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钱途(3)
颜宓无声一笑,他都能想象出宋安然见到画作的反应。一定又气又恨,却又不受控制的被他撩得春心意动。
可以说颜宓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宋安然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打动宋安然。
颜宓半夜钻入书房作画的举动,实在不够君子。这种事情如果换做别的姑娘,一大早起来看到书房里突然出现的画作,画的还是自己的生活状态,肯定会被吓得半死。
但是颜宓知道,宋安然不会被吓住。宋安然会先好奇地打量画作,评判一下画作的水准,然后会在心里头大骂颜宓不是个玩意,之后又会冒出各种想法。
颜宓猜测着宋安然反应,不知不觉表情已经变得柔和,眼中带着温暖的笑意。
他和宋安然就是天生一对,无论历经多少波折和坎坷,他们最终都会走在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生几个包子来养。
天色快亮了,颜宓终于舍得离开宋安然的书房,离开宋家。飞身闯入晨曦中,消失在天边。
宋安然一大早起来,感觉精神还不错。昨晚睡得很好,疲惫的身体得到了恢复。
宋安然洗漱过后,用完早饭,就带着丫鬟们,还有一箩筐的礼单去书房做账。
走进书房,宋安然就看到书桌上的画作。
丫鬟们也都看见了。
喜春“啊”的大叫起来,“天啦,这是姑娘画的吗?画得真好。这是在侯府的时候吧。”
喜秋也在一旁附和道:“画得真像。看,这是在侯府的小书房内,装点心的碟子上面还刻着侯府的徽记。”
两个丫鬟议论着画作上的各处细节,她们都以为这是宋安然画的,都说宋安然的画技有进步。
宋安然脸上肌肉连着抽搐了两下,她好想大骂一声,混账王八蛋。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肯定是颜宓的杰作。
宋安然冷哼一声,一边用挑剔地眼光欣赏画作,一边吐槽,观察得挺仔细的嘛,连细微之处都画了出来。尤其是她脸上的表情,尤其传神。
大男人整天不干正事,就专门偷窥姑娘家,这得多不要脸才做得出来。
宋安然转念又想,当时颜宓究竟躲在什么地方,又盯着她看了多久。
想到颜宓的执着,几乎等同于变态,宋安然就忍不住微蹙眉头。她招惹上颜宓这尊大佛,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宋安然命喜秋将画作收起来。然后她就翻着书桌,寻找那张信纸。
信纸被压在书下,宋安然没着急着看。
等到喜春和喜秋开始登记礼单,宋安然才展开信纸。
入目就是那句话:“思你所思,念你所念。相思入骨,甘愿沉迷。”
宋安然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漏跳了半拍,脸颊微微发烫,
她有些心虚,急忙扫了眼喜春喜秋,见两个丫鬟正在忙活,根本就没留意到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安然冷笑一声,冲动之下,她差点在信纸上写下神经病三个字。
想了想,宋安然最后写道:“梁上君子,无耻小人。”
将信纸折好,压在书本下。
宋安然平息了一下心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意翻开一本书看起来。
第1096章 钱途(4)
到了中午,礼单登记完毕。用过中午饭,略微休整一番,宋安然就拿着账本册子,带着喜秋她们去库房清点礼物。
礼物很多,很杂。不过杂而不乱。宋家的下人很能干,将礼物放入库房的时候,就已经分了类别。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宋安然她们不少事情。
对照账本一样样的检查,情愿辛苦一点,也不能因为马虎大意出现错误。
这不是单纯的对账,这还关系到将来回礼的事情。
打个比方,古家送了一方砚台,还有两尊玉器。宋家按照砚台玉器的品质和价值做登记,分别将砚台登记为中品,将玉器登记为上品,后面再写上估值。
等将来古家请客的时候,宋家就会翻出账本,翻到记录古家礼单的这一页,按照古家的送礼的价值回礼。如果古家的礼物价值一千两,那么宋家回礼,就回价值一千零五十两,或者一千一百两的礼物。
这样一来,古家宋家皆大欢喜。宋家也不至于失礼。
所以登记礼单,清点礼物是一件不能马虎的事情。要是将别人的上品玉器登记为中品,将来回礼的时候按照中品的价值回礼,那绝对会得罪人。
得罪了人,自己还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这才是最大的悲剧。
一个半时辰过去,礼物已经清点了大半。
喜秋拿起一个匣子,里面装着一颗南珠,挺名贵的。对照一下账本,没有错误,然后就打算在品级那一栏写一个上。
刚提笔,喜秋又觉着匣子有点不对劲。
喜秋放下账本,炭笔,仔细打量匣子。这匣子貌似比较厚实,比常见的装东珠的匣子厚了两寸左右。
喜秋心头很是疑惑,她神情一动,想到了什么。赶紧小心翼翼地取出东珠,又取出衬布,果然在下面找到了一个暗层。
揭开一开,顿时就将喜秋给惊住了。
“姑娘,你过来看看。”
“怎么啦?”宋安然来到喜秋身边,朝匣子里看了眼,嘴角一抽,笑了起来。
匣子的夹层里面放着银票,都是一百两的面额,总共有两百张,共计两万两。
喜秋有些紧张,第一次遇到一次性送两万两银票,而且还是放在夹层里面的主。喜秋问宋安然:“这些银票该怎么办。”
宋安然笑了笑,“这些肯定是送给老爷的。东珠你照常登记,银票就当做没看见。等老爷回来后,我会请示老爷。”
“奴婢遵命。”
这是一件小插曲,却让喜秋她们个个紧张兮兮。之后清点礼物的时候,都要特意检查一下包装盒有没有夹层,有没有多余的东西出现。
好在像这么神秘兮兮送钱的人只有一个,喜秋她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礼物清点完毕,然后粉们别类的放入各个库房。
宋安然让喜秋抄写了两分账本,一份她保留,一份则是交给宋子期。
等到傍晚宋子期回来后,宋安然就拿着抄写的账本还有那两万两银票去见宋子期。
宋子期在外院书房,见到宋安然送来的两万两银票,他连眉眼都没动一下。
宋子期一边翻着账本,一边问宋子期:“知道这些钱是谁送来的吗?”
第1097章 钱途(5)
宋安然说道:“礼单上写的是张老爷,同户部郎中的礼物一起送来。女儿问了门房,又让白一调查了一番,要是没出错的话,这位张老爷应该是一位盐商。”
宋子期嘲讽一笑,似乎是在嘲笑张老爷的吃香太难看。
宋子期示意宋安然继续说下去,宋安然从众多礼单中拿出一份烫金的礼单,“父亲,这份礼物需要你亲自处置,女儿不敢做主。”
宋子期微蹙眉头,盯着宋安然手中的礼单,有些疑惑。
宋安然没做解释。
宋子期接过礼单翻开一看,礼单上面没有写送礼人的名字,只花了一支插花簪子。反过来看,就是簪花夫人。
宋子期心头一动,他顿时明白过来,宋安然为什么说这份礼物需要他亲自处置。这是簪花夫人特意派人送给他的乔迁礼物。想到簪花夫人,宋子期心头一痛,又觉烦闷。
宋子期沉吟片刻,面无表情的问宋安然,“送礼物的人呢?有谁见到吗?”
宋安然摇摇头,“女儿问过门房和管事,都说只见礼物,没见送礼的人。或许是有人趁着门房忙乱的时候,悄悄送上这份礼物,然后又悄悄的离开。”
宋子期拿着烫金的礼单,只觉着烫手。他犹豫了片刻,干脆将礼单放入抽屉里锁起来,然后对宋安然说道:“将礼单上的礼物送到我的书房,我会仔细检查。”
“女儿遵命。”
宋安然没有多说一个字,没有过问一句话。宋子期也没打算解释,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安然说道:“女儿见父亲这几日愁眉不展,莫非是在为差事烦心?昨日在宴席上,女儿听人说,陛下给父亲安排了重任,要求父亲一年内多收几百万两的税。陛下此举,实在是太为难父亲了。”
宋子期摆摆手,“陛下委我重任,既是压力也是动力。目前我已经有点思路了。”
宋安然笑了起来,“父亲,女儿操持商业多年,其实对税收还是有一点心得的。父亲要不要听听女儿的想法?”
宋子期饶有兴趣地看着宋安然,鼓励地说道:“说来听听。如果说得好,为父有重赏。”
“女儿不要赏赐,女儿只希望能替父亲分忧解难。”
宋子期含笑点头,一脸骄傲。“先将你的想法说来听听。”
“女儿遵命。”
宋安然斟酌了一番,这才开口说道:“户部要收税,目前只有两个途径,一个是农税,一个是商税。这两个税,每年的数目几乎都固定了。
最多也就是几十万两的差别。想要增加户部的收税,目前看来,貌似只能加税。可是一旦增加农税,老百姓就没了活路,那就是在逼迫老百姓造反。
增加商税,又会触动大商人和天下官员的利益,肯定困难重重,几乎办不到。
既然加收农税和商税的办法行不通,干脆就在海贸和盐商身上想办法。”
“海贸和盐商?”宋子期点点头,“要说天下的商人谁最有钱,莫过于海商和盐商,只是我想了几天还没有具体的思路,户部也没人懂海贸。”
“户部没人懂海贸,父亲可以问我啊。”宋安然笑了起来。
第1098章 钱途(6)
接着宋安然又说道:“海贸这方面很简单,每个港口城市,朝廷都设有市舶司。父亲只要说服陛下,对所有进入港口的货物征收三倍以上,十倍以下的重税,一年就能增加七八百万两的收入。”
“这么高的税收?”宋子期吃了一惊。商税三十税一,都有无数人在叫苦。征收三倍到十倍的税,那些人岂不是要翻天。
到时候无数的弹劾折子飞向金銮殿,宋子期纵然有金刚不坏之身,也吃不消众人的围攻。
宋安然大笑起来,“父亲放心,就算对海商征收三倍到十倍的重税,他们的货物依旧有十倍二十倍,甚至百倍的利润。
父亲别忘了,羊毛出在羊身上,海商的货物全都是卖给富贵人家。就算一件货物贵个五十两银子,父亲认为那些富贵人家,京城的世家勋贵真的会在意吗?
可是一件货物,朝廷若是征收三倍到十倍的说,父亲想一想,全天下七八个港口城市,这将是一笔多大的收入。到时候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宋子期听得很认真,他示意宋安然继续说下去。
宋安然说道:“据女儿所知,官员参与海贸的,只是极少数人。这些人在朝堂上根本无法形成有力的反对力量。
只要陛下肯支持,再从宫里面派出能干的内侍太监到市舶司负责收税,这项政策最多一年就能见到成效。
关于海贸,女儿还有个生财的办法献给父亲。这个办法不仅能赚钱,还能平息朝中的反对声浪。
办法就是由陛下牵头,水师组建船队,朝中官员和户部兵部等等部门一起入股,参与到海贸中。”
接着,宋安然提笔在画纸上开始描绘大周朝的海域线,以及海外地貌特征。
宋安然指着北边的一块大岛,说道:“父亲,这里是倭国,古称扶桑。倭国没特产,没资源,唯有铜矿。他们的铜矿储备几乎是我大周的数倍。只要陛下组建船队,女儿可以提供向导,运一船棉布纸张到倭国,就可以换回一船的黄铜。”
宋子期大吃一惊,“当真如此?”
宋安然压低声音说道:“父亲,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几个大海商。他们每年都要从倭国运回来十几船的铜矿。父亲想一想,那是一笔多大的财富。”
宋子期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不过很快他又镇定下来。“倭国人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带走他们的铜矿。”
宋安然轻声说道:“父亲说的没错,所以要以伐木的名义遮掩开矿的事实。将铜矿藏于木头中,然后运上船,再运回国内。比起棉布纸张,这就是几十倍的利润。只要陛下肯组建船队,倭国的铜矿,就没有海盗的份。一年来回两三趟,运个十条船,到时候户部还会缺钱吗?”
宋子期盯着宋安然,“安然,到倭国挖铜矿的大海商中,是不是有你一个?”
宋安然笑而不语,她的手指慢慢下移,来到南方一大片岛上,“父亲,这岛上已经查明,不仅有铜矿,还有丰富的金矿。当然,当地的土人也极为野蛮。
杀人投毒,无恶不作。没有军队护航,一般人还真不敢上岛挖金矿。如果陛下有决心,派遣几千战士上岛,将岛上的土人全部解决,那么岛上的金矿都将是朝廷和陛下的。”
第1099章 钱途(7)
宋安然的手指,沿着海岸想又朝西边移动。最后停在一大片大陆上,“父亲,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天竺,以前又叫身毒。这里就是财富天堂,遍地黄金。
这里的有钱人都用玉石盖房子,用黄金铺地。金矿就裸露在地面上,需要的时候直接去金矿边上走一圈,就能捡到一箩筐的金子。
而且这里的人特别懒惰,他们也只臣服强者。谁是强者,他们就奉谁为主子。如果陛下的军队能来到这里,能在这里扎根,将这里的财富源源不断的运回国内,大周三百年都不愁没钱。”
宋安然指着海上的一大片地方说道:“父亲,海外有无数的金银财宝,有无数的机遇。可是我们这片土地上的王朝统治者,他们的目光永远盯着国内,永远盯着小老百姓。
没钱了找小老百姓收税,打仗了找小老百姓出人。从来没想过要掠食于外,从海外找钱找粮食养活自己的子民。
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或许父亲可以改变传承了千年的恶习,让这片土地上的小老百姓真正过上好日子。”
宋子期一直认真听着宋安然的述说,他以前竟然不知道,原来海外的世界这么大,会有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只等着他们去拿去抢去夺。
宋子期长叹一声,“安然,你的想法很好。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慎重。最好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这样一来,你就无法再继续躲在为父身后。到时候陛下可能会对你……会让你进宫,纳你为妃。这是为父不愿意看到的。”
宋安然笑了起来,“父亲的担心,女儿都明白。女儿从来没打算在人前露面。父亲想要证据,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直接让陛下下旨,将市舶司的官员召回京城仔细询问。
市舶司的官员长年累月和海商们打交道,对海外的事情,他们多多少少的都知道一些。女儿刚才和父亲说的三个地方,市舶司的官员肯定都听说过。
而且女儿可以肯定,市舶司的官员手中,都有完整的海图。如果陛下想要组建船队出海,那么这些官员都要委以重任。”
宋子期面上一喜,赞许的点点头,说道:“你刚才说的,的确是个办法。之前你说,除了海贸外还有盐商。盐商这方面,你又有什么办法?”
宋安然笑着问道:“父亲,户部手里面是不是捏着一百多张盐引。”
宋子期挑眉,笑着问道:“怎么?你想要盐引。”
宋安然摇头,“女儿才不要做盐商,免得坏了自己的名声。女儿是想让父亲利用户部手中这一百多张闲散的盐引赚钱。”
“怎么个赚钱法,你说来听听。”
宋安然随口说道:“组织一个盐商大聚会,然后将一百多张盐引拿出来竞拍。价高者得,时限三年。打个比方,一张盐引,竞拍价格一万两,一共三年。
那么盐商每年都要支付一万两给户部,合计三万两。如果一次性付清三万两,户部不妨大方一点,给盐商打个九五折。三年后,户部收回盐引,重新竞拍。
周而复始,这一百多张盐引,一年也能给户部带去几十万上百万的收入。而且挣盐商的钱,没人好意思说户部是在与民争利吧。”
第1100章 钱途(8)
宋子期哈哈大笑起来,“安然,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应该由你来坐。户部如果有你这样的人才,朝廷何愁没钱,陛下何愁没钱,军队何愁没钱。”
宋安然得意一笑,“女儿给父亲当谋士,替父亲出谋划策也一样啊。”
宋子期感慨道:“真不知道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想出这么多主意,知道那么多海外知识。
只可惜你不是男儿身。你若是身为男儿身,二十年后,朝堂将由你独领风骚。什么沈玉江之流,统统都是你的手下败将,他们都要听你的差遣。”
宋子期一脸遗憾地看着宋安然,老天爷给了他一个聪明的孩子,可惜却生错了性别,以至于不能出仕为官。
面对这个无法更改的事实,宋子期很清楚,他势必会抱憾终身。
宋安然抿唇一笑,“女儿虽然不能出仕为官,但是女儿依旧可以给父亲出谋划策。而且女儿也不喜欢官场上的风气,更不喜欢和那些整天掉书袋的老头子一起做事。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女儿会少活十年的。”
宋子期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你啊,真拿你没办法。那些老大人,个个才高八斗,就是陛下见了他们,也得客客气气的。以后不准再胡说八道,什么掉书袋,那是骂人的话。”
宋安然不好意思的笑笑,“女儿知道啦,女儿以后不会乱说的。反正以后父亲有为难的事情,不妨问问女儿。
女儿不在朝堂,不受束缚,所以想法会比朝堂上的官员更灵活。说不定女儿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就能给父亲带去灵感和启发。”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宋子期笑道。
宋安然昂着头,笑道:“在父亲面前,女儿自然用不着谦虚。因为女儿的本事,父亲全都知道。父亲也为女儿骄傲,不是吗?”
“哈哈……你说的没错。这些年,为父一直在为你骄傲。”
顿了顿,宋子期又说道:“今日,你给父亲出的两个主意,都很好。我会写在题本上,交给陛下过目。如果标下同意组建船队出海贸易,将来肯定还需要你在我身边出谋划策。
至于盐引竞拍的事情,问题应该不大。陛下早就看那帮盐商不顺眼了,有机会从盐商手上敲一笔,陛下肯定乐见其成。”
“那女儿就先祝贺父亲马到功成,事事顺利。”
宋子期提笔书写题本,宋安然在旁边补充细节。父女两人一直忙碌到三更时分。
宋安然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千墨院。
丫鬟们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宋安然将全身泡在热水里,舒服得发出一声呻吟声。
忙碌了一天,在入睡之前洗一个热水澡,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
泡完澡,穿上衣服。头发还是半湿,没办法立即上床睡觉。
于是宋安然干脆跑到书房,打算找一本话本传奇作为消遣。
刚走进书房门,宋安然猛地醒过神来,她脸色一红,想起那张信纸。
宋安然的心,不争气的乱跳。宋安然捂住心口,做深呼吸状。无论如何,不能被颜宓牵着鼻子走。
宋安然来到书桌前,翻开书本,拿起压在书本下面的信纸,展开一看,上面果然有了新的内容。
第1101章 钱途(9)
“君子求婚,小人求心。”
这是什么鬼!宋安然分明理解了颜宓的意思,可是她却故意装糊涂,心里头大骂颜宓厚脸皮,越来越流氓。
什么婚啊,什么心啊,这分明是在调戏她。
宋安然咬牙,她要不要调戏回去。
犹豫了又犹豫,宋安然一提笔,干脆写道:“美男投怀送抱,岂能拒绝。明日黄昏后,水榭前。”
写完了,宋安有又有些后悔。可是她又不忍心破坏这张信纸,不愿意在这张信纸上留下任何的污渍。
宋安然揉揉眉心,她果然被颜宓乱了心神。颜宓就是个祸害,大祸害。
宋安然干脆将信纸折叠起来,依旧压在书本下。既然已经写了,那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接下来颜宓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钻进书房,找到信纸,给她回复。说不定还会再做一幅画,放在书桌上,好吓唬她。
宋安然想到这里,笑了起来。之后,宋安然随意挑选了一本传奇小说,回卧房看书睡觉。
宋安然惦记着颜宓的反应,一大早起来就急匆匆地往书房跑去。矜持掩饰全都被她丢在地上,再踩上两脚。
她这几天,已经快被颜宓弄成了神经病。宋安然在心里头告诉自己,只准发这一次疯,下次再也不能跟着颜宓一起发疯。一定要彻底无视颜宓的各种神经病行为。
喜春喜秋都面面相觑,搞不清楚宋安然在弄什么名堂。
问白一,白一表示不知道。
宋安然将书房门关起来,独自一人。
她有些紧张的找到压在书本下面的信纸,然后展开信纸,结果脸色瞬间变得僵硬。
不是因为颜宓在信纸上写了不堪入目的话,也不是因为颜宓拒绝了她,而是因为信纸上没有新增加的内容。一切就和昨晚她将信纸压在书本下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多一个字。
宋安然发愣,难道颜宓昨晚没钻她的书房,难道颜宓是出了意外吗?
宋安然想不明白,心里面有点替颜宓担心。
宋安然突然狠狠抽打自己的手背。既然已经决定和颜宓划清界限,为什么还要替颜宓担心,为什么还在想颜宓昨晚为什么没来?
她这是怎么了?是被颜宓蛊惑了吗?难道她真就忘不了颜宓?
颜飞飞害了宋子期,颜飞飞是宋家的仇人,颜家同样是宋家的仇人。她应该仇恨颜宓,而不是和颜宓私下里来往。如果颜宓出事,她应该高兴,而不是担忧。
宋安然跌坐在椅子上,她的脑子很乱。
颜宓果然是她的克星,颜宓出现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被颜宓影响。颜宓没有出现的时候,她同样被颜宓影响。这就是活生生的孽缘。
宋安然暗叹一声,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在抽屉里。她以后不需要和颜宓继续用写信的方式对话。
她和颜宓之间的关系,应该在宋子期被下诏狱的时候就画上了句话。
书房房门被敲响,宋安然回过神来,对门外喊道:“进来!”
喜秋和白一走了进来。
喜秋对宋安然说道:“姑娘,大姑娘来了。”
宋安然收起纷乱的心思,说道:“请大姐姐进来。”
“奴婢遵命。”
喜秋出去了。白一还留在书房内。
宋安然问白一,“你有什么事?”
“姑娘,奴婢打听到一件事情,是关于颜宓的。”
宋安然挑眉,“说吧。关于颜宓的什么事情。”
“奴婢打听到,原来颜宓已经有举人功名。奴婢还挺说,明年的大比他会下场参加考试。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能考上两榜进士。”
宋安然大惊失色,不是被吓的,而是太过震惊。
“颜宓有举人功名?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为什么京城内从来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传闻?”
白一说道:“颜宓没在京城参加科举。颜家祖籍在江南,颜宓是在江南参加的科举。江南文风荟萃,相貌出众,才学出众,家世出众的学子,在江南比比皆是。
颜宓去了江南,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引起众人的关注。回到京城后,他又从来不对外宣称他有功名的事情,奴婢估计国公府知道此事的人都没几个。
若非听说颜宓要参加明年二月的会试,奴婢也不会知道颜宓竟然已经有举人功名。”
宋安然呵呵笑了起来,颜宓还真是深藏不露。
宋安然问道:“颜宓既然有功名在身,为什么还要去军中当差?”
白一摇头,“奴婢不知道。姑娘下次见了颜公子,不妨亲自问问颜公子。颜公子肯定会告诉姑娘真相。”
第1102章 添妆(1)
傍晚的时候,颜宓急匆匆地赶到宋家水榭。他隐藏在树冠上,悄无声息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他看见宋安然带着丫鬟来到水榭,看见丫鬟们安置琴箫,煮水烹茶。
看见宋安然洗净双手,开始弹奏。琴音舒缓优美动听,就像是晚秋的太阳,琴音落在耳中,有种温暖的感觉。
宋安然专心致志地弹琴,一曲接着一曲的变换。
当天色渐渐暗下来,宋安然的琴音的也变得格外的激烈,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又像是在诉说将军战死沙场。、
因为琴音,颜宓也变得有些激动,差一点露出了痕迹。
琴音戛然而止,宋安然木着一张脸,显得有些阴沉。
白一守在宋安然身边,轻声问道:“姑娘不弹了吗?”
宋安然冷笑一声,随意地拨动琴弦,发出不成曲调的声音。
宋安然问白一,“我是不是有病?”
白一一脸茫然不解,“奴婢不明白姑娘的话。”
宋安然自嘲一笑。颜宓明明没有回复她,她明明知道颜宓十有八九不会出现,可是她依旧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水榭,只求一见。
结果证明她果然是傻了,她不应该对颜宓抱有任何期望。她就应该将颜宓视为仇人。
宋安然暗自叹了一声,心情有些低落。她对白一说道:“我想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天都快黑了,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奴婢不放心。”
宋安然自嘲一笑,“放心,我不会有事。这里宋家,是我的地盘,没人敢对我做什么。”
白一见宋安然态度坚决,只好离开。离开之前,她还对宋安然说道:“姑娘,奴婢过两刻钟就过来。”
宋安然挥挥手,示意白一赶紧离开。
白一走了,水榭就只剩宋安然一人。宋安然轻轻地拨动琴弦,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说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见面?”
没有人回答宋安然,也没有人出现在宋安然面前。
宋安然叹息一声,“你是不是还守着三月之期的约定?算算时间,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吧。这个时候毁约,的确有些划不来。不过我要说,我对你很不满,我甚至很恨你。”
一片树叶轻飘飘的从天空中落下,就落在宋安然的手边。
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她就知道颜宓肯定藏在某个地方,只是不肯出来见她而已。
宋安然接着又冷笑一声,她看着不起眼的树叶,对空无一人的前方说道:“这就是你对我的回答?一片树叶能代表什么?颜宓,你最好出来见我,否则别怪我更恨你。”
又有三片树叶从半空中缓缓落下,齐齐落在石桌上,刚好摆成一个三角形。
宋安然嗤笑一声,大骂一句:“故弄玄虚。”
紧接着,一张信纸从半空中落下,信纸上面写着一句话:“要我如何?”
宋安然嘲笑一声,“要么出来见我,要么就滚得远远的。整日里像个幽灵一样的在我身边出没,你不烦,我已经烦了。”
又一张信纸落下,上面写道:“我以为你喜欢这样。”
宋安然随意拨动了一下琴弦,讥讽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玩这样的把戏?颜宓,你要是个男人就滚出来。如果你要当缩头乌龟,那就永远都不要来见我。”
第1103章 添妆(2)
又是一张信纸落下,上面写着:“半个月后我来见你。”
还要半个月?
宋安然一脸怒容,“半个月后,你不用来见我。我是不会见你的。你我之间到此为止。”
“你我之间的事情,不能由你一人说了算。”这是第四张信纸上写的话。
宋安然轻声一笑,看来颜宓是打定主意要严格遵守三月之期,打死都不会出来见她。
宋安然起身,将四张信纸一张一张的收起来,折叠好,放在衣袖里。然后转身离开了水榭。
她已经不需要和颜宓废话,颜宓的心思她一清二楚。颜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也能预料到。
颜宓隐藏在树冠上,沉迷地看着宋安然离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出声挽留,也没有动摇过自己的决心。
有的事情早已经注定,就比如他和宋安然之间的缘分。他们二人注定做夫妻,任何波折困难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对于宋安然的小脾气,颜宓暂时只能视而不见。等三月期满,他会天天来骚扰宋安然。
颜宓没有多做停留,转眼就离开了宋家。
宋安然回到千墨院,进了书房。将颜宓书写的那四张信纸都放在抽屉里,然后锁好。
喜秋关心地问道:“姑娘似乎不太高兴?”
宋安然说道:“因为没有值得高兴的事情。”
喜秋愣了下,拿出一本账本,“姑娘,这是大姑娘自己做的账本。她之前亲自送过来,想请姑娘过目。大姑娘说,辛苦姑娘帮她检查,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一定要提出来。”
宋安乐最近都在学着如何做账,如何盘账,如何对账。看似简单的事情,其实里面名堂很多。若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学,十有八九就会被账房先生做的假账蒙骗。
离着婚期越近,宋安乐的紧迫感也就越强烈。她就怕嫁到侯府,做不好妻子,管不好自己的嫁妆,给宋家丢脸。
因为紧迫感,宋安乐如今是抓紧一切时间学习管家理事的本事。不仅要会管家,管人,管账,还要对市面上的物价有个清晰的认识。
宋安然翻开宋安乐做的账本,不说错漏百出,至少每页都能找到出错的地方。
宋安然用炭笔轻轻的将错误的地方划出来。
一页一页的检查,宋安然的速度很快,了,两刻钟的时间就检查完了。宋安然合上账本,递给喜秋,“交给大姑娘。跟她说,错误的地方我都划了线,照着我给她的账本,一个一个的改正。另外提醒她,明天她要独自出门,打探货物价格。”
“奴婢遵命!”喜秋领命而去。
宋安乐正在努力的学习各种知识。
转眼间,时间就到了十月,离蒋菲儿古应谦的婚期越来越近。
等到添妆这一日,宋家三姐妹早早的来到侯府,准备给蒋菲儿添妆。
今日侯府宾客云集,大家都是来给蒋菲儿添妆的。
古明月率先看到宋安然,她拉着宋安然的手,“你们总算来了。”
“没想到你也在。”宋安然很疑惑。蒋菲儿即将嫁到古家,按理古明月今天不该来侯府的。
第1104章 添妆(3)
古明月笑道:“我是以表姐妹的身份来侯府,就当是一份心意。”
话音一落,古明月又娇羞一笑。
原来如此!
宋安然好笑地问她,“是有什么喜事吗?快说来听听。”
古明月咬着唇,绞着手绢,真是无限暧昧娇羞。她轻声对宋安然说道:“我和容玉定亲了。”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宋安然好笑地看着古明月。
古明月推了把宋安然,“你真坏。我说我和容玉定亲了。”
宋安然哈哈大笑起来,“恭喜,恭喜。喜得良缘,果然是好事。”
古明月的脸颊红红的,她对宋安然说道:“就是前天定的亲。容家挺着急的,他们想今年就成婚。我娘舍不得我,所以我们的婚期可能会定在明年二月。”
宋安然笑道:“你都不早一天告诉我,害得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古明月也会也大方起来,笑道:“先别送我礼物。等我出嫁的时候,你给我添妆。添妆礼物一定要丰厚,不然我会不高兴的。”
“放心,我肯定给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添妆礼物,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宋安然郑重地说道。
古明月一脸傲娇,“这还差不多。走吧,我们去见蒋菲儿。”
蒋菲儿的卧房里围着不少人,大家都在说着喜庆话。
姑娘们纷纷送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蒋菲儿面带红晕地收下众人的礼物,心里头美得冒泡。
她见宋安然来了,眼睛顿时发亮,“安然妹妹,你是来给我添妆的吗?你快过来,我真好奇安然妹妹会给我准备什么礼物。”
宋安然轻声一笑,蒋菲儿还真是直率得让人无话可说。
宋安然示意喜秋她们将礼物送上。
蒋菲儿迫不及待的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放着一面光可鉴人的新款镜子,镜子上还还镶嵌了两颗绿宝石。
姑娘们都“哇”的一声,那镜子能将人照的纤毫毕现,连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
有人就悄声说道,“这样一面镜子,市面上少说得卖二十两。加上两颗绿宝石,估计得几百两吧。”
蒋菲儿闻言,顿时喜笑颜开。接着她继续翻看礼物。除了一面镜子,还有一面高丽团扇,另外还有两根金簪。金簪上也都镶嵌了宝石,蒋菲儿一看就喜欢上了。
她拿着金簪不撒手,对宋安然笑道:“多谢安然妹妹,我就知道安然妹妹最大方了。”
宋安然轻声一笑,“菲儿姐姐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你送我的,我全都喜欢。”蒋菲儿兴奋得脸色发红。
古明月凑到宋安然身边,悄声说道:“瞧她的嘚瑟劲。你也真大方,送她这么贵重的添妆礼物。”
宋安然轻声一笑:同样悄声说道:“送给菲儿姐姐,这些时东西好歹能见天日。放在我家库房里,估计这辈子只有落灰的下场。”
古明月掩嘴一笑,心道宋安然真损。
古明月悄声对宋安然说道:“等我成亲的时候,你一定要送我比她更好的礼物。”
宋安然笑着点头,“古姐姐放心,我肯定会精心准备一套礼物送给你。”
第1105章 添妆(4)
今天添妆,明天才是正式的婚宴。
宋安然送了添妆礼物后,就起身离开了侯府。
第二天婚宴,宋家三姐妹又早早地来到侯府,给蒋菲儿送嫁。
蒋菲儿很紧张,紧张到都不会呼吸了。
方氏一个劲的安慰蒋菲儿,让蒋菲儿放松一点。这还没出嫁,就如此紧张。等真的嫁到了古家,那可怎么办。
蒋菲儿紧紧地抓着方氏的手,“娘,我怕!”
“不怕,不怕。娘给你安排了十个陪嫁丫鬟,两个陪嫁嬷嬷,还有两房下人。有他们护着你,你不用怕。而且古家和我们蒋家是亲戚,古家人不会苛待你的。古应谦也会对你很好的。”
“真的吗?”蒋菲儿紧张兮兮地问道。
“当然。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蒋菲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松。方氏见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方氏还要忙着招呼客人,不能多做停留,就叮嘱宋家三姐妹,还有侯府的姑娘们陪在蒋菲儿身边,陪她说话解闷,不要让她那么紧张。
蒋莲儿坐在蒋菲儿的身边,好奇地问道:“二姐姐,你真的很害怕吗?古表哥那个人,你又不是不认识,你干什么害怕?”
蒋菲儿没办法给蒋莲儿解释,她就是心里头发慌,不行吗?
蒋莲儿撇撇嘴,离开妆台,她不要和蒋菲儿说话。
蒋菲儿抓住宋安然的手,可怜兮兮地望着宋安然,“安然妹妹,你陪着我好不好?”
直到这个时候,蒋菲儿才意识到,宋安然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强硬,镇定,此时此刻竟然成了她的依靠。
宋安然拍拍蒋菲儿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菲儿姐姐不用紧张,大家都陪在你身边。古家表哥人很好,你应该对他多一点信心。”
蒋菲儿点点头,她握着宋安然的手,说道:“我都明白。我就是紧张。”
宋安然苦笑一声,这样子她就没什么好办法了。
不过蒋菲儿还是慢慢的镇定下来,至少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兮兮的。
喜娘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迎亲的人来了,快准备,快准备……”
喜娘二话不说,就将红盖头盖在蒋菲儿头上。
蒋菲儿心里头发慌,她还有好多话没说。她抬手就想掀开红盖头,喜娘赶紧按住她的手,“使不得,使不得。红盖头盖上了,就只有新郎官能取下。私下里取下那是大大的不吉利啊。”
蒋菲儿无法,只能听从喜娘的安排。
院子里乱糟糟的,人多得要死。宋安然趁机出去了。
蒋沐元身为蒋菲儿的嫡亲长兄,今天将由她背着蒋菲儿出嫁。
方氏陪在身边,要亲自送别蒋菲儿。方氏情绪激动,见蒋菲儿出了二门,顿时哭得跟泪人一样。夫人太太们都在旁边安慰方氏,等三日回门的时候又能见面了。
而且侯府和古家都住在京城,以后肯定能够经常见面。
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方氏。
方氏止住了眼泪,得知迎亲队伍已经走了,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去招呼宾客。
一场婚宴闹到下午才散。据送嫁的人说,古家那边的婚宴办的很热闹,开席八十桌,大家都在夸新娘子好看,都说古家和蒋家这门亲事做得好。
第1106章 添妆(5)
听到这些话,担心了一天的方氏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蒋菲儿嫁出去了,接下来又要开始忙着蒋莲儿和蒋沐元的婚事。
方氏有意让蒋沐元娶方家的姑娘,方氏和老侯爷古氏商量了两三次,老侯爷和古氏也都松了口。接着方氏又试探了方家的意思,方家似乎也乐意同侯府结亲。
正当这门婚事要定下来的时候,突然老侯爷发话,蒋沐元不能娶方家的姑娘。
方氏气的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有这么做事的吗?变脸有变得这么快的吗?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明明之前都说好了,现在又来变卦,是不是太过分了。
方氏没胆子找老侯爷理论,她先找到古氏,旁敲侧击打听老侯爷变卦的原因。
古氏叹了一口气,“老大媳妇,老身也不瞒你。知道庄大人出狱,如今官拜三品礼部侍郎的事情吗?”
方氏点头,这件事情她当然知道。当时她还酸酸地奚落了庄太太两句。隔天,庄太太就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侯府,搬到了外面去住。
就因为这事,蒋沐文差点和她闹起来。当是真的将她吓了半死。
方氏问道:“老夫人提到庄家,这和沐元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古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斟酌了一下才说道:“老侯爷看上了庄清梦,想让沐元娶庄清梦。”
“什么?让沐元娶庄清梦,这件事情我决不答应。”方氏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古氏也不在意方氏的态度,继续说道:“老侯爷说了,沐元他们要考科举走仕途,娶一个文官家的姑娘为妻,对他们的前程会有极大的帮助。
庄大人如今在礼部做官,将来会是三年一次会试的主考官。这个优势谁都比不上。为了沐元的前程,庄清梦是个良配。
至于方家的姑娘,大可以许配个沐文。总之,这门婚事对沐元有很大的帮助,你仔细考虑吧。老侯爷就是这么一个意思,老大那里也没意见。”
敢情所有人都知道老侯爷想让蒋沐元娶庄清梦,她这个当娘的反而是最后知道的。
方氏冷笑一声,“老侯爷想让沐元娶庄清梦,还得问问庄家人的意思。老夫人真以为,庄大人肯将宝贝闺女许配给沐元?这不可能吧。”
古氏笑呵呵的,“当年庄氏过世,侯府同庄家的确闹了一些矛盾,可是这世上没有永远的仇人。这不,庄大人一出事,庄家人还不是住进了我们侯府。
靠着我们侯府的关系东奔西走,替庄大人脱罪。如今庄大人前程似锦,侯府提出要和庄家做亲家,庄大人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方氏哼了一声,“老夫人将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庄家住进侯府,借助侯府的力量,不代表庄家就要和侯府结亲。
就算庄家真的想和侯府结亲,他们看中的人也不会是沐元,肯定是沐文那小子。庄家住在侯府的那段时间,老夫人也亲眼见到过,
庄清梦对沐文那小子是掏心掏肺的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两人是郎情妾意。老侯爷让沐元娶庄清梦,根本就是一厢情愿。”
古氏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找了那么多的理由,方氏就是反对这门婚事。她情愿让蒋沐文娶庄清梦,也不乐意让沐元娶庄清梦。
第1107章 添妆(6)
一想到庄清梦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儿媳妇,方氏就觉着浑身不自在。就好像庄氏的魂魄跑了回来,找她算账一样。总之,蒋沐元绝对不能娶庄清梦,这门婚事她一定要反对到底。
方氏的手段很简单,她不出面,她找蒋沐文出面。
她让人将消息透露给蒋沐文,说老侯爷相中了庄清梦,想让蒋沐元娶庄清梦为妻。之后就只等蒋沐文的反应。
接着,方氏又让人将消息透露给庄家人知道,让庄家人提早有个准备。
庄清梦一听侯府要来提亲,提的还是蒋沐元,顿时就慌了。她说什么也不会嫁给蒋沐元。
当父亲出事,全家人手足无措的时候,蒋沐文犹如救世主一样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从那个时候开始,庄清梦的一颗芳心就已经寄托在了蒋沐文的身上。
她不介意蒋沐文曾经娶过妻,她也不介意做填房,她只想嫁给蒋沐文。
什么蒋沐元,让他滚吧,她根本就不想认识蒋沐元,也不喜欢那个软趴趴的,一大把年纪还在古氏身边撒娇的大男孩。
至于庄大人和庄夫人的意思,他们根本就不想和侯府做亲家。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二十年前他们就了解得清清楚楚。
可是架不住庄清梦非蒋沐文不嫁的决心,庄大人和庄夫人都快要愁死了。
就在他们发愁的时候,蒋沐文带着媒婆上门提亲来了。
蒋沐文跪在庄大人庄夫人的面前,诚恳地说道:“舅舅,舅母,外甥和清梦表妹认识以来,一直倾慕清梦表妹的才学和品貌。外甥斗胆,想问舅舅舅母求娶清梦表妹,还请舅舅舅母能够成全。”
得,原来这两人早就互生情愫。
庄夫人一个劲的叹气,她好想将蒋沐文打一顿。早知道蒋沐文会将自己的闺女拐跑,当初她就不该被蒋沐文说动,住进侯府。
庄大人愁眉不展,和侯府结亲,还真是让人蛋痛。
庄大人对蒋沐文说道:“你和清梦的婚事,我需要几天时间考虑。你先回去吧。”
蒋沐文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老老实实的告辞。
至于媒婆,什么事情都没干,就拿了二两酬劳,自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过了两天,老侯爷派人到庄家提亲,为蒋沐元求娶庄清梦。
庄大人故作糊涂,反问侯府的人,“不是替蒋沐文提亲,而是替将沐元提亲?你们侯府是怎么做事的,先说蒋沐文,这才过去几天,又改口说蒋沐元。
你们侯府是在戏弄我们庄家吗?你回去转告老侯爷,我们庄家也不是软柿子,不是他想捏就能捏的。
还有,我们庄家只认蒋沐文这个女婿,什么蒋沐元,不认识。本官也不会将女儿许配给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提亲的人惊慌失措地带着庄大人的话回到了侯府,如实地转述了庄大人的意思。
一听庄大人污蔑自己的儿子,是烂泥扶不上墙,方氏差点当着老侯爷的面发飙。庄家人欺人太甚,她都没骂庄清梦是小贱人,庄大人竟然敢先骂他家的沐元。
庄家这门婚事果然做不得。既然庄家看中了蒋沐文那个浪荡公子,哼,那正好成全他们。
第1108章 添妆(7)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蒋沐文烂泥扶不上墙,还是蒋沐元烂泥扶不上墙。
老侯爷有些意外,庄家竟然看中了蒋沐文,而不是蒋沐元。
蒋沐文有什么优点吗?老侯爷想了又想,也没想到蒋沐文的优点。
真要勉强说一个,那就是那小子皮相不错,身体壮实。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那小子生过一场病。只是蒋沐文这小子,性子太野,不服管教,主意又大。三天两头不回家,也不知道他在外面都忙些什么。
古氏问老侯爷,“老头子,你说现在怎么办?要不庄家这门亲事就算了。我们侯府的公子又不是娶不到女人。”
方氏连连点头,说道:“是啊,要不就算了吧。庄大人看不上我家沐元,儿媳还看不上庄清梦。要不就依着庄家的意思,让沐文娶庄清梦。他们是表姐妹,又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肯定合得来。”
老侯爷蹙眉。他想和庄家结亲,是看准了庄大人的前程,想让庄大人将来提携蒋沐元。
如果让蒋沐文娶庄清梦,那和庄家结亲又有什么意义。蒋沐文那臭小子又不读书考科举,娶礼部侍郎家的姑娘,纯粹就是浪费。
老侯爷正在犹豫的时候,下人进来禀报,“启禀老侯爷,老夫人,大少爷有事求见。”
方氏最先叫起来,“沐文肯定是为了庄家的婚事来的。我就说沐文同庄清梦之间有些不清不楚,果然被我说准了。”
“胡说八道。”古氏轻声呵斥方氏,有这么诋毁自家人的吗?方氏就算不喜欢蒋沐文,也不该在人前污蔑蒋沐文的名声。
方氏讪讪然,她没觉着自己做错,只觉着古氏太过维护蒋沐文。嫡长孙果然就是与众不同。
老侯爷没理会方氏,命丫鬟将蒋沐文请进来。
蒋沐文风尘仆仆,这两天都在外面奔波。这会都是掐着时间赶回来的。
蒋沐文一进来就跪在老侯爷和古氏的面前,“孙儿愿娶庄家姑娘为妻,还请祖父祖母成全。”
这小子消息挺灵通的。老侯爷捋着胡须,居高临下地看着蒋沐文,问道:“沐文,这些日子你在外面忙些什么?整日不回家,侯府都快成了客栈,实在是不像话。”
蒋沐文一脸严肃地说道:“祖父教训的是,孙儿的确做得不够好。所以孙儿想娶庄家姑娘,这世上唯有庄家姑娘能让孙儿收心,安安稳稳的住在侯府,为前程打拼。”
老侯爷眼中精光闪烁,“你刚才说你想为前程打拼,你打算做什么?你有什么能力?”
蒋沐文低头说道:“孙儿打算从军。”
哦?老侯爷有些意外。
可以说,蒋沐文是自老侯爷之后,蒋家第一个主动提出从军的人。对于这份勇气和胆识,老侯爷是很满意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马上就会松口。
老侯爷板着脸说道:“从军可不比在家里清闲,三天一操,五天一练,还要看上峰脸色,应付同僚刁难。以你的脾气,你觉着你应付得来吗?
可别到最后,什么事情都没干成,反而得罪了一大群人。如果你只是心血来潮,想到一出是一出,那老夫劝你趁早打消从军的念头。免得你给家里惹祸。”
第1109章 添妆(8)
方氏偷偷发笑,她认定了蒋沐文肯定会打退堂鼓。蒋沐文连读书都嫌累,又怎么可能吃得了从军的苦。
蒋沐文这小子分明是为了娶庄清梦,才说自己要从军。等真娶了庄清梦,蒋沐文估计已经不记得他自己说过要从军的话。
蒋沐文抬头,目光坚定的看向老侯爷,掷地有声的说道:“祖父放心,孙儿已经想好了,孙儿想要从军,孙儿不会后悔。”
老侯爷哼了一声,“那你最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那就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孙儿一定不会后悔。”
老侯爷挥挥手,“你先退下吧。”
蒋沐文起身,离开之前又说道:“庄家的婚事,就麻烦祖父操心。孙儿感激不尽。”
老侯爷板着脸说道:“关于婚事,老夫自有打算,你就不用操心了。”
“孙儿遵命。”
蒋沐文离开之后,老侯爷和老夫人还有大房两夫妻一起商量蒋沐文的婚事。
方氏之前为了帮蒋沐元摆脱庄家的婚事,所以她乐意让蒋沐文娶庄清梦。可是等真摆脱了庄家的婚事,方氏又后悔了,她不愿意眼睁睁地看到蒋沐文娶一个如花美眷回来。
于是方氏就当着老侯爷老夫人的面,对蒋沐文各种诋毁。
说蒋沐文性格不好,脾气不好,不尊重长辈,不友爱兄弟。而且,蒋沐文对自己的妻子格外冷漠。比如已经过世的顾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蒋沐文如今表现得很好,话也说得很动听。可是等他真娶了庄清梦,肯定会故态复萌。
到时候侯府没和庄家做成亲家,反而成了仇家,那才是得不偿失。不如一开始就别做这门婚事,干脆给蒋沐文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就算得罪了人,也无伤大雅,对侯府没有丝毫的影响。
古氏冲方氏翻了个白眼。方氏打压蒋沐文的心思,昭然若揭,表现得太急切,太难看。
果不其然,老侯爷当即就呵斥方氏,“胡说八道。沐文是侯府的嫡长孙,你让他娶小门小户的姑娘,你是在打沐文的脸,还是在打侯府的脸。
侯府嫡长孙媳妇出身小门小户,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说出去你觉着面上有光吗?这些年你一直打压沐文,老夫不同你计较,毕竟沐文自己也不争气。
可是如今沐文他愿意上进,愿意改过自新,也愿意娶庄家的姑娘为妻。你身为他的嫡母,不知道支持他,帮助他,只知道一味打压他,看着他没有出息你就高兴了。
你简直就是目光短浅,毫无见识,蠢妇。家里多了一个没出息的男丁,对你有什么好处?对沐元有什么好处?
反之,沐文有了出息,也能帮扶一下下面的兄弟,我们侯府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如今世人都知道,陛下重视军功。只要沐文能立下军功,官职实缺还不是手到擒来。
将来他从军,他的兄弟们从文,武将文臣都有侯府的人,这才是兴家之兆。像你那种有什么好东西只愿意留给沐元的想法,是极其的自私自利,极其的无耻。
从今以后,沐文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沐文的前程和婚事,都有老夫做主。你管好内院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