地找上自己的男人,要他在国外准备好资源。
国内不要甄善这个绝对优秀的妖孽艺人,还怕她没有其他发展的机会吗?
活在传说中、古原那位传奇男友的萧瑾当然绝对支持自己的老婆,不说宋璟丞是他的好友,就说能让老婆早点回家的事情,萧总会拒绝才怪。
倒是让甄善没想到的是,先前跟她合作的郑导演即使知道会被骂,但还是在微博上帮她说话。
所以,甄善虽四面楚歌,但身边有爱人、有好友,还有萍水相逢的导演无条件的支持她、信任她,她还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
再说,这一战,原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谁怕谁呢?
甄善将缺儿收集来的所有资料整理了一下,关于上次纪氏和纪念念买凶企图杀害她,和这次纪念念自己滚下木桥的证据打包交给宋璟丞,他和律师会处理。
其他的一些小料,甄善就自己编辑,等到纪念念那边败诉后,这些就当是送给那些辛苦骂她的人们当做打脸奖励吧。
至于那份亲子鉴定,甄善凤眸微眯,同样等她胜诉,洗清身上的冤屈后,它也会同时送到纪母的手上去。
或许先前,甄善还会采取更加温和的手段将这件事情告诉纪母,让她好受一些。
然而,那巴掌和这次的起诉,彻底耗光了她那丝心软。
娘娘是不在意,但不代表她就会白吃亏。
自从她成为妖妃后,还从未有人敢甩她的耳光,要知道,当年那些曾打过她巴掌的人,双手可都是一截一截被剁了。
想想,娘娘现在的性子真是太好了呢。
缺儿原本想蹦出来跟自家娘娘玩耍的,但不小心看到了她脑海里浮现的血腥剁手那一幕,吓得直接趴回成神卷轴去,瑟瑟发抖。
娘娘当年到底做了多少这种剜人眼睛、剁人手脚滴事情哇?
怪不得娘娘死后,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不过当年,娘娘到底还做了什么,要被判十八层地狱每层都必须受一遍的恐怖处罚。
而且,若非娘娘在最后一层时悟出自己的道,修成鬼神之体,她还得被投入饿鬼道、畜生道等等受尽无数世的折磨。
如此重的惩罚,显然绝对是严重触犯了天道规则。
难不成,娘娘直接毁掉了整个小时空,还可能造成多米诺骨牌效应,导致其他时空的崩塌?
还是个小时空的人物时,娘娘就辣么阔怕了!
妈呀,缺儿直接吓成鹌鹑了!
……
因为纪母和纪家人的报案,原本甄善是要被作为嫌疑人被拘留的,但她的律师为她做了保释。
纪念念醒来后,就各种向纪母,向媒体哭诉,就差指着甄善的鼻子,骂她不要脸,勾搭她的男人,还恶毒地推她摔落木桥下,害她没了孩子。
纪母见“女儿”这么痛苦难过,更加愤怒,公开表示,她一定要将甄善告进监狱里去。
就在媒体指责,网友骂,路人唱衰下,所有人都觉得甄善这次一定要完蛋了的情况下,法院就此次案件开庭审理。
然而,在众人都等着看甄善笑话时,她的律师淡定自若地对她辩护,随着他们甩出的一个又一个证据,对面的纪念念和她的律师,和观众席上的纪母和纪家人都坐不住了。
尤其是纪念念,可怜都装不下去了,在看到甄善律师出示她自己滚下台阶的视频后,纪念念直接惨白着脸瘫坐在椅子上,眼里满是血光地瞪着甄善,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掐死她。
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竟然还斗不过那个贱人!
为什么?为什么?
很显然,这个官司已经可以不用打了,结果可见。
甄善这场翻身仗打得漂亮又轻而易举,也叫众人都跌破了眼镜。
可想而知,今日的消息传出去后,确实有人要完蛋了,可绝对不会是甄善。
很快,纪念念也取代甄善坐上全网黑的宝座。
先前那些黑甄善、骂甄善的人脸又要再次被打肿成猪头了。
甄善看着微博下一堆的道歉,淡漠地摇摇头,直接退出来,没有理会。
312.相思相望不相亲(51)
不过看着热搜上关于实锤她是真正小可怜的红字,娘娘直接翻了个白眼。
至于纪氏和甄家,两家因这件事,都要承当一定的名誉损失,谁让他们是帮凶呢?
但,你以为这就算了吗?
呵呵,想太多了!
甄善的律师随即就起诉了纪念念和纪氏涉嫌谋害和污蔑他的当事人,险些造成了她的人身、名誉的重大伤害。
这下,被告和原告的位置调转了过来。
而这种360度的反转看得众人愣愣的。
随之,网上还出现了纪念念先前在国外居住时生活上的不检点,欺辱同学的视频,里面那放荡恶毒的女人,哪里有半分天真明媚的样子,特么就是一朵妥妥的黑心莲。
加上先前的种种,纪念念除非是拯救了宇宙,否则是绝对洗不白的了。
管浩轩当即公开声明,跟她断绝一切关系。
而甄家又来了次骚操作,尽情渲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是被欺骗的受害者,不过这次,网友们可不买账了。
你踏马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你究竟知道什么?是不是你家产业要是出了什么大纰漏,导致消费者出了事,你是不是也什么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那你还做什么生意?滚吧!
甄氏名下的产业在国内一下被严重抵制,名声臭的可以。
甄家上下一时焦头烂额,哪里还有空管纪念念的事情?甚至还恨上了她。
要不是她,甄家怎么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真是个扫把星。
至于纪氏,也是一团糟,不仅国内产业全部面临断裂的危机,宋璟丞还将这个案子提交纪家所在国家的法院。
纪氏以为在国外,就能什么逃得掉吗?想都别想。
眼见着这个案子就要再次开庭,纪念念即将面对的就是牢狱之灾,纪母实在没办法看着“女儿”入狱,明知很荒唐,但她还是舔着脸求到甄善面前去。
“你想让我撤诉?”
甄善搅拌咖啡的手停下,凤眸凉淡地看着面前狼狈哭泣的纪母,平静地问道。
“善善,就当大姨求求你了,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你就放过念念吧,我保证我会把她送到国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她还那么小,若是进了监狱……”
“情分?”甄善讽刺一笑,“那你先前起诉我的时候,怎么不念情分了?纪念念小?那我比她大多少?她不能进监狱,我就可以?”
“我……”纪母脸色惨白,哀求道:“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善善,你要怪就怪我吧,我知道,我和念念对不起你,但只要你愿意撤诉,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就算拿我这条命来赔偿你我也愿意。”
甄善冷漠勾唇,“你的命来赔,听着你们可真是太惨了,也太委屈了,倒是我这个差点被害死、被逼死的人是个大坏人呢。”
“我、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我愿意用一切来补偿,只要你能放过念念。”
“请问她放过我了吗?是我先招惹她的吗?”
“甄善啊,这事是我们不对,念念她也是一时想不开,如今,她没了孩子,名声全毁,也够可怜了……”
宋父见妻子哭得那么可怜,心疼极了,忍不住开口帮忙求情。
“想不开?”甄善笑了,只是笑得双眸泛红,“她的想不开,就是差点要了我的命?若非我们找到证据,两位,现在被她推入牢狱,名声全毁的人就是我,怎么?难道我就是活该的?我注定不能遮挡纪念念的光芒,否则就该死是吗?”
“善善,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念念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明明她在我们面前那么乖巧,我……”
说着说着,纪母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宋父心疼极了,“甄善,只要你放过念念,我手上关于宋氏的股权,我愿意全部转给你,我和你大姨也会搬出宋家别墅,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打扰到你。”
甄善看着两人苦苦哀求,为了纪念念可以放弃一切的样子,摇头讽刺地笑了笑。
她该感慨一句天下父母心吗?还是感叹宋父对纪母还真是情深意切呢?
或是该自认倒霉,原谅纪念念呢?
不然,她就要成为不依不饶的坏人了呢。
呵!
“她不需要你的股权,也不需要你们任何补偿,这个案子,我们绝不会撤诉。”
宋璟丞走进咖啡厅,走到甄善身边,淡漠地看着他们。
“璟丞,你说的是什么话?念念是你妹妹!”
“不好意思,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
“宋璟丞,难道你就不能看在我是你父亲的面子上,放过念念吗?”宋父怒视自己的儿子。
宋璟丞眸色淡淡,没半点动容。
那他先前怎么没看在他是他儿子的份上,放过善善?
而且,若非他是自己的父亲,在他先前敢帮着纪母对付善善那时,早就被收拾了。
宋璟丞情冷心冷,这辈子除了敬爱自己过世的母亲,唯一在意的就是甄善。
于自小没护着他也没教过他的宋父,他给予过尊重,但若是对方是非不分,伤害甄善,宋大少也不介意六亲不认。
即使这样看来很是冷血不孝,为世人不容,但为她,泯灭良心又如何?
说到底,他跟自己的父亲是一样的,心中只有那么一个人,为对方,可舍弃一切。
所以,宋璟丞对于父亲的不会有什么恨,但也别想他能让步。
313.相思相望不相亲(52)
双方谈崩,纪母看向甄善的眼里溢满恨意。
对这个亲生母亲,娘娘心中越发冷漠。
纪念念会一直那么肆无忌惮,其中也少不了纪母等人总是没有底线的纵容。
如今她到了这个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怪谁?
“璟丞,走吧。”
甄善移开视线,看向宋璟丞,轻声道。
“好。”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纪母会突然发疯,朝着宋璟丞扑过来,将他狠狠推到大马路去。
同时前方疾速而来的大卡车让甄善瞳孔一缩。
她根本没有时间多想多思,甚至身体都先于大脑指令,待她反应过来,强烈撞击的极致痛苦却逼得她几近意识全失。
“善善!”
看着她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摔落到地上,满眼血色,宋璟丞几近疯魔。
视线模糊中,甄善好似看到了他满脸恐惧慌张地叫着自己,那般撕心裂肺的声音让她心中难受至极。
她很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冷静下来,注意自己的身体,别两人又都一起躺着进医院,可血液的快速流失,身体的剧痛却叫她再也支撑不住。
“善善!”
直到救护车离开,纪母都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有看着地上的那摊血。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当时,她一想到女儿会入狱,一辈子都毁了,恨意冲毁了所有理智,既然念念不得好,那凭什么这两人能幸福地生活着?
所以、所以……
宋父也是被吓得不轻,他眸光复杂地看着自己失魂落魄的妻子。
就算他对儿子的感情没有对妻子深,可那也是他的儿子,她怎么可以?
可要让他看着妻子被当成罪犯抓起来关入监狱吗?
宋父内心挣扎痛苦至极,闭了闭眼,还是坚定地拉着纪母,赶紧离开。
大错已经铸成,那所有责任就让他来背吧,送她出国后,他会去自首,担下一切罪责。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事情了。
……
甄善的意识很模糊,只能隐隐听到他在自己耳畔低语,温柔又悲凉,苦涩哀求。
她心中涩然,她的病美人,定然又不知道怎么折腾自己了。
“娘娘,娘娘!”
甄善意识一沉,再次睁眼,她站在一片漆黑的地方,唯一的光亮是不远处漂浮在半空的成神卷轴。
卷轴打开,原本一排金灿灿的水晶心中,已经有七颗全部染上了明亮的鲜红色,看起来尤为美丽、生气。
噗!
缺儿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随着一朵小小的金色云雾炸开出现在她面前,高兴地围着自己转圈圈。
“行了,别转了,这里是我的识海?”
“是呀,娘娘的魂魄有些不稳,所以我就把您拉到这里来了。”
“我……没死?”
缺儿点头,又伤心地撇撇嘴,“可也差不多了。”
甄善黛眉微蹙,“变成了植物人?”
“是。”
她轻叹一声,是她大意和自负了,也低估了甄兰的狠心了。
“宋璟丞如何了?”
“心神俱裂,痛苦不堪。”
甄善眸光微颤,这病美人原本身体就不好,要是还那么折腾自己,哪里得了?
“娘娘,您别担心,因为要照顾您,上神转世心中再痛苦,也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就是疯了一般报复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纪念念和甄兰他们呢?”
“纪念念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不过,上神转世用了一些不太适当的手段买通了她被关的监狱中一些穷凶极恶的女犯,现在……纪念念的日子可谓是水深火热。”
想想那场景,缺儿打了个哆嗦。
其实,有些地方,娘娘和上神转世真的好像,真不愧是俩夫妻!
“甄家和纪氏呢?没帮忙?”
“这两家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当然没有心情再去管她,况且他们都恨死纪念念了。”
要不是她,他们怎么会招惹上宋璟丞这个疯子。
“至于甄兰,宋父倒是难得厉害了一回,在上神转世的围堵下,居然还是将她送出国,藏了起来,而后,他自己去自首,说是一切都是他做的。”
甄善摇摇头,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宋父这个人。
对亲生儿子,怕大过于关心,对甄兰,全心全意,爱得死去活来,为了她,不要儿子,不要自由,什么都不要了。
这样死心眼的男人,若是一开始就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妻子又是个明理的,那定然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可偏偏,早年的失恋,为家族妥协联姻,中年终于得偿所愿,可妻子却只会坑他。
到如今,只落得个身败名裂。
同情吗?
并没有!
不说先前宋父帮着一起对付她,她现在都成了一个植物人,连自己的爱人顾不上,哪里来的力气去同情其他人?
“璟丞找不到甄兰的藏身点吗?”
“萧瑾帮忙找到了,只是上神转世什么都没做,只是将那份亲子鉴定、甄颖与她前任丈夫鬼混的视频,以及甄颖录给纪念念的话,全都摊在她面前。”
甄善眸光微动。
甄颖那个女人,心里扭曲变态,她恨甄兰,所以凡是能给对方添堵的视频,包括她勾搭纪父、虐待原身,都全部录了下来。
而她报复甄兰后,心里的痛快,还有和女儿不能相认的怨恨,她就全部录成了音频。
把这些当成她的战利品和精神慰藉。
先前纪念念去看她,甄颖为了让女儿能想办法救她出来,就让她去取一个保险包裹,里面正是那支录音笔。
314.相思相望不相亲(53)
纪念念有没有想救出自己的亲生母亲,甄善倒是不知道,但因此,彻底要弄死她的决心,她倒是知道了。
而如今,这些东西全部摆到了纪母面前,狠狠地撕开了她自以为美好的表象。
妹妹勾引前夫,还偷龙转凤换了自己的女儿,虐待自己的女儿多年,而她满心疼爱的女儿,其实是仇人的孩子。
现在,她却居然为了仇人的女儿,不断地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甚至害她变成了植物人。
纪母有多崩溃痛苦,可想而知。
“现在她人呢?”
“她自己回国了,有想来看过您,上神转世也没有阻止,她跪在您床边崩溃大哭后,就去自首了。”
甄善眸中没有半分动容,再后悔,再痛苦又能如何,伤害已经造成了,谁都抹不去。
只是,对于宋璟丞,她有一丝懊悔。
其实她原先是可以早些告诉纪母真相的,如此的话,至少不会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宋璟丞也不会那么痛苦。
可她为让纪念念更加绝望,因为那一巴掌,想让纪母后悔莫及,所以……
结果现在,用力过猛,两败俱伤。
纪念念和纪母这些人是堕入地狱,身心都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可他们这边也不好过啊。
妖妃娘娘难得反省自己,是不是要改改自己狠辣不留一丝后路的行事风格了。
毕竟,若是宋璟丞和顾宁逸一样是个渣,那这样的结果,她很欣然看到。
可偏偏,她的病美人不要太好,全心全意护她爱她,为了她,不惜与亲生父亲为敌,哪里是顾宁逸能比的?
缺儿:“……”
娘娘现在不管遇到的是渣男还是好男人,都把顾宁逸拉出来diss一遍,可见有多待见他。
也是,像顾宁逸这种欺骗感情、算计感情,还死不悔改的大渣男,也难怪娘娘那么记仇那么久了。
就是,不造娘娘要是知道宋璟丞也好,顾宁逸也好,其实都是同个灵魂,就是比较精分一点,会不会气疯了,然后……打shi它?
缺儿小身板抖了抖,还是捂好马甲吧。
就算要掉,也让上神转世冲前面,它只是个孩子,它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哇!
甄善心神有些乱,因此没发现某缺儿又在作死了,她揉揉眉心,“缺儿,我还能醒来吗?”
“您这具身体伤得太重了,只是勉强维持住一口气,按照现在的医疗技术,是绝对醒不来的。”
“我若强行醒来会如何?”
“娘娘,这……”
“违背了天道?”
“是。”
“没有别的办法?”
缺儿沉默。
“说吧,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坏的吗?”
“回光返照。”
甄善眸光微颤,“也就是说,我可以醒来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我这一世也要结束了?”
“是。”
她闭了闭眼,“缺儿,送我回去吧。”
“娘娘,那样的话,您就是要让上神转世眼睁睁地看着您再次离开,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转眼又再次陷入了绝望啊。”
“医生下了判定了吧,我是醒不来的是吗?”
缺儿难过地点点头。
“如此,与其让他守着绝望,看着我日日靠着药物维持一口气,身体一天一天变得枯槁,最后不成人样,再渐渐连一口气都没了,钝刀剜肉,更加无力和痛苦……长痛不如短痛。”
“可您若是没了,他怎么还支撑下去?”
“会的,他会活下去的。”
“娘娘……”
“缺儿,我问你,我的心脏真的不适合他吗?”
缺儿揪着自己的衣服,眼神开始漂移。
“缺儿!”甄善凤眸微眯。
“娘娘,我……内个……”
“你现在倒是好本事了,连我都敢忽悠,都敢骗了?嗯?”
缺儿立即躲到成神卷轴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嘤嘤道:“人家还不是怕上神转世要是一不小心又犯错了,您一气之下就把自己的心挖出来了嘛。”
别怀疑,娘娘敢挖别人的心,也绝对敢挖自己的心。
“你倒是很会为你的上神转世考虑啊。”
“才不是,缺儿是不想娘娘动不动就伤害自己呀,您不痛,缺儿看着都痛。”
甄善微怔,动不动就伤害自己?
只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把自己也拿去当赌注,自残又算得了什么,于她来说,身体的痛苦根本不叫痛苦。
甄善看着那小小拇指人儿金色的眼眸满是心疼和忐忑,心下微软,朝它招了招手。
“出来吧,我不怪你就是了。”
“娘娘,您别生缺儿的气好不好?缺儿下次不敢了。”
缺儿面对自家娘娘的温柔笑脸,突然哇地一声就哭出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甄善:“……”
她好笑地弹了弹它的眉心,“你骗了本宫,怎么现在委屈的倒是你了。”
“缺儿、缺儿……”
“好了,下不为例就是了。”
缺儿直点小脑袋,抽噎着,“娘娘,您要把心脏给上神转世吗?”
“嗯,这具身体已经不行了,与其两人都活不了,不若让他好好活着。”
“可娘娘,留下那人才是最痛苦的啊。”
“谁说他是一个人的?你忘了,在他没有离开这方小时空前,我的魂魄也没办法去下个世界的。”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缺儿,这世间,原本就没有太多的完美。”
“您和上神转世明明都只想要一份简单的幸福,为什么这么难呢?”
甄善垂眸,幽幽道:“这次,有我的错,至于幸福……也习惯了吧。”
她注定不是被命运青睐的人。
但,她的命,由她做主,不由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是真惹恼了她,反了这天又如何?
……
315.相思相望不相亲(54)
“善善,今天发生了一件气人的事情,”宋璟丞温柔地帮她擦拭双手,轻声地说道。
短短不到三个月,他清瘦得厉害,俊雅的脸上和煦依旧,可那双浅淡的眸子再无一丝光芒,只有在触及床上沉睡的女子,才染上温柔,眼底却溢满痛楚。
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一笑,温润如玉,柔情似水,“善善不问我是什么事情吗?”
“嗯,善善不问,我也说,不过说完,你可不能生气,也不能不理我。”
“今天下班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女人,突然向我示爱,说不介意我的身体,只想要永远陪在我身边。”
宋璟丞剑眉微蹙,有些嫌弃道:“她介不介意我的身体关我什么事情?想陪我身边,我就稀罕吗?她以为她是谁啊?我都有你了,而且,善善,你看我都戴上结婚戒指了,那女人还敢来勾搭我,显然心思极坏,不知道在谋算些什么呢,你说是不是?”
“善善,我可是正眼看她一眼都没有,听吴凯说,她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不认识,不过我已经让人事部那边解雇了,善善,你说我做得好不好呢?你表扬我一下吧?”
久久得不到回应,宋璟丞凝视着她,见脸色苍白无血,双眸紧闭,眸光越来越黯淡,想起医生的话,心脏更是抽疼得厉害。
他匆忙拿出药,咽下。
他不能有事,不能,善善还需要他照顾,他还要等她醒来。
她一定会醒来的。
宋璟丞闭着眼睛,深呼吸缓解心脏窒息般的难受。
“你再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下去,别说照顾她了,就连自己也顾不了。”
古原走进来,给他倒了杯水,叹息说道。
他眸光移向床上的女子,心中即难受又惋惜。
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命运就如此多舛?上天为何不能给她一丝怜悯呢?
“我没事,”宋璟丞接过水,淡淡说道。
这个时候,他绝不会倒下的。
古原摇摇头,转眸,看向甄善,勉强一笑,“我今日来,是想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郑导的电视剧播出了,你饰演的魔女风华绝代,如今成了热度最高的角色,超话的讨论排名第一,火得不行,微博粉丝疯长。”
宋璟丞温柔一笑,骄傲道:“我便知道我的善善永远是最优秀的。”
“是啊,”古原这次没呛他,点头笑道,“你很多忠实的粉丝们知道你的事情,也纷纷用自己的行动为你祈福,希望你能早些醒来,我也是,等你醒来,继续给你当经纪人,将你捧上娱乐圈的巅峰。”
“所以,甄善,你要加油,别辜负我们。”
而若是她没醒来,他也不打算再带艺人,在他心中,无论后来者多优秀,都再无第二个甄善了。
“善善,别听他说,你醒来后,我们就先举行婚礼、度蜜月,之后就算你想再入娱乐圈,我来做你的经纪人就好,不用他。”
古原:“……”
算了,看在他那么可怜的份上,老子不跟他计较了。
不过,“宋璟丞你知道怎么做一个经纪人吗?你了解娱乐圈吗?”
“不懂可以学,不了解可以慢慢了解,再说,不是有你这个助理吗?”
“卧槽!”
古原实在忍不住了,让他当经纪人就算了,现在直接降成了助理,这男人,还能再丧心病狂一点吗?
别人有个好兄弟,是肝胆相照,怎么到他这,就是个塑料插刀的呢?
“宋璟丞,我告诉你,别太过分了!”
“你很委屈吗?”
“你说呢?”
“一点都不委屈!”
“我说,宋大少,你坑其他人就算了,连自己的朋友都坑,你不怕甄善嫌弃你吗?”
“陌生的坑起来麻烦,当然挑熟人下手了,而且,”宋璟丞凝视着甄善,轻笑,似得意,“她永远都不会嫌弃我的,即使知道我给不了她未来,即使我常常会让她担心揪心,但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喜欢我,留在我身边。”
古原脸上划过哀伤。
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却要受尽那么多痛苦。
“古原,你说,为什么?我又没保护好她呢?”
宋璟丞眼眶泛红,无尽的悔恨自责将他淹没。
若是那日,他不是想着再给自己的父亲留一丝颜面,让保镖去驱赶那些狗仔,或许善善就不会有事了。
他是别人眼中翻云覆雨的宋大少,却偏偏总是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他真没用,废物,废物!
古原张了张唇瓣,眸光黯淡下去,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办法说出她一定会醒的话,“她用命换你安好,别辜负她,好好照顾自己。”
宋璟丞眸中染上血色,可他情愿倒下的人是他。
反正,这残破的身体也活不了多久。
善善,醒来好不好?
……
“璟丞,璟丞!”
轻柔的声音入耳,宋璟丞心猛地一跳,却不敢睁开眼睛,他又在做梦了吗?
“璟丞。”
宋璟丞猛地睁眼开,转头,一双漆黑如墨、明媚温柔的凤眸映入眼中,他瞳孔紧缩,浑身都在发颤,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甄善抬手捏捏他的脸,笑道,“傻了吗?”
“善善,”他的声音沙哑至极,脸上有惊喜,更多是患得患失,低低呢喃:“日思夜想,思念入骨,这是梦吗?”
甄善凤眸微颤,鼻尖酸涩,她手上微微用力,“疼吗?”
宋璟丞摇摇头,一滴眼泪从眸中滑落,“果然是梦。”
但就是梦,他也满足了,只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来。
甄善心微窒,抬手,搂住他的脖子,靠近他,印上他的唇瓣、
两人分开,甄善轻抚他雪白削瘦的脸庞,眸中有心疼,“梦醒了吗?”
“善善,善善……”
宋璟丞将脸埋在她脖子间,声线低低的,有失而复得的欣喜,又如同一个彷徨委屈的孩子,害怕自己的珍宝再次失去。
甄善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我在。”
“善善,别再吓我了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的。”
她笑,却很苦涩,“傻瓜,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的。”
“嗯,”宋璟丞紧紧抱着她,生怕她消失,在她耳边轻轻呢喃着:“善善,我爱你。”
甄善凤眸微微睁大,唇角扬起,“我知道的。”
宋璟丞眉眼一弯,笑得如同孩子一般欢喜。
只是,他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爬起来。
“怎么了?”
“我去找医生来给你检查身体。”
甄善伸手拉住他,“我没事,别去了。”
“善善……”
“璟丞,别去了。”
宋璟丞望着她温柔的眸光,她眼底渐渐逝去的生机让他双眸通红,泪水溢满眼眶。
甄善指尖发颤,抬手,温柔拭去他的泪珠。
“璟丞,别伤心了好吗?你伤心,我也难受。”
“善善,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宋璟丞跪在床上,再忍不住,泪水汹涌,摇着头,痛苦祈求,“你刚刚说的,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善善,别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
“傻子,你不是说过,我们只有彼此吗?我丢下你,我能去哪儿呢?”
一滴泪水滴落,她轻抚着他的脸,笑着说道。
宋璟丞低头,贴着她的额头,忍住心中的痛苦,“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善善,你甩不开我的。”
“你呀,以前不是还总是犹豫着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是我的错,我现在好后悔,善善,你原谅我好不好?”
“别人的男朋友认错,不是跪榴莲就是跪键盘,你就这样,想让我原谅,是不是太便宜了?”
“善善,是丈夫,不是男朋友了。”
他手轻颤,握着她的手,抬了起来,两人的无名指戴着一对婚戒,他似得意地说道:“结婚证我也办好了。”
甄善眸光晃颤,“我同意了吗?”
“善善一定会同意的。”
“你就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夫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你都不能离开我的。”
“霸道,”甄善轻笑,“但谁让我喜欢你呢?”
宋璟丞与她十指相扣,眉眼温柔,将所有殇掩下。
“璟丞,带我去樱花林走走好不好?”
那里有他们最美好的初遇,心靠近的相伴,再无犹豫的相爱。
生命的终点,她希望在那走完。
宋璟丞眸光颤抖,“好。”
……
316.相思相望不相亲(完)
甄善坐在轮椅上,手接过飘落的叶子。
入秋了,樱花连也叶子都落下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一片萧条。
满地的落叶,似乎也排成了思念和哀伤的形状。
宋璟丞浅淡眸子染上哀伤,抵抗不了命运的无奈痛楚涌上心头。
她感觉到他的落寞,转眸,轻轻一笑,“没事的,生命不息,来年春天,就会长出新叶,开出最美的花儿。”
“那到时,我们再一起过来看好吗?”
“好。”
“约定了。”
“嗯,约定了。”
宋璟丞眸光晃颤,忍住心口的苦痛,缓缓地推着她走到了凉亭。
甄善看着古筝,“璟丞,一直以来我都很想去祭拜婆婆,但……今天,我想用这古筝弹一曲,当做是我这个做儿媳向她的问好,可以吗?”
宋璟丞温柔颔首,“自然可以,我的善善那么温柔美丽,妈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甄善眉眼一弯,笑着点头。
宋璟丞将她抱到古筝前,为她戴上古筝指甲。
“璟丞,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不学古筝呢?”
他笑,“因为我怎么学,也都不会有你和妈弹得那样好,没办法,自卑,所以不敢学。”
甄善眸光颤了颤,不是怕弹不好,而是深埋在内心最美好的回忆,也是最殇的回忆,一旦触及,幸福过后,就是无尽的空虚和哀痛。
“不过,善善,我突然想学了,想跟你琴瑟和鸣,你以后教我好不好?”
甄善声音喑哑,点头,“好。”
她将手放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不是名家曲目,随心弹奏,琴声空灵,清幽,不悲伤,也不寂寥,有的只是对他最真挚的情意。
坐在她旁边的宋璟丞脸上越发温柔,浅淡眸子却满是悲凉,安静地呼吸着有她的空气,温暖幸福,也痛到窒息。
他只是想要好好跟她在一起,为什么都办不到呢?
宋璟丞忽然眼皮开始发沉,瞳孔微缩,抬手,无力地抓着她,撑着不肯让自己睡过去,“善善。”
甄善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声道:“璟丞,这首曲子叫《樱花愿》,樱花是爱情和希望的象征,也是我对你的心和祝愿,好好活着,带着我一起活着,只要你活着,我的心脏就会一直跳动,我就能陪你一辈子,记住我们的约定,明年,以后的每一年,都带我来看樱花。”
“善善,不可以……”
“睡吧,别怕,我答应你,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我不会失约的。”
“善善!”宋璟丞无力地阖上眼眸。
甄善见他眼角溢出的泪水,心泛疼。
“古原。”
“你这又是何必呢?”
古原走上凉亭。
甄善虚弱一笑,“你来扶着他吧,我快没力气了。”
古原赶紧上前扶住两人。
“我的心脏与他适配,给他换心脏的手术准备,你们应该早已做好了吧,我死后,就给他换上我的心脏。”
古原眼眶发红,“你这样,是要了他的命啊!”
“不是的,”甄善温柔一笑,摇头,“只要我的心脏跳动着,不就相当于我还活着吗?我说过会陪着他,就一定会的。”
“甄善。”
“虽然很无理,但还是希望你以后帮我照顾他一下,可以吗?”
古原泪水滴落,沉沉点头,“你不说,我也会的,这家伙,腹黑到不行,性子臭得可以,除了我和萧瑾,也没朋友了,我们不照顾他,谁照顾?”
“谢、谢谢!”
“当我是朋友,就别说谢。”
“好,”甄善看着脸色苍白的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手,手指轻触他紧蹙的眉心,笑了笑,“记得、提醒他,时常、带我来、看樱花,不要、伤心……”
“好,我答应你。”
甄善轻轻一笑,手不舍地从他的脸颊话落,那双美丽无暇的凤眸也永远阖上。
“甄善!”
眼泪模糊了他的眼镜,古原压抑不住哭声。
“阿原。”
凉薄带着怜爱的声音传来,古原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爱人,唇瓣颤抖,“阿瑾,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萧瑾叹息一声,走了过去,扶起宋璟丞,“按她的心愿吧。”
“为什么要那么残忍?他们究竟是对不起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命运无常,半点不由人。”
……
又是一年春日,樱花开得正浪漫。
宋璟丞缓步走在花雨中,花瓣飘落在他的肩膀,似眷恋。
他眉目如画,温煦依旧,俊雅无双,浅淡眸子晕染着温柔,他伸手,接住一朵樱花,抬头,看着白色和粉色相间的花海,轻轻一笑。
“善善,花开了,很美。”
他的心脏似快速地跳动了一下。
宋璟丞眸中温柔更甚,将手里的樱花轻轻贴在心口。
他朝前走去,薄唇轻启,低低哼着一首曲子。
低沉优美的旋律回荡在安静的樱花林中,是他无尽的情意和相思。
只是,与当年的她一样,没有悲伤和寂寥。
只要这颗心脏跳动着,她就还活着,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式陪在他身边而已。
宋璟丞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其实就在他身边,与他共赏着这春日樱花浪漫。
甄善看着他,温柔一笑,抬手,想要握住他的手,却直接穿过他的掌心。
握不住,她也没有失望,只是紧紧依在他身边。
她答应过他,会陪伴他一辈子的。
甄善抬眸,花雨飘落间,似轻轻地应和着他的歌。
宋璟丞脚步顿住,眸光晃颤不已,手轻抬,想要触碰什么,却什么都没有,
善善!
忽而,一朵樱花留恋地绕着他的手指,宋璟丞眸中划过水色,温柔轻笑。
317.多情却似总无情(1)
“你个小贱人,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嫡公主呢?我呸,看看你这衰样,还敢偷东西,狗都不如的贱婢。”
嘶!
甄善刚醒来,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她勉强睁开眼,额头上滑下的血液却流入她的眼睛,让她双眸几近无法看到东西。
尖利公鸭嗓的谩骂声更是吵得她头疼,不过,甄善模模糊糊中看到自己的手指上一双脏鞋子。
哪个狗奴才,竟然敢踩本宫?
找死是不是?
“公公,再打下去,可能就死了。”
虽然他们随意打骂,但怎么说,也是顶着嫡公主的名头,死了的话,他们可能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小贱人,”为首满脸水粉的油腻老太监狠狠踢了一下甄善的腹部,招呼他的狗腿,直接走了。
甄善:“……”
很好,非常好!
踩她,踢她,还啐她。
妖妃娘娘躺在冷冰冰的地上,看着上面布满蜘蛛网的破旧房檐。
公主?太监?
她到了古代了?
不错,那么她就不用忌惮什么了,想拧人脑袋,还是剁人手脚,这都没什么大问题了。
刚想出来关心自家娘娘的缺儿吓得差点就掉到地上去。
它咽了咽口水,“娘娘,你没事吧?”
甄善撑着身体,勉强地坐起来,靠在柱子上。
“每次都是这个问题,缺儿,实在想知道,要不要试试?”
废话,被人爆捶了一顿,它说有没有事?
缺儿吓得直摇头,撒腿就跑,“娘娘,您先撑着,缺儿先去给您找药和食物。”
甄善淡淡应了一声,闭上眼,边恢复力气,边融合原身的记忆。
原身本是晋国开国元武大帝的嫡后之女,晋国尊贵无双的嫡长公主。
然而,在三年前,她外祖一族因为有异心被清算,母后受不了最爱的丈夫杀害了自己的娘家,精神崩溃下,行刺了皇帝,被打入了冷宫之中。
当晚,她的母后疯笑地狂骂了皇帝一通后,一尺白绫自缢了,只留下她一个五岁的女童在这冷宫中挣扎求生。
冷宫是什么生活,可想而知,先前的锦衣玉食皆没有了,吃不饱,穿不暖。
最初还好些,但皇宫里的人都是捧高踩低,在确定皇帝再也不管原身了,那些奴才哪里还会再管她?
这一年来,原身更是日日看那些曾经跪在她脚下的奴才脸色勉强活着,他们稍有一丝不快,对她非打即骂。
堂堂的一个嫡公主,如今是活得连狗还不如的小可怜。
这几日那些太监更是变本加厉,直接克扣了她大半的食物,今天她实在忍受不了饥饿,去偷了冷宫管事太监的一个馒头。
结果呢,就被活生生打死。
惨,真惨,真踏马太惨了!
所以,为什么娘娘又变成了小可怜呢?
那傻缺儿就不能给她找个A一点的身份吗?
甄善呼了一口气,算了,她能对自己那个傻缺儿抱什么希望?
不过,宫斗啊?
刚好呢,是她的主场。
现在是小可怜又如何?
这宫廷主人的位置,时间的问题,迟早会是她的。
当然,现在还是先活下去再说吧。
甄善看着自己满是淤青伤痕,还瘦得皮包骨头,唇角抽了抽。
但,也淡定,就算是皇子公主又如何?没有皇帝宠爱,母族的庇护,比皇宫底层的奴才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差。
何况,原身的母族还被扣上大逆不道的罪名给清算了,原身就更加不受待见了。
半个时辰后,缺儿拖着一个大包裹飞了进来,里面有各种内伤外敷的药物和吃食,还有几件保暖的衣服。
甄善拿起药物,淡淡勾唇,傻是傻了点,但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上完药,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甄善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一瘸一拐地走到床那边,躺下。
一股酸爽的发霉味入鼻,甄善眉心微抽,但还算淡定。
死人堆乱葬岗她都躺过,不过就是发霉的床罢了。
甄善拉起旁边那张破旧得几乎没什么棉絮的被子,盖在身上,总好过没有。
缺儿看着自家如此悲惨的娘娘,那叫一个心疼。
娘娘一向风华绝代,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它蹲到枕头边,即使那霉味熏得它双眸变成蚊香眼,却依旧没有挪开,安静陪地陪着她。
娘娘都能忍受,没道理它这个小男子汉不行。
“难受的话,就回到识海吧。”
甄善闭着眼睛,淡淡地说道。
“不、不难受,娘娘在哪儿,缺儿就在哪儿。”
甄善转眸看它一眼,见它缩在自己脖子间傻傻的样子,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娘娘,您冷不冷?”
“还好。”
缺儿看着她被冻得浑身发颤的样子,瘪了瘪嘴,娘娘就是那么喜欢逞强。
它抬手,小小的掌心托着一朵金色的火焰,四周瞬间温暖了下来。
“缺儿不能违背天道,给您疗伤,但是制造点温度还是可以哒。”
“嗯,”甄善抬手轻轻点了点它的眉心。
缺儿立即笑得傻乎乎的。
“娘娘,您睡吧,缺儿守着您。”
“好。”
半夜的时候,没有意外地,甄善发了高烧,浑身无力,脑子昏昏胀胀。
“娘娘,娘娘!”缺儿急得不行。
甄善撑着抬起眼帘,喉咙沙哑,“把那个青色瓷瓶拿给我,再帮我到点水。”
还好缺儿下午去太医院,不仅拿了伤药还有退烧伤寒的,不然,再这样烧下去,她都不保证,自己会不会被烧傻了。
缺儿不敢耽搁,赶紧去拿药和水。
318.多情却似总无情(2)
吃了药,甄善无力地躺在床上,呼吸有些重,身上冰火两重天。
突然,烫得快着火的脑袋触及一丝冰凉,甄善抬了抬眸子,见小小的拇指人儿用布包着雪,在给她降温。
“娘娘,有没有好些?”
甄善笑了笑,“嗯。”
这还不知道何时是尽头的轮回中,有这么一只傻缺儿陪着,有时还能遇到那个傻木头,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不在孤独了!
……
熬了一晚上,甄善的烧终于退了下去,身上的伤,也开始愈合了。
随后几天,她都躺在屋子里疗伤。
缺儿用了点小幻术,那些太监没再来找甄善的麻烦,而晋国新立,据说开国皇帝又是个不贪恋美色的,后宫妃嫔不多,这些年,被打入冷宫的,也就只有那位倒霉的嫡后和原身。
所以也没有疯癫的妃子来找事。
贤惠缺儿还吭哧吭哧帮自家娘娘把破旧的屋子打扫了一遍,至少整洁了,也没霉味了。
一日三餐,它都到御膳房直接拿了皇帝的吃食来给自家娘娘补身体。
也导致了皇宫最近太医院和御膳房总是各种丢东西,因是丢皇帝的吃食,事情也很快就闹到皇帝那去了。
可惜,禁卫军怎么巡查、埋伏都找不到小偷,甚至那神出鬼没的“小偷”偷吃完东西后,还气人地把盅碗给送了回来。
这明显是妥妥地在嘲笑禁卫军,鄙视他们的能力啊!
人家这么一个来回,你们都没发现半丝蛛丝马迹,真笨!
禁卫军首领气得七窍生烟,却无计可施,只好再次禀报给皇帝。
皇帝又是恼怒禁卫军的没用,又是愤怒那小偷对他的挑衅,直接挥手,出动了晋国最神秘、直属帝王统领的护龙卫来搜查。
毕竟皇宫是皇帝的居所,自己的家出现了小偷,还抓不到,皇帝都是多疑的,此时心里不知道脑补了多少阴谋,自然戒备万分,就怕自己哪天睡着睡着,给睡没了都不知道。
如此,多日,谁都不知道那小偷究竟想干什么,更怕是什么前朝余孽杀进皇宫来。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要是直奔皇帝那还好,可要是找上其他的倒霉蛋,可咋整?
一时间,皇宫人心惶惶。
而作为“凶手”的缺儿开心地哼着小曲,将一碗血燕端到自家娘娘面前。
甄善接过,用勺子轻轻搅拌着,尝了一口。
“娘娘,您今晚想吃什么,缺儿去给你拿。”
甄善把碗搁下,好笑,“你呀,都快把整个皇宫都给掀了。”
“皇宫那么多东西,拿他们点吃的怎么了?就这个,皇帝还小气到派那么多人来抓我,不过,就那些禁卫军还想抓我,开玩笑呢。”
甄善摇摇头,皇帝当然不是小气在意御书房和太医院那点东西,他忌惮的是背后未知势力,且身为皇帝,哪里容得人这么挑衅?
“缺儿,去帮我找些曼陀罗粉和琴弦来。”
“好哒,不过,娘娘,您要曼陀罗粉药和琴弦干啥呀?”
甄善黛眉微挑,“自然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缺儿想起先前殴打娘娘的那些太监,小小的拳头捏紧,对,报仇,竟然敢打娘娘,嫩死那些王八蛋。
“对了,娘娘,您先前为什么不让缺儿直接去教训他们呢?”
“时机不对。”
“啊?”
“本宫想离开冷宫,自然要有人注意到这里,若是先前你就弄死了他们,你觉得不过就几个冷宫太监之死,能引起上面的大人物关注吗?”
“也是耶。”
“但现在,就不同了,你闹得整个皇宫乱糟糟的,这时,无论发生什么,都会被放大数倍,何况是死了人的事情,就算在冷宫,皇帝也一定会亲自过问。”
这便是她的机会。
“可娘娘,您不担心有人怀疑是你做的吗?”
甄善抬手,“缺儿,你觉得本宫这瘦得跟火柴一样的小胳膊小腿能做什么?怎么凭一人之力杀死那群太监?又是怎么玩弄训练有素的禁卫军的?”
这些天,她只是伤养好了,但这瘦弱、严重营养不良的身体,想养回来,没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的。
缺儿:“……”好像,也是。
“不过,我杀不死,但是最先出现死人的是在冷宫,皇帝有可能会怀疑与我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把目光放在了我这,我便有办法离开冷宫。”
缺儿眨眨变成绿豆的小眼睛,虽说不太懂娘娘在说什么,但好像很厉害的亚子。
反正它只要听娘娘的话,就对了。
……
夜幕落下,甄善让缺儿把曼陀罗粉混到了那些太监的吃食中,然后把琴弦布置在它们的屋外。
入夜,整个冷宫都熄了灯,甄善随意摘了一片叶子,放到唇边,轻轻吹动,诡异的旋律回荡在这暗夜中。
不一会儿,冷宫的太监皆尖利惨叫地滚下了床,寒冬里,衣服都顾不得穿,吓得满脸鼻涕眼泪,恐惧地嚷着有鬼有鬼。
“救命啊,救命啊,别过来,不要过来!”
甄善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那些太监屁滚尿流地从屋子里狂奔了出来。
夜色中,那些琴弦几乎看不见。
只有,在切割了人的脑袋后,才染上了血色。
一个脑袋因为惯性滚落到甄善脚下,她微微垂下眼帘,波澜不惊地盯着那还惊悚地瞪大着眼睛,满脸恐惧扭曲的面容。
她抬脚,冷漠地将它踢开,“阁下看了那么久的戏,有意思吗?”
319.多情却似总无情(3)
“呵呵!”
一道阴柔低沉,又如焦尾琴般幽幽的笑声传来,甄善淡淡抬眸。
屋檐上,一袭黑色锦衣隐在夜色中,衣上金线团云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容颜昳丽,却毫无血色,五官精致,剑眉斜飞入鬓,下面一双浅淡眸子诡异森然,眼角那抹血色邪魅黑暗,薄唇如血,唇角一勾,宛若恶魔降世。
这是一个比艳鬼还美,也比厉鬼还可怕的男人!?
不对!
原身记得他,他是护龙卫首领谢宁,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尼玛,护龙卫首领是个太监,太监啊!
卧槽!
娘娘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形象,简直要朝天大喊三声卧槽,然后把某只缺儿抓出来,掐死算了。
先前来了个女人,现在又是太监,这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对,木有错,坑爹的,这个……太监,就是娘娘这一世要攻略的目标人物。
从刚刚他出现在冷宫时,成神卷轴上第八颗水晶心就亮了起来。
甄善看着那长得雌雄莫辨的人,深吸一口气,或许可能是个假太监,那些真神应该不会那么重口味,把自己转世成了个真太监……吧!?
娘娘应该不会那么倒霉,真遇到了个口味独特的沙雕真神转世吧!?
甄善想起自己的运气,一下心又跳到嗓子眼了。
谢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小豆丁,她很瘦弱,明明八岁了,身量却好似还停留在五六岁的时候,皮肤有些蜡黄,但五官很是精致,可见以后长大了,定然是个美人儿。
特别是那双平静又明媚,就算刚刚杀了人,依旧干净清澈的凤眸,真是太漂亮了,漂亮得谢宁想毁掉,或是直接挖下来收藏。
他薄唇笑意越深,尤其是见她看着自己,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纠结,却唯独没有害怕。
真真是太可爱了。
不过,她在纠结些什么呢?
想杀了他这个目击者吗?
谢宁幽幽地笑了。
“你笑什么?”
甄善看着这一脸鬼畜的太……攻略目标,黛眉微蹙。
总感觉这一世的真神转世非常不好整,目测还是个变态。
好吧,就没一世,那些真神转世有好整过的,但至少都算是正常的。
唯独眼前这个,感觉像是个重度精神分裂患者外加神经病变态杀人犯。
“见过纯晞公主殿下。”
说着见礼,可谢宁却依旧居高临下地睥着她,更无半点恭敬。
也是,她一个被打入冷宫,连冷宫太监都能随意践踏的公主,又如何能入得了这位皇帝最信任的宦官的眼呢?
“谢大人好兴致,竟然夜游到了冷宫这。”
谢宁修长的手指挑起一抹乌黑的发丝,“若是不如此,怎么能看到这么好玩的一场戏呢。”
甄善看着他那公公韵味十足的动作,眉心直抽,一颗心不断往下掉。
不会真的是公公吧!?
娘娘好想扶额,来句,“哦,我的上帝啊!”
甄善内心是崩溃的,面上是淡然的,“能博谢大人一笑,也是我的荣幸。”
这话相当的彩虹屁,谢宁笑得更加邪肆。
只是略带尖利的笑声让甄善有些气血翻滚。
果然是个鬼畜,连笑一下,都要夹带着内力。
还是他的武功已经已臻化境,所以情绪波动时,才会不觉影响到别人?
想来可能是,刚刚若非成神卷轴上的水晶心亮起,以她敏锐的感知,竟也没发现他的到来。
一个鬼畜,还是个武力值max的鬼畜,娘娘头有些疼。
谢宁身影一闪,人到了她面前,看着面前穿得寒酸至极的小豆丁,兴趣盎然道:“堂堂嫡公主,竟来拍我这个宦官的马屁,真真是……呵。”
甄善看着突然靠近的那张美得十分有侵略性的苍白俊脸,没有惊艳,只有微微的惊悚,毕竟一个艳鬼再美,那也是鬼。
她凤眸微动,摊手,“谢大人觉得有我这种被一群奴才踩在脚下,寒酸成这样的嫡公主?”
“哦?纯晞公主是在否认自己的血缘和尊贵身份?”
“血缘和身份,那得皇帝承认才有用,皇帝若是厌弃了,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谢宁看着面前矮小稚嫩的女童,行为话语却与他这个在深宫沉沦多年的人同样通透讽刺,眸中的趣味更甚。
他抬手,将那染血的琴弦捏在手上,“公主殿下在这冷宫中悟出不少东西,也学会不少东西呢。”
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眼前这杀人不眨眼的女童,三年前,还是个只会向父母撒娇的懵懂软包子。
“是人,都是想活着的。”
就算在孩童,在艰险的生存压力下,也必须快速地成长。
“但公主殿下不觉得自己成长得太快了吗?”
谢宁浅淡的眸子幽冷森然地看着她。
“有吗?”
甄善平静地回视她。
“呵,”谢宁勾唇一笑,倏而抓住她一捏就碎的手腕,一道强势的内力蛮横地灌入其中。
320.多情却似总无情(4)
“唔,”甄善脸色一下雪白了下来,嘴角溢出鲜血。
她抬手淡淡擦掉嘴角的鲜血,即使内脏受损,她神色依旧平静无波,只凉淡地看着捏着她手腕的手指。
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修长苍白,宛若最精美的艺术品,就算她没有恋手癖,都想感叹一句,好美。
但甄善更知道,这双似乎只适合提笔弹琴的手,不知道染着多少鲜血和亡魂,在弹指间,夺人性命,灭人满门。
谢宁放开她的手,拿出一条白色的手帕,轻轻擦拭自己的手指,似乎刚刚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甄善:“……”极好!
他垂眸,眸色凉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缩骨术的痕迹,至少证明了这具身体确实是八岁孩童之身。
但她是不是纯晞公主,还有待确定。
“今日下午,太医院又丢了曼陀罗粉,本官寝殿里的号钟古琴琴弦也全被拆了,不知道纯晞公主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些丢失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你这呢?”
甄善内心抽抽,她就知道,不能太期待那傻缺儿,偷个琴弦而已,居然跑到这鬼畜的宫殿里去偷,它还真是“神”一般的队友啊。
“我在冷宫外捡的。”
“哦?”
“难不成谢大人觉得我有能力避开禁卫军和你身边的护龙卫去偷东西吗?”
她身上没有半丝内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身板,除非她能隐身,否则根本躲不开禁卫军和护龙卫。
看着确实不可能。
但谢宁却觉得,最近皇宫发生的一系列怪异事件,一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不着急呢,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跟她耗,看看这小豆丁身上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有趣!
“不管如何,冷宫的太监们都是为你所杀,纯晞公主不若跟本官到陛下面前好好说清楚。”
“我再落魄,也是晋国嫡长公主,由得这些奴才一直的欺辱?打杀几个奴才,难道我父皇会因此杀了我?”
“自然不会,但,近来皇宫屡屡丢失的东西,包括这曼陀罗粉和琴弦呢?”
“去哪儿我的答案都一样,倒是谢大人,你想做什么?不如直说。”
真想把她抓到皇帝面前,这男……太监早做了,哪里会站在这,跟她磨磨唧唧说了一大堆。
而且,他真要抓她去皇帝面前,她还感谢他呢。
恐怕,他是不会的。
如今,她势单力薄,手无缚鸡之力,而他权倾朝野,武功高强,真的硬碰硬,吃亏的还是她。
有他阻着,她要做什么都会寸步难行。
与其为敌,倒不如各取所需。
“太聪明的女娃娃是不讨喜的,而且容易早夭。”
甄善看着他眸中突然浮起的杀气,心中骂了一句神经病,“若是我不聪明的话,恐怕谢大人还看不上吧。”
“呵,若本官说,只是想看看堂堂嫡长公主匍匐在地上,跪拜我这个曾经的奴才呢?公主你会怎么做?”
甄善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缓缓屈下膝盖,跪在地上。
“您满意了吗?”
她垂眸,不好意思,她的骨头并不硬,尤其是在她为弱时。
只是啊,他最好祈祷以后好好表现,或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否则,等她强大起来,碎的就可能是他的膝盖了呢。
谢宁看着跪在雪地中,低眉顺耳的女童,眸色越发森然,薄唇笑意加深。
他低头,捏起着她的下巴,直视她那双淡然干净的凤眸,里面没有任何不甘心,也没有任何仇恨,美得如暗夜的星辰。
甄善看着近在眼前,被放大的诡异俊颜,脊背下意识地僵住,心里满是警惕。
不怕人狠,就怕人疯。
因为没有谁会知道,疯子下一刻想要做什么,这美得堪比艳鬼的家伙,显然是疯子中的极品鬼畜,冷血残忍,不按常理出牌。
就是妖妃娘娘,也不得不戒备。
但,甄善指尖绕着魂力,若是这鬼畜真敢做什么,她可是不介意跟他同归于尽哦。
吃亏,于她,不存在的呢。
就看大家谁狠过谁!
缺儿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两个鬼畜碰撞在一起,是天勾地火,还是毁天灭地啊?
它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哇。
上神转世,您上辈子表现得如此优秀,这辈子就不能继续吗?您就不能控制一下寄几吗?别那么精分呀?
其实,老实说,娘娘还是很好哄的,只要您乖乖的别皮就行。
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缺儿蹲在墙角,满身阴影,脑门顶着两个字:“完球”!
“纯晞公主,不妨你先告诉本官,你想要什么呢?”
甄善忽而眉眼一弯,淡漠的五官生动了起来,多了丝孩子的稚气可爱,“不想挨饿,不想受冻,不想被欺负而已。”
谢宁浅淡眸子似划过一丝光芒,“丫头,你可是很贪心呢。”
“做人最基本的愿望罢了。”
只是,最简单的愿望,其实却是最难的。
不想被欺负?
什么样才能不算被欺负?
自然是站在巅峰,手掌他人生死,如此,才算是真正不被欺负。
她不过一句话,他就能懂,甄善再次给他贴了一个标签,可怕。
“得到什么,就得先付出什么,丫头,有胆子跟我走吗?”
甄善眸光微动,点头,“好。”
“不怕我带你去喂野狗吗?”
“总好过现在就死。”
“哈哈,”谢宁好心情地大笑出声,“丫头啊丫头,希望你能一直都可以给我惊喜。”
甄善垂眸,不答。
自然,只是希望谢大人您的承受能力能一直保持着呢。
“走吧。”
甄善从雪地里站了起来,即使双腿被冻得发麻,她还是撑着,步伐快速地追上他。
只是,这位谢鬼畜似有意整她,脚步越来越快。
甄善只能不断加快速度,保证不会被落下。
恐怕,若是她跟不上,随之迎来的就是那些躲在暗处的护龙卫的刀剑了吧。
鬼畜就是鬼畜。
但在皇宫,就是这般生存规则,胜者为王,败者死亡。
没有善良,没有人性,谁都不会因为你年纪小、实力不够,就对你宽容一分,他们只会趁你没反抗之力时,及时要你的命。
皇宫里能生存下来的,只有两种人,掌控者和有价值者。
即使甄善肺部疼得厉害,呼吸越来越急促,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她也咬牙坚持,没喊一句,更没求他。
因为,没用!
棋子有用才能称为棋子,没用的那叫弃子。
直到了他的宫殿门口,谢宁才停下脚步,甄善喘着粗气站在他背后,她什么都没有扶,握紧双手,挺直脊背,强撑着站在雪地里。
不是逞强,而是戒备。
谢宁余光见她如此,勾唇,“敢进来吗?”
甄善看向他,瘦弱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孩童应有的懵懂,平静冷酷,“我已经来到这了,再退有意思吗?”
“呵,那就进来吧。”
甄善深吸一口气,挪动脚步,踏上台阶,两边皆站着一身黑袍,整张脸都被漆黑无脸面具覆盖,只一双双眼睛,冰冷无情,嗜血不详。
她只扫一眼,便知道这些护龙卫皆是顶尖高手,或是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是主人手上一把把开锋的宝刀。
甄善收回眸光,跨入门槛,只是没走几步,嘭地一声,红漆殿门被关上,而前方谢宁的身影也不见了。
危险袭来,甄善猛地朝花坛那滚过去。
一只半人高的白毛恶犬龇着牙落在她刚刚站着的地方,若是方才晚了一点,自己的脑袋恐怕已经被整个咬了下来了吧。
甄善凤眸一片冰寒,麻木到没有半丝人气。
“吼!”
恶犬朝着甄善恶狠狠地狂吠一声,张开撩牙,朝她扑来。
甄善神色无半分害怕,在恶犬靠近她时,扬手一挥,曼陀罗粉扑得它满眼睛都是,同时,她迅速地朝一旁躲去。
恶犬眼睛被攻击,疼得它狂叫不止,更加凶狠地咬向甄善,想要将她撕碎。
她也不跟它硬碰硬,这具小身板,也碰不了,否则碎的只能是她。
甄善借着娇小的身体,躲着这恶犬。
在这一刻,她没有什么疲劳不疲劳的,有的只是求生欲和戒备。
谢宁站在屋顶,看着园子里战斗的一人一犬,说是应该说一狼一犬。
看她那凶狠的样子,哪里是什么女娃娃?明明就是一只长出利爪的小母狼。
呵!
恶犬中了曼陀罗粉,虽然越来越没方向感,但也越来越疯狂。
甄善双手双脚都被抓伤咬伤,鲜血的味道更佳刺激它。
她也不着急,或是害怕,见那畜生越发昏头转向了,抬手捏住自己伤口,让血液猛地涌出,将它刺激得更狠。
随即,甄善用尽最快的速度朝着园中的假山跑去,同时将自己的伤口扯得更大,把血液甩向假山上,千钧一刻时,身体快速地扑倒在地上。
321.多情却似总无情(5)
恶犬已经没有辨别能力了,随着血液味道越浓,它越疯狂,直接狠狠地就朝假山撞去。
血液的大量流失,让甄善的脑袋发晕,但她没有因恶犬被撞晕过去就放松下来,咬着牙撑着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根琴弦,勒住它的脖子,发狠地将它绞死。
甄善跌坐在地上,双手发颤,浑身浴血,脸上满是血污,呼吸极重,但她双眸依旧很明亮,如同燃着火焰一般。
此时的她,依然全身戒备着,即使都快没命了,但若还有谁敢攻击她,谢宁相信,她也一定可以狠狠扯下对方一块肉。
这恐怖的生命力和比狼还可怕的狠劲,谁能想到会出现在本应该千尊万贵的晋国嫡长公主身上呢?
他该说真不愧有她父皇的风范吗?
呵!
谢宁分身落到她前面,见她盯着自己,满是警惕,剑眉微挑,幽幽笑道:“恭喜,你活下来了。”
得到这句话,甄善这才放松了下来,整个人晕倒在血泊中,只是她手上还紧紧地捏着那根染血的琴弦。
“真是个顽强的丫头呢。”
不过,谢宁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被恶犬咬破后,外面破旧的衣衫再藏不住里面的锦衣。
正是先前尚衣局丢失的衣服。
他几乎可以肯定,先前宫里的偷盗事件,与她脱不了干系。
只是她怎么做到的?
或是,她背后还有什么人呢?
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谢宁淡淡一笑,抬手。
一个女官上前,无声恭敬地行礼。
“带她下去梳洗疗伤。”
“是。”
“主人,”一个带着兜帽,全身漆黑的身影落在谢宁身后,单膝跪下。
谢宁转眸看向对方,神色竟有一丝缓和,“起来吧。”
“谢主人,”来人看不清面貌,声音沙哑难听,若不是伪装,就是声带受过严重的创伤。
“如何?”
“郎威又收纳了不少穷凶极恶之徒进入郎家军,其中还有当年机关大师褚良,江洋七大盗,恶人山庄等,如虎添翼。”
“呵,那老匹夫倒是好手段。”
“主人,不说其他人,就单单褚良,当年仅用机关术就毁了整个城,我们不能不防。”
“派人盯着,找到机会,能杀一个是一个。”
“主人不想把他们收入麾下吗?”
“认了主的狗,没用。”
“是,主人,属下有一事不解。”
“说吧。”
“郎威这些年不断地在扩充郎家军,且郎家军向来名声极差,一出现,欺辱平民,无视权贵,为何皇帝还屡屡为他们收拾烂摊子,不担心郎威拥兵自重起了异心吗?”
“你以为没有皇帝的默许,郎威那狐狸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扩充郎家军吗?”
“您是说?”
“郎威是泥腿子出身,没有背景,没有家族利益,而且唯一的儿子还是个傻子,最重要他忠心,皇帝指哪,他打哪,皇帝对他的倚重不亚于本官,只要有郎威在,这晋国,就固若金汤。”
黑袍人低着头,带着黑色皮革的手收紧。
“别自乱阵脚,没有谁是无懈可击的,郎威不是也有弱点吗?”
“镇国大将军府守卫极其森严,还有各种机关阵法加持,想要抓他的妻儿,还不暴露我们,很难。”
“谁说要硬着来的?直接跟郎威硬扛,不过两败俱伤罢了。”
“您可是有什么计划吗?”
“不急,慢慢来,还早着呢。”
“是,对了,主人,您为何把纯晞公主带了回来?”
“她啊,很有趣。”
“可她是……”
“她是谁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她有用。”
“是。”
“阿严,你最近也奔波多日,先回去休息吧。”
“属下告退。”
谢宁淡淡颔首,垂眸,看着地上已经冻僵的恶犬尸体和血迹,脸上划过一丝兴味。
甄善,纯晞公主?
看她杀人干净利落、斩草除根的样子,哪里善,哪里纯了?
呵!
……
甄善整整昏迷了两日才醒来。
她揉揉眉心,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只是……黑色的床单,黑色的被子,白色的帘帐,还有房间压抑冰冷的摆设,娘娘唇角微抽。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位护龙卫首领家里刚死了爹妈,正是热孝期呢。
什么品位啊这是?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掀开衣袖,见手上缠着绷带,身上的伤都被处理妥当了。
她眸色淡淡,受伤又如何?
只要没死,就有翻盘的机会。
就是,她多少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还要在恶狗嘴下求活。
甄善勾唇,笑了笑。
“娘娘,你都成这样子了,这么还笑得出来啊?上神转世真的是太过分了?怎么能放狗咬您呢?”
缺儿站在黑色的被子上,又是担心又是气鼓鼓的。
甄善:“……”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是在骂她?错觉吗?
“过分?为何过分?”
“啊?”
“你以为他是大善人?还是福利院院长?凭什么帮我?又凭什么救我?”
“额……”
就凭您和那位生生世世的缘分呀!
但这话,不能说。
“这里是皇宫,吃人的内廷,若是我连这点考验都经不住的话,以后还怎么在这波谲诡异的深宫立足?他是有多想不开,才浪费米粮和精力在我身上,为自己培养个猪队友吗?”
想让他愿意花精力在自己身上,自然得先让他知道,她是个不错有潜力的棋子。
缺儿:“……”
不,它只想说:又要完蛋!
娘娘这话,很显然,她把自己和上神转世的关系定位在了互相利用上了。
322.多情却似总无情(6)
如此,这还怎么谈感情?
甄善似乎知道它在想些什么,抬手,弹了弹它的眉心,“谢宁不是无尘,也不是宋璟丞,他是个鬼畜变态,无心冷情,就是你对他说句好听话,或是关心他的一个举动,任何,他第一时间都不是感动,而是怀疑对方的目的。”
所以,在这尔虞我诈、腥风血雨的皇宫中,谈感情,笑话呢?
至于装可怜?
在一个变态前装可怜,她是得多欠吃核桃补脑?
谢宁这种弄权的上位者,不勾起他的兴趣,挑起他的征服欲,那便会如同路上的一只蝼蚁,他连眼光都不给施舍一分,直接抬脚就踩死。
“娘娘,肿么这么复杂啊?”缺儿扯着自己的小辫子,脑子晕乎乎的。
甄善黛眉微挑,“你啊,就别想那么多了,本来就傻,再纠结下去,更傻。”
缺儿:“……”
只是当它要反驳时,有人推门进来了。
一个穿着黑色宫裙的女官走了进来,朝甄善行了一礼,“公主殿下,您醒了。”
“嗯。”
“奴婢为您梳洗,大人说要见您。”
“麻烦了。”
“这是奴婢的本分。”
女官挥手,清一色黑裙的宫人端着洗漱用品走了进来。
甄善眉心跳了跳。
也亏皇帝大度,竟然能忍受谢宁宫里的人全都是这种打扮,他就不觉得这是在诅咒他早死办丧吗?
不过,如今的她,寄人篱下,自然也没有什么权利去挑剔,由着宫人给她换上一套黑色宫裙,只是比起宫人身上什么刺绣都没有,她的裙摆用红色丝线挑着曼珠沙华。
也亏得她的气质撑得起这衣服,否则这么沉的颜色和花纹,穿起来得多不三不四?
甄善严重怀疑谢鬼畜的审美真的非常有问题。
她内心满满的吐槽,但一张瘦弱的孩童脸蛋平静地板着,不笑也不冷。
女官带着她绕过长廊,往后院走去。
甄善眸色微动,但没有多问,只沉默地跟着走。
在她刚踏入后花园时,一声震耳的虎啸传来,甄善脚步顿了顿。
那鬼畜,又想干什么?
先前用恶犬考验她,现在要给她丢只老虎?
甄善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要是谢宁真想让她死的话,这两日就不会好药好水地给她疗伤了。
当然,也不排除那鬼畜,就是要反复折磨人。
毕竟变态会做出什么事情,还真没人知道。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甄善走入了后花园,然后,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排排放置的巨大笼子,还有里面关着的各种暴躁的猛兽。
更加令妖妃娘娘眼前一亮的是,某个鬼畜此时正站在一条巨大蟒蛇的笼子前,提着一把长剑,漫不经心地切了地上被堵住嘴的人一条腿,随即,动作优美地将那只腿挑起,飞入笼中喂给的蟒蛇。
那动作,那神情,淡然优雅,风度翩翩,好似世家公子闲情逸致地喂着鸟儿一般。
甄善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还是,小看了谢鬼畜。
不过,想想她自己当年做妖妃干的那些事,好像也没啥大不的。
缺儿:“……”
它终于明白满心都被“卧槽”刷屏是个什么样的赶脚了?
上神转世,您悠着点哇,可别把娘娘这些年修身养性好不容易压下的杀性全给勾了起来啊。
到时,大家都得完球。
甄善上前,当做没看见地上血泊中抽搐的“饲料人”,拱手,“谢大人。”
谢宁将自己手上的长剑丢给一旁好似背景板的护龙卫,接过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似关心地问道:“公主伤势如何了?”
“多谢大人,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先前本官可是很担心殿下会缺胳膊少腿呢。”
娘娘心中MMP,脸上波澜不惊,“大人多虑了。”
谢宁幽幽一笑,“不过殿下可有些狠呀,那白毛犬是本官专门从大草原那抓来的,就这么被你给杀了。”
“很抱歉,不知道那只恶犬竟是大人的心爱之物,”甄善甚有诚意地道歉,乖巧到不行。
谢宁哈哈大笑,心情似十分愉悦,“就当是殿下给本官表演了那么一场好戏的酬劳吧。”
“谢谢大人。”
娘娘真踏马太谢谢你这个变态鬼畜了。
谢宁见她一脸淡然,就算自己把她当成低贱的娱乐奴婢,她也宠辱不惊,剑眉一挑,心中不经浮起一丝怀疑。
把她留下是对是错呢?
这样的人,什么痛苦都能忍,什么侮辱都当不存在,无坚不摧,心智坚定,只要有一点力,她就一定会借着它努力地往上爬。
有一日她羽翼丰满了起来,很可能第一个反噬的就是他。
后患无穷啊!
不过,有什么所谓呢?
他很是期待,到底是道高一尺呢?还是魔高一丈呢?
甄善看着他眸中从兴味到杀意,又再次染上趣味,眸光微动。
她赌对了。
谢宁是个绝对的枭雄,他对自己的实力手段极其自信,不畏惧任何敌人,只怕无聊。
他不担心她的成长,甚至还期待她长成,为他的生活添些挑战和乐趣。
只是,真的只是一些吗?
谢大人,小看女人,可是会倒霉的哦。
缺儿:“……”
赞同加一,它已经可以预见上神转世大型翻车的悲剧现场了。
唉,沧桑啊!
谢宁抬手,指着铁笼里的猛兽,“殿下觉得这些小可爱们如何呢?”
小可爱?
呵呵!
“这是大人的宠物。”
言外意思,她觉得如何并不重要,他喜欢就行。
323.多情却似总无情(7)
“从前,还觉得它们挺有趣的,怎么今日跟公主殿下这么一比起来,它们都无趣了。”
娘娘忍着把这鬼畜摁进蟒蛇嘴里的冲动,淡淡道:“多谢大人看得起。”
早晚有一天,本宫也把你剁碎了,喂你家的小可爱们。
谢宁勾了勾薄唇,抬手拿过长剑,继续投喂着自己的宠物们。
甄善平静地站在他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当没看不懂这大型血腥场面,神色苍白,是因为先前受伤,而不是被吓的。
杀鸡儆猴还是故意恐吓,谢宁的段位还不够呢。
要知道,当年妖妃娘娘可是还原了不少上一代绝代妖姬妲己娘娘的酷刑,什么炮烙、剜心,虿盆,怎么恐怖怎么来。
谢宁眸中趣味更浓,但是一旁无声无息站得的黑袍人,他是谢宁最信任的心腹林严,眼神却越发警惕。
眼前这女童真的是纯晞公主吗?
三年的冷宫生活真的能把一个女童的心智磨练到这般恐怖?
她背后是否还有人?
甄善淡淡地扫了一旁目露杀意的黑袍人,神色淡然,当做看不见。
……
隔天,谢宁亲自来告诉她,皇帝要见她。
甄善眸中划过一丝光芒,应该是冷宫里那些被杀了的太监引起了皇帝的重视,担心这些日子搅乱皇宫之人下个目标就是他了,所以想盘问一下她这个冷宫唯一幸存的人,看看有什么线索。
至于有没有良心发现,想起她这个女儿,顺心想关心一下呢?呵呵!
“公主殿下在想些什么呢?”
谢宁看着她低眸垂思,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眸色幽幽,抬手绕着自己的发丝,饶有兴味地问道。
甄善抬眸,见他又是那标志性的公公动作,忍住抽搐的嘴角,“想麻烦大人一件事。”
“哦?”
“找个人您不喜的人,来扇我。”
谢宁绕着头发的手顿住,似因为兴趣大起而忍不住翘起兰花指,“为何要是本官不喜的呢?”
“……那到时,我宰了对方,不得罪您,也可以讨好您。”
甄善看着他那兰花指,差点眼瞎,心已经沉到谷底了。
真是个……公公!
堂堂妖妃,已经堕落到要去攻略一个太监了吗?
但,至少太监以前还是个男的,总比女人好……吧!?
甄善阿Q式地安慰着自己。
“哈哈,”谢宁笑得十分愉悦,“公主殿下,您真是一个可人儿啊。”
“大人过奖了。”
“那若是由本官来打呢?”
“大人给补偿吗?”
“不给又如何?”
“也可以。”
“哦?”
“毕竟我以后要仰仗大人的地方还多的是,而且,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是等以后本宫翅膀硬了之后,会扇死你踏马个大鬼畜而已。
“啧啧,这小嘴儿真是甜呢。”
“实话。”
“你这么可爱,本官可下不去手呢。”
只是话落,甄善整个人撞到了柱子上,脸颊火辣辣,几乎麻木。
可还真是下不去手,只是用了内劲而已,呵呵。
甄善撑着站了起来,忍着气血的翻涌和浑身的剧痛,一步一步走到铜镜前,很好,脸够肿,嘴角够破。
她抬手,撩开衣袖,将绷带拆开,指甲划破先前恶犬咬伤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谢宁浅淡的眸子微眯,啧,这小丫头,还真下得去手啊,看得他都不忍心了呢。
甄善脸色惨白,凤眸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伤口,既然要惨,那就得掺得更彻底一些。
不然,还有什么意义?
“公主觉得自己卖惨就能勾起陛下的恻隐之心吗?”
甄善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能!”
“那要是本官不小心说出了那晚的事情,还有殿下身上穿着的尚衣局丢失的衣服,那该如何是好呢?”
谢宁恶趣味十足地看着她。
甄善看向他,神色无波。
“开玩笑的,但本官真的很好奇,殿下到底是怎么戏耍禁卫军和护龙卫?”
“我说过,那些东西我都是捡来的。”
谢宁慵懒地笑了笑,点点头,“那就当公主是捡来的吧。”
不急,他会慢慢挖出她身上的所有秘密。
甄善垂眸没说话。
“走吧。”
……
甄善换上了原身在冷宫里又薄又破烂的衣物,脚下一双遮不住冻红脚趾的破鞋,抱着手臂,踉踉跄跄地走进御书房。
她似乎是惊吓过度,不小心绊到自己,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破烂衣服根本掩盖不住双手狰狞的伤口。
甄善吓得不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求饶都喊不出来。
自她出现,皇帝就怔住了,眼前瑟缩着仿佛三年都没长高,皮包骨头,浑身是伤,比重灾区逃出来的女童还惨,是当年那个软软糯糯、可爱至极的小包子?
皇帝瞳孔一缩,声音有些发涩,看向谢宁,“她是?”
“回陛下,她就是纯晞公主殿下。”
“放肆!”
皇帝狠狠拍了一下桌案。
谢宁垂眸,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倒是甄善似被吓到了,抖得更厉害。
见此,皇帝眸光微颤,忍住怒气,“福全,快去叫太医。”
“是。”
皇帝起身,走下龙座,亲手将地上仿佛一捏就碎的女童扶起来,“善善,抬起头来,让父皇看看。”
甄善满是冻疮的瘦弱手指不安地缠着,根本不敢抬头。
“善善,”皇帝再次放柔声音。
甄善犹豫了许久,才缓缓抬头,皇帝触及她脸色的伤口,还有含着眼泪,那双酷似她的凤眸,眉头紧锁。
324.多情却似总无情(8)
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又再次害怕地低头。
皇帝想起这孩子当年最是亲近他,还总爱在他身边撒娇,软软地叫着他“父皇”,心中不觉浮起愧疚。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下了旨,于她,衣食供应不缺的。
那群阳奉阴违的该死奴才!
皇帝看向谢宁,强忍怒气,“怎么回事?”
“回陛下,据臣了解,冷宫的那些奴才们,这一年来,一直克扣公主的衣食,动不动就对她拳打脚踢,这几日,那些太监没了之后,公主直接断了吃食,只能……只能跟宫里的狗争食物。”
皇帝气得整个脸直接黑成锅底,他的女儿,堂堂晋国尊贵的嫡长公主,竟然沦落到要跟狗争食。
皇帝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闭了闭眼,抬手轻抚女儿干枯的头发,见她瑟缩害怕的样子,脸上浮起一抹痛惜,“善善,是父皇不好。”
“陛下,太医来了。”
“福全,带殿下到承乾宫,让太医给她看伤,吩咐宫人好好照顾她。”
“是。”
“谢宁,公主过成这样,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朕?”
“臣知罪,只是,先前那些太监被杀后,公主应该也被吓着了,所以躲了起来,臣也是找了好几日,才在皇宫一处死角找到了跟狗夺食的殿下。”
皇帝额间青筋暴起,“去,让齐贵妃滚来见朕,她就是这样管理后宫的?”
“是。”
至于要问甄善是否曾见过最近扰乱皇宫的凶手,皇帝也暂时搁下了。
他还没丧心病狂到女儿都变成那副样子,他还去盘问。
只是皇帝心情不好,这怒火总得有人来受。
很幸运的,齐贵妃就中枪了。
谁让她代皇后掌管后宫,却让冷宫里的公主过得狗都不如的?
无论皇帝当年把最喜爱的女儿打入冷宫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但他的公主,还是嫡出的公主,成了这样子,不可能不怒。
而皇帝是不会有错的,那么,错就要别人来承担了。
谢宁负手站在御书房外,望着那湛蓝的天空,想起刚刚甄善完美的演技,薄唇笑意加深。
在他面前是个精明世故的小刺猬,在皇帝面前,是个悲惨兮兮的小可怜,一举一动,都在触动人心,算计着别人按她的意愿走。
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恐怖的城府,换作当年的他,还真是比不上啊。
所以,这要是长大了,还得了?
嗯,他很期待。
……
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将甄善安排在了帝王寝宫的偏殿中,让太医给她包扎伤口,吩咐了宫人小心帮她洗漱,为她准备食物,十分周到。
也是,能做到帝王身边伺候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做事?
即便福全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再次将这位公主殿下送入冷宫,但现在,正是帝王满心愧疚、父爱大发之时,作为奴才的,好好照顾这位公主殿下,奉承帝王,那就绝对不会错。
“殿下,太医说您脾胃很虚弱,所以奴才给您准备了一些软糯的小米粥和易消化的糕点。”
甄善似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看看桌上精致的吃食,又看看福全,忐忑地不敢动手。
“殿下,您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甄善吓了一跳,赶紧摆摆手,“不、不是。”
“那奴才服侍您用膳吧。”
“谢、谢谢。”
“呀,殿下是主子,不用跟奴才说谢谢的。”
甄善垂眸,有过成原身这样的主子吗?
在皇宫,只有掌权者喜爱的,那才叫主子。
她拿起勺子,即使很饿,也慢慢地吃着,没有狼吞虎咽,吃一口看一下福全,似害怕他会不会下一刻就翻脸,跟冷宫的那些太监一样打骂她。
福全不觉叹气,要是他现在敢大点声,这位公主殿下铁定吓得丢了筷子,不敢再吃东西了。
堂堂晋国嫡长公主,怎么被虐待成这样了?
福全也是看着她出生的,想起以往这位小公主可爱又可人,从没什么架子,对他们这些奴才也好,心中浮起怜惜。
但凡当年的皇后娘娘软一些,也不会连累公主到今日这般地步。
饭吃到一半时,皇帝回来了。
甄善吓得筷子都丢了,猛地站起来就想跪下。
皇帝赶紧走过去,亲手扶着她。
“善善,别怕,父皇只是来看看,你继续吃饭。”
甄善轻咬唇瓣,怯怯地看了看他,却不敢再动筷子。
皇帝轻叹一声,“父皇也饿了,你陪父皇吃好吗?”
她忐忑地坐在椅子上,许久,才小心地点点头。
皇帝脸上浮现笑意,夹了一块糕点放到她碗里。
“谢、谢父皇。”
虽然很小声,但皇帝还是听到,他脸上笑意越浓。
甄善将小米粥喝完,吃了好几块糕点,还想再吃,皇帝赶紧阻止她。
甄善连忙把手缩回来,不敢再动,坐立不安,好似犯了什么大错,待会就会被打一样。
福全见此,赶紧解释,“殿下,太医说,您的脾胃虚弱,不能吃那么多东西,陛下是担心您受不住。”
“待会,父皇让人再给你准备点心,多餐少食,对你的身体好。”
甄善抬眸看向皇帝,眸中氤氲起雾气。
“怎么了?可是伤口疼?”
她摇头,抽噎着小声唤着他,“父皇。”
皇帝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脑袋,“父皇在。”
甄善双肩颤抖,又委屈又害怕,“父、父皇,善善好想您,您怎么不要善善?”
皇帝眸光颤了颤,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不会的,不会的,父皇不会再不要善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