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八十二章 山门内外
春和日暖。
新的青羊观山门也和初春的大地一样，一派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
之前这里尽是荒山险滩，怪石嶙峋、河道纷乱，各种杂草树木丛生，尽管灵气浓郁，但充满着未开化的荒蛮气息。
而今经过青羊观精心改造，灵气更胜往昔，青山如黛、江水如碧，不乏奇峰大泽、钟灵毓秀，又有宫阙楼阁，仙雾缭绕、景色飘渺。山间、水边栽种仙树灵花，灵兽飞空跳跃，已有几分仙家福地的气象。
晴空万里，白云悠悠。
东方大泽飞起一朵白云，不疾不徐向西飞，在云海穿行。
白云上站着一名青羊观执事，十几名少年少女跟在他身后，都被下方的壮丽山河吸引，满脸惊叹和自豪，手指地面，惊呼声不断。
这些人都是青羊观后进弟子，有的来自小寒域祖庭，有的来自青羊岛，也有自幼便在鹿野或其他别观修行。无论哪里，都无法与正在建造的山门相提并论。
他们是这些年被陆续送过来的，到来后便被安排在一个地方，由于建造山门事务繁重，还要兼顾修行，师长常常会来检查课业，几乎整日都没有闲暇，还是第一次跟着执事大人观览山门全貌。
众人不禁畅想，未来山门建成，在这里修行，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洞府，夫复何求!
这时，众人看到一道青光飞过来，被执事抓在手中。
执事露出笑容，回头道：“柏兄已经到了，此次带来的灵兽，有几个血脉资质乃是上上之选，你们要抓住机会。”
众人齐声应是，露出期待的表情。
开辟山门时，青羊观会根据弟子们的贡献记功，并有各种赏赐，来激发他们的积极性。
这些弟子获得了一次先行挑选灵兽的机会。
羽王迁去妖境，并将追随他的部下和族群一并带走，逐渐放弃对天妖丘的掌控，千山竹海成为北辰境妖族事实上的首领。即使雾瀑卷走千山竹海大半高手，羽王也没有再插手的意思。
千山竹海和青羊观的关系紧密如故，李玉斧和玉奴为加深两族之间的感情，鼓励青羊观弟子和千山竹海的妖兽相互扶持。
当然，这种挑选是双向的，修士可以挑选灵兽，灵兽也可以挑选修士。
和御灵宗不同，青羊观传承不靠灵兽辅助修炼，所以并不强制双方缔结灵契，全靠自愿。
修士若能拥有一头强大的灵兽为伴，对修行有极大裨益，反之亦然。
不过，天赋极佳的灵兽也是极少数，能否获得这样的灵兽认可，全看机缘，他们能获得先行挑选的资格，无疑是有优势的。
在宗门里，不能像外面一样以武力压服灵兽，众人开始苦思，等会儿怎么表现才能让灵兽认可自己。
新的山门远比鹿野广大，众人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发现竟然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已经记不清多少山脉湖泽在脚下流过。
终于，白云停在半空，骤然疾落，众人便觉脚下一沉，落在一处开阔的山顶。
山顶上可谓群妖乱舞，鹰隼狐豹、花木精怪，不一而足，足有数十头灵兽，队形整齐，在一位老者身后列阵。
老者身形高瘦，皮肤粗糙如树皮，神情古板，像一位老学究。
“柏兄！”执事上前一礼。
老者一丝不苟还礼，“见过谭翼道友。”
互相见礼过后，谭翼看向老者身后的众妖，“柏兄此次只带来这些？”
“它们是天赋最好的一批，其他的在元灵峰。”
柏姓妖修回道。
它们也是有私心的，想要天赋好的后辈和青羊观最有前途的弟子结合，达到强强联合的效果。
众人听到此言，都暗暗兴奋，看向老者身后的群妖，对方也在用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他们。
出身千山竹海的灵兽不像外面的妖修，它们气息平和，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有的娇小可爱，有的憨态可掬，有的目光慑人、气质威武。
秦栎一眼就被一头小狐狸吸引，妖狐体型娇小，似乎还没有长开，全身雪白，唯独脖颈和胸前有一圈黑色的毛，像戴着一个毛茸茸的大围脖。
小狐狸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恶狠狠回瞪过来。秦栎忙垂下眼帘，但忍不住用余光偷瞄。
见状，小狐狸眼球转了转，露出狡黠之色，忽然迈步走出兽群，时不时回头看秦栎，眼神妖媚，最终纵身跃下山。
在秦栎看来，这分明是邀请自己的眼神，不由心头乱撞。不知为何，除了这头小狐狸，其他灵兽对他都没有吸引力，他也不在乎小狐狸天资高低。
秦栎偷偷看了谭翼一眼，见他正在和老者交谈，终于按捺不住，退出人群，运转身法，向山下掠去。
向小白狐离开的方向追出一阵，秦栎终于在山林间看到一抹白影。
小狐狸跃上树梢，回头看了他一眼，似在催促，转瞬又没入山林。
见小狐狸果然在等自己，秦栎大喜，竭力运转身法，不料小狐狸速度比他还快，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若非小狐狸每次都会等他，早已失去对方踪迹。
“你要带我去哪里？”秦栎高声喊。
小狐狸却不回应，依然只是回头看他。
这般紧追，秦栎体内的灵力消耗飞快，但他浑然不觉，眼里只有小狐狸。
“哎呀！”
林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呼，秦栎竟被一条挂在树上的藤蔓绊了一下，体内灵力一乱，摔向地面，下面恰好是一片泥沼，整个人头朝下栽进去。
从稀泥里浮起来，满身泥浆的秦栎听到‘嘤嘤’叫声，小狐狸正在树枝上笑得前仰后合，用小爪子捂着口鼻，似乎在说他太臭。
“对……对不起，我……”
秦栎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不知怎么解释。暗悔自己以前疏于修炼遁术，竟会被藤蔓绊倒，在小狐狸面前出丑，却浑然没有察觉这条藤蔓出现得蹊跷。
他忙施了个御水诀，清洗掉身上的泥浆和臭味，好在小狐狸没有嫌弃他，继续用眼神示意他跟上来。
接下，一人一狐穿越一片片山林，中途事故频发，每次都是秦栎倒霉，充满小狐狸欢快的叫声。
秦栎再傻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却不愿意相信是小狐狸捉弄自己，只认为这一带的丛林古怪，可能还没有被宗门清理过，小狐狸肯定是以前来过，所以知道哪里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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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越过了几座山，秦栎终于跟着小狐狸来到一座山崖前。
山崖下方，紧邻一条大江，他们站在山崖底部，只觉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山崖上布满空窍，有火苗从里面喷发出来，浓烟滚滚。经过这里的湖水，温度都变高了许多。
小狐狸指着上方的烟尘，唧唧叫了两声。
秦栎凝目望去，见山崖中间隐约有一株小树，挂着两枚红彤彤的果子。
小狐狸又叫了两声，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秦栎。
“你让我帮你取上面的灵果？”秦栎问。
小狐狸连连点头。
“它果然是在找我帮忙。”
秦栎抛却疑虑，立刻斗志昂扬起来，摩拳擦掌，打量山崖。
“好像不是普通的地火，浓烟发生了某种异变，更加危险，只能贴着崖壁爬上去……”
秦栎感到棘手，但并未被吓阻，吞下几枚丹药恢复灵力，祭出最宝贵的一件法衣，然后运转一门水行法咒，体表附着一层寒冰，手脚并用，向上攀爬。
攀爬的过程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空窍里喷出的火焰也能烧穿法衣。
秦栎紧咬牙关，等快爬到灵树下方的时候，已经全身黝黑，法衣到处都是洞，身上好几片燎泡，非常凄惨，只能拼命运转法咒。
等他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来到灵树下方，右手扒住石台，忽觉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心中一紧，抬头一看，顿时满脸愕然。
小狐狸不知何时来到树下，前爪搭在他手上，毫发无损，歪着脑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
“你……”
秦栎张口结舌。
小狐狸皱了皱粉嫩的鼻尖，“你这么笨，以后怎么保护我？”
“你会说话？”
秦栎震惊之下，体内的灵力紊乱，导致法咒不稳，顿时被火烧得嗷嗷叫，猛然跌落下去。
小狐狸一脸无奈，捂住双眼，长长叹息一声。
千山竹海现在不缺妖王，帝流浆充足，给小妖开化灵智，一滴就够了。
‘噗通！’
秦栎跌进江心，在水里漂流，挣扎着上岸，灼痛倒是缓解了几分。
小狐狸跳下来，张口要说什么，忽然神情僵硬，嗖的一下，蹿到秦栎身后，蜷成一团，用尾巴盖住脑袋。
秦栎一愣，旋即才发现空中有两道人影，待看清其中一人的样貌，大惊失色。
“祖……”
秦栎急忙翻身跪地，“秦栎拜见老祖！”
秦念隋刚从北海过来，恰好路过，他没有理会这个秦家小辈，只是瞥了小狐狸一眼，便继续向主峰飞去。
小狐狸身体一颤，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抬起尾巴，见空中之人已经离开，长舒一口气，见秦栎还跪在地上，扒了扒他的手臂，“喂！你叫什么？”
“我叫秦栎，”秦栎老实答道。
“秦？”
小狐狸眼珠一转，跳到他肩头趴下，分给他一枚果子，“就是你了！”
……
秦念隋自不会在意小辈们的游戏，他眉心紧锁，在为师门的未来而担忧。
现如今，青羊观中只有几名化神知晓秦桑回归。
秦念隋不理解玉斧师伯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青羊观早就想要重立山门，但他们深知天下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只能一再推后。
青羊观带领各族各派对抗长右族，想要服众，始终占据大义，势必身先士卒。起先不乏质疑的声音，后来千山竹海的高手被雾瀑卷走，青羊观损失惨重，同时也向天下表明了他们不惜一切的决心，别人再也说不出什么。
这种局面来之不易，青羊观为团结各方更是费尽心思。各族各派都有自己的算计，但有青羊观做表率，只有顾全大局，否则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现在外敌未靖，而青羊观为了开辟山门，主动撤回人手，在别人看来就是自私之举。
青羊观都这么干了，以后怎么压服各方蠢蠢欲动的心思？
难道真像流言说的那样，琉璃仙子上次和长右族族长大战，身受重伤，情况不妙，所以青羊观不得不准备一条退路？
连北海都出现了各种声音，遑论中州。
据传此次三族共议，妖海妖族率先发难，要求帮助它们收回祖地，虽然四圣宫和巫族没有当众表态，但场面非常难看。
“夫君莫要忧虑了，师伯这么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等时机成熟，我们自会知晓。”
秦念隋身边的美妇人温言劝慰。
妇人是秦念隋的道侣，也是白寒秋的长女，当年白寒秋向秦桑提及此事，秦桑还留下两块玉佩，现在两人正带在身上。
“师伯虽有考量，但为宗门大计，无论其他人怎么想，为夫看到隐患，却是不可不提！”
秦念隋微微摇头，目光扫过地面。
不得不承认，新山门确实气象万千，非其他几处道场可比，连他都不免心动，难怪众弟子士气高昂，可惜他们只知此间乐，不知外部隐忧。
他们加快遁速，很快抵达主峰，身影落地便有执事迎上前来。
得知他们的来意，执事转身入殿中禀报。
……
此时，李玉斧正在主峰后山，恭立在秦桑洞府前。
等了一会儿，忽见石门表面灵光浮动，缓缓打开，片刻之后，秦桑从里面走了出来。
“参见师伯。”
李玉斧躬身行礼，跟随秦桑飞到山顶。
秦桑负手而立，放开神识，无声扫过大地，感知青羊观中的变化。
经过这段时间的闭关，他的修为基本稳固，青羊观亦是日新月异，基本达到了他闭关前提的要求。
接下来，要开始为铸雷坛做准备了，秦桑准备先立主坛，再建分坛，建造山门将和铸坛同时进行。
由于雷坛的要求非常苛刻，仅靠青羊观的力量是做不成的，有些事情必须他亲力亲为。
第二千零八十三章 铸坛
山风飒飒。
李玉斧轻声说起三族共议的经过。
秦桑听在耳中，神情淡然，局势的发展或许会有意外，但和他预计的不会偏离太远。
那些人无论用什么阴谋诡计，都阻挡不了大势的洪流。
他便是这股‘大势’！
因为实力强横，他能够操纵大势，滔滔洪流碾碎一切，但人心难测，最是精微玄妙。
高阶修士的寿元动辄几百几千年，即使大部分时间都在洞府修炼，不接触世事，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有时并非不愿借助阴谋诡计，而是没有必要。
修仙界伟力集于自身，霸权威服最简单，只需要让其他人听话便够了，杀他个血流漂橹，自然就没有反对者了。
但大乘之道，人心为重，秦桑要的是一个从内心依附于他的道场，而非一个离心离德的道场。
人心当然也是可以操纵的，局已经布下，他现在只需要等那些魑魅魍魉自己跳出来。
“蛟龙王不出所料第一个跳出来，龙鲸圣王帮腔几句，还看不出他是否和妖海结盟，方老魔缄默不言，三教盟的态度最值得玩味……”
李玉斧评价道。
有秦桑做后盾，他底气十足，但在外面要表现出愁眉不展的样子，一直装模作样也挺累的。
秦桑嗯了一声，毫不在意，问起其他事情，李玉斧一一作答。
见青羊观都已准备妥当，秦桑道：“可以封山了！”
“弟子遵命！”
李玉斧躬身退下。
片刻之后，山门响起阵阵钟罄之声，同时青羊观周围有云雾蒸腾。
这段时间，青羊观已在山门四周建造了几座大阵，亦有庇护山门之能。
秦念隋夫妇正在大殿前等候召见，听到钟罄之声，都心中一惊，催运灵目一看，发现师门竟然真的要封山。
三族共议上，李玉斧便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现在看来，他真的要一意孤行，封山隔绝外扰。
“夫君稍安勿躁。”
白寒秋长女名叫白芷欣，感受到夫君内心焦急，挽住他的手臂，轻声劝慰。
等了许久，执事终于回返，脚步匆匆，来到夫妇面前，双手平举一枚令牌，竟是李玉斧的观主御令。
观主御令在前，等若观主亲临。
秦念隋夫妇连忙行礼，便见执事朝他们歉然一笑，沉声传令：“秦念隋、白芷欣，着你夫妇速回北海，坐镇祖庭，不得有误！若祖庭有失，拿你们试问。”
夫妇二人大惊，没想到连师伯一面都没见到，就被赶回北海。
“申师叔现在哪里？”
秦念隋追问道。
他和白芷欣结为道侣后便拜白寒秋为师，申晨入门较晚，要叫白寒秋为师姐。
“申祖师正在闭关炼器，早有吩咐，除观主之外，任何人不许打扰，”执事恭声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玉奴圣王和幻痕祖师都在辅助申祖师炼器。”
听到这里，秦念隋反而冷静下来，门中化神修士显然已经达成共识。观主可能会误判，不可能四大化神修士一起昏头，肯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弟子遵命，这便返回北海！”
秦念隋夫妇又对大殿行了一礼，驾云而走。
此时，秦桑已经离开主峰，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山谷里。
这是一座三山环绕的谷地，谷内开垦出一片平整的土地。从外面看，这里是云雾缭绕的湖泊，乃是禁地，元婴修士也不可进入。
秦桑落在谷地正中，感应四周灵脉走向，片刻后席地而坐，缓缓催动真元，引动一条条灵脉，按照自己的想法排布。
青羊观已经将灵脉梳理过了，秦桑现在只需要做些微调，动静不会太大，他完全可以遮掩。
变化就发生在身边，青羊观弟子却浑然不觉。
在秦桑不断施为之下，此地灵机正向他想要的方向转变。
其实，秦桑的计划是随着他的遭遇一再改变的。
之前只有他一个炼虚修士，必须亲自坐镇主坛，所以他打算将其他分坛划分成一片片区域，分别围绕其中一座分坛而建，然后交给那些化神坐镇，最终所有法坛之力汇集到他一人身上。
随着他遇到素女和思渌，而今朱雀又有突破炼虚的希望，如果能得到三位炼虚辅佐，完全不必这么细致的划分。
主坛在中州，分别在北海、西土和妖海（沧浪海）设置三座核心分坛，由三人坐镇。到时候三位炼虚为他分担压力，不仅威力大增，发动速度也更快。
当然，主坛才是一切的根基，主坛不稳，其他设想皆是虚妄。
日月轮转。
不知过去多久，青羊观周围的灵气在潜移默化发生着改变，此地灵脉终于达到秦桑的要求。
秦桑收回真元，悠然醒转，恰有一道遁光飞入山谷，正是申晨。
“师父，您找我？”
秦桑叫申晨过来，是因为他要开始建造法坛了，和炼器有异曲同工之妙，申晨认真观摩，定能大受启发。
“为师之前交给你的那些典籍，参悟的如何了？”秦桑问。
申晨神情振奋道：“弟子今日方知炼器之道竟有这般玄妙，弟子不敢说这段时间突飞猛进，炼制阵旗之时，确实感到轻松了许多。但也有许多疑惑和不解，正要向师父请教。”
接下来，师徒二人一问一答，秦桑为申晨解惑，一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碧痕元精等灵物一一飞出来。
一件件珍贵灵物流光溢彩，其中大部分，申晨听都没听过，看得他眼花缭乱。
听到申晨这些问题，秦桑暗暗点头，那些典籍里包含齐大师和顾大师的一些炼器心得，短短时间便能领悟出这么多，足见其天分。
最后，秦桑抛给申晨一枚玉简。
申晨看了一眼便沉醉其中，玉简内记载的正是《重玄册》！
秦桑不管他，催动真元，将碧痕元精牵引到面前，一道道法诀接连出手，碧痕元精的颜色逐渐变得深邃，然后自行分化，最后化为无数蓝色的光点，悬浮在虚空。
祭炼完毕，秦桑反掌虚按，所有光点没入地底。
震动惊醒申晨，恋恋不舍收起玉简，专心观摩师父铸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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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桑精妙的控制下，这些碧痕元精在地底分散，‘飘’向周围的灵脉。每一条重要灵脉都得到碧痕元精青睐，光点和灵脉交融，好似将灵脉冻结了一般。
此举是为了稳定灵脉，防止铸坛时波动太猛烈，造成破坏，无论铸造何种法坛，都少不了这一步。
这一步说来容易，实则极为耗费心力，不容半分差池，秦桑心知急切不得，便循序渐进，偶尔也会给申晨讲解一二。
师徒二人待在山谷里，不知时节更替。
待将碧痕元精布下，秦桑又取出金岳玉，分割成一块块，细心雕琢，同时散布下金纹草籽，此物可以用真元直接浇灌。
金纹草籽发芽生长，植株形状非常奇特，枝叶银芒闪闪，形如闪电，分叉极多，无数金文草被种在一片地方，枝叶交错，俨然一片雷网。
金纹草生长到一定程度便会死亡，因为是强行催发，不会再生出草籽。其植株死后会化为一种奇异的雷霆之力，只要不被打散，就永远不会消失，用来作为法坛的‘气脉’。
随即，秦桑又祭出千羽灵丝，精心祭炼过后，小心翼翼打向那些‘闪电’内部。
申晨亲眼看到法坛在秦桑手里一步步搭建起来，叹为观止。
这一日，申晨见秦桑似有闲暇，忙取出一物，“师父，弟子有一次在北辰境游历，得到这块无间血桑，本想将它炼成一件法宝，但又觉得这种灵木没那么简单，只用来污秽别人法宝，似有些大材小用，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哦？北辰境还有散落的无间血桑？”
紫微宫飞升后，秦桑搜寻无果，本以为都被叶老魔浪费了。
“你的直觉没错，此种灵木另有妙用，暂且留着吧，”秦桑沉吟道，“一直跟在为师身边，你的眼界始终太狭窄。待此间事了，为师带你去八大天州，加入一个势力，那个势力堪称炼器师的圣地。”
申晨决心要走炼器之道，五行盟再适合不过。
那门借助无间血桑蒙蔽器灵的秘术，秦桑一直很感兴趣，但云游剑见不得光。申晨手握一块灵树碎片，以后运作得当，或可谋取这门秘术。
申晨大喜，小心收起无间血桑，继续观摩秦桑铸造法坛。
……
西荒之外。
长右族大军后方，一座海岛风景宜人，甚为静谧，和别处格格不入，巡逻的兵将都在百里外绕行。
这时，忽有一道白浪突入这片海域，直奔海岛，在海岛前方骤然停顿，现出一名甲胄齐全的长右族将士，在海面上单膝跪下。
“报上将军，有密信来报！”
虚空泛起阵阵涟漪，那名将士手中符信自行射到岛上的一座宫殿之中，被一名长右族人抓在手里。
此人身材魁梧壮硕，头发短而整齐，面容刚毅，浓郁的眉毛如同两把利剑，双目尽显锋铓，坐在那里，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此人名叫岷山，位列上将军，在族中地位仅次于族长和几位族老，此时由他统帅几路大军，威逼风暴界。
打开密信，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乌黑的墨点，如活物一般，浮现出各种扭曲的线条。
他目光一闪，眉心微蹙，合掌将密信碾碎，手指点了点桌面，似在思索什么。
下一刻，海岛之外，水底凝聚起一团水流，旋即融入洋流，在海中漂荡，来到一片空旷海域。
那团水流再度凝聚，浮出水面，已然变成人形，和岷山的样貌别无二致。
他看着平静的海面，淡淡道：“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缕黑气徐徐从海底升腾起来，一阵扭曲，变化出一个黑色的人影，但五官非常模糊。
“什么事，值得你……”
岷山正要发问，忽然目光一寒，厉喝道，“你不是刺魂！”
“呵呵……”
黑影发出阴森的笑声，“上将军果然谨慎，只遣一位化身到此。在下久仰上将军大名，终于有幸得见真容！”
连年交战，长右族也在风暴界收买了一些眼线，刺魂是潜伏最深的几个之一，一直只和他一人联系，不料已经暴露了。
“你是谁？”
岷山眯起眼睛，闪过危险之芒，对方既然发现刺魂的身份，不借机向他们散播假消息，却来耀虎扬威，是在羞辱他吗？
“上将军不必知晓在下的身份，只需要知道在下和这位刺魂道友一样，亦心向长右族。在下侥幸得到了一些重要的消息，信不过其他人，又接触不到上将军，只能出此下策，不知上将军感兴趣否……”
黑影的声音虚无缥缈，身影也显得飘忽不定，似在防备岷山发难。
有人投奔，岂能拒之门外。
岷山虽觉得此人来历蹊跷，倒也不妨听一听，便问道：“什么消息？”
“消息有很多，比如北海防线的薄弱之处，”黑影淡淡道。
岷山凝视黑影，“我怎知你的消息是真是假？”
黑影一笑，“在下甘冒奇险，可不是要做一锤子买卖。上将军可以去验证消息真假，循序渐进，慢慢就能感受到在下的诚意……不妨就从这一次开始！”
长右族一直在尝试收买内线，但效果不佳，此人好像对北海防线非常了解，很可能身居高位。
这样的人，要么遭受不公，要么与人结怨，才会背叛。
“你为何投靠我族？”岷山直言不讳问道，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针对他的阴谋。
“不！不！不！”
黑影连连摇头，“在下并非投靠，而是和你们合作，这些消息可不是白送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岷山毫不意外，“你想要什么？”
“自然是和消息价值相当的宝物，相信长右族底蕴深厚，定能满足在下的胃口。当然，在下最想要的，乃是青灵之气！”黑影语气多了一丝迫切。
“青灵之气？”
岷山冷笑一声，“你若能助我攻破北海或者中州，青灵之气任汝取用！”
黑影深施一礼，“自不会让上将军失望！”
第二千零八十四章 皆在行动
圣沐原，圣湖，族长府。
长右族族长岷倬手里捏着一封岷山传回的密信，陷入沉思。
岷倬第三子岷述在静室前等候吩咐。
自从上次神秘人送来符信，岷倬便下令保持对异族的战略不变，但要求如果异族有什么大动作，都必须向他汇报。
昨日岷山上将军传回密信，信中提及的事情，岷述自认为非常重要，特意呈给岷倬定夺。
岷述看着静室的木门，心中思绪不宁。
那次之后，那位神秘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但从那天开始，岷述就敏锐察觉到，父亲提及异族，态度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历来雷厉风行的父亲，罕见地表现出犹豫和迟疑，好像在顾忌什么。
虽然父亲对此讳莫如深，岷述也能猜出来几分。
长右族只是朱厌族领地里的一个蕞尔小族，放眼天部乃至整个异人族，可以说微不足道。遍观长右全族，他们也没有什么能够引起空境二重强者关注的。
最有可能的是青灵之气的存在暴露了！
在异人族的传说里，污浊之地乃是死亡之地，是亡者的归宿，人们对污浊之地又敬又畏。但那里同样也会诞生出世间至宝，这种青灵之气便是绝无仅有，以前闻所未闻。
父亲已经证实，青灵之气的威能随修为提升而递减，无法帮助修士突破空境二重，在顶级上族眼里，或许没有那么高的价值。但对于大部分部族而言，空境一重修士才是一个部族的中流砥柱。
岷述猜不透，那位神秘人为何不直接霸占青灵之气，究竟谋划什么，心中总觉得忐忑不安。
等了一会儿，岷述察觉到细微的波动，本以为父亲要出来，正要躬身行礼，惊讶发现静室竟然被阵禁封闭了。
岷述暗暗诧异，也不敢擅自离开，只能继续静等。
静室内。
岷倬封闭静室，取出一枚玉珠，面露犹豫之色。
这枚玉珠乃是他接受玉阳神乳后，那位神秘人送给他的，以真元催动，便可直接联络神秘人。
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岷倬心下一横，将真元灌注其中，便听‘嘭’的一声，玉珠爆散成一团水雾，水雾里缓缓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虚影，若隐若现。
岷倬早已恭敬地站在水雾前，恭声道：“贸然打扰前辈，望前辈勿怪。”
水雾朦胧，岷倬却感觉仿佛有一双眼睛隔着无垠虚空注视自己，心中微微发紧。
他在圣地催动玉珠，也是存在试探的心思，没想到对方不受圣湖限制，立刻照显进来。
“那门秘术炼成了？”
神秘人开口，声音微弱。
岷倬心中一动，猜测神秘人应该还是受到圣湖影响了，但想要依靠圣湖对抗此人，定是行不通的。
他不禁暗叹，躬身道：“晚辈已经领悟了九成，有几处疑惑，无法参透，斗胆向前辈请教。”
这门秘术配合炼化玉阳神乳，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神效，有秘术和玉阳神乳加持，突破之路将前所未有地顺遂。
至少现在来看，他是得了莫大好处的。
神秘人嗯了一声，等岷倬发问，随意点拨了几句。
岷倬的疑惑一一得到解答，心中反而更加警惕，脸上则满是感激，“谢前辈解惑！”
“此宝只能维持一定的时限，你还有什么事，不必藏着掖着。”
神秘人仿佛早已看穿了岷倬的心思，一语点破。
岷倬心神一突，神情不变，“晚辈确有一事，本不想打扰前辈，但此事涉及那些异族，情况有些古怪，晚辈捉摸不透，不敢擅做主张。”
“说来听听，”神秘人来了兴致。
“晚辈之前敕封岷山为上将军，命他在外统帅大军，震慑异族。前段时间，他得到一名异族投靠，此人在异族地位颇高，送来一些情报……”
岷倬一五一十道出来龙去脉。
原来，在收到那些情报后，岷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尝试出手了几次，不料情报都是真的，打了北海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现在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战果谈不上多么丰厚，但足以证明投靠之人的能耐，并非自吹自擂。
且不管此人以后的情报是否可信，倘若真要攻略北海，势必要提前准备，暗中调度大军，先行在北海集结。
这涉及到战略上的改变，岷山身为上将军也无法决定，必须向族长和族老请示。
“你是说有人主动投靠，还被你们得手了几次？”神秘人颇为意外。
岷倬点点头，也觉得奇怪。
得知异族背后有炼虚期强者，他躲还来不及，若非神秘人要求他一切维持常态，以免引起对方的警觉，他早已命令大军退避三舍。
岷倬又担心会激怒对方，只能旁敲侧击，让岷山采取保守策略，没想到岷山并未领会他的良苦用心，还谋划着攻略北海，更没想到还被他得逞了，异族背后的强者对此毫无反应。
令人忍不住怀疑，所谓的强者究竟存不存在？
神秘人沉思片刻，忽而一笑，“毕竟是在雾海之内，看来那位也心存顾虑。你之前说，北海是人族为主？”
岷倬点头道：“正是，那位琉璃仙子的师门便在北海。”
“这便是了！那位乃是妖族出身，即使丢掉北海，妖族损失不大，反而能够让人族元气大伤。”
神秘人冷笑，他深知一位炼虚强者的能力，这种事可能会发生一次，但绝不可能在炼虚强者眼皮底下发生第二次，除非那位有意放任。
“看来那位做事也是讲究策略的。守规矩好啊！老夫最讨厌肆无忌惮的家伙。那位既然想借外人之手清除异己，你们不妨配合他。”
岷倬微怔，“前辈的意思是？”
“还记得老夫之前说过的？权当老夫和那位不存在。换做以前你们会怎么做，现在便怎么做，”神秘人淡淡留下一句，身影渐渐淡去。
水雾一收，又变回玉珠，落到岷倬手里。
岷倬还在思索神秘人的那番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放之四海皆准。
异人族内部部族林立，若非先有上古立约，后又要求圣境强者皆入圣地，早已内乱过无数次，他们这些小族很难延续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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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异族内部也不可能亲密无间，为对抗长右族才联合起来，听起来那位妖族强者似乎只想庇护妖族。
既然不是直接和那位强者作对，岷倬心中的担忧消减了几分。
事实上，长右族现在根本没有选择，在他突破空境二重之前，只能奉命行事。
想到这里，岷倬手书一封符信，推开静室大门。
“父亲，”岷述行礼。
岷倬将符信交给他，“告诉上将军，照此去做，我自会向诸位族老解释。”
“遵命！”
岷述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
青羊观。
桂侯自西而来，悄无声息靠近青羊观，在山外现身，看到前方大阵形成浓雾，遮天蔽日，才记起之前忘记要一枚信物了。
他想了想，往阵中打入一道流光，静等片刻，雾气泛起波澜，现出一条小径。
“桂道友，”里面传出李玉斧的声音。
“怎敢劳烦李观主亲自相迎！”
桂侯受宠若惊，这位可是大老爷倚重的后辈，现在便是青羊观观主，未来说不定是继承大老爷衣钵之人。
“桂道友言重了，诸位道友为师伯、为青羊观乃至风暴界苍生奔波，劳苦功高，贫道感激不尽。”
李玉斧神情郑重道。
桂侯和雒侯名为妖仆，但修为高深，除了秦桑，谁也不敢将他们当妖仆看待。
见李玉斧对他这么敬重，桂侯颇为受用，还礼道：“李观主居中坐镇，运筹帷幄，我等做事才能有的放矢，在下此番前来，正是有事要向李观主汇报。”
“道友请入山说话。”
李玉斧邀请桂侯来到主峰，分宾主落座。
桂侯将这段时间打探到的消息娓娓道来，“蛟龙王在三族共议上发难后，便蠢蠢欲动。虽然百般掩饰，但瞒不过在下的眼睛，他们已经暗中抽调一些族中精锐，分批派遣去妖海……”
妖海妖族此举，看来是铁了心要收复失地。
李玉斧面露沉吟之色，“实不相瞒，贫道最近收到从北海传来的一些消息，之前北海遭到几次袭扰，有些蹊跷。贫道担心打草惊蛇，并未深入调查。”
桂侯神色微动，和李玉斧对视一眼，都想到一种可能。
这两件事，单独一件或许没什么，联系在一起，就很值得玩味了。
事实上，对方的一举一动都非常谨慎，因为此局是他们率先布下，一双眼睛始终紧盯着对方，且有桂侯这种顶尖高手相助，才发现这些异常，否则肯定会忽略过去。
“李观主的意思是，蛟龙王可能要祸水东引，利用北海吸引长右族，引走长右族大军，然后趁妖海空虚收复失地？”桂侯若有所思道。
“也可能是一石数鸟之计！”
李玉斧淡淡道。
他们或许已经识破了对方的谋划，但均无丝毫急切，像是在旁观一场戏剧。
那些人谋划越深，下场越惨！
桂侯面露冷笑，“倒要看看这位蛟龙王的谋略如何！可惜，他们至少要等蛟龙王或者龙鲸圣王突破化神后期，才敢有大动作，估计还要再等几年甚至几十年。”
李玉斧点点头，还不知师伯多久才能建成主坛，且让他们得意一阵，静观其变就好。
“在下此来，还想有一事请李观主允准，”桂侯微微拱手，解释道，“听闻玄天宫童宫主和四圣宫鲍宫主早就在筹谋建造分坛之事，且已经选定了地点，唯独妖海尚未收复，铸坛遥遥无期。在下有心为大老爷分忧，愿意趁此机会，一同混入妖海，勘探地势，寻找合适建坛的地方……”
风暴界举界飞升后，地势地貌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后来又被长右族霸占，早已面目全非。
桂侯从妖海妖族和四圣宫谋得一些典籍，但并不适用于现在，必须亲自前去勘探。
“那里有长右族高手驻扎，在下担心万一遇到意外，独木难支，可否让雒道友和在下同去妖海？”桂侯道。
妖海加上沧浪海，地域广袤，最重要的地方定有长右族高手坐镇，要做最细致的勘探，非朝夕之功，且势必会深入险境，需要有人在旁接应。
他和雒侯最熟悉，彼此可以信任。
“妖海异族环伺，道友不惜以身犯险，贫道有机会定会向师伯为道友请功！”
李玉斧深施一礼，“雒道友正在闭关，在下这便命人去请……”
“不必了，我和雒道友是老交情了，只要李观主这里能抽得出人手，我亲自去请她便是，”桂侯摆摆手道。
“诸事皆已步入正轨，我等尚能应付。”
李玉斧示意桂侯自便。
桂侯辞别李玉斧，不多时来到雒侯的洞府，见到雒侯，察觉到她的气息变化，“咦？你已经突破了？”
“从巫族赞咒获益，便有突破之兆，五年前终于水到渠成！”
雒侯感叹道。
她的修行之途颇为坎坷，当年被打碎肉身，仅精魄存世，飞升大千世界很长时间才有机会重获肉身，自此修为便落后桂侯一筹。
好在追随秦桑，不缺修行之物，后又获得机缘，终是突破化神后期，离炼虚期仅一步之遥。
想及往事，桂侯也心有戚戚焉，这几百年遇到的变故，是以往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他们的心境也发生了多次变化。
从最初被俘虏的绝望，到畏惧秦桑、委曲求全，再到被《天妖炼形》诱惑，现在已经完全臣服于秦桑。
至少，现在来看，结果还不赖，他们追随了一个不错的主人。
因为秦桑传给他们的《天妖炼形》，他们才敢奢望炼虚期，前景一片光明。
“恭喜雒道友修为大进！有道友相助，在下所谋之事，更能万无一失了，”桂侯欣喜道。
得知桂侯的来意，雒侯毫不犹豫，当即应下。
是夜，两妖侯便离开青羊观，桂侯均已安排妥当，他们直接横穿东海。
途径黑狮圣王的道场，两妖侯特意前去拜访，查看黑狮圣王的训练成果。
随后又辞别黑狮圣王，奔赴东方。
第二千零八十五章 三教之谋
中州。
昔日的无相仙门，而今乃是三教盟总坛。
缔结三教盟的八景观、甘露禅院和天昊楼，本就是道佛魔三派的执牛耳者，中州的霸主，他们结盟之后，其他势力只能仰其鼻息。
当年，秦桑突破化神后，风暴界只他一位化神修士，其实是有能力拆散三教盟，打压三大宗门的。但当时中州青羊观初创，他本人对称霸天下也毫无兴趣。
更重要的是，那时飞升无路，要联合各方势力，为风暴界寻找一条出路，三教盟不会成为阻碍，反而能更好地配合他，凝聚各方力量。
秦桑消失后，三教盟失去制衡。在风暴界刚刚飞升时，三大宗门都有高手因天劫陨落，蒙受不同程度的损失，但中州各派同样无法幸免，是以始终无法撼动三教盟的地位。
琉璃横空出世，发现长右族这个大敌，风暴界危如累卵，也没有精力去针对三教盟，甚至还要争取他们的支持，只能容忍。
随着时间推移，三教盟陆续出现化神修士，渐渐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中州的势力都要看他们的脸色，琉璃已经指挥不动了。
偏偏中州才是人族最强的力量。
或许因为琉璃占据大义，修为和声望无与伦比。也或许三教盟认为人族的处境并未好转，将琉璃推到前面去承受风波，他们躲在幕后更好，是以尚未站出来公然反对琉璃。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旦三教盟出一位甚至两位化神后期修士，他们必将设法夺取权柄。
可惜如今人族稍逊妖族一筹，三教盟三大宗主都没有突破化神后期的迹象，不出意外，要被妖族压上一头，还要依靠琉璃对抗外族。
道佛魔的修行理念不同，按照常理，彼此不可能融洽，矛盾迟早有爆发的一天，最终分崩离析。
但因为外部的一次次变故，逼迫三教盟一致对外，内部矛盾向外宣泄，让三大宗门之间的联系愈发紧密。
此时，三大宗门宗主齐聚三教盟总坛。
外面夜色正浓，月光照进三教盟总坛，映照出宫阙楼阁的影子，异常静谧，其中一座古朴大殿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殿内三人高坐，其中一人正是八景观当代观主鹤皋真君。
鹤皋真君对面坐着一名青年，身着黑色长袍，面容瘦削，气质阴柔，白发白眉，尤为醒目，正是曾和秦桑有过一面之缘的枯荣老魔。
天昊楼于宗主逝世后，枯荣老魔接替宗主之位，不负众望，不仅自身进境飞速，并带领天昊楼蒸蒸日上。
坐在鹤皋真君和枯荣老魔中间的是一名老僧，也是秦桑的熟人——行忍大师，如今被尊称为行忍圣者。
行忍圣者乃是上代甘露禅院住持行济大师的师兄，行济大师陨落后，临危受命。
三人中，行忍圣者资格最老，若论修为，反倒是最年轻的枯荣老魔天资纵横，略胜一筹。
“枯荣老魔，你定要召贫道和行忍圣者前来，究竟有何要事？”鹤皋真君看向枯荣老魔，直入正题。
几百年来，三教盟早已完善了各种章程，有高手常年坐镇宗坛，一般无需三位宗主出面，而且三人还要专心修炼，争取早日突破化神后期，聚首的机会很少。
枯荣老魔轻轻挥手，开启大殿阵禁，又特意布下了一道禁断道术。
这里可是三教盟总坛，他谨慎的举动，令鹤皋真君和行济大师目光都微微一凝。
“那位李观主，看来是铁了心，不顾一切也要重立山门。”
枯荣老魔缓缓开口道。
鹤皋真君眉头微皱，“这是早就确定的了！贫道亲自登门拜访便是要确认此事，青羊观显然筹谋已久，不可能因外部质疑而放弃。”
“那么，真君以为，蛟龙王和金蟾王在三族共议上的话，仅仅是一句威胁，为了阻止青羊观而已吗？”枯荣老魔看向鹤皋真君，嘿然一笑。
行忍圣者神情微动，诵了声佛号，“道友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此地无有外人，不妨明言。”
枯荣老魔两手一摊，道：“我手中没有任何证据，但也并非臆测。蛟龙王的性情，二位也都知晓，此妖自诩真龙后裔，血脉高贵，飞扬跋扈，他的话绝不能当成简单的威胁看待。还有那头龙鲸，从来无利不起早，在三族共议上帮蛟龙王说话，定然早已暗通款曲。”
鹤皋真君若有所思，“你是说，蛟龙王有可能正在谋划着收复妖海？”
“青羊观开了个好头！”枯荣老魔冷笑，“妖海不仅是它们的祖地，而且靠近污浊之地，争夺青灵之气更为有利。一旦蛟龙王和龙鲸大圣双双突破，即使抛开人族和巫族，妖族也有收复妖海的实力！”
行忍圣者和鹤皋真君默然，明白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此事难以阻止。”
行忍圣者叹道。
到时候，妖族势强，人族首先要防备遭到妖族打压，岂能主动招惹它们。
鹤皋真君微微颔首，沉吟道：“不过，收复妖海也没那么容易，长右族绝不可能轻易放弃，除非蛟龙王愿意付出惨烈代价。”
人族无力阻止，但也不可能被裹挟，龙鲸圣王也未必会全力支持蛟龙王。
“以蛟龙王的精明，定不会甘心承受损失，那么最好的做法是什么？”
枯荣老魔看了看二人，自问自答道，“祸水东引！”
只要设法引走长右族的大军，收复妖海的压力自然大减。
问题是，蛟龙王的目标是中州还是北海？
行忍圣者和鹤皋真君皆神情凝重。
枯荣老魔自顾自分析道：“那头龙鲸虽是妖族，倒也识得大体，我看它在东海逍遥自在，未必愿意搬去妖海，看别人的脸色。如果蛟龙王针对中州，他是不会答应的。那便只剩北海了，琉璃仙子闭关不出，青羊观不断抽调人手，未来护山大阵成阵之时，还可能邀请盟友相助，北海将陷入前所未有地空虚……”
说到这里，枯荣老魔语气一顿，不必继续往下说了。
枯荣老魔一路分析下来，似乎合情合理。
但鹤皋真君敏锐察觉到异样，枯荣老魔的语气未免太笃定了，仿佛事实肯定会按照他说的发展。
“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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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皋真君盯着枯荣老魔。
枯荣老魔不置可否，淡淡道：“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假如北海有难，两位救还是不救？何时救？怎么救？”
连续三次发问，直指问题的核心。
中州和北海之间有上古挪移阵，若要全力增援，援军很快便能开拔过去。
“琉璃仙子不能出事！北海绝不能失！”行忍圣者断然道。
枯荣老魔和鹤皋真君都没有反对。
北海肯定要救，至少在他们突破化神后期之前，还要依靠琉璃仙子的力量，不能坐视她受伤。
但什么时候出兵，出动多少援军，值得好好斟酌。
当然，他们现在便可以提醒琉璃仙子和李玉斧，言明局势严峻，让青羊观放弃重立山门，阻止局势恶化。
但三位宗主谁也没有提出这个选择，默契地选择遗忘。
“不错，我等不能坐视北海沦陷，但可以借此机会，让琉璃仙子和青羊观明白，没有我们支持，他们根本无法抵挡长右族！”
枯荣老魔目光扫过二人，沉声道，“中州历来人杰地灵，豪杰辈出，远胜北海等地，理应分得更多青灵之气！”
行忍圣者和鹤皋真君对视一眼，明白枯荣老魔的想法。谁都不想鱼死网破，但在‘网’被撑破之前，是有博弈空间的。
鹤皋真君迟疑道：“盟约在前，倘若我们增援不及时，延误战机，容易落人口实，万一琉璃仙子以此发难……”
他们并不想和北海撕破脸。
行忍圣者和鹤皋真君都看向枯荣老魔，这老魔一直表现出胸有成竹，定是想好了对策，才将他们请来。
枯荣老魔见时机已到，便不再绕弯，道：“真君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并非没有对策，两位道友请看。”
说着，枯荣老魔取出一枚玉简，放于案上。
神识一扫，看清玉简中的内容，行忍圣者和鹤皋真君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设想的这件灵宝，结合道佛魔三家之力，由我们三人共同御使，足可抵挡化神后期强者的天威，就算面对两人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一旦此宝炼成，即使我们并未突破，也不惧任何一方势力！”
枯荣老魔眼中闪过自信的神采，豪气冲天。
行忍圣者和鹤皋真君惊异于枯荣老魔的奇思妙想，但没有他这么乐观，因为枯荣老魔对灵宝的构想尚未完成，只是提出了一个思路。
看起来或许有不小的可行性，但仍有失败的可能。
按照枯荣老魔的设想，要炼成此宝，必须他们三人一起参悟，联手炼制。
他们皆是天赋卓绝之辈，道途并未断绝，未来都有突破化神后期的机会。为一件不确定的宝物耽误修炼，不知是否值得。
“只是……”
行忍圣者刚要开口，便被枯荣老魔打断。
“我们以参悟此宝为由闭关，将宗门交给下面的人，让他们见机行事。炼成此宝，便能和琉璃仙子分庭抗礼。倘若失败，以后琉璃仙子发难，拿出这部残篇，也容易解释。”
枯荣老魔说罢，住口不言，他已经陈明利害，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大殿陷入寂静，鹤皋真君沉思良久，率先表态，行忍圣者最后也轻轻颔首，默认下来。
接下来，三人又在大殿商议了许久，直至天明，方才各自离开三教盟总坛。
……
青羊观。
剑奴的洞府在主峰旁的一座山峰上，幻痕常常前来拜访，向剑奴请教剑术。
这一日，幻痕帮助李玉斧又将护山大阵完善了一部分，便迫不及待赶回来，触动洞府禁制。
“剑奴前辈，是我。”
洞府前灵光一闪，传出剑奴的平淡声音，“进来。”
幻痕面露恭敬之色，进入洞府，向剑奴行过一礼，道出自己对剑道的疑惑。
这些年，他们便是这么相处的，两名剑修眼中只有剑，谈的也只是剑。
剑奴并不会直接为幻痕解答，而是引导他自行寻找答案。
因为他们所修剑法不同，幻痕所修之法脱胎于《紫微剑经》，剑奴的功法是第一剑侍传给天越上人，乃是紫微宫十四剑阁里的另一种剑道传承。
未来秦桑肯定会为幻痕推演功法，若将幻痕引入歧途，对他并无益处。
当年，天越上人化名执剑，也是这般引导秦桑。
听君一席话，幻痕陷入沉思，他每次请教，并没有茅塞顿开之感，但越品越能感受到其中的玄妙，心中早已对剑奴无比叹服。
他仍有不解之处，并不急于求成，回过神来，恭声道：“启禀前辈，晚辈奉观主之命，有一事相告。”
接着，幻痕便将这段时间的局势简单说了一遍。
尽管还没有明确的征兆，但根据桂侯等人送来的情报，北海越来越危险了。
他们想要引出宵小之辈，可不能以北海沦陷为代价，需要提前防范，以防不测。
炼虚之下，当以剑奴实力最强，请他坐镇北海，再适合不过。
得知此事，剑奴轻轻点头，“也好。我让你收剑归鞘，养蓄剑意，也该是出剑的时候了！”
幻痕露出兴奋之色，他自幼拜入青羊观，一路剑挑强敌，被剑奴要求收剑归鞘，起初还觉得不适应，后来渐渐感觉到其中的妙处。
他可以肯定，自己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迫切想找一位对手来印证。
不料，剑奴紧接着又给他泼了一盆凉水，“你所修剑法，非吾之法，修吾之养剑之术，出鞘之时不可急切。否则气力骤泄，功亏一篑！”
幻痕神情一肃，“望前辈教我！”
“你可隐藏身份，封印修为，入战场搏杀，从头开始，重历炼剑之路，当可功行大成！此举难免危险，你自行斟酌，”剑奴道。
幻痕似有明悟。
翌日，剑奴离开青羊观，身边跟着一个青年，青年背着一柄剑，样貌气质都堪称普通，毫不引人注意。
第二千零八十六章 小弟
青羊观，溪峰。
秦栎突破筑基期后，便获准在这里拥有一座洞府，新的山门地域辽阔，所有青羊观弟子住进来也丝毫不觉得拥挤。
他按照小狐狸的喜好，在溪峰南麓的河畔搭建了一座寮舍，四下无人，远方山河一览无余，睁眼就能看到美不胜收的风景。
这一日，秦栎被执事召见，刚回到寮舍，便觉肩头一沉，耳边响起娇滴滴的声音。
“喂！执事找你有什么事？”
小狐狸天生懂得遁术，神出鬼没，秦栎被吓到许多次，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一屁股坐在门前的青石上，道：“谭执事要带我去北海。”
“北海？要回祖庭吗？好啊好啊，我也想家了，离开千山竹海好久了！”
小狐狸跳到地上，兴奋地在秦栎面前踱步。
秦栎憨笑道：“谭执事说要去浪渡岛，好像不是在祖庭吧？”
“浪渡岛？”
小狐狸一愣，陡然想起什么，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尖叫道：“浪渡岛是北海外海的灵岛，驻扎大军，他要送你去战场！”
青羊观以开辟山门的名义，召回大部分弟子，但仍要承担守卫疆土之责，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调换一批弟子驻守前线。
“战场？”
秦栎有些发怔，似乎还不明白这对他意味着什么。
“你答应了？”小狐狸扒着他的膝盖，直起上身，满脸紧张。
秦栎挠了挠后脑，“谭执事只是告诉我一声，没有问我愿不愿意。”
“完啦完啦完啦……”
小狐狸一下子萎靡起来，垂头丧气，不停地踱步，神情越来越焦躁。
秦栎只有筑基初期，它也不过妖灵中期，那里可是常常有化神期强者出没的战场，他们进去，恐怕连灰剩不下。
它选择秦栎，本以为能沾光，不料好处没得到，就要被推进深渊。
小狐狸恨恨道，“你就不会拒绝吗？”
“谭执事说这是宗门的决定，而且迟兄他们也都答应了，”秦栎道。
“他们姓什么，你姓什么？你是秦家人啊，你要是不愿意，谁敢让你去送死！”小狐狸简直痛心疾首。
秦栎忽然收起脸上的憨笑，郑重道：“老祖说过，正因为我们是秦家血脉，师门上下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们，才要事事身先士卒，维护秦家名誉，不负先祖威名！”
小狐狸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秦栎，但更多的是无奈，朝夕相处，它非常了解这家伙的性情，明明不傻，有时却又憨得很，根本不可能劝他回头。
它已经和秦栎绑在一起，也无法脱身了，只能冥思苦想对策，“谭执事有没有说把你送到哪位将军的麾下？”
“谭执事说的那位将军，名字好像是五爷爷一样，”秦栎不确定道。
“是秦家上师？”
小狐狸眼珠骨碌一转，担忧之色顿时消失无踪，鄙夷道，“我知道了，他们是要送你去捞功的！果然是世家子弟，哼哼……”
小狐狸给了秦栎一个鄙视的眼神，施施然跳到房梁下悬挂的竹篮。山风吹过，竹篮轻摇，小狐狸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很快呼呼大睡。
数日后，秦栎以及一批青羊观弟子乘坐法舟，离开青羊观，转渡北海，然后被直接送去浪渡岛。
在浪渡岛落地，便有命令下达，一行人被分成好几拨，当晚就有人将秦栎这批人领走。
站在芭蕉叶状的法宝上，得知要被送去前线营地，秦栎和小狐狸还有些恍惚，一转眼从安稳的师门来到危险的战场，根本没见到秦栎说的那位五爷爷。
他们站在人群最后面，前方还有上百位青羊观弟子，修为高低不一，最高的是一位元婴期上师，正和前来接应他们的人有说有笑。
抵御长右族是风暴界每个修士的职责，同时也是最好的历练机会。
炼气期弟子太弱，筑基期就有资格加入战场了，而秦栎是这批人里修为最低的，往日跳脱的小狐狸，现在也老老实实缩在秦栎怀里。
芭蕉叶乘风飞遁，不知飞出多远，前方出现一座郁郁葱葱的海岛，海岛形如蝴蝶，岛上闪烁禁制光芒。
飞至海岛上空，芭蕉叶忽然停下，接应之人向后面看过来。
此人久经战阵，眼神中也带着煞气，秦栎等人被他目光一扫，都感到一阵惊惧。
“迟惟用、秦栎……出来！”
他接连叫了几个名字，都是筑基期，然后袖袍一挥，秦栎等人只觉脚下一空，猛然跌向地面，纷纷召唤飞行法器。
“别慌！是好事！”
小狐狸最冷静，传音道，“这里不是前线，只要让我们一直守着这座岛，肯定是安全的！”
秦栎一阵手忙脚乱，脚下多了一柄飞刀，摇摇晃晃飞向地面，岛上这时也飞起一道遁光，一名面相英武的修士迎上来。
众人注意到他腰间的令牌，皆心下凛然，他们来之前恶补过知识，知道腰牌代表身份，此人便是此岛的守将，未来他们将在此人手下做事。
而且，这位守将的气息明显是一位金丹期修士。
一阵纷乱之后，守将聚拢所有人，面对一众筑基修士，却没有丝毫架子，和颜悦色道：“吾乃游烽，忝为蝶岛守将。诸位道友初来乍到，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见守将是个好相处的，众人放下心中的担忧。
游烽看似和善，但金丹期的威压令众人不敢造次，认真听他讲解任务和规矩。
一天时间都在琐事中度过，他们被安顿在蝶岛左翼，每人都能分得一间营房，营房相连，但有禁制隔断，不会影响彼此修炼。
在战场上还有修炼的时间，无疑是非常幸运的，事实上他们的任务也很简单，每天出去巡逻几次，平时驻守在岛上。只要完成日常的任务，不离开蝶岛太远，守将不会干涉他们。
“快！都拿出来！”
营房里，小狐狸兴致勃勃，催促秦栎。
这一日，他们可谓收获颇丰，除了特殊的侦查和示警法器，守将还发给他们每人一套常用法器，每一件至少是上品品阶，攻袭、护身、飞遁、潜藏，乃至各种偏门法器，应有尽有，甚至连小狐狸都得到一套适合妖修的法器。
若在师门里，这种法器都必须要用大笔功劳换取，秦栎也得不到优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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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件法器摊放在地上，小狐狸看看这个，摸摸这个，兴奋地在里面打滚，对秦栎笃定道：“我就说你是来镀金的！”
休整一夜，天明之后，守将召集一部分人出岛巡逻，秦栎和小狐狸也在其列。
他们起初还很紧张，秦栎紧握双拳，一刻也不敢放松。但绕了一大圈也没发现敌情，他们看到的只是蔚蓝的海面，时而飞过海鸟，安详而美妙。
一切平静，大家渐渐松懈。
回到蝶岛，秦栎便能回营房修炼，但被小狐狸叫住了。
“出岛？”
秦栎听到的小狐狸提议，有些迟疑，“外面太危险了！”
“刚刚走了那么远，哪有危险？咱们只在蝶岛附近逛一逛就好，又不会离开太远……”
小狐狸连连催促，又找了个很好的理由，“万一敌人来犯，咱们也得了解地形，才能知道向哪儿逃跑啊！”
秦栎虽不赞同它的逃跑之言，最终还是被说服了，祭起法器，向岛外飞去，守将果然没有阻拦。
他们先是绕着蝶岛飞了一圈，逐渐向外，欣赏着迥异于陆地的景色，小狐狸感慨道：“要是外面没有大敌，该有多好！”
“是啊。”
秦栎也深深沉醉，一脸赞同，“不过没有外敌，就要有内乱。”
“咦？”小狐狸支起脑袋，惊奇地看着秦栎，“这句话是谁教给你的？”
“以前听谭执事说过，”秦栎老实道。
“我就知道不可能是你自己开窍！”
小狐狸嗤笑，继续欣赏美景。不多时，它似感应到什么，忽然又轻咦一声，从秦栎的肩头一跃而起，四爪生风，在海面上狂奔，速度飞快，转瞬便只剩一道白色的影子。
“你去哪里？”
秦栎急声呼唤，却见小狐狸飞遁不停，不由心下大急。
等他紧追上去，小狐狸终于放缓速度，秦栎此时也注意到了，前方海面上正有人在斗法。
波浪翻腾，一圈圈波纹向外扩散。
从水浪中心传出阵阵嘶吼，时不时有灰芒闪现，尽显锋锐之意。
小狐狸并未收敛气息，激斗的双方感知到不速之客，也有所收敛。
水浪中显露出他们的身影，一方是人族修士，另一方乃是一头鱼妖。
鱼妖满口獠牙，样貌凶恶，身上鲜血淋漓。修士乃是一名灰衣青年，身前悬浮一柄灰色的飞剑。
双方修为都不高，鱼妖乃是凡妖期，青年是一名炼气期修士。
“喂！你是从哪里来的？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开，呃……”
小狐狸见鱼妖模样凄惨，心生不满，想要将青年喝退，却见青年腰间也挂着一块腰牌。
鱼妖从小狐狸身上感受到大妖气息，不敢再反击，匍匐在海面上瑟瑟发抖，对小狐狸呜呜叫了几声。
青年收回飞剑，转身望来。
“你是从蝶岛出来的？”小狐狸落到青年面前，质问道。
青年点点头。
“这里不是只要筑基修士吗？”小狐狸疑惑。
“我是散修。”
青年淡淡道。
这时，秦栎终于追了上来，对青年歉意一笑，低声对小狐狸道，“蝶岛上也有炼气期的道友，负责一些杂务。”
小狐狸恍然，继续打量青年，感慨道：“散修真可怜！”
炼气期就要上战场拼命，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件像样的法器，唯一一柄飞剑也显得灰扑扑的。不过这家伙看起来是有傲骨的，在他们面前还能不卑不亢。
小狐狸对青年生出些许好感，语气缓和几分，“你在这里杀妖做什么？我们的敌人是长右族，人妖两族要一致对外！”
青年的语气古井不波，“我要练剑。”
“练剑？”
小狐狸哼了一声，“以后遇到长右族，有的是你练剑的机会！你不要打它了，放它走吧，它巢穴里还有两个孩子。”
青年也不缺这一两个对手，便轻轻点头，收剑归鞘。
见青年识时务，小狐狸很是满意，对鱼妖摆了摆前爪，“快走吧，以后不要到海面上来！”
鱼妖呜咽一声，溅起一蓬水花，翻身遁入水下。
青年转身欲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旋即便觉肩膀一沉，小狐狸毫不见外地跳到他肩头。
“你叫什么名字？”
“剑一，”青年道。
“剑一？好古怪的名字！”
小狐狸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害怕，大家都是同僚，我们不会害你。叫我一声狐仙，以后你就当我们的小弟，有我们罩着你，包你无事！”
剑一看了看小狐狸，又看了看追上来的秦栎，想了想，点头道：“好！”
秦栎正要解释，没想到剑一真的答应了，连连摆手，“兄台不要当真，我们不收小弟，以后大家都是朋友……”
小狐狸却不依不饶，一把揪住剑一的衣领，嚷嚷道：“好什么好！你还没叫我狐仙呢！”
……
圣沐原，圣湖。
这一日清晨，正在静修的长右族族老们、圣湖守卫，以及各府中的杂役，几乎同时听到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
“所有人，日落之前离开圣湖！”
族老纷纷被惊醒，旋即大惊，“是族长传谕！”
包括族长府在内，诸府瞬间皆乱做一团，好在有岷述出面安抚，安排众人撤离。
然后是圣湖守卫，也纷纷从湖心撤离出来。
诸位族老没有找到族长，只能找上岷述，急切问道：“三公子，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个谕令导致人心惶惶，众人都以为圣湖出了什么变故。
就在这时，族老们忽然注意到，圣湖中心骤然光芒夺目，四周则变得昏暗，天光仿佛在一瞬间被圣湖夺去了。
在万丈光芒之中，一道人影显现出来，正是族长岷倬。
“父亲要借用圣湖大阵之力！”岷述的语气中带着压抑的兴奋。
“借用大阵之力？难道……”
族老们猛然想到一种可能，顿时惊喜万分。
第二千零八十七章 雍和
光芒映照出岷倬矮小的身影，此刻在族老们眼中显得无比伟岸。
族老们难以置信，他们知道岷倬已经触摸到空境二重的瓶颈，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突破了。而且岷倬直接启用圣湖大阵，显然对此次冲击障关很有信心。
对于自家族长的天赋，族老们都心中有数，他们本以为，青灵之气到后面效用大减，突破空境二重时很可能会失去作用，谁也没有信心，族长一定能够成功。
现在看来，青灵之气的威能应该仍在，否则族长不可能这么快突破。这意味着，只要占据青灵之气，他们此生也有望迈入空境二重！
震惊、狂喜……
众人心中涌现出复杂的情绪，难以自持。
如果族长顺利突破空境二重，他们不仅能够轻而易举击败纠缠数百年的敌人，将青灵之气占为己有，长右族的地位也将发生质变。
部族之中，有没有空境二重强者坐镇，可谓天壤之别。没有空境二重强者，甚至没有参加异人族最大的盛会——员峤海市的资格！
惟愿族长成功，以后长右族终将一步步迈入强族之林，有一位族老甚至面朝祖殿跪地，向先祖祈求庇佑。
‘哗啦！’
圣湖腾起巨浪，大地隆隆作响。
好似地龙翻身，打破长久以来的宁静。
清澈的湖水被震到天上，水雾洒落下来，在虚空形成道道彩虹，似乎是一个好兆头。
‘哗！’
‘哗！’
……
浪头越来越大，潮水漫灌。
顷刻之间，湖畔的建筑都被淹没在水底，湖水还在持续上升。
与此同时，湖底的震动愈发猛烈，忽然有一道光柱冲天而起。蓝色的光柱接二连三爆发，将天空也染成了湖蓝色，湖天一色，相映成趣。
圣湖中心，祖殿周围非常平静，但祖殿本身开始出现异变，四壁、瓦片、殿柱都变得透明，如同纯净的碧玉雕成。
碧玉大殿闪耀幽蓝之芒，一道光波迅速向外扩散，扫过整个湖面。
‘轰！轰！轰！’
光柱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将要破水而出，岷述和族老们都感受到惊人的压力横扫而来。
“族长启阵了！快走！”
一位族老高呼，众人争先恐后向圣湖外飞去，圣湖涌起滔天巨浪，追着他们的背影，席卷天地，将圣湖周围的一片山脉都淹没了。
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没有及时撤离的长右族修士，当场被巨浪卷走，下落不明。
族老们感受到身后巨浪势头减弱，按下遁光，回头看去，发现面前一片蔚蓝，接天之水并未回落，形成高墙，水在天上流动。
透过水幕，隐约还能看到圣湖里的景象，只见原来的湖畔浮起一尊尊石像，都是长右族族人的形象，但样貌和姿态各有不同。
它们沐浴圣湖之水，神光熠熠，仿若活人。
族老们也是第一次见识真正的圣湖大阵，此阵用来保护圣湖和祖殿，只有长右族被人打进圣湖，生死存亡之际才会开启。
因为上古立约和朱厌族的意志，各部族之间即使有恩怨，也不会闹到摧毁对方祖殿的地步。
他们看到族长岷倬从天而降，落到祖殿上方，凌空盘坐。
所有石像齐齐转身，面向岷倬，注视着他。
这时候，空中之水越来越多，水流愈发厚重，内部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族老们担心影响族长，也不敢催运灵目，只能在外面忐忑不安的守候在这里。
岷述下去安抚族人，让他们继续向外撤离，然后回来和族老们一起等待。
往日闭关，数十年也不过眨眼间，现在却觉得分外难熬。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年，圣湖里一直没有动静，众人都不敢离开，继续守着。
忽有一日，一股奇异的波动将众人惊醒。不多时，恐怖的威压降临，令众人悚然而惊。
“成功了！”
有人轻呼，但众人依然无比紧张，只有渡过天劫才能高枕无忧，之前并未听闻族长准备渡劫之宝。
他们看到水幕里浮现出一片片阴影，好似一朵朵虚无的火焰。
“是阴火！”
众人下意识退避三舍，眼中充满惊惧。
一阵煎熬的等待之后，周围狂风乍起，显然是赑风之劫到了，随后又传来阵阵雷声霹雳。
待一切归于平静，圣湖之水依旧悬空，许久不见族长从里面走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圣湖内。
岷倬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浓浓地戒备之色，好一会儿才终于确定，自己已经回归现实，成功渡过了心魔劫！
想到心魔劫中的遭遇，顿感脊背冷飕飕，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成了。”
岷倬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
他能够清晰感受到天地的磅礴伟力，之前只能略微引动，如今皆可被他掌控，一念之间便能削山为谷，让湖底长出山峰。
“原来这就是空境二重的力量……”
岷倬闭上眼睛，仔细体悟，并沉醉其中。
他曾有过无数次畅想，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么快便能够拥有这种力量，至今仍觉得不真实。
想到这里，岷倬心神蓦然一阵悸动，因为这一切并非他自己苦修得来的。神秘人不仅赠给他突破用的灵药和秘法，还有帮助渡劫的宝物，否则他可能已经在天劫下陨落了！
岷倬从陶醉中惊醒过来，没有急着稳固自己的修为，又取出神秘人给他的那枚圆珠，拿在手里摩挲了几下，最后神色一沉，灌注真元。
‘砰！’
圆珠炸开成水雾，雾气朦胧，显现出人影轮廓。
这一次，人影在岷倬眼里不再模糊。
不过，在人影现身的同时，岷倬忽然心有所感，凌厉的目光陡然射向圣湖之外，在一座山顶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绣金盘龙玄黄袍，赤发赤瞳，双眸中仿佛燃烧着火焰。
他面对圣湖，和水雾里的人影一起，遥遥行了一礼，口中贺道：“恭喜岷兄顺利突破！”
“是你？”
岷倬似乎认得此人，面色微变，身影一晃，出现在那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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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坦然看着岷倬，道：“一直是我，岷兄应该没想到吧？”
岷倬惊疑不定，他确实没有料到，幕后的神秘人竟然是他。
此人名宰真，出身雍和一族，岁数只比他稍长一些，和他算是同辈，自幼便有天才之名，且不负众望，两百年前便突破空境二重。
年少之时，岷倬外出游历，曾和宰真相遇，打过几次交道。到后来，两人差距越来越大，本就交情不深，岷倬自也不会去攀附。
雍和族一直比长右族强盛，至少偶尔能出一位空境二重高手。但在数千年前，不知为何，雍和族突然衰落，直至宰真横空出世，方才止住颓势，有复兴之兆。
正因如此，岷倬根本不信宰真的话。
即使全盛时期的雍和族，恐怕也拿不出这么多奇珍异宝，哪有余力送给外人？何况，这些宝物留给自己的族人不好吗？
“宰兄莫非觉得，在下这么容易就会被你哄骗？”
岷倬皱眉，“即使宝物是经宰兄之手送来的，在宰兄背后，应该也另有其人吧？”
“果然瞒不过岷兄。”
宰真坦率承认，向天上拱了拱手，“那位的来历，只有那么几个，岷兄应该也能猜出一二。不过，岷兄若要问那位的身份，恕在下无可奉告。我最多只能代为传达岷兄的意愿，要不要见岷兄，由那位决定。”
岷倬皱眉，附近的部族之中，能够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至宝的，只有朱厌等几大强族。
他之前猜测，对方可能是外来者，害怕被朱厌等族察觉，所以行事鬼鬼祟祟。现在看来，连宰真也甘愿为对方驱使，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念头一转，正要开口，却听宰真继续说道。
“不过，那位既然不想暴露身份，我觉得岷兄最好还是不要穷根究底为好。”
“玉阳神乳，上乘秘术，明心静神的聚妙丹……”
宰真啧啧赞叹，“当年，在下如果得到任何一种，突破之时都不用经历九死一生，岷兄却不费吹灰之力！须知，那位有能力送出这些宝物，就有能力收回去！”
“不必宰兄特意提醒，在下心知肚明。”
岷倬冷哼一声，并未追问那位的身份，沉声问道，“提携之恩，无以为报，不知那位要让在下做什么来偿还？”
“岷兄果然爽快！”
宰真微微一笑，“如今时机未至，岷兄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快闭关稳固修为，但不要放松对那些异族的警惕。”
“那位是冲着那群异族来的？又或者，和异族背后的强者有怨仇？”
岷倬目光一闪，他不觉得那些异族值得那位神秘强者大费周章，肯定和之前的妖族高手有关。
宰真凝声道：“岷兄不必多问，等岷兄修为稳固，传讯一声。下面该做什么，在下自会与岷兄分说。”
岷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来，岱舆仙山的存在应该还没有暴露，他还有机会。
但除他之外，异族中也有人知晓岱舆仙山，只不过不清楚岱舆仙山的来历。如果那些异族大败亏输，有人将他们俘虏，消息很可能泄露出去，仙山便彻底和他无缘了。
记载岱舆仙山的上古典籍虽然珍稀，但肯定不只长右族有收藏。
这些年，他已经仔细探查过无数次。在突破空境二重之前，他实力不够，无力取走岱舆仙山。
如今实力够了，但在污浊之气落潮之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必须等污浊之气褪去才有机会得手，同时还要遮掩撼动岱舆仙山出世造成的波动。
否则，他根本无法掌控，一旦引发剧烈波动，不仅有可能被其他部族的高手察觉，还有可能惊动污浊之地深处的强大凶兽。
按照岷倬本来的计划，他的寿元还很充足，只要按部就班突破，便能独占岱舆仙山。不料事与愿违，接连有不速之客到来，导致局势变得无比复杂。
他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的棋子，棋子并非没有腾挪的空间，可这里还有他的族人，他不可能不顾一切，逃之夭夭。
岷倬只觉束手束脚，不由心中暗叹。
“岷兄已有自保之力，在下便不必时刻守在这里，”宰真微微拱手，“在下离开部族太久，也该回去一趟了，相信很快就能有岷兄的好消息。”
“宰兄且慢！”
岷倬忙将他叫住，“在下刚刚突破，岂是那些老牌强者的对手？而且对方不止一位高手……”
“岷兄勿忧，到时自有帮手！”
宰真深深看了他一眼，掐了个法诀，身影瞬间消失。
岷倬听出他话中似有深意，难道除了宰真，还有其他帮手？
他心中稍稍安定，望着空荡荡的山顶，沉思许久，退回圣湖。
石像缓缓沉入水底，湖水回落。
心急如焚的族老们纷纷冲进来，感受到族长身上的气息，难以抑制心中的狂喜，纷纷叩拜。
“我刚刚突破，尚需闭关。这段时间，严格封锁消息，族中事务一切如常……”
岷倬一条条命令吩咐下去。
一位族老请示道：“族长，不知该如何处置那些异族……”
“暂时不用告知岷山，传信给他，让他延续之前的谋划，见机行事即可。”
岷倬大袖一甩，进入祖殿。
众人虽有些疑惑，却也不敢违逆族长的命令，等祖殿之门关上方才起身。
……
北海之外，长右族大军后方。
某座海岛上。
岷山尚不知族长突破，案上摆放着种种情报，正在冥思苦想，推演接下来的布局。
静谧的大殿中，岷山来回踱步，正思忖间，忽然感知到一股异样的波动。
他神情微动，眼底闪过期待之色，手指在虚空点了一下，故技重施，一股奇异水流顺着洋流飘荡，无声穿过大军，来到一块礁石附近，凝聚成岷山化身。
与此同时，礁石缝隙其飘起一缕黑雾，在他面前幻化出人形。
“咦？这一次，道友怎有闲暇屈尊前来？”岷山语气和善。
这些年，对方屡次送来真实且有用的情报，合作非常愉快。
第二千零八十八章 真雷铸符
“上将军，不知上次战果如何？”
黑影拱手询问。
岷山哈哈大笑，一脸春风得意，“道友要的报酬，族中均已备齐，正打算送去道友指定的地方，道友十日之后派人去取即可。”
黑影也是一笑，“在下自然信得过上将军。”
几度往来，双方都信守承诺，岷山得了胜果，黑影得了好处，两全其美，关系愈发亲近。
“道友此番亲至，应当是有重要消息吧？”岷山双目微眯。
“上将军准备好青灵之气否？”黑影大有深意道。
岷山不由精神一振。
黑影无疑是贪婪的，否则也不会背叛，但他又是懂得分寸的，每次索要的报酬，都和情报的价值相当，不会出格。
他敢索要青灵之气，说明对此次情报有足够的信心。
“老夫帐中现在就有一道青灵之气！”
岷山神情肃然，“只要道友的情报验证为真，青灵之气双手奉上。若能攻破北海，还可以付给道友更多青灵之气！”
“上将军果然爽快！”
黑影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迫切，“这个消息和青羊观有关，重要与否，相信不用在下多言……”
岷山不为所动，“愿闻其详！”
“青羊观欲重立山门，相信上将军应当知晓，”黑影道。
岷山颔首，他们还有其他渠道，能够从那些异族中获知情报，三族共议后不久，便已知晓此事。
不过，他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机会。
青羊观在那些异族中声望极高，乃是顶级大宗，他们意图开辟山门，以壮威仪，实属常事。据说青羊观此举令那些异族人心动摇，其影响也不会立刻显现出来。
“上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青羊观新的山门，护山大阵非比寻常……”
黑影语气神秘，将青羊观护山大阵的隐秘娓娓道来。
岷山听罢，目光微微闪烁，“这等隐秘，青羊观之外，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知晓吧？道友是如何打探到的，缘何如此笃定？”
黑影淡淡道，“这些事情，上将军就不必多问了，你们大可以派人去探查。不过，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时机，上将军唯有后悔莫及！”
“道友言青羊观已经封山，如何验证？”
岷山微微皱眉，面露沉吟之色。
这个消息确实有些价值，但和他预想的有很大差距，青羊观只是顶级大宗之一，即使青羊观高手都被牵绊住，其他宗门的实力也不可小觑，依然能守得住北海。
黑影摇头道：“非是让上将军探查青羊观，如此反而会打草惊蛇。上将军不妨盯紧一些和青羊观交好的势力和修士，护山大阵如此复杂，仅凭青羊观一己之力不可能完成，势必要寻找帮手。而青羊观祖庭位于北海北辰境，和他们交好的势力也大部分出自北海，其最重要的盟友便是玄天宫。到时候，玄天宫众高手以及琉璃仙子，很可能都要被请去中州，再加上其他青羊观的友盟。这么多高手一走，北海空虚，岂不正是上将军的机会？”
听到这里，岷山真的意动了，局势若按照黑影说的那般发展，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前提是黑影的情报准确无误。
心中如此想，他却神色迟疑，“即便此事是真的，有挪移阵在，他们也能迅速回返，我们的时间实则非常短暂，估计难以取得很好的战果……”
黑影忽然狂笑，毫不掩饰对岷山的嘲讽，“上将军难道想要一举定鼎北海？现在可不是当年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一旦青羊观开始合阵，并非想停下就立刻能够停下的，而中州势力起先定会选择观望，时间实则比想象中充裕。上将军切莫急功近利，不妨步步为营，先趁此机会攻破北海精心布置的防线，乃至占下某一域，然后逐步经略北海。当然，上将军若能长驱直入，攻克弦月境，毁掉上古挪移阵，截断北海和中州，让北海成为孤岛，未必没有机会！”
这是两种战略，听起来似乎都有几分可行性。
岷山迟疑不定。
黑影道：“时间还很充足，上将军且回去仔细衡量，再做决定。在下会密切关注青羊观及其盟友的动向，事成之后，还望上将军莫要食言！不过，上将军一旦做出决定，切记做好充足的准备。”
涉及到青灵之气，他表现得急切一些才是正常的。
说罢，黑影并未等岷山回应，身影逐渐淡化。
岷山回过神来，拱手相送，“道友慢走。”
帅帐中。
岷山本尊坐在案前，陷入沉思。
化身的所见所闻，如同本尊亲历，对于这件事，他要考虑的太多了。
他们不可能将宝押在一则情报上。
黑影是否可信，是不是那些异族在放长线钓大鱼，引诱他们入彀？
不过，他们并非没有验证之法。
岷山暗自思索，用什么办法能够接近青羊观，或者从其他地方得到旁证。
若要进攻北海，要衡量的事情更多，北海的兵力不算充足。若从中州调遣大军，失去震慑，中州很可能会借机生事，顾此失彼，得不偿失。
那些异族口中的妖海和沧浪海，现在成为长右族大军驻扎的地方，一来防备异族对污浊之地有什么企图，二来可以让几路大军轮番休整。
一旦决定动手，定要从那里调派大军到此，但要迂回绕行，不能被那些异族的探子察觉。黑影说得对，他们必须提前做准备。
静谧的大殿中，岷山独坐此间，久久不动。
……
青羊观。
禁地。
山谷内盘坐着两个人，正是秦桑和申晨。
铸造雷坛，申晨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但他看起来比秦桑还要疲惫。
此刻，秦桑面前凭空多出一座雄伟的法坛。
道门法坛多分三级，上坛圆形，中坛八角，下坛四方，秦桑即将完成下面两级。
空中漂浮的灵物少了近半，忽见一团灵光被秦桑摄到掌中，掌心生火，将灵光中的宝物包裹，开始淬炼。淬炼的速度极快，不过盏茶工夫，火焰中便浮现出金灿灿的光辉，一团流金般的液体缓缓流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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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晨目不转睛看着秦桑的手掌，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师父的举动，大部分是他无法理解的，他却要强记下来，将是日后宝贵的财富。
此举对心力的消耗堪称恐怖，师父也不可能等他慢慢消化，申晨在不顾一切强撑，这种机会一旦错过，很难再有了。
流金落入法坛，像在法坛的表面镀了一层金箔，流金之中灵光频现，一道道申晨前所未见的符文接连闪现，看得他头昏脑胀。
渐渐地，这些流金沁入法坛内部，最终法坛突然一震，大地轰鸣。
青羊观内外都能感受到震动。
这些年，震动发生过不止一次，青羊观弟子习以为常，都以为是建造护山大阵引起的。
在震动发生的同时，法坛爆发耀眼的金光，直冲云霄，秦桑反掌虚按，将金光压制。待金光逐渐散去，完整的双层法坛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着法坛，秦桑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座法坛和月渎湾那座同为雷坛，但并不完全一样。
那座雷坛之前的主人建造法坛选用的灵材，秦桑也不能完全参悟出来，而且有些是他无法寻到的。但他执掌五雷使院印，印中含有许多道门雷部传承，各种法坛的建造之法，以及诸般灵物特性、能否通用，均有记载。
秦桑根据自己的理解改造，威能亦不逊分毫，坛基已经打下，下面将是最关键的一步。
“申晨。”
秦桑唤了一声。
“弟子在！”申晨连忙起身，打起精神应道。
“你先出去，”秦桑道。
接下来，申晨观之无益，而且他已经到极限了。不如出去帮李玉斧，外面正缺人手。
“弟子遵命！”
申晨躬身，退出山谷。
秦桑挥袖封闭禁地，缓缓飘起，落到法坛上方，静坐不动。
他的心神沉入法坛，脑海中显现出一道雷符。
在雷坛中铭刻何种雷符，关乎雷坛的威能。
道门四阶雷符对应合体期，但五雷使院印最高只记载三阶雷符，秦桑懂得的唯一一道四阶雷符，便是雷坛中得到的祭雷誓章。
雷符也不是品阶越高越好，不能超出自身的能力。但秦桑付出这么多精力，自然不想只铭刻一道三阶雷符，草草了事。
三阶雷符获得法坛加持，势必威力大增，但要想震慑朱厌族这种强族，犹嫌不足。
秦桑要亲手铭刻四阶雷符，无疑是非常艰难的。
在月渎湾时，秦桑借助雷坛，已将祭雷誓章参悟透彻。即便如此，如果是他自己独自制符，就算他现在是炼虚后期，成功的几率也非常低。
不过，如果在铭刻雷符之前，将所有分坛建成，可以派人主持分坛，然后借用部分分坛之力，助他成符，到时主坛和雷符同时大成。
另外，制符能否成功，也和选用的灵物，符笔、符纸、墨等息息相关。
这才是秦桑最大的底气所在，因为他有青鸾真雷！
青鸾真雷，秦桑至今无法掌控，至少是合体期级数的力量，甚至更高。用青鸾真雷为‘墨’，以它的品阶，承载祭雷誓章的威能，绰绰有余。
之前那座雷坛的主人，也未必有这么好的条件。
同时，这也是最大的难关，四阶雷符和青鸾真雷都是超越他境界的存在，要求最精微的控制，不容半分差错，否则秦桑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三阶雷符。
在此之前，秦桑还要引动坛基，配合青鸾真雷，再行参悟一番，看看有几成的机会成功。
他盘坐在法坛上，背后青光乍现，凤翼张开，一道细如发丝的雷霆飘向他掌心。
心神连通法坛，秦桑催运掌中观雷之术，雷霆扭曲不定，引发阵阵波动，都被这里的阵禁阻挡。
……
青羊观上空，自从开辟新的山门，鹿野便一直悬停在这里。
思渌推开洞府之门，缓步走出来，现在容光焕发，体内的伤势已经痊愈了。
他闪身至鹿野边缘，俯瞰大地，神识悄无声息扫过青羊观，在禁地前顿了一下。
看到风貌大变的青羊观，思渌喃喃道：“看来我至少闭关几十年了……”
他专心稳固修为，忘却了时间。
青羊观日新月异，但难以引起思渌惊异，他着眼的是整个风暴界，当然最重要的是秦桑这个人。
察知到禁地被封锁，思渌正考虑要不要前去打扰，忽听秦桑传音过来。
“道友出关了。”
思渌神色微动，在禁地外现身。
禁地打开一条通途，思渌步入禁地，看到秦桑，郑重一礼，“多谢秦道友庇护，我才能够安心疗伤。”
他不由看向秦桑身下的法坛，眼中闪过惊奇之色。
之前从秦桑和素女的交谈中，他得知秦桑要建造一种法坛，但不清楚全貌。
此时亲眼看到，思渌发现法坛尚未铸成，竟仿佛蕴含无尽玄妙，他也观之不透。
“道友的道基也稳固了，可喜可贺，”秦桑含笑点头。
思渌并无自得之色，“突破后蹉跎太久，较之其他同阶道友，尤其神通法术、斗法手段，我还欠缺甚多。”
“这些须得徐徐图之，急切不得。贫道现在有一事，想请道友相助，不知道友有无闲暇？”秦桑问道。
思渌毫不犹豫道，“请道友吩咐！”
秦桑颔首：“贫道身下的这座主坛，如今还差一步，须得先筹建分坛。其中最核心的三座分坛，已经在铸造之中，但我又有一些新的想法，那些小辈只怕力有未逮，可能需要道友亲自走一趟。未来催运法坛之时，也要道友亲自坐镇一处分坛！”
思渌自无不可，他正好奇这是什么样的法坛，于是立刻应下。
“关于法坛的内容，都记载着这枚玉简之中，道友且拿去一观。”
秦桑打出一枚玉简，思渌伸手接过，又和秦桑说了一阵便告辞。
数日后，思渌悄然离开青羊观，先去拜访四圣宫，查看第一座核心分坛。
番外1：在无相仙门趁乱夺宝（作者：残存の火炬）
（本篇内容为书友“残存の火炬”同人创作，和主线无关。）
当疑似古魔出世，无相仙门内早已乱作一团。
但面对眼前这份惊世机缘，仍旧留有不少自持修为神通的修士依然选择逗留于此，观望事态，亦或是借此浑水行事。
所幸百年间杳无音讯的慧光圣者、青狐圣王两位化神现身出手，携那威名显赫、亦或凶名远扬的几位顶尖大修士结阵镇压，并施以悬空之湖困滞魔躯，一时间帝授山上宝光闪烁不绝，竟然控制住了局势。
在远离战场的一处宝殿。
一名隐藏身形的女童目光不时瞥向帝授山，留意战况，一边向东方奇峰如剑的金相殿位置潜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也该快了……”
就在她的嘀咕之时。
帝授山上忽然爆发出一股骇人威能，浩浩荡荡的五色霞光在剧震中洞开，只见其中烈焰不绝的向外喷薄，裂口内部两道人影若隐若现，其中一人手上还疑似禁锢着未能脱逃的残婴。
至于说这名女童为何能够未卜先知，全因白芷她也是一名穿越者。
一开始白芷只以为是穿越到了修仙界，可当修为有成、游历中州寻找机缘时，八景观、甘露禅院、天昊楼、不念山、万毒山、六州堂……等一个个名字，唤醒了她某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莫非我是穿越到叩问仙道里去了？？
有了这份疑惑，白芷就开始潜入南蛮二州，果不其然就寻到了蛊神教以及在凡间布教所谓的‘真空仙乡’说辞，这一收获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而现今更是目睹那人以火罩护躯抵御青狐圣王法身围攻，随即施展南明离火摧枯拉朽般杀灭化神化身，无疑让白芷断定了自身所在。
不过作为区区元婴中期散修，她是绝对无法与那些顶尖修士及大宗门正面争夺帝授山与五相殿的。
在进入无相仙门的迄今为止，白芷一直活动于外围区域，本着捡到就是赚、质量不足数量凑的想法避开最为激烈的纷争。
凭借着知晓剧情，她虽落慢一步，但更为稳妥的抵达琅嬛玉阁云池钓宝。
此刻，只见秦桑逃入金相殿中躲避群妖锋芒，面对一众妖王的围追堵截、轰击破坏剑阵禁制来逼迫他现出身形。
一面古朴铜镜现于白芷掌心之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道横贯镜面的裂缝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这件伴随她穿越的依仗仅是一件残宝。
宝镜展现，白芷身体触按在映照自身的镜面之上。
紧接着一道身影由虚转实，其气息、样貌、修为均与少女一致。
看着宝光暗淡下来的古朴铜镜，白芷只得叹息：“以这残宝来映照元婴，不知接下来将需要花费多少年月才能恢复神威。”
言毕将铜镜收起。
“那么就按照原定计划，你我一人先行脱离，免得被后续赶到的佛门堵截，被迫交出宝物；一人潜入金相殿寻获机缘。”
“务必拿到剧情中出现过名字的《太元金罡剑经》啊我！”
“这是自然，否则何必动用残宝来映照自身？”
‘两’人的对话仿佛是在镜子前自言自语一般，在这短暂的交流中金相殿上南明离火再现，紧接着一道闪电般的遁光趁乱冲出，向东北方向疾射，眨眼间就已经冲向了天际。
群妖果不其然紧追不舍。
而白芷也正好算准这个空档，唤出一柄型制古朴的铜剑对准金相殿的一处禁制缺口斩出一道白虹，并在一众旁观修士惊愕的目光中以最快速度遁入其中。
“那家伙难道不要命了，就不怕那群妖王回头报复吗？”
在经过群妖接二连三的攻击以及南明离火从内而外的摧残，金相殿的剑阵禁制早已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
不过只能说这极有可能出自于仙殿的剑阵实在不凡，即便到了如此境地，想要硬闯也得花费一番周折。
时机转眼即逝。
白芷知道只要秦桑从‘后门’跑掉，妖王们必定就会折返，想要悄无声息的慢慢潜入根本就不现实。
纵横的剑气不断地落在剑阵的薄弱缺口。
驾着遁光的白芷感受到群妖中一部分回过头来看向这边的目光，也就这么刹那间她就从打开的禁制缺口闯入金相殿中，用铜剑护住自身，速度不减的在左挪右腾间寻找秘殿的位置。
“哦？这边禁制洞开的……”
想到金相一脉既然已经抵达秘殿，甚至就差最后一层剑气封印就能将其打开。于是乎白芷就循着这些踪迹追寻下去，果不其然来到一处宛如利剑的石峰之下，只见底下的禁制已经被人打开，不起眼的洞窟前只剩下一柄不知经过多少年月依然寒光逼人的宝剑。
白芷虽无传承，但本来就没想过自己能够‘活’着出去的她当即燃起自身精血。
既然面前是剑气封禁，那么我也以一剑斩之而已！!
如此粗莽的做法若是放在平时绝不可取，但当下时间紧缺，白芷也只能采取如此的下策来进行破禁。
两股剑气相互碰撞在一起，产生的冲击余波瞬间将四下的亭台楼阁、殿宇房舍给撕裂成碎片，紧接着脸色苍白的白芷手握铜剑斩在封禁的宝剑之上，一阵金铁相击之声中，她整个身体多出数十道深见骨肉的伤痕，倒摔出去。
但这毕竟是经过掩月庵一众修士削弱剩下的最后一道封印。
假若换作是完好状态，哪怕白芷不计后果的燃尽精血，枯耗全身精元也未必能够将其斩开。
这时头顶上已经传来群妖暴力破阵的巨大动静。
稳住身形后，她“嗖——”的遁入秘殿宝库。
只见洞窟当中石剑林立，白芷飞遁间分出神识粗略扫过，发现无一不是外界难见的剑诀、剑经、剑阵或磨炼自身剑意的秘术法门。
“这...这是？七宿分野剑阵！？”
巨大的石碑上用剑气刻画着西方七宿，仅仅只是目视就仿佛能感受到那股白虎凶威，在剑林当中尤为显眼。
而在石碑下方设有一石台，台上放置着一柄传法玉剑。
放出神识触碰玉剑，只见赫然展现出《太元金罡剑经》六个大字。
眼见追兵即将赶到，白芷当即将那记载着《七宿分野剑阵》的石碑给整块撬起，将其与传法玉剑收入囊中，然后再环顾四周的石剑，伸手不管好坏的尽可能多拿一些，直接将整個洞窟给一扫而空。
在做完这一切后，白芷转身看向冲入洞窟的妖王，露出得逞的笑容。
随即眼中生机消散，化作飞灰幻散。
不说扑了个空的群妖如何气得七窍生烟。
早已离开无相仙门的‘另’一个白芷有所感触，并习以为常的叹息一句：“我又死了啊~接下来就该找个犄角旮旯打磨修为，等待举界融入大千后再图化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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