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九十四章 鸠占鹊巢
“正有一事想向仙子请教。”愗
进入蛮州，又行了一阵，秦桑想起一事，取出冰盘递给琉璃，“仙子能否感知到，此宝的能量有何特殊之处？”
在寒冰之道的造诣，秦桑是无法和琉璃相提并论的。
得知冰盘的来历和作用，琉璃上下打量着冰盘，然后沉入心神，感应冰盘内部的寒煞之气。
秦桑静静看着琉璃，等琉璃抽离心神，方道：“化身正是参悟这些寒煞之力，修成冰魄神光，并且据此获得突破契机。”
琉璃恍然，难怪化身用出的神光这么怪异。
“似乎不是纯粹的寒冰之力，但浑然天成，不像是刻意融合所致，竟能削弱天劫，是我孤陋寡闻……”
琉璃沉吟道，末了摇了下头，“与我道基不合，但可以互为参照。”愗
接下来，琉璃边赶路边参悟冰盘，秦桑默不作声同行。
跋涉千山万水。
最终，二人行至一座大湖湖畔。
此湖方圆足有千里，但在蛮州算不得最大的湖泊，不过此湖最特殊的一点是湖水呈现出靛蓝色，熟悉南蛮二州风土的修士一望便知含有剧毒。
湖畔水草茂盛，也都是各种毒草。
除了少数天生毒物，其他生灵不可能在这里生存，而蛮州除了北部靠近中原的位置，大半疆域都是这般，不仅没有人烟，连活物都难以看到。
“入口就在这里！”愗
秦桑飞到湖心，扫视湖面，向西飞出百里，冲琉璃点了下头，跃下湖面。
琉璃跟在后面。
二人以真元护体，极速向湖底潜去。越往深处，湖水的蓝色越浓，加之光线昏暗，周围很快便陷入完全的黑暗。
不知下沉了多深的距离，护体真元的表面竟‘咝咝’作响，湖水的毒素已经可以腐蚀真元。
不过二人修为深厚，倒也不惧。
快到湖底，他们在湖水下层遇到了一些游曳的生灵，长得奇形怪状，吞噬腐毒为生，都是外界人人色变的烈毒之物。
这些毒物是泣灵洞主特意留下的，挡不住顶尖高手，但可以吓退那些修为稍差修士，以免有人冲撞进来。愗
泣灵洞主的谨慎不仅于此。
湖底存在无数大大小小的孔洞，连接地下暗河，水网复杂，贯通八方。
秦桑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一个看似寻常的孔洞，沉进暗河，继续向下，潜入地层深处，方才感应到特殊的波动。
“到了……”
秦桑传音提醒，蓦然加快速度。
琉璃跟上前来，在秦桑指点下破解护府灵阵，接着像是穿过了一层无形屏障，一顿觉一阵清爽，湖水被挡在后面。
展现在他们面前是一个飘荡着血色和灰色雾气的地窟，刚进入此地，便觉阴寒之意侵袭而来，渗入骨髓，雾气流动的声音像是无数怨魂在低泣。愗
看清雾气内部的景象，秦桑和琉璃默然。
与其说是药园，不如说是祭场。
药园里矗立着白骨垒砌的高冢，很像凡间兵将用来炫耀武功的京观。围绕骨冢，满布回字形的河渠，只不过里面流淌的是鲜红的血水。
血河相连，形如血阵。
这些血水没有丝毫血腥气，相反他们能闻到扑鼻的异香。
异香来源于骨冢的顶端。
少数骨冢顶部是空的，大多数红光闪耀。愗
红光内部是形态各异的灵药，有的形如灵芝，也有血花、鬼藤，更诡异的竟结出血婴状的果实，眉目真实。
很难从现实找到和它们对应的灵药，都是泣灵洞主用秘术培育，以炼魂浇灌，早已脱离了原本形态，成为‘血药’。
琉璃看了看秦桑。
秦桑领会琉璃的意思，这种药，吃了真没问题？
如果搜魂得到内容没有偏差，血药乃是泣灵洞主耗费极大心力培育而成，培育的过程可以类比为炼丹，是一种另辟蹊径的法门。
除非想转修尸鬼之道，服食之后或多或少会对自身有些影响，但只要潜心炼化，都是可以解决的。
外形看着怪异，药效是实打实的。和收益相比，这点儿代价完全可以接受。愗
留在骨冢血药尚未成熟，药效大打折扣。不过秦桑急需灵药疗伤，也不打算用炼魂之法浇灌血药，决定直接采摘。
搜魂得到的信息不全，有些血药秦桑也不认识，琉璃出去捉来妖兽毒物试验药性，分门别类。
清理掉药园里的白骨和血水，有了点儿洞府的样子。
寂静的洞府里。
秦桑服药疗伤。
琉璃在一旁参悟冰盘。
状态略有好转，秦桑便将目标对准体内的毒素，这是伤势不断加重的罪魁祸首，必须先将毒素清除。愗
引动毒珠之力，配合丹药，将毒素一丝丝排除体外，秦桑脸上也逐渐恢复些许血色。
时间缓慢流逝。
秦桑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转，但毕竟伤到了根基，不是短时间能痊愈的。
本尊在蛮州疗伤，有琉璃护法。
化身放心北渡，进入北荒。
雪灾刚刚结束，天气放晴。
白雪皑皑。愗
积雪将大地和群山彻底盖住，狂风卷起细雪，漫天飞舞，白茫茫一片。
化身改头换面，在积雪上层飞掠，行进多时，在一处雪丘上方停下，向下凝视片刻，捏了个印诀，打入雪层下方。
“什么人！”
积雪忽然开裂，下方显现出一座山影，一道人影飞上来。
“前辈，是我。”
化身低声道，看来鬼母和哑姑无恙，终于能放心了。
来人正是鬼母，似笑非笑道：“原来是刚刚将中州搅得天翻地覆的火魔大人到了，斩化神义子，灭圣王幻身，好大的凶名！啧啧，本宫倒是小看你了。”愗
“前辈莫要调笑晚辈了，晚辈被强敌盯上，已是丧家之犬。”
化身苦笑。
如今，关于无相仙门的传言已经在中州盛传开来，古魔被擒，紫雷陨落，这些大事都不及关于秦桑的传言绘声绘色。
俨然被描述成一个万年难遇的绝世凶人。
流言越传越过分，单听那些描述，秦桑觉得自己根本不用逃，连灭两大化神，然后独自镇压古魔，也能手到擒来。
洞府里又走出几个人。
其他人被上面的动静惊动，出洞府查看。愗
化身垂目一扫，共有三人。
一个是他的便宜徒弟申晨，另外一个男孩牵着一个女童，女童粉雕玉琢，六七岁的样子，用好奇和畏惧的眼神偷看化身，男孩看着年纪大些，估计有十二三岁，举止倒也沉稳。
“你连化神都敢招惹，谢家和楼台观被你牵连，结局难料。人数太多容易泄漏行藏，本宫也只能带他们几个出来。另外，两家又挑选了几个有前途的弟子，秘密送走。剩下的不好转移，便让他们阖家老小租了龙居洞天的法舟，公然到甘露禅院哭门去也。至于这三个，你自己想办法安排吧。”
鬼母经验老道，得到示警，替秦桑处理后方之事。如此安排，最坏的情况也能延续谢家和楼台观的香火。
男孩名谢意，秦桑有印象，说是难得一遇的天才，被谢家寄予厚望。
化身落到地面，申晨上前行礼，谢意也拉着女童叩头，都已知晓化身的真正身份。
打量女童的五官，有些眼熟。愗
“你是周瑾和阮瑜的女儿？”
周阮夫妇觐见时提过，担心无法突破元婴，准备先留下血脉，已用秘术调理多年，刻意在秦桑面前提及，想看看有没有拜入秦桑门下的可能。
只是秦桑没有表态，不敢再提。
“我叫周离，爹娘让我以后跟着老祖宗，好好听话，”女童脆生生道，一板一眼冲秦桑叩头。
化身指着周离和谢意，对申晨道：“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徒弟。”
封魔桩已经送出去了，不过陨铁神鞭还在，而且秦桑总不能过河拆桥。
所幸这个徒弟还有点儿用处。愗
“这……弟子遵命！”
申晨傻眼，看着两个便宜徒弟，非常头疼，还得先带孩子。
但师尊有命，他不敢违抗。
尤其在从鬼母口中知道秦桑在南州的事迹之后，申晨对师尊又敬又畏。
挥手屏退弟子。
化身和鬼母走进静室，看到在冰床上沉睡的哑姑，呼吸平稳，气息似乎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厚重。
“听说你此次收获颇丰？”愗
鬼母眉梢一挑，毫不避讳问道。
化身道谢：“还要多谢前辈及时告知，才没有错过这场机缘！通过前辈留下的巫族印记，我在遗府找到了那位巫族化神的遗骨，应是和无相仙门高手一样，魔劫时身中魔染，自封帝授山，遭到不幸……”
此界修炼至化神期何其难也，巫族化神即将挣脱樊笼，却遭逢厄难，客死他乡。
鬼母平淡道了声，“时也运也。”
“那位前辈遗物中有沧浪海的海图，前辈可有兴趣过去见一见巫族后裔？”
秦桑后在杂物中找到了海图。
沧浪海竟是位于中州东南方向，距离比到北海还远。愗
由于秦桑不清楚归墟的准确位置，不知沧浪海对应归墟，又是在什么方位。
“有哑姑在，过去作甚？本宫自身前路不明，哪有余力渡人？同族未必同宗，你会对中州人族另眼相看吗？”
鬼母神情冷淡，顿了顿又道，“哑姑的状态比预想中更好，这段时间进展非常顺利！本宫已经在为横渡虚空做准备，等准备妥当，便择日飞升。”
“这么着急？”化身皱眉。
鬼母摇头，喃喃道：“本宫已经等太久了。”
横渡虚空用的是巫族秘术，化身插不上话，看着洞府外面，道：“若有用得上晚辈的地方，前辈只管要求，务求哑姑无恙。不过，在这之前，先找一个安稳的落脚地。”
说着，化身一抖袖袍，从中飞出两团幽光。愗
一团幽光里包裹着一杆破幡，另一团里则是苏子南的残婴，都被化身带了过来。
残婴双目紧闭，意识不清。
苏子南先中剧毒，又遭火焚，被秦桑禁锢后险些毒发而亡，幸好化身及时发现，出手压住毒素，吊住他的小命。
秦桑只是想留着残婴搜魂而已。
不过，在从苏子南的物品里搜到他修炼的功法，并且检查了三尸殁神幡的状态之后，改变了主意。
三尸殁神幡集齐三道元婴后期的魔魂，彻底收服，竟能以三魂为基，在突破化神时辅助冲关。问题在于，三魂冲关必须配合特定功法，才能起到这种效果。
这些都是鹿老魔试验的产物，结合血道、三尸殁神幡和鹿老魔自身功法所创。愗
苏子南搜集的两道魔魂被太阳神鸟摧毁，魔幡残破，第三魂幸存，只不过还是无脸人头的形态，没有融合元婴。
秦桑准备将这个位置留给苏子南。
他没有改换功法的想法，三尸殁神幡落到他手里只能作为杀伐利器，而且此宝修复起来难度极大。
苏子南仰仗化神遗泽，麾下还有乌老、冥月卫，集齐所需灵材也是非常艰难的。
不过，若能简单修补一下，将苏子南融入魔魂，自己不仅能得到一个强大战力，也能轻易获得苏子南所知的秘辛。
北上途中，化身参悟魔幡，渐渐有了眉目，但又遇到难题。
苏子南的境界高出化身一层，失败的几率极高，需请鬼母出手相助。愗
鬼母得知内情，接过魔幡和残婴，开口就是讥讽，“堂堂化神义子落到这副境地，即便被鹿老魔知晓，只会觉得颜面无光，恐怕没脸找你报仇。”
“咦？”
鬼母拿着三尸殁神幡，仔细翻看起来，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这个破幡有点儿意思。”
化身想起天尸符正是出自鬼母之手，眼神古怪。
一个禁锢活婴，一个控制活尸，鬼母不会是有特殊癖好吧？
十余日后。
众人离开雪峰，转向东行，目标鹿野！愗
魔幡禁锢残婴，从苏子南口中获知鹿野之原的来历。
鹿野之原乃是鹿老魔在北海游历时，无意间发现的一处上古洞府。
由于鹿野之原常年在北荒和北海之间游动，没有明确的规律，且鹿野大阵非常隐秘，直至被鹿老魔占据，这座秘府才重现天日，成为他的道场。
未经主人指引，谁也不知鹿野位于何方，没有比鹿野更好的藏身地。
苏子南将鹿野停在东海之滨，现在已是无主之物。
第一千六百九十五章 召见
东海之滨。
一座看似寻常的海岛上，渔民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但那些凡人谁也不知道此岛还有另一个作用，鹿野之原的“锚点”。
类似的“锚点”在北荒还有几处，散落分布，是鹿野主人和外界联系的渠道。当然，“锚点”是可以随时随地变动的。
此刻，鹿野便停在海岛上空。
但即使修仙者路径此地，看到的也是烈日白云、湛蓝天空，察觉不出异常。
烈日下。
几道虚影悄然飞临小岛上空。
化身在前，单手捏了个印诀，打向虚空。下一刻，细微的光影浮动，转瞬即逝，毫无波动。
晴空依旧，人影全无。
鹿野入口的石碑前显现出几人的身影，迈步进入鹿野。
里面的人感知到大阵被触动，两侧山顶飞下三道人影，眉心都有冥月印，且都是元婴期修为，正是在外界鼎鼎大名的冥月卫。
“什么人！”
当先一人是个黑面男子，扬声厉喝，脸上却是惊疑的表情。
化身闻声看过去，心道看来苏子南陨落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鹿野。不过冥月卫不止三人，还有冥月卫奉苏子南的命令在外面活动，估计得知苏子南陨落后已经叛逃，不可能主动回来了。
“好重的脂粉气！”
鬼母看也不看三人，视线穿过花海，望向鹿野之原深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花海中心，亭台楼阁间不断有女子走出来，无一不是天香国色，颇为养眼，短短几十年苏子南便又搜罗到一批如花美卷。
化身也看到那些莺莺燕燕，不禁皱眉。
鬼母简单修补了魔幡，活禁苏子南元婴，他们已经了解到鹿野内部的情况，如今亲眼看到，才知苏子南的行径有多荒唐。
这些还不是全部。
有的以为是情郎回返，正在精心梳妆打扮。
“啊！”
凄厉的叫声中，三个冥月卫还没飞到化身近前，全变成了滚地葫芦，表情中充满痛苦和惊骇。
鹿老魔飞升后，能够操纵冥月印、控制他们的，只有他们的“主人”苏子南！
这个人为何……
听到叫声，洞府乱作一团，女子花容失色。
她们期盼的情郎没有回归，却被几个不速之客闯入鹿野，不仅能开启大阵，还能控制冥月卫，不乏机敏之人，已经预感到什么，满脸惊惶。
化身闪现到冥月卫前方，沉声道：“苏子南作恶多端，已经伏诛！念在你们是从犯，受其胁迫，可饶你们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后遵老夫之命行事，不可慢待。立下大功者，老夫不仅解开冥月印，放你们自由，还有额外重赏！”
随着化身的语气变化，三位冥月卫的心情大起大落，冷汗津津，最后大喜，忙不迭叩拜新主人。
非是被化身虚无缥缈的承诺鼓动，是为保全性命而喜。
性情刚烈、宁折不弯的人怎么可能甘受冥月印控制？
这些冥月卫都深知变通之理，只要能活命，跟哪个主人没有区别。
轻而易举收服冥月卫，化身满意地点点头，冥月卫都是元婴高手，手下有了可用之人，以后不必再亲力亲为。
至于那些女子……
化身招了招手，申晨快步上前。
“全部抹去记忆，妥善安置。”
申晨还没想好怎么指点两个小不点儿，又接到新的任务，也不敢反抗，领命去了，好在化身吩咐冥月卫跟着。
看到三位元婴高手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令行禁止，申晨那点儿委屈立刻烟消云散。
接下来。
化身按自己的脾性，将乌烟瘴气的道场清理一空，重新开辟出几处洞府，分给鬼母一座安顿哑姑，也给弟子们留出修行的地方。
不多时，鹿野轻轻震动，高升云端，飘进北荒，渺然无踪。
洞府内。
化身盘坐在冰床一侧，看着鬼母手指引动神纹之力，在哑姑身上描画，有奇异的力量渗入。
这种调理秘术，鬼母已经施展过多次，哑姑日益好转。
看着哑姑紧闭的眼睛，化身迟疑道：“她何时能够苏醒？”
初遇鬼母时，仅用了一次秘术，哑姑就能出声回应他们。
过去这么久，她却一直在沉睡，不见醒转的迹象。
鬼母看了看哑姑，又看了看他，毫不客气呵斥道：“着急什么，本宫会害她不成？以后她是本宫飞升的恩人，又是爱徒，本宫当然要用最好的秘术帮她调理，确保万无一失。她以炼气期的修为，沉睡五百年之久，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恢复的？在她的境界能和那只懒蚕匹配之前，越晚醒转对她越有利！不然你来试试？”
化身默默退出洞府。
不多时，鬼母从里面出来，“让她静养一段时间吧，正好将你本尊接回来疗伤，本宫也顺道搜集所需之物。”
布置横渡虚空大阵的灵物，鬼母已经准备齐全，不过哑姑状态特殊，需要多做一层准备，好在这些灵物虽然稀少，但不是绝无仅有的至宝。
当年苏子南为炼制三尸殁神幡，将不少宗门势力的宝库都打探过了，倒是省了他们再费心搜寻。
化身注视鬼母，直至鬼母敛去笑意，突然道：“前辈的寿元……也不是无穷无尽吧？”
这段时间，鬼母的言行总带有一种迫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推着她，争分夺秒。
虽然他对巫族知之甚少，也能从中察觉到什么。
鬼母默然，不愿多解释什么，沉声道：“如果我铭记在心底的那个记忆没有错误，上界的接引还在，一切顺利，自然没什么问题。即使飞升失败，我也会遵循承诺唤醒她，并将衣钵传于她。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一个时辰后。
两道人影飞离鹿野，南下接应秦桑本尊。
他们并非直来直去，特意绕路，“到访”一些宗门、势力。
一路同行，化身真正见识了鬼母的手段。
当年苏子南麾下的乌老和冥月卫为搜集炼幡灵材，强取豪夺，被盯上的那些势力敢怒不敢言。
鬼母则是用“拿”的，对方往往毫不知情，清点宝库时才发现遭了贼。
即便偶尔不慎激发了禁制，也没有人能留下鬼母。
化身根本没有出手相助的机会，看得叹为观止。
被他们这一闹，给本就变故迭出的修仙界又添乱象。
那些顶尖宗门此时都顾不上这种小事。
此番出行，中原不断有新的消息传来，多数是无相仙门遗府有关的。
此次盂兰盆会，应是历届中元***最没有存在感的。
不管筹办中元***的金玉门是什么心情，整个修仙界的注意都被南蛮二州吸引，无相仙门遗府以及被牵扯进来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令人眼花缭乱，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风波过后。
甘露禅院高僧尽出，布下牵引大阵，在遗府大阵崩坏前，将遗府转移到中原、蛮州和南州交界的鬼岩高原。
有人猜测，甘露禅院要将遗府作为分院或下院，但没有准确的消息，慧光圣者打算怎么安排这座遗府。
修仙界仍以无相仙门遗府称之。
毫无疑问，佛门成了遗府的主人，是此战最大的赢家。
反观道门，丹羽真君失踪，紫雷真人强渡天劫陨落，八景观遭受重创，修仙界各种阴谋论盛行。
不过，随着天昊楼于宗主法驾鬼岩高原，而鹤皋真人和八景观多位真人一直和佛门在一起，佛魔道三宗聚首，这种阴谋传言被打破。
另外，妖族圣王也留在遗府，没有离开。
其他势力开始坐不住了，迫切想要打探他们到底在商议什么。敏锐之人已经有预感，修仙界格局稳定了这么久，可能又要迎来剧变。
对此，秦桑全不在乎。
中州局势如何变动，和他干系不大，他在意的莫行道的动向。
化身太扎眼，不敢公然露面，由鬼母代劳，但只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
时至今日，参与遗府出世的修士身份基本被扒出来了，对他们的动向，自然也是万众瞩目。
樊老魔、鹤皋真人等人的动向容易探知。
莫行道独来独往，查不到任何消息，不知慧光圣者最后怎么处置他。
秦桑和莫行道约定脱身后北荒见，他当然是想越快交易越好，以免夜长梦多，不知莫行道是不是担心他配合两族化神引傀儡出来，并未松口。
问题是，如今秦桑被青狐圣王盯上，难免猜疑，也不敢现身了。
“等联络上莫行道再说吧……”
化身暗想。
南下之行还算顺利。
他们刻意绕开甘露禅院和鬼岩高原，进入蛮州，抵达泣灵洞主的洞府，见到了琉璃和本尊。
……
鬼岩高原。
高原荒凉，奇形怪状的巨岩随处可见，晚上来看，犹如无数凶神恶煞的鬼影夜行，因此而得名。
无相仙门遗府被牵引至此，原本渺无人迹的高原上，来往之人陡然多了起来，尤以佛门僧侣最为常见。
此时可以看到，遗府里的乱象基本平复。
混乱的阵禁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除了毁于五行神禁爆发的帝授山，其他地方基本维持原状，当然里面的宝物、典籍都已被搜刮干净。
现在只剩遗府北部几处黑暗地带，是无相仙门曾经的禁地所在，也是整座遗府最危险的地方。
正有人影进进出出，各个气息强横，观其装束，不只佛门高僧，还有天昊楼和八景观的高手。
帝授山旧址。
断山被平整过，顶部开辟成平台，捏土为石，建了一座寺庙。
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在寺中静修，没有允许，行济大师、于宗主和鹤皋真人都不敢靠近。
除了两位化神，寺庙里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莫行道。
静室内。
不知何时布了一座法坛。
知晓因果誓言存在的人，一看便知法坛的作用。
莫行道站在法坛前，遵照仪轨，不折不扣立下誓言。
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都立在一旁，他们是监督者，同时也是立誓之人。
慧光圣者双手合十，手捻佛珠。
青狐圣王则是有些不耐的样子。
“誓言已经完成，两位前辈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可以告知莫某了吧？”莫行道声音干涩。
任何人处在他这个位置，都要承受恐怖的压力。
伏魔之战后，他被两族化神特别关注，并由慧光圣者亲自出言挽留。这段时间即使化神不在，也有甘露禅院高僧贴身陪同，自始自终都没有机会离开遗府半步。
想到秦桑的下场，他岂能不浮想联翩？
他的傀儡还在外面潜伏。
傀儡手握灵犀仙果，莫行道本以为要献上此宝才能保命，不料慧光圣者自始自终没提过此事，似乎对此浑不在意。
既然不是为灵犀仙果，为何独独留下他？
莫行道百思不得其解。
直至今日，两位化神终于召见，莫行道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是死是活总能有个结果了。
但让莫行道万万想不到的是，两位化神修士竟当面设下法坛，并让他先立誓不得泄密，心魔誓言还不够，必须加上因果誓言。
“你可知紫雷为何陨落在心魔劫？古魔为何而疯狂？”慧光圣者目光炯炯，先问了两个问题。
莫行道心脏勐然一跳。
紫雷真人渡劫失败，是最值得惋惜之事，谁也不会认为他心性不足。
直觉自己可能要接触到最大的秘密，莫行道嘴巴微张，却不知该从何问起，有些呆愣。
慧光圣者并未卖关子，将天道魔音之事一五一十告知，包括他们在仙殿、在无妄殿的遭遇，脉络清晰，还有青狐圣王作证。
莫行道越听越心惊，以他的心性，神情也无法保持平静了。
沉默了很久，莫行道才艰难接受这个现实。
他不愿相信，苦心求道多年，离化神超脱仅有一步之遥，忽然多出一个天道魔音挡在前面，突破反而变成寻死。
但两位化神修士也都立了誓言，加上事实，他不得不信。
“为什么……”
莫行道有些茫然，以及不解，“为什么告诉我？”
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对视一眼，沉声道：“我们需要一具傀儡，一具化神期的傀儡，配合我们控制五行冕，东渡归墟。”
第一千六百九十六章 大五行禁绝神光
化神傀儡？
莫行道立刻心生警觉，眼神也变了。
慧光圣者故作不见，继续道：“天道魔音如芒在背，我等化神修士也是笼中困兽，但不甘引颈受戮，东海归墟尚有一线生机。贫僧和圣王了却身后事便要东渡飞升，不会在此界停留太久。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纵然两族合力，也不可能从无到有炼制出化神期傀儡。贫僧观莫施主的傀儡，元婴级数便能参悟出阴阳遁术，潜力不凡，贫僧和圣王愿意全力支持施主祭炼傀儡，再进一步！”
作为一个独行侠，莫行道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大起大落。
千锤百炼过的心性，让莫行道以最快的速度稳住心神，恢复理智和思考能力，意识到两族化神的真正目的。
原来，他们看中了自己的傀儡！
不过，任何坎坷都不及天道魔音这么令人绝望，莫行道被慧光圣者言语之中透露出的绝望感包围，难以自拔。
他有些茫然无措。
任何一位大修士，在听到此事后的反应估计都是近似的。
毕生苦心孤诣修行，心无旁骛，舍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和享乐，因为始终有一个明确目标摆在前面，突破化神。
飞升！
超脱！
如今目标轰然崩塌，他们追求的一切失去了意义，真的能够放下对大道的执念，沉迷于流俗，甚至放浪形骸，浑浑噩噩度过余生吗？
两族化神现在是想要他主动交出傀儡吗，还是他们打算用什么来换？
无数念头从莫行道脑海中闪过。
甘露禅院乃是佛门魁首，修仙界霸主，想必能够许诺出种种诱人的条件，但除了飞升，都引不起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兴趣！
“古魔！凶兽！”
莫行道脑海中灵光闪现，急声道，“既然是魔音，你们生擒古魔，难道没问出什么？还有风暴带里发狂的凶兽，会不会是因为巢穴出了变故？”
见莫行道这么快就恢复清醒，抓住重点，慧光圣者不免高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关于天道魔音的来源，现在有两个猜测：一是魔音原本就存在，仙殿乃是镇压魔音之物，为此界生灵护道。仙殿飞升，此界失去护道者，我等才会直面威胁。如果这样，可能异变才刚刚开始，谁也不知最终会不会导致屏障崩溃，生灵灭绝；另一个猜测是仙殿飞升引发此界动荡，归墟深处发生了未知的变故，那里才是魔音源头。凶兽原本聚居在东海归墟，一般不会到处游动。归墟是此界最神秘莫测的地方，至今无人能够探索归墟深处的秘密，无数化神期前辈前赴后继，方才艰难开辟出通往道标之门的路。”
慧光圣者顿了一下，让莫行道消化这些秘辛，接着道：“贫僧已经命人密切关注风暴带，争取生擒一头凶兽。至于古魔……这段时间，贫僧和圣王一直在想办法帮助古魔恢复清醒。最后发现，古魔和器灵竟似一体的，而且体内融合了至少三种不同的意识，互相吞噬，又遭到天道魔音冲击，混乱到了极点，被疯狂和混沌占据，灵智可能已经彻底泯灭了。恐怕至少需要梳理几百年，甚至更长，才有一线可能恢复，而且由于天道魔音始终存在，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说话间，慧光圣者将莫行道引入内室，看到了封魔桩上的魔躯。
魔躯的外表变得更骇人，触目惊心，肉体膨胀，五官错位，血肉扭曲，近似一个恐怖的肉球。
不知两位化神使了什么手段，魔躯平静下来，不再发出嘶吼，但莫行道能够感受到魔躯体内散发的疯狂。
之前他们都以为是魔染造成的，此时方知天道魔音才是罪魁祸首。
慧光圣者并未对莫行道隐瞒魔躯的状态，对他们的意图也做了详细的解释，“器灵丧失意识，对外界之力反而没那么强的抗拒和排斥了，贫僧和圣王冥思苦想多时，借鉴当年无相仙门以阵御器的办法，应有不小的机会操纵此宝。五行冕最强威能之一名唤大五行禁绝神光，正为禁、逆为绝，逆五行神光主灭杀，伏魔之战时我们深有体会。正五行神光精于封禁，世间宝物无出其右，是贫僧和圣王最看重的，在归墟遭遇凶兽，以五行封禁限制凶兽，迅速脱身，才不会引来更多危险。不过……”
慧光圣者语气一变，沉声道：“正因为器灵疯了，御使五行冕时会被疯狂侵染，需要多人共同分担。”
“如此说来，莫某的傀儡是二位前辈必得之物。”
莫行道苦笑，心知自己没有反抗的能力，索性直言问道，“不知前辈准备怎么让莫某献出傀儡……”
慧光圣者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要看那具傀儡是施主本命傀儡与否。”
莫行道默然道：“不是本命傀儡又如何？”
“贫僧和圣王会拿出宝物，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施主的所有要求。此后大陆和东海任施主来去，无人敢和施主为难，甘露禅院和莫家后人永结同盟……”
慧光圣者侃侃而谈。
这些许诺，被其他人听到定会欣喜若狂。
莫行道却连眼皮都懒得翻动一下，“是本命傀儡又如何？”
而这正是两族化神耗费口舌为他解释这么多的原因。
本命傀儡与普通傀儡区别很大，和本命法宝类似，和主人休戚相关，道基相连，主人陨落，傀儡也会实力大跌，潜力丧尽。
若非他们怀疑是莫行道的本命傀儡，强取不得，只需用他的本尊威胁献上傀儡，不怕莫行道不就范。
即便慧光圣者顾及正道魁首的颜面，不好公然做出强取豪夺之事，也有很多威逼利诱的手段可用。
“只有天道魔音威胁，我等还有抵御之力。听闻傀儡之道有类似融灵的秘术，我等全力助施主的傀儡再进一步，施主用融灵秘术入主傀儡，从而控制化神期傀儡的力量，是否可以规避天劫？”慧光圣者开口却是反问。
莫行道闻言色变，“境界不足，强行融灵傀儡，势必被傀儡之躯反噬，哪怕能够成功，控制一时，后果也不堪设想。轻则将来再无进境，重则迷失，真正变成无意识的傀儡！”
慧光圣者凝目看着他，不语。
莫行道很快冷静下来，意识到对自己而言，这个提议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了。
想想紫雷真人的下场吧，莫行道不认为自己心性能胜过紫雷真人，自行突破必是死路一条。
正常化神、飞升，这条路走不通了，只能另辟蹊径。
先脱离此界囚笼，等到了上界，接触到更广阔的天地，再寻找解决后患的办法，也是无奈之举。
即使没有化神逼迫，他也仅剩这条路可走。
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愿意帮他祭炼傀儡，是求之不得的机缘，单凭他自己，即便本命傀儡融合过阴阳傀晶，也很难在元婴期将傀儡提升上去。
错过这次机会，等两位化神走后，以后他再想这么做，也找不到帮手了。
见莫行道沉默，慧光圣者又道：“如果施主有足够的自信，我等也可助施主强行突破化神，有傀儡护道，可能比其旁人多一丝机会渡过天劫。不过，若施主渡劫失败，陨落于心魔劫之前，贫僧和圣王会用秘术将你残余的真性抢出，打入傀儡，可让傀儡暂时免于跌境，并由我们控制。当然，这种秘术无法长久，施主不必担心一直被我们控制，永世不得超生。”
慧光圣者的话里透着冷酷，令人毛骨悚然。
莫行道费解，“为何非要如此？难道不能等莫某的本命傀儡提升到化神级数，由莫某操纵傀儡，与二位前辈同行？”
一直懒得开口的青狐圣王，闻言发出一声嗤笑，不屑道：“痴心妄想！不谈归墟深处那些匪夷所思的危险，最简单的，那里的灵压就不是区区元婴期能承受的，没到道标之门，你就先爆体而亡了……”
慧光圣者轻点了头，“无数年来，陨落在归墟的化神期前辈也不在少数。去往道标之门途中危机重重，贫僧和圣王自顾不暇，施主即使有傀儡护持，也难保周全。”
……
蛮州。
毒湖之底。
泣灵洞主旧日洞府。
化身和鬼母前来接应。
本尊和琉璃心生感应，出门相迎。
进入洞府，鬼母看到琉璃，眼神一亮，上下打量，啧啧赞叹两声，斜觑秦桑，似笑非笑，“好一个绝世俏佳人，难怪你小子流连忘返，把家里的苦命人儿忘得一干二净！”
秦桑不是第一次领教鬼母的毒舌，面皮还是微微发僵，谁曾想到，从上古时代活到现在的强者这么口无遮拦。
偏偏她还有口无遮拦的实力。
侧目看了眼琉璃，见她只是皱眉，尚未动怒，秦桑连忙迎接鬼母进来，岔开话题，缓和气氛。
正好他有很多事需要向鬼母请教。
通过化身的意识，秦
桑已经知晓占据鹿野、控制冥月卫之事，也知道自己又多了两个徒孙，算是一个势力的雏形了。
本不想在中州创建势力，没想到还是一步步被推上来。以后干脆在中州开一个青羊观分院，云游子前辈肯定不介意在中州开枝散叶。
单单他在无相仙门得到的功法秘术，就足以支撑一个宗门。
鹿野虽小，暂时可用作宗门道场。
不过他身上还有很多麻烦没有解决，这些事容后再议。
寒暄过后。
秦桑心神沉入气海，引动云游剑剑意，用毒珠包裹着沉睡中的蛊王，缓缓从体内飘了出来。
“这只凶虫是晚辈意外得到的，暂时拿它没什么办法，还有暴露的风险，颇为棘手。请前辈掌掌眼？”
回想当日在帝授山的遭遇，便知毒王有追踪蛊王的手段，这段时间秦桑和琉璃一直保持警戒，密切关注遗府的消息，随时准备撤离。
不知鬼母有没有办法驯服蛊王？
蛊王仍在沉睡，通体洁白。
秦桑简单介绍蛊王的神通和来历。
“是炼蛊之术。”
鬼母点了下头，也不怕蛊王突然喷出毒光，探出右手，双指夹住蛊王，拿到面前仔细查看。
秦桑注意到鬼母童孔好似星辰般闪烁，透出不同寻常的光彩，静坐一旁，不敢打扰。
一刻钟后。
鬼母眨了下眼睛，童孔恢复正常，道：“堪称粗陋的炼蛊之术，但也有可取之处。据我观察，像是人为摄来某种力量，借炼蛊之术嫁接到蛊虫体内，从而赋予新的活性。对方能够寻踪，也是基于这部分的联系，但必须在一定的距离内才能感应到，想找到你也没那么容易。”
思索了一会儿，鬼母又道：“此事不难解决。”
接着，鬼母让秦桑撤掉剑意。
蛊王感应到外界的变化，翅膀颤动，便要苏醒。
鬼母手指连弹，一团团白色的雾气飘向蛊王，很快将它笼罩，然后鬼母双掌一合，雾气蓦然收缩。
蛊王如玉般的身体被印上一道道斑驳的纹路，宛如天成的云纹。
秦桑重用剑意进行压制。
鬼母道：“这只凶虫被粗陋的炼蛊之术耗尽了潜力，灵智低微，除非得到逆天机缘，没有进阶的机会了。当然，至少对元婴期修士而言，它还是非常有威胁的。不过，如果你的野心不止于此，不如给毒珠吞噬。毒珠乃是拥有神蚕血脉的懒蚕领悟的神通所化，潜力绝非此虫可比。”
鬼母之言和秦桑的想法不谋而合。
有了鬼母指点，秦桑也可以下定决心了。
只是，蛊王毒光如此强悍，给毒珠吞噬，若还是只能提升辟毒的能力，未免有些浪费。
辟毒甲作用范围狭窄，修仙界用毒的高手只是少数，现在的威力也勉强可用了。
若能驯服蛊王，不如先利用一段时间，有朝一日自己进阶化神，再吞噬也不迟。
秦桑就此事向鬼母请教。
不料，鬼母斜眼看他，“吞了这么多毒物，只能用来辟毒，神蚕血脉岂会这么简单？我后来才发现，那懒蚕的真正神通，哪怕只是和毒道有关的，也没有完全激发出来。按我说的做，毒珠吞噬蛊王，你自然能够御使烈毒。”
第一千六百九十七章 流萤
毒珠，包括之前的肥蚕，由于作用单一，少有用武之地。
一旦获得御毒能力，将大不相同。
还有从怪脸人身上得到的《天绝荡魂神针》，秦桑对神针的威力记忆犹新，自己若能利用毒珠之毒炼成，又是一门极具杀伤力的手段。
想及此处，秦桑怦然心动，立刻向鬼母请教祭炼毒珠之法，得知祭炼毒珠和吞噬蛊王都非朝夕之功，只能徐徐图之。
接下来，他们商议，尽快启程，将本尊送去鹿野疗伤，以免夜长梦多。
更重要的是，鬼母的准备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她自己更是早已迫不及待，只等哑姑状态稳定，便要横渡虚空。
事不宜迟。
当晚众人便决意启程。
他们特意绕开中原，以及各大宗门驻地，专寻险要难行之地，以避人耳目。
除了秦桑本尊有伤在身，鬼母、琉璃和化身都是顶尖高手，途中的艰难险阻构不成障碍，如履平地，顺利抵达北荒地界。
北荒地广人稀、鱼龙混杂，到了这里基本就安全了。后面只要不是正面遇上两族化神，足可确保秦桑本尊的安危。
申晨早早将鹿野移动到附近，他们寻到‘锚点’，登上鹿野，缥缈无踪。
北荒修士全然不知，一个庞然大物正在上空飘动，观其移动的方向，竟是往北海而去。
送回秦桑不久，琉璃便要辞行。
她和掩月庵众尼仓促分开，后面为秦桑护法，不便联络，需尽早回返，送回无相仙门传承，以安人心。
期间，琉璃特意去看望哑姑，但是哑姑并未醒转，只能默默祝福。
她已经将冰仪神盘还给秦桑。
她和秦桑化身道基相近，但又不同。
化身贯彻秦桑以往的做法，一切以突破为目标，主动向冰仪神盘中的寒煞之气靠拢。琉璃则始终坚持自己的道路，坚定不移，只将其作为参照，所以参悟寒煞之气耗时不久。
即便如此，她也领悟颇多，急于回去闭关。
“这是鹿野的信物，信物上的锚点不会更改，以后仙子只需持信物到那，鹿野大阵便有感应。”
秦桑本尊特地出关，拿出一个黑色铁令，交给琉璃，又道，“我准备在鹿野布阵，模仿无相仙门，温养冰仪神盘和火犀珮，并炼制仙台，以期化神。能从无相仙门带出此阵，全靠仙子相助，秦某不敢独享。仙子突破之后，也记得着手准备炼制冰火令。”
他已经从苏子南身上得到延山老人的记忆。
原来，延山老人当年在雪原墓穴拿走的两个冰盒，一个装有水相令，另一个里面则记录渡劫大阵，以及一部分水相传承。
秦桑由此知晓冰仪神盘和火犀珮的真名，以及太极仙台和冰火令的炼制之法，少了自己参悟的麻烦。
风声过后，再出去寻找灵材炼制也不迟。
至于冰仪神盘和火犀珮，只要有大阵维持，持续补充力量，不仅可以护一人渡劫，是能够荫泽亲朋和后人，作为一宗根本的。
渡劫仙阵无名，无相仙门惯常称为过三灾，此阵也是无相仙门用各类宝物拼凑而成，经过验证，对三灾之劫有护持之力，在化神天劫竟也有一定的效果。
当然，用在元婴天劫也是可以的。
但由于补充两件宝物的能量需要时间，冰火令只能用一次，太极仙台也有在天劫中毁掉的风险，且冰火令和仙台炼制难度极高，无相仙门定下规矩，门下弟子必须进阶化神才能启用。
秦桑多次在想，如果云游子当年渡劫时有此阵护持，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目送琉璃远去。
秦桑默然，转身返回洞府。
却见鬼母不知何时过来，斜倚树下，双手抱胸，努了努嘴，“走了？”
秦桑点头。
鬼母啧了一声，有点儿好奇，“好一个冰美人，你小子是怎么搞到手的？”
鬼母一眼就看出秦桑和琉璃之间大有问题。
非是察觉到了邪功烙印，而是在她这种世事洞明之人面前，二人的扭捏之态实在是太明显了。
这段时间，鬼母看着都觉得别扭。
秦桑沉默片刻，问道：“听闻世间有七情入道之法，可若七情失序，反被操纵，又该如何解脱？”
以鬼母之智，闻弦便知其意，红唇微翘，“堵不如疏。”
……
洞府内。
秦桑沉思良久，想的是琉璃和邪功烙印。
方才他和鬼母交流此事。
对邪功烙印，鬼母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鬼母的说法，秦桑当然明白，相信琉璃也不会不明白。
譬如东阳伯那门杀夫证道的秘术。
利用邪功烙印做些什么，或许不仅能解决问题，还能获得好处，当然秦桑不可能献身，而是借鉴这种思路。
但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毕竟他们无法感同身受，不清楚邪功烙印对琉璃造成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秦桑担心的是，琉璃拒绝接受他的好意，故意撇清的做法，不仅是因为抗拒邪功烙印，她自己心里也产生了魔障而不知。
这种心魔，只能等琉璃自己领悟，秦桑贸然插手，反而适得其反。
洞府内响起一声幽幽叹息。
秦桑不再想这些琐事，手掌一挥，将巫族化神的所有遗物取出，摆在面前。
遗物中，有些宝物是两族互通的，秦桑修炼巫族本命虫蛊之术，能够用上。但大都被打上深深的巫族烙印，被秦桑拨到一边。
整理完毕，面前只剩两座星台。
在帝授山时，秦桑担心星台合并会生出异象，等到现在才开始尝试。鹿野已经飘进北荒无人地带，再大的异象也不用担心。
秦桑走出洞府，在周围布下阵法，将两座星台平放在面前。
伸出双手，放在两块星台上方，感受星台和星辰之间的联系，熟悉的感觉让他记起《天妖炼形》，已经荒废很久了。
但他仍不准备重拾此法，而是继续炼化魔火，修炼《火种金莲》，疗伤并不耽误淬炼神识。
‘啪！’
秦桑双手一合，星台合并。
惊人的是，它们立刻紧贴在一起，裂缝内部爆发出一道耀眼的星光，两座星台的力量开始主动融合。
完全不需要秦桑做什么。
预想中的惊天异象没有发生。
不多时，星光暗下去，秦桑凝目细看，发现形态中间的裂缝已经消失了，浑然一体，组成一个圆形的石台。
星台周围似有一层淡淡的星光，一如既往。
秦桑沉吟片刻，身影一晃，盘膝坐在星台上方，催动《天妖炼形》，感觉吸摄星辰之力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变化。
黑蛇老祖派出得意弟子，潜入人族大派盗取星台，巫族化神则将星台带在身边，来到中州，若星台这么简单，未免小题大做。
秦桑毫无头绪，无法破解星台的奥秘。
直至这一日，鹿野飘进北海，停在一座非常普通的石岛上。
此地位于北海西部，相当于整个中州的西北角，地方偏僻，且常年受风暴带影响，渺无人迹，却是鬼母选定的飞升地点。
鬼母触动秦桑洞府的禁制，带来消息。
她已经决定，立刻布阵，争取在一个月内飞升。
如此仓促，秦桑虽有心理准备，也不免有些怅然，迎鬼母进来，取出巫族化神的遗物，任她挑选。
说是给鬼母，不如说是给哑姑傍身。
鬼母也深知这一点，毫不客气。
“有点儿家当嘛……”
鬼母挑挑拣拣，拿走一些，将其中几样拨回秦桑，“你修炼我族的本命虫蛊，按我说的办法祭炼，这些也能用上。像这枚离垢珠，炼化之后让你的蝴蝶吞下，你们共同操纵此珠，足可令它的神通威力更上一层楼。还有这根青灵桩，炼制手法太粗糙，反倒保留了灵物青灵芝特性，剥离出来，修炼《盘瓠真经》的饲灵法事半功倍……”
鬼母不吝指点，秦桑一一记下。
得到《盘瓠真经》，秦桑还没有好好参悟，明师便要飞升，只能将鬼母的话囫囵记下，以后慢慢领会。
接下来，提升天目蝶的境界也是重中之重。
最后，秦桑取出星台，请鬼母掌眼。
现在返回沧浪海不现实。
虽然得到了海图，可风暴带里有发狂的凶兽到处游曳，非常危险，秦桑不敢保证还能像上次那么幸运。
星台在他手里，只能用来辅助修炼《天妖炼形》，而且无法再引动星辰之力灌体突破，不符合秦桑预想的价值，无异于宝珠蒙尘。
万一星台对突破化神有帮助，敝帚自珍的做法未免可笑。
“这个……”
鬼母接过星台，翻来覆去观看，眉头蹙起，“你确定这是我族之物？”
秦桑闻言微怔，详细介绍两块星台的来历。
鬼母沉思一会儿，道：“我族和星辰之力有关的神通宝物不在少数，但本宫记忆中，没有和星台波动相近的存在。当然，本宫不仅修为被封印，记忆也残损太多太多，可能这部分的记忆被抹去了。上界巫族好象存在不同的氏族，每个氏族传承有区别，说不准是哪一氏族的宝物，要看沧浪海巫族主支的血脉出身。不过，依本宫之见，另外两种可能性最大……”
“一是此宝和我族无关，我记得你说过沧浪海巫族传承残缺，被迫修炼人族功法，可能都是外来者。二是此宝仍不全，缺少关键之物，所以你我都无法引动形态内部的禁制。”
说着，鬼母将星台丢给秦桑，除了横渡虚空，其他东西勾不起她的兴趣。
秦桑接过星台，若有所思，看来要等返回沧浪海才能解开谜题。
……
一月后。
石岛。
秦桑和鬼母并肩而立，看着面前的一汪泉水，神情严肃。
化身正带着冥月卫在周围巡视，申晨奉命将鹿野移动到远处。
泉水中漂浮着一张竹床，哑姑盛装打扮，表情恬静，静静躺在竹床上，双手叠放胸前，仍在睡梦中。
她眉心浮现出一道虚影，肥蚕摆动肉躯，似乎在向秦桑告别。这段时间它被鬼母折腾的厉害，硬是瘦了一圈。
泉水无波。
四周垒土为台，布下大阵。
一切准备就绪。
“开始吧。”
鬼母轻声道。
秦桑轻吐出一口气，深深看了哑姑一眼，缓缓后退。
鬼母登上祭台，仰望天穹。
已至深夜，今日无月，漫天星河。
直至子时。
鬼母收回视线，冲秦桑点了下头，陡然振起双臂。
没有任何声音，秦桑心脏却重重跳动了一下，被引入一种莫名的韵律。
祭舞！
鬼母高举双手，身躯扭动，似欲将苍穹揽入怀中，停顿少倾，然后爆发出更有力量的舞姿。
夜色下，鬼母身影如蛇，一举一动都带着奇异的韵律，和天地自然契合。
秦桑下意识屏住呼吸，几乎要沉浸在里面，陡闻风雷之声，再看天上不知何时云气阵阵，电蛇驰骋，俄而雨丝飘落。
天地都在应和鬼母的祭舞！
‘轰隆隆……’
雷声震天。
池水却没有丝毫波澜，祭台散发出奇异的光彩，不断向竹床聚拢，愈发耀眼，仿佛天地之间的光都在照耀哑姑！
鬼母完成最后一个舞姿，重踏祭台。
‘轰！’
祭台、石岛，乃至周围海水都在巨震，天地以雷声回应。
秦桑霍然抬头，惊讶发现，星河似乎也震动了一下，星辰出现刹那的闪耀。
下一刻，鬼母身体陡然僵硬，一道流光自眉心飞出，一闪没入哑姑体内。
秦桑心知最关键的时候来了，屏气凝息，只见祭台中心的光越来越刺眼，竹床本体逐渐变得透明，渐次虚无。
当光芒明亮到极致。
哑姑和竹床陡然消失。
“下次再见，记得叫她的真名。”
鬼母的声音在秦桑耳畔响起，虚无缥缈，似在轻叹。
秦桑死死盯着祭台中心，忽见一点莹光。
似一只流萤，飞到他头顶上方，在那里盘旋，恋栈不去。
秦桑仰着头，忽觉脸颊一抹凉意，手指轻触，似有水渍，顿时心神一紧。
下一刻，莹光蓦然高飞，快若闪电，速度爆发到极致，甚至无法用快慢来形容。
只是一个恍惚，莹光便射入天穹，隐入万千星辰，倏然不见。
第一千六百九十八章 传道
那一刻。
整座星河都在为她们闪烁。
仰观夜空的人或许看到了异象，却不知有人正在横渡虚空，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秦桑凝望繁星璀璨的夜空，又看向空空如也的祭台。
按理说，化解这个长达五百年的执念，应该会感到无比轻松，秦桑却恍然如梦，静默良久。
那抹凉意久久无法挥去。
这一刻的感觉，可能永远也不能忘怀。
想起鬼母最后的留言，秦桑喃喃自语。
“流萤……”
她真的变成流萤飞走了！
还有肥蚕。
如今，他身边只剩下那枚毒珠，是这份维系五百年的羁绊余下的唯一联系，印证那过往的岁月。
秦桑一步步登上祭台。
看起来祭台本身变化不大，这时秦桑才发现，祭台大阵的威能已经在祭舞完成时耗尽，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土台。
泉池中的灵液也灵性全无。
鬼母的肉身还站在那里，保持着最后一个姿势。
对这具肉身，鬼母并没有特别的交代。
秦桑上下打量，发现肉身皮肤正快速失去光泽，干裂的皮肤上浮现出巫族神纹，似乎不是夺舍那么简单，被鬼母用巫族秘术炼制过。
看不出什么名堂。
秦桑翻掌下按，地面‘隆隆’震动，土台、泉池，连带着鬼母肉身，一并沉入地底，所有痕迹被抹去。
最后看了几眼，秦桑飞身而走，回到鹿野，化身很快也带人回归。
冥月卫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些莫名其妙。
秦桑留下返回北荒的命令，便又去洞府闭关了。
这一次，他没有入定，准备将在无相仙门的收获仔细整理一遍，离开无相仙门后，忙于疗伤和流萤飞升之事，还没有好好梳理过。
首先是在琅嬛玉阁得到的一些低阶功法、法咒、道术，他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但既然动了在中州创立青羊观的念头，留给弟子们修炼再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秦桑又取出一些空白玉简，将此次得到的其他典籍都铭刻下来。
其中有水相、金相和木相三脉传承。
水相传承是最完整的，包括冰仪宫和雪原墓穴两部分，当然也有重叠，另外还有沸雪丹丹方在内的丹道传承。
其次是木相一脉，有几门传承和顶级功法《木皇策》，以及《后天木人碑》大神通和完整的炼器传承。
金剑里记录的金相一脉剑阵。
另外还有在琅嬛玉阁顶部得到的各种残篇。
其中大部分功法道术并不契合秦桑，只能作为参照，但留给青羊观，可以极大丰富传承，毕竟都是世间顶级的存在。
加上北海的几脉上乘传承，不知以后入门弟子会不会挑花眼。
秦桑后知后觉，承接无相仙门这么多遗泽，都能叫青羊观一声小无相仙门了。
将这些分门别类整理好，先放一边，秦桑又取出那几样在宝池钓出来的宝物：和《阴阳天斗秘术》有关联的拙玉、承影剑、破鼓和卷成画轴的图卷。
得到这四样宝物纯属意外，不是残破就是来历不明，秦桑现在有时间好好参悟，可仍是一筹莫展，不再浪费精力，均都收起。
以后他在炼器一道的境界大进，或有转机。
最重要当然的《元神养剑章》第十一层和第十二层，分别对应化神期和炼虚期，秦桑境界未到，只能浅浅参悟一遍。
最令秦桑震惊的是，七枚杀符随着境界提升而发生的变化。
元婴之前，修炼者的主要任务是凝练杀符，然后在金丹后期分出共计七道剑光，秦桑称之为剑魂。
进入元婴期，需将本命灵剑上的杀符，投射到七道剑魂之上，然后将这些剑魂和自己的七魄融合。
而这都是在为后面做铺垫。
随着境界提升，修炼者竟能逐渐分出七道剑魄，每道剑魄都是秉承剑意而生，唯精剑道。
七道剑魄配合御使本命灵剑的本尊，共同结成《七魄杀阵》，才是真正的剑道杀阵！
当然这些离秦桑还有些远。
怀着期待，秦桑又将目光移到另一些宝物上。
和渡劫大阵有关的冰仪神盘、火犀珮和冰火令。
心念微动，化身推门而入，拿起冰仪神盘和火犀珮，以及一大批灵材，准备着手布置温养宝物灵阵。
这两种阵法并不复杂，秦桑早已在鹿野选好了地方。
然后是和怪脸人一战的收获。
天玲珑灵胚他暂时不准备动。
木甲已经交给化身炼化，作为防身宝物。
蛊王被鬼母用秘术安抚，陷入沉睡，无须时刻防备，只等秦桑将毒丹重新祭炼完成，便着手吞噬。
最后是赤玄古树的碎片。
此宝破损严重，无法用来修炼《后天木人碑》，留作以后炼器用。而秦桑也不可能舍弃身外化身，欲修此术，必须另寻依托之物。
在火犀岛得到的宝物最少，却是在帝授山帮助最大的。
摩尼珠无疑是防御至宝，正存放着魔火本源。
火玉蜈蚣自出府后便一直在沉睡，等将冰封的火灵尽数吞噬，想必修为定会大进。
在帝授山，虽有诸多波折，收获绝对称得上丰厚。
火犀珮、化神遗物、道韵、五行丹……
有巫族化神的遗物打底，后面修炼《盘瓠真经》，提升天目蝶境界，将会容易很多。
在秦桑眼里，五行丹的价值仅次于后续功法，只是后面交易可能还要有波折。
苏子南的遗物也让秦桑大发一笔横财，不愧是化神传人，宝物繁多，单论灵石，就足以支撑一个宗门发展了。
怪脸人就显得寒酸不少，但以他的修为，也曾搜罗到一些天材地宝。
价值高的留下，剩下的交给化身，以后用来发展宗门。
留下的那些也不是全都能用上，以后可以拿出去换取他需要的宝物，支撑他修炼。待处理完琐事，秦桑便要闭关，专心朝后期圆满冲锋。
无字玉璧道韵和佛骨舍利已为他的道途扫去了许多尘埃。
三尸殁神幡，现在可能叫一尸殁神幡更合适，苏子南融入魔魂，还在恢复中，秦桑正在祭炼，准备等千寰镜修复后，一并交给化身。
千寰镜有轻微残损，不难修复。
以后，化身身上多了木甲、千寰镜和魔幡三件重宝，实力飙升一个档次，恐怕一般大修士都不是化身的对手。
这还是以化身没有突破为前提。
而在无相仙门之战前，化身便已经触及瓶颈，感应到突破契机，进阶元婴后期指日可待。
化身突破、助天目蝶进阶、本尊炼化魔火本源。
这些是秦桑接下来的目标。
另外一些，譬如参悟无相仙门传承，炼制太极仙台和冰火令，也都是必须要做的。
事务压身，秦桑有化身分担，也有种分身乏术之感。
还有一件重中之重，和莫行道交易灵犀仙果！
苏子南通过冥月卫在北荒控制了一些下属，秦桑将那些下属整合，在北荒飘荡的这段时间，源源不断有情报送上来。
秦桑密切关注甘露禅院的动向，试图找到蛛丝马迹，查明莫行道的下落。
可不知慧光圣者究竟在谋划什么，自从于宗主进入鬼岩高原后，青狐圣王，以及道佛魔三大宗门便没有离开过。
曾参与伏魔之战的樊老魔、毒王、岳凌天等人也没有在外面露过面。
莫行道可能仍被留在遗府。
秦桑已经派出一名冥月卫，潜入他们约定的交易地点，等待莫行道。
整理完毕。
化身收起一应宝物，转身离开。
秦桑本尊停了一会儿，也走出洞府。
他的洞府开辟在竹林深处，苏子南原本用来祭炼三尸殁神幡的地方，如今清除阴森的气氛，仙雾缭绕，颇有仙家洞府气象。
走出几步，秦桑听到‘咝咝’的声音。
蛇洞还在原来的位置，苏子南豢养的地缚龙，有一部分实力尚可，秦桑不准备抽筋炼宝，留做护山灵兽也不错，但要先化解其凶性。
走出竹林。
外面的花海仍在，但经过申晨精心改造，少了脂粉气，多了自然和谐之感，正合秦桑之意。
这个便宜徒弟也懂得揣摩上意？
秦桑微微一笑，飞向花海另一侧，不多时便见山脚下几间新建的寮舍，并传出申晨讲道的声音。
一栋竹阁里，申晨盘坐在上首，讲的内容极为浅显，乃是刚刚接触修行之人才会听的内容。
谢意、周离正专心听讲。
在他们身后，还盘坐着几个貌美女子，也都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
秦桑落在竹阁旁，阁中无人察觉。
这时，一个女子端着竹盘，上有一壶灵茶和玉杯，从小路快步走过来，看到秦桑，大惊失色，‘呀’了一声，手臂一抖，竹盘上的东西险些甩出去。
“奴婢叩见老爷！”
女子跪地，声音颤抖。
阁中讲道声戛然而止，申晨钻出来，看到秦桑，忙跪地行礼，谢意、周离和那些女子也一窝蜂出来，哗啦跪了一地，有的叫师祖，有的叫老爷，乱得很。
见秦桑看向那些女子，申晨有些尴尬，忙道：“启禀师尊，苏子南此魔的姬妾并非都是心甘情愿。经过弟子仔细甄别，大部分已经抹去记忆，妥善送回家去。剩下几个无家可归之人，证实都是被他强行虏来的，向弟子苦苦求情，想留在鹿野终老。弟子想到师尊的嘱托，贸然将她们丢下，可能招致灾祸，但也不敢擅做主张将她们留下，正想等师尊出关，再做处置。”
“你倒是怜香惜玉。”
秦桑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申晨惴惴不安。
“鹿野养几个人还是养得起的，将她们留下也无妨，道场里的俗事也需要人来打理。至于这些……”
秦桑看向几个听道的女子。
苏子南看上的姬妾，身具灵根的比例极高，这些都是新带上来的，修炼时间不长，境界都不高。
几女惊惧不安。
她们若心怀不轨，瞒不过秦桑法眼。
“若有心性天赋上佳之人，可酌情选为记名弟子。”
屏退众女。
秦桑带着申晨和两个徒孙飞向山顶，那里早已按照秦桑的命令建好了一座道观。
道观里陈设很简单，供桉上也没有供奉灵位。申晨师徒三人好奇看着秦桑走到供桉前，郑重取出三个牌位，分别是云游子、寂心道人和明月。
申晨机警，立刻带着徒弟行礼。
“青羊观由云游子前辈开创，为师曾得寂心道人和明月恩惠。后遵云游子前辈遗愿，承继青羊观道统，发扬光大……”
听到此言，申晨有些意外，想遍中州，似乎没听过青羊观这个名字，然后便听秦桑道：“青羊观位于北海，为师为寻道，从外域而来，于风暴带穿行数十年，终抵达中州……”
申晨张大嘴巴，难以置信。
他们没有亲身感受过风暴带，但听说过太多太多恐怖的传言，师尊竟是来自外域，难怪之前籍籍无名。
一朝出山，便在中州闯出惊天威名！
申晨难以想象在风暴带穿行数十年是什么概念，心里对师尊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为师今在中州再设青羊观，虽隔两域，道统不易。日后若有机缘，遇到北海同门，不可互相争斗……”
秦桑语气严厉，一一道明宗门法规。
申晨、谢意和周离垂首，谨记在心。
“申晨，你是为师亲徒，便是青羊观二代弟子，上有李玉斧、梅姑、上官利锋、赵盈、谭忆恩等人……”
说起这些名字，秦桑的声音不禁低沉了几分，不知还有几人尚在。
秦桑知道，两边青羊观弟子相见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该做的章程必须一丝不苟完成，而且若有一方出现大修士，决意外游，还是有见面可能的。
在本尊训戒弟子之时。
化身已经来到竹林后方，进入一处刻意开辟出的山洞，将一件件灵材流水般打出去，布下灵阵，又将冰仪神盘和火犀珮放进去温养。
接下来，化身没有离开，在冰仪神盘旁闭关参悟。
……
时间缓缓流逝。
青羊观新设，秦桑便做了甩手掌柜，由冥月卫辅助申晨打理，逐渐步入正轨。
正当秦桑潜心苦修之时。
北荒终于传来消息，莫行道在约定的地方现身了！
第一千六百九十九章 百川墟
百川墟。
这个名字的来源有两个说法。
一是墟市周围的地势，其位于北荒东海之滨，附近水脉发达，呈百川归流之势，汇入东海。
第二个说法是开创墟市之人名号百川老祖。
东海之滨乃是北荒最富庶之地，超过半数的北荒魔门将山门建在此地，相比于北荒其他地方，算是安宁之地了。虽不及中原，修仙者事事受到约束，各大魔门也约定俗成，形成了一定的法度，一般不敢肆意妄为。
但在魔门横行的地界，永远不缺少破坏规矩之人。
是以，哪怕在东海之滨，能够保证安全，让双方放心交易的地方也不会太多，百川墟便是其中之一。
百川墟的主人敢于立规矩，也有让别人遵守规矩的能力。
选在百川墟交易，还有一个深意。
据传百川墟和金玉门关系匪浅，甚至有人称，控制百川墟的势力根本就是金玉门弟子，一体两面。
金玉门富甲天下，就是因为能够涉足东海、北荒和中原三地，左右逢源。
莫行道出身北荒，秦桑也要防备莫行道结交魔门，心生歹意，百川墟是双方都能接受的地方。
那时还没被圣王追杀，秦桑只是习惯性谨慎。
如果他没有受伤，本尊和化身齐至，不怕莫行道使诈，除非莫行道纠集所有北地魔门围猎他。
百川归流，河道上自然少不了船只。
甚至，有很多修仙者占据百川墟市附近的水脉，用灵阵封锁一片水域，制作法舟，停在河面上，作为洞府。
也有类似的洞府向外租赁。
一艘看似寻常的法舟里，一名冥月卫正在舱内静坐。
忽然，冥月卫眼皮颤动，从入定中苏醒，右手一翻，掌心有一块小巧的玉印，乃是一种用于传讯的符印。
符印微亮了一下，在昏暗的洞府里很醒目，顶部的玉珠散发出有某种韵律的光晕。
冥月卫见状神色一紧。
对玉珠恭敬道了声：“参见主上！”
“莫行道还在洞府？”
符印里传出秦桑化身的声音。
此时，秦桑化身已经来到百川墟附近，并未露面。
前些日，秦桑接到消息，莫行道在百川墟现身，便命属下暗中关注莫行道的动向。冥月卫仅是元婴初期，即便倾巢出动也不可能跟踪莫行道，只会白白送死，秦桑本没有报什么希望，只让他们搜集信息。
不料莫行道没有刻意隐藏的意思，留下之前约定的暗记，便在百川墟西市租赁了一座洞府，从未出去，似乎是在静等秦桑上门。
当然，莫行道是否真身到此，还是和秦桑一样故布疑阵，谁也不清楚，冥月卫也不敢进去查看。
“未曾见他出来过。”
冥月卫答道。
远处，秦桑化身面露沉吟之色，望向百川墟方向。
此次仅有化身到此，本尊伤势严重，即便赶来也很难发挥出什么作用。万一出现意外，化身替劫，还不至于伤及根本。
片刻之后，化身对手中的符印说了些什么，对面的冥月卫恭声应是，但当断了联系，眉头又紧皱起来，有些忐忑不安。
可他被冥月印控制，生死操之于人手，不敢反抗。
好在，新的主上似乎不像苏子南那么喜怒无常和残暴，提前交给他一件宝物，已经祭炼完成。
冥月卫开启芥子袋，取出一面宝镜，正是已经修复好的千寰镜。
手掌轻触宝镜对面，灵力在掌心吞吐。
‘哗！’
镜面大亮，射出浓郁的光芒。
奇特的是，光柱似乎遇到了虚空中的无形屏障，戛然中断，随着光芒强弱变化，虚空之中逐渐形成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千寰镜。
镜影仅存在了一瞬，旋即隐去。
将镜影留在这里，沿途播撒无形镜印，遇到危险便可以轻易脱身，逃回法舟。千寰镜无疑是逃生异宝，缺点是需要提前准备，且受到距离限制。
镜影聚形。
关乎到自身安危，冥月卫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独自离开法舟，登上一艘游船，驶进百川墟。
城内也是河道纵横，城中心更是有一座灵湖，东南西北四市都是围绕灵湖而建，俨然一座水城。
冥月卫毕竟也是位元婴祖师，没有不开眼的蟊贼找他的麻烦，顺利入城，进入西市，来到莫行道的洞府前。
触碰禁制。
很快，洞府开启，走出一人。
此人乃是文士打扮，外貌身形和莫行道迥异。
“道友是……”
文士双目微眯，面露疑问。
话未说完，便见冥月卫眉心血气凝聚，浮现冥月印。
文士微微一笑，身形、五官扭曲变化，露出真容，竟是莫行道真身到此！
留下暗记时，他就做了伪装，若是以真面目示人，北荒第一散修入城的消息传出去，整座百川墟都要人心惶惶。
他和苏子南同行过一段时间，但也没见到所有冥月卫。
看到冥月印，方才确认对方身份。
“道友请进，敢问道友法号？”
莫行道伸手一引，很是客气，并未因冥月卫的身份而慢待。
“奴仆之身，无颜再用旧日名号。”
冥月卫神情漠然。
莫行道点点头，不以为忤，又问：“清风道友安好？”
昔日见到苏子南残婴被擒，便知鹿野和冥月卫肯定落到了秦桑化身手里，秦桑化身的名号清风道长，在谢家全家去甘露禅院哭门后，也已经随着无相仙门的消息盛传开来。
“在下正是奉主上之命而来。”
冥月卫谨记职责，一句也不多说，立刻取出传讯符印，告知化身内情，然后自行退出洞府。
符印传出化身有些模糊的声音，“莫道友。”
莫行道的回应出人意料：“秦道友来晚了，让莫某一阵好等。”
沉默了一会儿，化身方才道：“道友已经知道了。”
“圣王蓄意不轨，但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为秦道友鸣不平的，绝不只莫某一人，只叹人微言轻，”莫行道沉声道。
化身轻叹，“莫道友能有这份心思，秦某心领了。秦某现在的难处，道友定也知晓。迫不得已，只能用这种方式和道友联络，望道友勿怪。”
莫行道道了声无妨，然后看了洞府外一眼，疑惑道：“秦道友应该不会将五行丹放在冥月卫身上吧？莫某已经将灵犀仙果带来了，不知秦道友此举是何意，之前的约定还算不算数？抑或改变交易方式？”
至于他自己，既然前来，已经能证明他的态度。
化身并未回答，自顾自说道：“秦某也和莫道友一样独来独往，身边无人帮衬。被圣王逼迫，秦某虽侥幸脱身，却也因此身受重伤，动摇根基，本尊伤势极为严重，至今未愈，身外化身修为不够，尚不足以独当一面。”
莫行道默默听着，没有插言。
“非是不相信莫道友，可两种灵药干系甚大，而秦某被圣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已是惊弓之鸟，即便全盛时期，也着实不敢托大。”
解释完自己的处境，化身方道，“交易之事是秦某主动提起的，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莫行道差不多听明白了，“秦道友的意思是……”
“五行丹和灵犀仙果均是要在破境的那一刻服用，于你我而言，都非迫切之物……道友修为应该尚未臻至圆满吧？”
化身忽然反问。
莫行道神色微动，没有回答。
不过，他们境界相当，之前甚至交过手，秦桑虽看不透莫行道的底细，也能通过一些迹象简单判断。
化身提议道：“既然不是迫在眉睫，道友可否通融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秦某本尊伤势好转，再设法交易如何？”
被青狐圣王盯上，容不得秦桑不小心。
莫行道能将灵犀仙果带出来，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但他又在鬼岩高原呆了这么久，秦桑岂能没有猜忌？
即使化神威胁，化身独自面对莫行道和傀儡，也显得太单薄了。
关乎身家性命，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秦桑试图拖延一些时间，至少等本尊炼化魔火本源，面对化神有一战之力，再考虑交易的事情。
且不论神识大进带来的好处。
秦桑根据伏魔之战两位化神的表现估算，只要炼化魔火本源，火莲也能有化神级数的威能，而火莲被他掌控，如臂使指，消耗远比六只火鸟要小。
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莫行道的傀儡精通阴阳遁术，神出鬼没，顾虑要比他小一些。
为说动莫行道，秦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并派冥月卫前来以示重视。
双方怀有默契，没有提及六州堂易宝会后的那场合作和交易，但都对对方的身份心知肚明。那次交易还算愉快，打下不错的基础。
他们现在算是为对方保管灵药。
如果莫行道全然不顾其他，执意现在交易，秦桑就要好好揣摩莫行道的意图了。
莫行道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沉默片刻方道：“莫某此次前来，有两个目的。一是赴道友之约，二是替人传讯。”
符印另一侧，化身双目陡然一缩，全身陡然紧绷。
隔着符印，莫行道似乎也能感受到化身的紧张。
他语气平和道：“道友莫忧，莫某是奉慧光圣者之命而来。临行前，圣僧交给莫某一粒沙，言及在联络到秦道友的时候打开沙中禁制，有重要之事与道友详谈，关乎青狐圣王和道友的恩怨、谢家以及道友未来的处境。以示诚意，圣僧真身仍在中原。秦道友若不介意，莫某便现在将沙砾打开。”
沉默了好一会儿。
化身确定对方不可能通过符印追踪到自己，仍在身外加了层隐蔽禁制。
若非传讯距离受限，他肯定撤得更远。
慧光圣者出面，想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谢家哭门，堵不住悠悠之口，感受到了压力？
慧光圣者能为他挡住青狐圣王不成？
对方当然有这个实力，但秦桑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
既然是让莫行道来传讯，慧光圣者定然知道交易之事了。此事应对不好，交易恐怕又有波折。
化身沉声道：“道友请便！”
莫行道这才从芥子袋取出一粒黄沙。
看似寻常的一粒沙尘，在莫行道打入印诀之后，蓦然膨胀，化作无数微尘。
佛门常言一沙一世界，正如此景。
微尘悬浮在洞府内，将整座洞府都染成昏黄，隐有风沙之声，接着微尘中显现出两道人影的轮廓。
人影模糊，由黄沙组成，但能看出是一老僧、一女子。
慧光圣者竟利用这粒黄沙异宝，用大神通将念头从中原传到这里。
老僧沙影眼神呆板，面对符印，嘴唇开合，声音和慧光圣者一般浑厚，“可是秦施主当面？”
片刻后，化身应道：“参见圣僧。”
确认身份，慧光圣者语速突然加快，“此传念之术无法维持太久，贫僧长话短说。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贫僧愿做中人，化解秦施主和青狐圣王之间的恩怨，不知秦施主意下如何？”
对面的化身愣了一下。
没想到慧光圣者真会出头，主动插手这种事情。
中州正道难道真会秉持正义？
迟疑了一下，化身冷声道：“什么恩怨？只是秦某单方面被圣王追杀吧？那两头鳄妖究竟是不是圣王之徒，大家心知肚明，就不要再拿这种哄骗世人的把戏了！”
一旁的青狐圣王虚影一语不发。
慧光圣者的语气没有起伏，平淡地道出真相，“贫僧已经问清楚，青狐圣王之所以对施主出手，是因为被施主身上的一件宝物吸引，加之以前的仇怨，所以毫不犹豫动手。贫僧也知这种理由站不住脚，更不能理所当然。但我等修行到这般境界，此类事情屡见不鲜，也深知从没有解不开的冤仇。若能解开此结，施主不必如此谨小慎微，也能如释重负吧？所以贫僧觉得，未必没有化解的可能。”
不知是不是秘术真的维持不了太久，慧光圣者的话非常直白。
对方如此坦然，化身倒是有些哑口无言了。
不等化身回应。
慧光圣者继续道：“青狐圣王诚心悔过，愿意付出代价，赔偿施主的损失，并立誓以后不会主动对施主不利，贫僧愿做见证！”
第一千七百章 贵客
“赔偿？”
化身发出一声冷笑。
对他这种反应，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不做回应。
他们相信以秦桑的修为，不会控制不住情绪，没必要浪费无谓的口舌。
慧光圣者双手合十，沙影的神情和双目都显得有些呆板无神，但任何人接触到他的眼神，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压迫之感。
化身静默了一下，似乎也知道这种手段无效。
他感受不到沙影带来的压力，也没问究竟是什么东西引来青狐圣王觊觎，只是好奇，开口反问。
“圣僧为何要趟这场浑水？”
“阿弥陀佛。”
慧光圣者诵了声佛号，“两位施主的仇怨尚未到不可调和的地步。秦施主虽未到化神，亦是屹立于此界巅峰的顶尖强者，两位施主发生争斗，势必影响深远。贫僧不忍见到两位施主仇怨继续加深，牵连无辜众生，致使修仙界永无宁日，是以先劝阻圣王，再和秦施主商讨。”
听闻此言，化身眼神冰寒。
他从慧光圣者这番话听到的不是悲天悯人的情怀，而是一种威胁。
当然，这种威胁不是源自慧光圣者，而是借慧光圣者之口，向秦桑传达青狐圣王的意思。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青狐圣王已经死死盯上他，不能满足青狐圣王的要求，接下来准备面临青狐圣王和圣王宫无休止的追杀吧。
等炼化魔火本源，秦桑或许面对化神修士有一战之力，但也仅此而已。
青狐圣王麾下还有圣王宫，大妖无数，而他的势力太弱小了，只有一个身外化身能上得了台面。
冥月卫还不够妖族塞牙缝的。
除非秦桑不顾风暴带里凶兽的威胁，躲到北海或者沧浪海。去西土最简单，但被鬼母得逞后，佛门势力势必严加看守，也不安全。
而且秦桑必须保证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此界大部分是风暴带，安全之所就这么多，真以为风暴带挡得住化神追杀？
谁又说得准，中州势力手中有没有此界海图？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
青狐圣王未必愿意在他身上浪费这么多精力，锲而不舍追杀到外域。
但可以肯定，中州不好再待了。
即便鹿野足够隐蔽，能保证秦桑的安全，肯定也不敢把冥月卫放出去了，一旦爪牙被连根拔起，和外界的联系也被斩断。
莫行道甘为化神驱使，只怕他们之间的交易已经暴露。
不仅灵犀仙果成了奢望，以后想出门都难。
而秦桑后面的修行，以及《盘瓠真经》的饲灵之术，肯定有需要外物的时候。
更有甚者，秦桑不听慧光圣者的劝诫，而慧光圣者为防止妖族祸乱修仙界，或许让佛门暗中配合青狐圣王行事，尽快平复风波。
当是时，天下皆敌！
慧光圣者自持身份，没有明言威胁，但秦桑必须考虑这种可能。
化身大怒，森然厉喝：“圣王就不怕秦某潜入东海，屠尽圣王宫！”
自现身后一直保持沉默的青狐圣王首度开口。
“本王本是陆上一山中野狐，吸纳日月精华开慧，不料引来修仙者，本王侥幸逃得一命，洞中至亲尽皆惨死。曾闻妖族在海上势力广大，本王走投无路，便乘一浮木，独自飘去东海。却不想妖族内部更为血腥，本王无同族庇佑，东躲西藏，却履遭追杀，终于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杀上圣王之位前，血腥常伴吾身，手下妖魂无算，只有敌人，再无亲朋，让你屠尽东海妖族又如何？”
她的语气略带慵懒，仿佛在说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经历。
任何人听到这番话，都要心生寒意，即便隔着传讯符印。
化神修士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顾忌的化神修士。
宗门是道佛两宗化神的软肋，尽管他们能够独霸仙殿，事事都会留一线。
尤其对化神修士，无论什么出身，哪怕鹿老魔这种手上沾满血腥的老魔，都是先礼后兵，礼送出境。
对这样的青狐圣王，慧光圣者也要礼让三分。
这些是青狐圣王一面之词，或许有虚张声势的成分，不过青狐圣王的态度已经表现出来了。
这样的对手，什么威胁都没有意义。
“我怎么知道，青狐圣王不是借圣僧之手，将秦某引出来，圣僧又将如何保证秦某的安全？”
化身也不再做口舌之争，向慧光圣者发问，直指问题的核心。
慧光圣者等的就是这句话，早有腹案般，语速飞快道：“秦施主的顾虑，贫僧尽知，今日正要与秦施主商议此事。首先，当由青狐圣王和贫僧指心魔立誓，绝不再对施主本尊、化身及亲朋出手，若圣王毁诺，贫僧绝不会袖手旁观。誓言内容由贫僧草拟，二位施主再加补充……”
慧光圣者迅速将誓言内容口诵了一遍。
不过，秦桑在意的不是誓言多么详尽，淡淡道：“不瞒圣僧，秦某一直对心魔誓言心存顾虑，且不论种种规避之法，佛门大愿也有毁愿、弃愿之说，何况一句誓言？”
似乎预料到秦桑会这么说。
慧光圣者毫不迟疑道：“既是贫僧作保，二位施主化解恩怨当在蔽寺进行。贫僧欲请清风道长法驾甘露禅院，坐而论道。贵客登门，蔽寺必将寺门大开，恭迎清风道长！到时，贫僧设下法坛，施主见证圣王立因果誓言。”
说起‘清风道长’四个字时，慧光圣者刻意加重了语气。
“清风道长？”
化身心中微动，隐隐猜出慧光圣者的意图了。
据他所知，当日谢家乘坐龙居洞天法舟，众目睽睽之下赶赴甘露禅院。
龙居洞天似乎也想看甘露禅院的笑话，法舟一路护送到寺门前。
谢家上下下了法舟，在寺门前呼啦跪了一地。
行济大师亲自出面，好言相劝，将谢家上下接入寺中，妥善安顿，谢家至今还在甘露禅院。
“不错！”
慧光圣者沉声道，“甘露禅院愿与八景观、天昊楼一起昭告天下，此次伏魔之战，挽救苍生，谢家老祖清风道长献出伏魔异宝封魔桩，居功至伟。为此，贫僧已联络不念山司徒掌门，并准备与各方商议，将浮渡、洪平两郡，及宁州泊郡，交于谢家。”
闻听此言，化身大为意外。
没想到慧光圣者会主动在天下人面前为他正名，还分给谢家这么多利益。
浮渡、洪平两郡还在其次，这些都是秦桑当年从六虚门打下来的。若没有这场变故，等秦桑腾出手来，压服六虚门，早晚是他们的。
关键是宁州泊郡！
宁州是中原六州之一，和涿州接壤，乃是中州最富庶之地。泊郡便在两州边境，和洪平郡相连。
中原六州早已被甘露禅院等顶尖宗门瓜分，错综复杂，水泼不进。
一郡之地，在寸土寸金的中原也不算小了，足以给谢家带来超乎想象的利益，是谢家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谢家兴盛在即，一跃重回名门望族之列！
对秦桑而言，最切身的好处还是慧光圣者公然为他正名。从此他可以占据大义，光明正大以谢家老祖的身份在修仙界活动，虽然只有化身。
至于慧光圣者为什么要将他本尊和化身切割。
秦桑转念便已想通。
为化身和谢家正名，是安抚，也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但青狐圣王对本尊出手，就在慧光圣者面前，如果不将秦桑本尊和化身切割，难免有人质疑。倘若慧光圣者辩称专心对付魔头，没有看出化身和本尊的关系，估计没几个人相信。
“圣僧对秦某也有要求吧？”化身反问。
当时慧光圣者用五行丹换取封魔桩，已经算是对他功劳的奖赏了。秦桑没想过再用功劳要挟佛门，否则两族化神都会被他得罪。
如今慧光圣者亲自作保，大张旗鼓为他正名，必有所图！
慧光圣者毫不讳言，“清风道长继续做谢家老祖，但秦施主不可在谢家留下任何无相仙门传承。另，施主本尊不可与中原宗门暗通款曲，参与中原争端，日后若有传人，也不可在中原传道……”
连续几个‘不可’，让化身哑然失笑。
虽没有禁止他踏足中原，也差不多了。
尤其对无相仙门传承做的限制，难道都怀疑他是火相殿传人不成？
他可不想平白承受这么大冤屈。
“无论圣僧信与不信，秦某并非无相仙门传人，”化身直言。
慧光圣者自顾自道：“只要施主能做到，等施主成就化神，我等会一视同仁，关于化神之后和飞升的一切秘辛，毫无保留，尽数相告。”
秦桑是否无相仙门余孽，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慧光圣者之前准备一网打尽，现在出了这么大变故，傻子也知道肯定要清算。无相仙门余孽躲的躲、藏的藏，短时间休想抓出来。
于是，慧光圣者改变了策略。
借古魔重现世间之事，散播消息，声称古魔乃是无相仙门余孽唤醒，当初无相仙门覆灭，正是因为高层遭受魔染，成为古魔眷属，修仙界付出惨痛代价方才阻止魔染扩散，不料魔染之患影响至今。
过去这么久，即便有人知道真相也拿不出证据，他们也不必再做什么掩饰。
同时在修仙界散布《宁神咒》，让修士自行检查。如此一来，修仙界人人自危，无相仙门后裔人人喊打。
最重要的原因是，留给慧光圣者的时间不多了。
见识了魔灵凄惨的下场，青狐圣王已经失去耐心，不可能等他掌控全局再出发，这次要独占镇灵香，以后说不准会闹出什么乱子。
为此，慧光圣者对甘露禅院的安排也和预想的大相径庭，准备拉拢八景观和天昊楼，以及一些势力缔结长久盟约，具体的细节还需商议。
在秦桑眼里，慧光圣者这些条件不可谓没有诚意。
反正他从无争霸之心，并未期待青羊观多么兴盛，也没想过干涉中原。青羊观掌握鹿野这个顶级道场，日后随便在北荒占据一些地盘即可，没有去中原争夺资源的必要。
等清风道长之名传遍天下。
化身光明正大登门，虽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但慧光圣者要翻脸，何苦这么大费周章，而且哄骗去的只是自己一具化身。
没错，尽管慧光圣者承诺这么多，秦桑也不准备让本尊露面。
“不知圣王看上的是何物？”
感受到慧光圣者的诚意，化身心念闪动，这才问青狐圣王觊觎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果是朱雀真羽等几样至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
出乎意料。
青狐圣王道：“镇灵香。”
“镇灵香？”
化身难以置信，险些吐血。
竟是镇灵香惹出这么大的风波。
早知如此，他绝不会拿出去拍卖！
“你……”
化身欲言又止。
这青狐圣王就是个疯子，镇灵香于他无用，只要青狐圣王好言相商，交易甚至献出镇灵香以保全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镇灵香是圣王必得之物？”
化身心生疑惑，“此宝在化神期也有作用？”
镇灵香很可能是潇湘子在元婴期创出的，用来渡破境时的心魔劫，对化神修士的效果肯定大打折扣，否则潇湘子便是绝世天才。
青狐圣王道：“作用轻微，但本王需要大量镇灵香。”
“大量……”
化身恍然，原来对方要的是配方。
不料，青狐圣王语气一转，“你若愿意拿出你手中的那种灵火交易，本王也乐意之至，绝对让你满意。”
“那灵火乃是秦某最大的依仗，圣王若觊觎此火，今日不必再谈了，”化身语气一寒，难怪直接下杀手，原来还盯上了南明离火。
慧光圣者及时插言，“贫僧已劝过圣王，只求灵药配方，不求灵火，交易过程当遵从秦施主的意源。”
化身冷哼道：“不知圣王愿拿出什么宝物，以示诚意？”
“本王手中宝物大多是妖族至宝，不过和人族有关的也有几件。人族无法踏足东海，不知东海富饶。”
青狐圣王语气充满诱惑，“比如，一座人族用于修炼的上古聚灵阵……”
第一千七百零一章 向佛
中原。
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于蒲团上静坐。
他们头顶悬着一片黄云，似是由一圈圈黄沙组成的，围绕他们缓缓旋转，映射出他们模糊的身影，正是用此法将意念投射到百川墟。
听青狐圣王说出上古聚灵阵。
慧光圣者双目张开，看了过来。
察觉到慧光圣者的视线，青狐圣王玩味笑道：“你也想要上古聚灵阵？此阵内有玄机，只对人族有效，异族使用反而有害无利。把灵阵给你，日后人族大兴，远征东海，覆灭妖族，本王岂不成了妖族罪人？”
慧光圣者不答。
以青狐圣王的表现，想必不会在乎东海妖族死活。
除非青狐圣王之前只是伪装成无情。
“老和尚不用枉费心思了，此阵若有这么大的价值，本王早已用来逼你就范。”
青狐圣王直言不讳，淡淡道，“此阵乃是本王突破化神之前前，在东海一处名为净空岛的秘境发现的，本是残缺之阵。本王曾想改造上古聚灵阵，以适应妖族，屡屡失败。本王可以肯定，此界无人能将此阵改造或修复，即使拓印下来，你们人族也不可能将聚灵阵重现，不仅仅是缺少相应天材地宝的原因。”
青狐圣王这般笃定，肯定是有底气的。
慧光圣者深知青狐圣王在阵禁一道的造诣，其涉猎之广，不局限于妖族传承，在无妄殿曾表现过。
伏魔之战，困顿魔躯的悬空之湖和朗月，便是青狐圣王将此道融会贯通，创出的大神通，威力有目共睹。
“此阵具有其他聚灵阵没有的强大效果，除聚灵之外，还有纯化灵气的作用，可惜本王未能堪破阵中玄妙，”青狐圣王惋惜道。
当今修仙者很难理解，这种特殊的聚灵阵如何运转。
不过，此界玄奇之事不胜枚举，仙殿里有比这更奇特的存在，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和认知，皆是未解之谜。
“被本王折腾了几次，又雪上加霜，这座上古聚灵阵将在使用中逐渐自毁。当然，供他一人修炼绝对够了。”
青狐圣王的笑容中忽然露出一丝讥讽，“观此人气息，应是刚突破元婴后期不久，便有这等强绝战力。无论他修为高低，都没有区别，此界除了你我难有敌手，等你我东渡归墟，便无人能制。让他尽快突破化神期，不是正合你意？”
慧光圣者敛目不语。
他们之间的交谈，并未影响到百川墟的交流。
经过青狐圣王简单描述，化身已经知晓这座上古聚灵阵的威能，说不心动是假的。
如果青狐圣王没有虚言夸大，真有那么好的效果，将极大节省本尊修炼的时间，为冲击化神留出更多余地。
谁也不会嫌自己修炼的速度快。
但化身并未松口，“还有呢？”
“你是想要能够突破化神瓶颈的宝物吧？”
青狐圣王看破他的心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这等宝物，放眼此界，绝对是最稀有的存在，即使在名门大派，绝大多数只能凭借自身天赋冲关，否则此界化神修士岂止寥寥数人？本王和老和尚在无妄殿寻觅数百年，也只得到一枚五行丹而已。本王倒是有一门妖族冲关秘术，但不适合人族。不过，你若知道什么线索，本王可以帮你拿到手。”
青狐圣王一言一行都透着霸道。
她倒是想蛊惑慧光圣者，用甘露禅院的宝物和秦桑交易。
但这种宝物珍贵至极，即便天道魔音横亘在前，也不可能轻易拿出去。况且佛门秘宝需修行佛法，不适合秦桑。
谁知天道魔音会不会莫名其妙消失，或者侥幸找到解决之法？
慧光圣者如此看重镇灵香配方，便是怀有一丝希望，改进后的上乘镇灵香能有超乎预期的药效，或可为后人挣得一线生机。
见这个要求无果，化身追问：“东海可有十大神木的下落？”
云游剑由于容纳了云游子真灵，秦桑已经多年没有再向里融入灵木了，生怕污了云游子的真灵。
正因如此，秦桑在元婴期更多为自身修行忙碌，没有耗费太多精力去搜集灵木。
好在云游剑底子厚，先后吞噬十大神木之列的无间血桑和养魂木，材质远非普通法宝可比。
有了《祭元术》，温养的进度变快了很多。
未来云游剑孕育出灵性，又可以继续吞噬灵木了，提前搜集，免得以后还要奔波。
“十大神木？你的胃口不小！”
青狐圣王冷哼，心生不耐。
可惜情势比人强，现在是她求着交易，只能压着怒火道：“以前好像有过十大神木的传闻，但此等异宝一旦出世，要么被人暗中取走，不为人知；要么被强人霸占，炼成趁手的宝物，飞升时带离此界。本王宫中倒是有一株七品碧灵竹，已经开花，虽不及十大神木，亦是世间罕有的天材地宝。”
化身神色微动。
七品碧灵竹，他在某个典籍见过这个名字。
他对此竹的威能不甚了解，不过即便云游剑用不到，整株七品碧灵竹也可作为修炼《后天木人碑》的灵媒，应比赤玄古树更胜一筹。
如此便不用在灵木之躯和身外化身之间抉择了。
不等化身回应。
青狐圣王又主动拿出其他宝物，“我观你神识之强，非同阶修士可比，难道是个灵修，还是修炼有类似的秘术？本王听闻，你曾在易宝会上求购此类宝物，用镇灵香换了近龙涎，本王手中也有几样有助于灵修修行的宝物。当然，你若有信心突破化神，本王还有化神境界的人族秘籍……”
接着，青狐圣王快速说了几个名字，并简单介绍。
她态度倒也端正，干脆列了个清单，供秦桑挑选。
这时，慧光圣者出言提醒，秘术维持的时间快到了，让他尽快决断。
一旁的莫行道默默看着这一切，在他知道天道魔音的那一刻，他的一举一动便不是自己能作主的了。
看到一无所知的秦桑和青狐圣王讨价还价，不知莫行道心里在想什么。
只不过，此时三人都看不到化身现在的表情。
在听到青狐圣王说出的其中一部秘籍的威能后，化身便彻底沉默下来，始终未发一言，而他眼神则在闪烁不定，似乎在不断推演什么。
神情之中有意外，有诧异，也有几分紧张。
被慧光圣者提醒，化身定了定神，故作寻常的问了一些问题，险些脱口而出，答应下来。
当然，他这点儿定性还是有的。
必须等回到鹿野，和本尊共同推演此行的吉凶，究竟值不值得冒风险。
化身收起杂念，继续发问。
他心中的疑惑太多了，直接向化神修士请教的机会难得，必须好好把握住。
化身接下来的问题不再是关于交易。
“风暴之中，凶兽为何突然作乱？据秦某所知，以前修仙界周围并无凶兽出没，凶兽一直生活在它们的巢穴，归墟之中。难道是归墟出了什么变故？”
秦桑和琉璃相遇，自然而然从她口中获知秘辛，也知道了飞升之地的名字，以及大概方向。
掩月庵典籍记载，道标位于东海归墟，那里凶兽窥视，危机四伏，化神修士亦不敢擅闯。
多年以来，凶兽似乎受到某种约束，一般不会离开归墟，到处作乱。秦桑历经沧浪海、妖海、中州和北海，未曾听闻过凶兽出没的传闻。
或许存在例外，但凶兽如此密集现身，绝对不正常。
青狐圣王对镇灵香配方势在必得。
化身心中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会不会和此事有关？
“本王也很好奇凶兽为何作乱，本王已经派出部下，和老和尚的门人在风暴带外围巡逻，准备囚禁一头凶兽，查明原因。你若愿意出手，猎凶之时给你留一个位置。”
青狐圣王竟反过来想哄他在猎妖时出力，并不意外他能想到这一点。
事实上，知晓东海归墟和道标关系的，都在猜测归墟出了什么变故。
但谁也不想不到，出现异变的不是归墟，而是整个小千世界！
断的不是飞升之路，而是化神路！
慧光圣者解释道：“以往，之所以称之为凶兽，便是因为其原本就生性嗜杀，且灵智低下，被残忍的本能驱使，是归墟中最要警惕的危险之一。”
这么说，凶兽不是突然变疯的。
化身心想，这倒也正常，以凶兽族群的恐怖实力，若它们拥有智慧，修仙界早就变成凶兽巢穴了。
“猎凶之时，秦某或可派出身外化身为圣僧摇旗助威。不过，圣僧若从凶兽身上得到的什么信息，望与秦某共享。”
化身提了个条件。
“可！”
慧光圣者应下，“秦施主答应了？”
“秦某化身独自在外，需先和本尊商议，会尽快给圣僧答复。”
说罢，莫行道手中的符印光泽隐去。
洞府内恢复寂静。
两道沙影如冰雪般融化，慧光圣者留下一句。
“莫施主请回小方寸山吧。”
……
‘啪！’
符印开裂。
化身走出藏身之处。
月色如水。
这里距离百川墟很远，看不到那里的景象。化身看也不看百川墟方向，一晃不见踪影。
然后，化身在北荒飞驰了一月之久。
他看起来漫无目的，像是在北荒游山玩水，几乎很少有驻留的时候，无论是险山恶水，还是北荒九灾肆虐之地，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正是在游荡的这段时间，化身已经和本尊有过交流。
无须真正接触。
相隔一段距离，秦桑本尊藏身于的鹿野，神不知鬼不觉通过心念获知化身的遭遇，以及和两族化神交流的内容。
交流之后也没让化身回来，化身临行前便已做好久居在外的准备。
得知内情，洞府内的本尊站起身来，脸色变幻不定。
毕竟同属一体，本尊权衡时的神情和化身当时非常相似。
不得不说，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给出的条件太诱人了，能摆脱威胁，获得安稳修行的时间，更是秦桑求之不得的。
但他更清楚，必须做好舍弃这具化身的准备。
关键是利益够不够大，值不值得搏一把。
……
化身和两族化神谈判后不久。
道佛魔三宗高层联袂离开鬼岩高原。
遗府内留了一些人手继续探索，但三宗的重心明显不在这里。
其后三宗高层动作频繁，种种迹象表明将有大事发生，消息灵通之人察觉到异样，感到不安。
令人意外的是，三宗第一个举动竟是联合为一个人正名，而且是慧光圣者亲自出面。
谢家老祖，清风道长！
此时世人方知，传言竟是真的，危急时刻，清风道长挽大厦于将倾，贡献出伏魔至宝，方才镇压魔头，免于生灵涂炭。
更令人艳羡的是接下来的奖赏。
泊郡等三郡之地送给谢家，郡中势力由各方安排撤离。除此之外，还有各派表态做出的各种支持，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除了被各派奉为座上宾，清风道长自己似乎没有得到太大的好处。只有少数人知道，最大的好处五行丹被他拿去了。
以清风道长如今的声望，恐怕没有人敢公然争夺五行丹。
慧光圣者履行承诺。
远在北荒的秦桑已经尽知。
三年后。
甘露禅院忽然敲响迎客法钟。
钟声九九八十一响，远在飞云渡，亦清晰可闻。
飞云渡一片哗然。
这是甘露禅院迎接最尊贵客人的标志，上次敲响还是鹿老魔携化神之威，乘一轻舟，飘然南下。
不过，中原各派已经通过各类渠道获知消息。
神秘的清风道长终于露面，登门造访甘露禅院。
甚至，各派不乏好事之人，提前来到甘露禅院，一睹为快。
山寺清幽。
今日却有着不同以往的热闹。
一道人影拾阶而上，从容不迫，令人望而心折。
钟响八十一声。
甘露禅院寺门大开。
行济大师亲自相迎。
众目睽睽之下，双方互相见礼。
秦桑化身朗声道：“贫道自幼心中向佛，虽身入道门，犹未忘怀当日之愿。欲寄身禅院些许时日，参悟佛理，于净土寻得清净妙法，圣僧可否通融？”
行济大师微愕，欣然道：“善哉！善哉！我佛慈悲，恒顺众生，大开方便之门。但以智慧方便，于三界火宅，拔济众生。”
第一千七百零二章 天魔
朦胧云雾笼罩下。
化身在寺门前站定，视线越过行济大师等高僧。
杏黄色的庙墙，灰色的殿脊，墨色的山峦，古寺如浮云之中若隐若现的剪影，清静而肃穆。
僧人鱼贯而出，立于道旁。
寺内寺外，还有很多非佛门中人。
所有人都在打量化身，看看这位谢家老祖究竟是何方神圣。当然也不乏盯上五行丹，心怀鬼胎之辈。
在化身和行济大师交流时，便有人急不可耐传音过来。
化身和行济大师的对话令众人讶然，又恍然大悟，难怪慧光圣者特意为他正名，原来是成了佛门走狗。
秦桑的意图便是如此。
他自己并无门户之见，对道门佛门一视同仁。
此次公然宣布寄身甘露禅院，将化身和佛门绑定，并站稳大义，至少在甘露禅院，安全能有一定的保证。
交易之后，化身暂时也不会离开，准备留在甘露禅院冲击瓶颈。
此后，如果一切顺利，化身便依靠甘露禅院的便利，在中州搜集本尊所需之物，本尊只管专心在鹿野修行。
来之前，秦桑将化身的记忆精心筛选过，并在身上设了禁制。
一旦事有不偕，果断舍弃化身！
化身和行济大师相谈甚欢，在心存恶意的人眼里，颇有几分狼狈为奸的意味。
寒暄过后。
双方同入寺中。
甘露禅院准备了好大的排场，不折不扣履行慧光圣者的承诺，秦桑本性不喜这些，也只能配合。
化身像个提线木偶，从清晨忙碌到正午，在宾客面前做足了戏。
宾客散去。
行济大师亲自带化身去洞府休憩，看得出准备的有些仓促，他们也没想到化身赖在禅院不走了。
洞府位于甘露禅院一座后山，幽寂雅致，实属上等道场。
化身对此非常满意，心道不愧是修行圣地。
此等洞府，北海恐怕仅有玄天宫凌霄峰能稳胜一筹，而这座洞府在甘露禅院肯定不是最顶尖的。
美中不足的是此山不是由他独享，还有一位甘露禅院高僧在山中修行。
谢绝了其他安排，化身送走行济大师，坐定沉吟之时，知客僧引来在别处候着的谢安、周阮夫妇等人。
“拜见老祖！”
“拜见前辈！”
……
几人跪地叩拜，语气神情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们至今仍恍若梦中。
化身淡淡道：“谢意和周离已被申晨收为弟子。至于你们，回去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谢家和楼台观当同心协力，治理三郡。老夫以后不会再过问俗事，遇到什么麻烦就找甘露禅院哭诉……”
打发走他们，化身静坐了一会儿，走出洞府。
知客僧一直侍立在门外。
“贫道欲去小方寸山拜访圣者，法师可否带路？”化身随意问道。
知客僧点头，也不多问，默默在前带路。
二人一前一后，在山间步行，看尽了美景。
此处已经是甘露禅院核心重地，守卫森严，一路行来化身不止一次感受到暗处强大的气息。
不过，这些人应是得到了授意，无人出来盘问。
畅通无阻。
直至一座青山下，知客僧在山下站定，双手合十。
化身道了声谢，行至山前，忽闻：“秦施主有请。”
便见林中忽现一条石道。
此山并无什么玄奇之处，入山方知内蕴锦绣，和这里一比，他的洞府又相形见绌了，无愧化神道场。
石道隐于山林之间，鸟鸣啾啾。
化身没有看到任何佛像、石刻之类的痕迹，行至石道尽头，便到了山顶。
出人意料的是，山顶并无庙宇，仅在石头上摆放着两个蒲团，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各占其一，旁边还有一座法坛。
正在闭目静坐，齐齐睁目望来。
被化神强者注视，化身面不改色，注意到青狐圣王身后又长出三条毛茸茸的狐尾，不过显得有些虚幻。
“见过圣僧、圣王。”
化身见礼。
“秦施主有礼，”慧光圣者微微欠身，点指显化蒲团，道了声请。
青狐圣王似笑非笑，“还算有点儿胆识！”
化身毫不客气坐下，直接立刻提出要求，“二位以后不会插手秦某和莫道友之间的交易吧？”
“我等不做任何干涉，”慧光圣者承诺。
化身点头，又取出一枚玉简，递给慧光圣者，“有劳圣僧按照玉简上要求布置一座灵阵。”
慧光圣者看罢，一弹指将玉简化作流光射出山外。
“此阵较为繁琐，需要些时日。”
“无妨。”
化身暗松了口气，至少第一步很顺利。
此阵名为万里青冥阵，乃是一种传讯灵阵，化身寄身甘露禅院，本尊不便接近，接下来就用此阵交流，甘露禅院肯定也有此类秘术，但只有自己的才放心。
此阵是秦桑在玄天宫得到的，由于布阵的要求非常繁琐，所需灵材价值太高，却只有传讯的功能，且有次数限制，很是鸡肋。
也就甘露禅院财大气粗。
接着，三人开始商议因果誓言之事。
主要是化身和青狐圣王争论，慧光圣者偶尔插言，也能秉持公道。
秦桑的目的是力求自保。
对化身的要求，青狐圣王基本都能接受，但对一条据理力争，对他的任何承诺仅限于这一界，秦桑突破化神之前，保证不再以大欺小。
誓言议定。
设坛立誓。
因果誓言的仪轨复杂，三天方成。
三天后。
青狐圣王嘴角微翘，“想好要什么了？”
化身沉声道：“秦某还想仔细看看圣王的宝物。”
“好！”
青狐圣王展颜一笑，顿时媚态横生。
一拍腰间玉带，一道道流光流水般飞射而出，悬浮在三人中间的虚空处，让化身随便挑选。
化身粗略扫了一遍，露出疑惑的表情，没有聚灵阵。
青狐圣王懒洋洋解释，“上古聚灵阵藏于东海一处秘境，是从秘境搬出来，还是本王将秘境的位置告诉你，要先问问你的意思。将此阵强行搬离，有毁坏的风险。当然，如若聚灵阵损坏，本王会另给补偿。”
化身点了下头，虽未回答，心中已有决断。
肯定要让青狐圣王将聚灵阵搬出来，否则不是给对方瓮中捉鳖的机会吗？
再看面前的宝物。
各种仙树奇葩、玉简古册、丹药宝器，琳琅满目。其中价值有高有低，但无一不是世间奇物。
化身暗暗感慨化神修士富有，抬手一招，面前灵光颤动，飞出一物，落入掌中。
这是一根碧玉般灵竹，仅三尺高，犹如一根长笛，竹身笔直，共有七节，每一节的长度和粗细都完全一致。
哪怕最下面的根部，也是如此，只是微微有些泛白。
奇异的是，竹身上并无竹叶，唯有顶端盛开着一朵晶莹之花。
正是七品碧灵竹！
无叶而生花，正是七品碧灵竹成熟的标志，灵花可入药，但如果要用灵竹炼器，会将灵花一并炼进去，以提升威能。
化身仔细观瞧，主要检查此竹是否有残损，这是《后天木人碑》的要求，用于灵媒的灵木必须完整。
检查过后，化身将灵竹送回，又招来一株大如圆盘的银花、一枚月牙状的青果、一块表皮全是疙瘩的树根……
青狐圣王保存的很好，都像是刚采摘下来的一般，鲜艳欲滴。
这些灵药和瓶中丹药药效各异，譬如那枚青果便能提升神识，药力不次于碧落参果。
化身将青果拿在手里，似乎恋恋不舍，好一会儿方才送回。
然后，他将目标对准那几枚玉简，里面有青狐圣王说的化神后的秘籍，也有其他秘术。
《古华经》、《百叠阴雷》、《四秘神录》……
果然个个都是人族上乘法门。
尤其是《百叠阴雷》，乃是玄水之道的顶级秘术，化神之后方可修炼，炼成玄水阴雷，并叠加数重，不仅威力恐怖，且打出时能引动天地之力，令敌人难以躲避。
要求必须修炼水行功法，辅以至纯水行真元，否则炼成的难度极大。
正适合化身。
可秦桑本尊还不知能否进阶化神期，化身更是遥遥无期，秘术再诱惑，也只能忍痛放弃。
送回《百叠阴雷》，又取来一个玉简，看清上面的名字，顿时精神一振，最后正是此术让他下决心冒险。
《天魔照神经》！
五个大字映入眼帘，接下来是秘术纲要，玉简里设有禁制，他只能看到部分内容，却也知晓了这门秘术的关键。
竟是主动接引域外天魔一缕魔性，引外魔入体，照彻元神。
最后才看向那几样器物，虽无灵宝，却有伪灵宝。
一一看罢，化身有些犯难，上古聚灵阵、《天魔照神经》、七品碧灵竹，他都想要。另外还有那段七星根，可以作为一味主药，炼制《盘瓠真经》记载的一种丹药，提升天目蝶。
而青狐圣王对他的补偿，加上镇灵香配方，不足以全部换走。至于那根镇灵香，他要留下，给琉璃预备。
青狐圣王无礼在先，他可以溢价交易，但对方给了补偿，还要照顾出面说和的慧光圣者的面子，不能做的太过分。
想了想，化身道：“秦某在无相仙门得到了水相殿丹道传承，创出镇灵香的前辈也可能出身无相仙门，或许在炼制镇灵香时能有帮助。”
青狐圣王美目流转，饶有兴趣看着化身挑选，闻言眼睛都不眨一下，“换了。”
“还有镇灵香主药，包括两枚万灵果……”
万灵果还剩三枚，他准备拿出两枚。
不等化身说完，青狐圣王果断，“都换了。”
双方都倾向于交易，接下来的过程非常顺利，化身拿走《天魔照神经》、七品碧灵竹，并要求青狐圣王搬来上古聚灵阵。
又用万灵果等之前搜集的灵药，换取七星根，以及让青狐圣王代为搜寻《盘瓠真经》所需的各种灵药和太极仙台核心灵材。
冰火令，化身可以慢慢搜集。
此举有资敌之嫌，但秦桑并不关心他的对手有多强，只要他能不断前行，终有一天能追上并甩开对手！
“待炼成万里青冥阵，我便通知本尊将丹方和宝物送来，”化身微微欠身，飘然下山，满载而归。
目送化身的背影消失在山峦之间。
青狐圣王玩味笑道：“本以为要用一番功夫，不着痕迹将《天魔照神经》送给他，没想到他直接挑走了，省了本王再费心思。”
说着，她扭头看了慧光圣者一眼，“据说域外天魔乃是修士渡炼虚天劫时，因劫数太强，天地震荡而引来外邪窥视，心魔劫时会有域外天魔侵入。修士无不闻天魔色变，竟有人敢主动接引天魔，老和尚你真没动什么手脚，不怕他察觉到不对劲，束之高阁？”
慧光圣者回道：“此术乃是化神期秘术，贫僧还没有改动的能力，任何改动都有破绽，会被轻易察知。上古佛门有苦修之士，意志坚定如铁，敢于主动利用域外天魔寻找自身心性弱点，以期圆满无漏，此经应运而生。只是此经更着重于强化神识，由于不敢真正接引天魔，淬炼心性之效亦大受影响。”
“你怀疑天道魔音和域外天魔有关？”
青狐圣王啧啧赞叹。
“好一招毒计！
“那人神识远超同阶，甚至还要强出他自身修为，不是灵修肯定也造诣极深。说不定他的神识能先一步飞跃，和化神修士媲美。
“现在看来，天道魔音应是和天道相容，除非他突破化神境界，天人交感，否则神识大增也感知不到天道魔音。
“突破化神，必然死于心魔劫。
“突破失败，被瓶颈所困，走投无路，他定会想到《天魔照神经》，继续壮大神识，来寻找突破契机。到时接引天魔，若真如你猜测这般，域外天魔是天道魔音的源头，引来的就不是天魔一缕魔性，而是天魔注视了！
“他突然暴毙，便能据此确定天道魔音的源头。
“即便此界异变和域外天魔无关，此人天魔魔性伴身，日后天道魔音若持续强大，他肯定第一个受影响，魔性爆发，也必死无疑。
“世间灵修稀少，知道天道魔音的不敢修炼此术，他这种乃是凤毛麟角，确实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了。
“老和尚你果然对他忌惮极深，不能突破化神，你也不准备让他活下去！”
慧光圣者手捻佛珠，敛目不语。
青狐圣王感叹：“往日本王虽看你不顺眼，见你行事还算大气堂皇，何曾像这般蝇营狗苟，尽使些鬼蜮伎俩？”
末了，青狐圣王摇头评价，“患得患失，不外如是，牵绊太多果然不是好事。”
……
远在北荒鹿野。
秦桑本尊此刻也没有修炼，而是在不断推演着什么，脑海中浮现青君师姐送他的那部《无生魔印》。
得到这门秘术，秦桑一直有一个念头，但遍寻北海和中州，也没有得到过能够印证这种想法的功法秘术。
域外天魔，又称外相天魔，乃是能化作修仙者心魔，杀人于无形的恐怖存在。
内魔不生。
外魔何如？
第一千七百零三章 突破
两年后。
化身感应到洞府禁制被触动，从入定中醒来，将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迎入室中。
这段时间青狐圣王赶赴东海净空岛迁移上古聚灵阵，以及在妖族搜集化身要求的灵药灵材，至今方归。
“砰！砰！砰……”
地面震响。
几道流光从青狐圣王指尖飞出，落到地面，化作四个三丈高的雕塑，竟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雕像。
“四圣雕像是聚灵阵的一部分，本王也叫它四圣聚灵阵，这是核心阵盘。”
青狐圣王又一甩手，一个八卦之形的阵盘飞向化身。
阵盘银光闪闪，仅正常罗盘大小，化身伸手接过，感到颇有些分量，不知是由什么材质制成。
阵盘上存在很多纹路，但并非有规律的符文，而是密密麻麻的裂纹，着实惨不忍睹。
纵然之前青狐圣王提醒过，看清阵盘的样子，化身的动作也下意识轻了三分，生怕弄坏阵盘。
再看四圣雕像，只比阵盘好一些。
他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看向青狐圣王。
青狐圣王语气慵懒道：“你能修炼到元婴后期，总不会在阵法之道一窍不通，试过便知本王并无虚言，支撑你修炼绰绰有余。当然，你若能从这些阵器里参悟出真正的四圣聚灵阵，便是本王也要羡慕的机缘。”
化身能感觉到语气中的嘲弄。
看来青狐圣王有把握，断定他不可能参悟出真正的聚灵阵。若真这么容易，就不是这种价值了。
“请二位稍待……”
化身起身招手，四座圣像缩小，落入掌中，带入内室。
在内室，化身按照青狐圣王的指点，将四圣像和阵盘布下，严格按照四圣的方位，一一对应。
同时还有慧光圣者带来的万里青冥阵。
甘露禅院全力配合，早早便炼制好了万里青冥阵一应阵器。
两阵皆设在化身洞府。
四圣聚灵阵方成，四座圣像竟齐齐消失，接着阵盘的四方之位浮现出四圣兽图案，脑袋皆对准阵盘中心，嘴巴微张，好似在向阵中心吞吐气息。
化身感觉洞府内灵气陡然激荡，四面八方的灵气纷纷向聚灵阵上空汇聚，仿佛那里有一个无形漩涡存在。
修行至今，除了几座仙殿相关的传说，此阵是秦桑见识过最强聚灵阵！
踏入阵中，化身默默运行了一个周天，顿觉神清气爽，修炼时比之前轻松，若非他被瓶颈所困，感受更佳。
青狐圣王之前的描述并无夸大之处，本尊获此臂助，定将如虎添翼。
“四圣雕像……本尊手中有南明离火，能否据此探知到此阵隐秘……”
化身念头转动，看向身侧的朱雀图案。
可惜并未从中感受到熟悉的气机，有四圣像未必真的与四圣有关，也可能是布阵之人用的障眼法。
接着，化身又布下万里青冥阵，结印打向灵阵。
风声乍起。
阵中生出一股青灵之风，在化身面前略微盘旋，直冲而上，在触及洞府穹顶之际蓦地消散，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
鹿野中的秦桑本尊听到一阵清脆铃音。
在他的洞府一侧，用十几个拳头大小的青色铃铛布成了一座青铃之阵，用以与万里青冥阵沟通，炼制青铃的代价远低于万里青冥阵的主体。
铃声响，说明化身那边儿有结果了。
秦桑精神一振，使了法诀，铃声愈发急促，一股青灵之风在铃阵之中汇聚，隐约可见人形轮廓。
……
三日后。
化身走出内室，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还在外面等待，并无不耐之色。
化身取出两枚刚刚铭刻玉简，“此乃镇灵香配方和无相仙门丹道传承。秦某已经安排人手，不日便将万灵果等灵药送到……”
青狐圣王接过玉简，留下化身所需的灵药、灵材，起身离去，只道：“本王后面会验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二位施主化干戈为玉帛，实属两族幸事！众生幸事！”
慧光圣者满脸欣慰，随之站起，“贫僧不打扰施主静修了。”
“圣僧请便。”
送走两族化神，化身回到洞府，将各种宝物分别收起，盘膝而坐，双掌相对，寒煞之气从掌心用处，在双掌之间聚拢成白色的气团。
寒意亦被约束在方寸间，未曾逸散分毫。
化身此举正是参悟寒煞之气，以冲击元婴后期瓶颈！
此时，《天魔照神经》经由万里青冥阵传给本尊，四圣聚灵阵等实物暂时不便送回，继续等待时机。
鹿野。
秦桑本尊双手叠放膝上，手中放置一枚玉简，内印《天魔照神经》全篇，他已将此经看过数十遍，正一字一句参悟。
和《百叠阴雷》等几门化神级道术相比，此经不算复杂。
秦桑境界未到，也能看懂其中关窍。
关窍之处亦是此经最凶险所在，竟是主动设坛施咒，主动亲近天魔，以求接引天魔入体，当然不是天魔本体，而是一缕天魔魔性，也可以叫魔意。
通过经文判断不出此经的来历，秦桑感觉更像魔门邪术，和魔门那些使自己七情错乱、六欲攻心的邪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纵然只是接引魔意，对修炼之人要求也极高。
首先必须心性足够坚定，否则会被天魔魔意勾动心魔。
然后神识必须足够强，才能完成施咒的完整仪轨。这甚至比心性还重要，因为仪轨消耗极大，在仪轨的最后，接引下来天魔魔意，必须立刻斩断联系，稍有迟疑便会真正引来天魔注视，万劫不复。
仪轨完成后，修炼者时刻与魔意相伴，利用魔意淬炼自身，也是随时可能被魔意反噬的。
按照经文的要求，最低也要有化神级的神识，灵修更佳。
像他这般，元婴期境界得到种种机缘，有机会将神识提升到化神级数的，要非常小心才行。
身具玉佛，秦桑的压力要小得多。
犹记得当年在七杀殿，魔君施展的冲击元神的秘术，瞬间重伤所有人，却被玉佛轻松挡下。
不过，域外天魔和魔君孰强孰弱，秦桑无从比较。
此经又是从对他怀有恶意的妖狐那里得到的，更要小心。
洞府内不知时日。
秦桑记不清参悟了多少遍，可以肯定青狐圣王没在经文动过手脚，经文每一句都简明扼要，精妙之处比之仙殿传出的经文分毫不差，增减或者改动一句都会显得格格不入，创出此经的绝非等闲之辈。
谨慎还是要有的。
玉佛只能护他元神，谁也不清楚，域外天魔除了引动心魔杀人，还有没有什么诡异玄奇的手段。
设坛施咒，需在炼化魔火本源之后进行。
另外还要等化身回归，准备一道后手。
换做他人，倘若在施法时出了差错，根本没有任何应对的能力，瞬间心魔丛生，绝无幸理。
秦桑则不然，玉佛保证灵台清明，无论天魔再强，应该也能争取到时间，做出反应。
万一出现无法解决的***烦，立刻由化身替换本尊，然后切断和身外化身的联系，丢车保帅。
用外相天魔代替心魔凝聚魔印，是否能成，秦桑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想到青君师姐对《无生魔印》的描述，值得一试。
正如秦桑现在做的事情一样。
败，舍弃一具化身。
成，则获得一门化神秘术，域外天魔能蛊惑炼虚修士，以天魔魔意结印，应该比心魔效果更强才对。
他的目标始终未变，一切以突破境界为首要目标，为此不惜一切，身外化身也是可以舍弃的。
……
清风道长在甘露禅院现身，这场风波并未持续太久。
修仙界的目光很快被其他事情吸引过去。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在两位化神修士主导下，人妖两族汇集各方高手，分别在中州北、东、南三个方向的风暴带里布防，筹备猎凶之事。
中州西部是遍地岩浆、炎火滔天的陆地，凶兽出现的几率不大。
时至今日，凶兽作乱的消息在修仙界盛传，很多金丹修士也已知晓。
经过最初的人心惶惶，现在大家的心情逐渐安定下来，因为凶兽的消息越来越少，不像以前成群结队，离上次有凶兽路经中州已经有数十年了。
这么多年过去，除了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凶兽，并无其他变化，抵御风暴的屏障也没有消退的迹象。
唯有知晓内情之人，担心凶兽巢穴出了变故，影响飞升之路，是以两族化神登高一呼，云集响应。
人妖两族，各门各派罕见地团结在一起，出动顶尖高手，轮流在风暴带巡逻，等凶兽现身立即通报。
如此一晃过去十五年。
甘露禅院。
化身洞府内不断响起“咔咔咔”的声音。
此刻若有人进入洞府，定会大吃一惊，洞府内寒意逼人，变成了冰窟，墙壁上凝结厚厚冰凌，一股白色的寒气在洞府不断流动。
元婴修士一时不慎，也要被寒气所伤。
寒气始终围绕着一个盘坐的人影，正是化身。
化身全身结了一层白霜，好似被冻僵一般，一呼一吸吐纳的竟是周遭寒气，随着时间推移，寒气愈来愈浓。
整座洞府白茫茫一片。
忽然间，寒气停止流动。
洞府内时间仿佛也随之静止，百息之后，由极静转为极动，肉眼可见寒气凝为几股，疯狂内收，最终汇聚在化身顶门，灌体而入！
“轰！”
化身身体巨震，体内轰鸣如雷。
此山另一侧，洞府内一位高僧陡然睁目，一晃出现在山顶，看向化身洞府，手中快速捻动念珠。
陡闻一声长啸，山中灵气似受到某种吸引，疯狂向化身洞府汇聚，山峰随之震动。
异象久久方散。
不多时。
僧人面前光影闪动，现出一人，正是化身。
不过，化身此刻气息大变，已然是元婴后期！
“搅扰圣僧清修了。”
化身行了一礼。
“善哉！恭喜道长悟得玄机！”
僧人合十还礼。
化身露出微笑，他也没想到这么顺利，身外化身第一次冲关就成功了，看来本尊的心得对化身也有好处。
和秦桑之前的做法不同，化身突破后并没有一直闭关，稳定修为便高调现身。清风道长突破元婴后期的消息，很快在修仙界流传开来，都道化神可期，可惜被佛门拉拢过去。
由于清风道长寄身甘露禅院，一般人难以得见，谢家和楼台观更加炙手可热。
宗门内有人突破元婴后期，在北海必办庆典，在中州可办可不办。
行济大师前来道贺时，许是客套，提了一句，不料化身毫无推辞之意，一口应下，由甘露禅院代劳。
如此修仙界有了一个奇景，在这之前，从未听闻庆典是在别家山门举办的。
庆典之上，高朋满座。
甘露禅院已能做到尽善尽美，谢安等人跟着跑前跑后，一副很忙的样子，个个与有荣焉。
庆典上，不念山掌门司徒煜亲自送来贺仪，并言及陆璋已经功行圆满，正在冲关，化身自是恭喜。
另有八景观新观主鹤皋真人来贺。
化身还见到了久仰大名的天昊楼于宗主，龙居洞天、琼影门等顶尖宗门高层，遍识天下英雄。
甘露禅院看来也不亏，另有安排，这些人和化身打了个照面便纷纷去拜访慧光圣者，不知在商议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化身在庆典重遇毒王。
不出所料，毒王又提蛊王之事。
化身想从毒王口中套出蛊王的来历无果，直言道：“道友应明了秦某的处境，即便有心交易也不敢现身，等秦某修为有成，再登门拜访。”
……
突破之后，秦桑便不急于提升化身的修为。
化身没有继续闭关，一边参悟四乘螣蛇印，一边在甘露禅院藏经阁观览阁内典籍，收获颇丰。
另外，化身开始参习无相仙门的丹道传承。
利用化身、分神之类的秘术兼习各种外道，在修仙界不乏其人，但效果大多不尽如人意。毕竟不是谁的化身都像他这般自主，且境界和本尊相当，有能力参悟足够精深的内容。
两族化神为炼制镇灵香，召集人族炼丹宗师分析丹方。
化身得知后接触到几位，这些人对镇灵香之事守口如瓶，但不介意卖他一个面子，不吝指点，且被化身邀请，出手炼制天目蝶所需灵丹。
……
又六年。
鹿野内。
摩尼珠悬浮在本尊面前，如意宝珠周围的火焰复现红色，夹杂着几道黑色丝线。
第一千七百零四章 饲灵法
黑色丝线正是魔火本源。
入主鹿野至今，秦桑本尊潜心静修，极少踏出洞府。
不仅伤势日趋好转，神识亦是进境喜人，已将近龙涎全部吸收炼化，借助近龙涎之力，《火种金莲》的瓶颈出现松动。
接下来，秦桑自然而然所有精力放在修炼这门秘法之上。
火莲悬浮在秦桑眉心前，和秦桑之间存在无形的联系，延伸至他的眉心，乃至紫府。
摩尼珠贴近火莲，那几道魔火本源好似躲避抓捕的水中游鱼，在摩尼珠的红火内部不断游动着。
秦桑注视着魔火本源，面露沉思之色。
这个姿势已经维持数月之久。
在这之前，秦桑不断解析魔火本源内部的力量，抽丝剥茧，一点点吸收炼化，最后剥离出这几道黑线，然后陷入了僵持。
秦桑说不清这些是本源中的精粹，或者其他什么存在，可以肯定，魔火原本的主人定是通过这些黑线来掌控魔火。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已经进无可进，应该是元婴境界的顶峰了，只差一步便能踏入新的天地。
接下来正是要炼化一道或数道黑线，冲击瓶颈！
数月以来，秦桑不断推演，心力消耗极大。
忽然，秦桑眼珠转动了一下，神色微沉，已然下定决心，从火莲中分化出数道灵火，垂落而下，缠绕摩尼珠。
红火中的黑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游动的速度蓦然加快，但火莲分化的魔火与之同出一源，在秦桑操纵下，成功引渡出其中三道黑线。
没错，秦桑正是要直接炼化三道黑线，借势冲关！
摩尼珠缓缓飘落到地面，沉寂下来。
秦桑面前的火莲此时也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火环，三道黑线被困在火焰内部，一缕缕灵火被秦桑分化出来，不断靠近黑线，进行试探。
一炷香后。
‘哗！’
火环陡然内收，灵火四合，如一张血盆大口将黑线吞噬！
霎时间洞府内火浪滚滚，黑色的火苗倒影在墙壁上，犹如张牙舞爪的魔头，令人胆寒。
秦桑双目紧闭，瞬间捏了数十道印诀，灵火逐步紧缩，看起来进展非常顺利。不料忽地一声闷响，缩成一团的灵火骤然爆开，洞府内一片火海，秦桑身影被层层火浪淹没。
在火海内部，三道黑线最为醒目，它们似乎在膨胀，从细线变成细绳粗细，并有狂暴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
不用想也知道，黑线中的能量爆发，必然极为恐怖，轻易便能夷平洞府。
“凝！”
秦桑声音低沉，毫无慌乱之意。
此言一出，火海瞬间平息，灵火收拢，火莲在黑线上方重现，缓缓旋转，奇异的韵律笼罩黑线，终于将内部狂暴的力量安抚。
稳定住局面，秦桑眯眼打量着黑线，微有喜色，道了声：“原来如此！”
无怪乎炼化魔火本源如此困难！
按照《火种金莲》这门秘术层次的划分，第一层是火凝莲子，到达第二层莲子演化花苞、火莲盛开，第三层莲化莲台。
现在火莲的花瓣没有完全盛开，离第三层莲化莲台还有很长距离。
甚至于，将魔火完全炼化也达不到第三层，这门秘术的潜力极高。
而他道基在法修，并非灵修，修持《火种金莲》不和自身大道紧密勾连，按常理应该会容易些，却接二连三遭遇难关。
此刻方知，瓶颈不仅和秦桑自身有关，亦有魔火的原因。
魔火本源内竟然还残留着原主的印记！
时隔无数年，印记中原主的气息早已磨灭，换一个精通九幽魔火秘术之人，轻易便能掌控印记，纳为己有。
可秦桑要将魔火吞噬，不将印记磨灭，自然是千难万难，好在《火种金莲》本身不凡，秦桑又寻来近龙涎等奇物辅助，终于找出根由，否则定要耗费极大精力和时间才能发现问题所在。
知晓症结，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秦桑改变策略，操纵火莲包裹黑线，引导印记现身，然后尝试各种办法消磨印记，仅用了一月便卓有成效。
‘哗！’
之前的场景重现。
灵火吞噬黑线。
这一次，黑线中的能量没有再爆发，在秦桑安抚下维持一定的平稳，黑线好似融化一般，在灵火内部晕染开来。
黑线中魔火能量无比纯净和强横，《火种金莲》贪婪吞噬着，如饥似渴。
同时吞噬三道黑线，其实是超出秦桑的能力了，但这正是秦桑想要的，当三道黑线的能量交融在一起，神识倾巢而出，将《火种金莲》催动到极致！
秦桑眉头连跳，眉心传来痛楚。
并非元神受损，而是神识一瞬间消耗太大带来的后果。
他咬紧牙关，一刻不敢放松，灵台空明，全然不顾神识好似决堤一般，随时可能枯竭，一心运转秘术。
好像只过了一刹那，又或过去很久很久。
秦桑心中忽有悸动，睁开双目，眼中似有星辰流转，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灵火。
灵火渐渐停止翻滚，凝为火莲，又有新的莲瓣张开！
他移转视线，看向洞府大门，目光似乎能穿透石门，而他的神识已经穿过护府大阵，散入天地之间。
想当年，神识化形是一次巨大蜕变。
此刻亦然。
在他‘眼里’，这方天地与之前大不相同，灵觉更为敏锐，范围更广，鹿野里任何微小的变化都瞒不过他的感知，似乎能‘听’到了灵气流动的声音，却又能从极动感受到极静，秦桑一边体会，一边回忆总总。
心念微动，洞府外刮起罡风，白色的气流在洞府上空盘旋，在罡风中心逐渐凝聚出一道人形虚影。
虚影五官皆有，酷肖秦桑！
接着，虚影竟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双手，低头看了看，接着十指虚握，试图操纵天地灵力。
一种滞涩和吃力的感觉传递而来，洞府里的秦桑皱了皱眉，散去虚影，收束神识，运功恢复到全盛状态，感受神识的强度，和当初青狐圣王、慧光圣者的表现相去不远，至少是一个层次！
秦桑欣喜，又试图天人交感。
结果却令人失望。
由此看来，鬼母‘入道’的理论并非虚言，他以《元神养剑章》入道，根基在法修，神识蜕变对未来突破肯定有好处，能对抗化神修士的天地威压，但无法让他真正感应天地。
神识带来好处肯定不止这些。
最简单的一点，如果秦桑是以现在的实力进入无相仙门，绝不会被两族化神靠近帝授山而毫无察觉。
秦桑不急于出关尝试，继续留在洞府炼化其他魔火，突破后进度大增。
如此不到一年。
摩尼珠恢复原貌。
九幽魔火终于被秦桑完全炼化！
在秦桑授意下，鹿野已经飘到了北荒西部无人地带。
他起身走出洞府，出现在一片荒原之中。
荒草里草木繁茂，看似富饶之地，实则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被北荒九灾轮番肆虐，不适合生存，不仅荒无人烟，连虫兽都少见。
眉心闪烁，火莲徐徐飞出。
能看到火莲周围张开了两层莲瓣，但中心的花苞仍在紧紧合拢着，黑色莲花里蕴含着强大的能量。
秦桑一抖袖袍，又放出太阳神树，有心试验火莲和六鸟齐出的威力孰高孰低。
片刻之后。
荒原中接连响起雷鸣般的巨响。
整座荒原连同四周的山峰都在震动，生灵惊怖。
秦桑漂浮在荒原上空，讶然看着下方两个深不见底的大洞，一个源源不断冒着赤色炎火，一个里面飞出一条黑色炎龙，在秦桑身遭盘旋片刻，变回火莲形态。
神识大进，对太阳神鸟的掌控力亦有提升，虽无法降低消耗，也能简单引导六鸟攻击的方向。
当然和火莲是比不了的，此火完全由秦桑掌控，如臂使指，消耗也小得多，而且绝对有化神级数的威力。
不过，秦桑直接进行比较，发现彻底炼化九幽魔火之后，火莲的威力竟然仍不如六鸟齐出，让秦桑惊讶之余，对南明离火又有了新的认识。
火莲悬浮在秦桑头顶，好似一顶黑冠。
秦桑左右一望，没有修仙者被异象惊动，收了火莲，原地调息片刻，背后华光大作，凤翼大张，接着秦桑心念微动，又使出天妖变，脑后青光闪动，浮现青鸾法相。
元婴之后，在他炼体之道未有进境，导致青鸾法相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是虚幻异常。
不过，秦桑想到当年刚刚神识化形时，能够初步调动青鸾法相，引动凤翼中的雷霆之力，提升雷遁。
此番神识又有蜕变，还会有新的变化吗？
秦桑立刻尝试，只见青鸾法相一个闪烁，凤翼之中陡然生出霹雳之声，青色的电弧在翎羽之间跳跃，刺目的雷光如同雷浆，几乎将秦桑全身包裹。
‘咔嚓！’
惊雷大作，闪电划破长空，贯穿荒原，消失在山峦深处。
待闪电消散。
那道闪电并未回归，荒原外的一座山上出现了一个人形深坑，周围草木焦黑，裂纹遍布，此山险些四分五裂。
里面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秦桑有些狼狈地从里面爬出来，只觉全身无处不痛，血肉骨骼都要裂开一般。
正如他所料，神识大进，在青鸾法相加持下，雷遁果然大为精进。
不料，他一时兴起，全力催动雷遁，当下便吃了苦头，转念便知缘由。
雷遁调动的是凤翼中青鸾雷力，而非他自身力量，对他其实也是负担。真元消耗还在其次，偏偏《天妖炼形》停滞，肉身只和元婴初期相当，之前还能承受，现在已超出肉身的极限了。
这警示他除非肉身精进，不到逃命之时，莫要全力施展雷遁。
不过，即便收着力，遁速也超出以往，凭借魔火和遁术，面对化神终于有与之周旋的手段。
秦桑目光闪动，望向南方，却不打算去接回化身，对化神修士，他仍是存在深深忌惮的。
鹿野改变方向，向东飘去。
不久之后，在一片山峦起伏的地界停下。
秦桑站在鹿野入口，俯瞰下方，看到一座山头上建起几座道观，里面有些身穿道服的年轻道士穿行。
在道观外，竖立‘青羊观下院’的石碑。
这里是申晨等人遍寻北荒寻找的灵脉，立下道统，以为青羊观下院，等门内弟子突破一定境界，才有资格知晓、进入鹿野修行。
修行时日尚短，这些弟子境界还很低微。
但在申晨、冥月卫等人的操持下，接引上山几批有天赋的弟子，亦有几分兴旺气象。中州青羊观还有一桩好处，只要鹿野不失，早晚有兴盛之日。
“拜见师尊！”
申晨带冥月卫飞上鹿野，跪地叩拜，修为又有精进。
“以后你专心修炼突破元婴，将俗务都交给弟子吧……”
秦桑训诫一番，又吩咐冥月卫关注猎凶之事，重又回到洞府。
他当然迫不及待得到四圣聚灵阵，以及修炼《天魔照神经》，但必须忍耐，等凶兽现身，化神忙于猎凶，才能召回化身！
回到洞府。
秦桑修炼的同时，开始潜心参悟《盘瓠真经》。
有鬼母留下的金玉良言，加上以前的经验，参悟此经遇到种种难题也能迎刃而解，不出意外，可以着手改修此经了！
不知过去多久。
秦桑睁开双目，看向左肩上的天目蝶。
炼化近龙涎，天目蝶亦获得了极大的好处，修为比之前两百年提升得还要快，而且她还没有将近龙涎的能量完全吸收。
“改修《盘瓠真经》后，运用饲灵法，再配合化身搜集的那些丹药，天目蝶很快便能突破第四变后期，追上我……”
秦桑喃喃自语，推演着接下来的修行。
《盘瓠真经》里，饲灵法是最重要的核心秘术，结合血炼、神饲、秘药等种种巫族秘术，凭借此术，可以迅速提升本命虫蛊的修为，接近主人。
这才是巫门本命虫蛊之术的真意，之所以称为本命虫蛊，就是因为能和主人协同提升，互为臂助，是和其他灵虫最大的区别。
只可惜秦桑未在沧浪海得授真传，导致天目蝶受到限制，裹足不前。
如今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开始吧……”
秦桑心念呼唤天目蝶。
天目蝶轻轻触碰秦桑脸颊，飞入丹田。
第一千七百零五章 凶影
丹田内。
天目蝶用双翅将自身包裹，从蝶翅上散发出淡淡的莹光，形如一个光茧，寂然不动。
地杀剑、毒珠等物被秦桑清理出来。
丹田内仅留元婴和天目蝶。
元婴张开双臂，指尖延伸出纤细的光丝，融入莹光。
秦桑心神和天目蝶相连，感受着本命虫蛊的思绪，同时一心二用，结出种种《盘瓠真经》中的印诀。
在秦桑看来，《盘瓠真经》里的巫法、印咒都非常古怪，秦桑之前推演过多次，如今使来仍感到有些滞涩。
这是正常的，毕竟此经非是人族法统。正如鬼母告诫的那般，秦桑无有巫族血脉，随着境界提升，需谨防蛊虫反噬。
不过，天目蝶并没有噬主的迹象。
感受到主人出现前所未有的变化，甚至彼此间的联系也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天目蝶传递来不安的情绪。
秦桑从这种情绪感受不到杂念，唯有亲近和依恋。
不断安抚着天目蝶，秦桑加快施法的速度。
运用《盘瓠真经》重炼本命虫蛊，过程也是有诸般凶险的，但因为天目蝶对他毫无保留的依赖，一切都在秦桑掌控之中。
洞府内寂静无声。
秦桑静坐不知多久，身上也和天目蝶一般散发出灼灼光华，光华自动收敛到秦桑丹田之处。
此刻的他好似怀抱一个光球，他的气机和天目蝶的气机在光球内交融，内有万般景象演化而生，时有莽苍千山，时而又化沧海桑田，尽显古老气息。
种种异象之中，唯有一个蝶影始终存在，它不停飞着，穿过千山万壑、江河湖海，不知疲倦，亦不知尽头在何方。
起初蝶影非常模糊。
随着秦桑体内响起隆隆之音，气血鼓荡如雷，有血丝延伸进入幻境之中，接触到蝶影，蝶影愈发清晰，外形和天目蝶一般无二，仿佛凝聚出了真正的实体。
蝶影聚形，秦桑喉咙颤动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浑厚怪音，幻境陡然消散，唯有蝶影留存，双翅一阵，投入秦桑丹田。
丹田内。
蝶影笔直扑向天目蝶。
两只灵蝶的外形一模一样，完美交叠，合二为一。
合抱成团的天目蝶颤抖起来，很快恢复平静，气息也平稳起来，进入沉眠。
秦桑双目紧闭，念守丹田，感受着和天目蝶之间的变化，不愧是鬼母传下的巫门真传，效果立竿见影。
他和天目蝶之间那种血脉交融的感觉变得更清晰，冥冥中感觉彼此间的联系更紧密了，不分彼此。这种好处是可以预见的，日后天目蝶修行遇到问题或瓶颈，他能够与其心神合一，在寻找契机时提供帮助，而不是像之前那般混混沌沌，束手无策。
随着修行日益精深，接触到对天目蝶有益的灵丹妙药，他也能心血来潮，不必再耗费时间一一尝试。
这些还不是最大的好处，以后天目蝶落后于他，他完全可以运用经文中的血炼、秘药等术，迅速提升天目蝶的修为。
“这才是本命虫蛊啊！”
秦桑心生感慨，之前不得真法，枯耗太久。
天目蝶在丹田内沉睡，适应新的变化。
秦桑没有唤醒天目蝶，从入定中醒来，面露沉吟之色，瞥见漂浮在前方的毒珠，忽然想起蛊王。
蛊王被鬼母设了禁制，正在灵兽袋沉睡。
秦桑按照鬼母指点，重新祭炼毒珠，之前虽专心修炼《火种金莲》，并未将更多心思放在这上面，数十年来，无意识引导毒珠自行蜕变，也颇有成效。
“温养这些年，最麻烦的道基差不多稳定了，接下来伤势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边疗伤，一边祭炼毒珠，吞噬蛊王！对了，还要参悟太极仙台和冰火令炼制之法。”
秦桑思索着后面要做的事情。
如今他修炼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以想见，化身送来四圣聚灵阵之后，修为定会飞速攀升，直面化神瓶颈。
偏偏和突破有关的灵犀仙果和无生魔印都需等待时机，还不知凶兽何时才能现身，急切不得。
在这之前，秦桑决定先将一应琐事处理好。
接下来，秦桑翻出延山老人在雪原墓穴得到的传承，仔细参悟起来。
冰火令难在要求的数量太多，且价值不菲，只要把握住冰仪神盘和火犀珮的特性，难度其实比不上太极仙台。
看罢太极仙台的炼制之法，秦桑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搁置一旁，翻出木相一脉的炼器传承。
时光飞逝。
又过去三年。
这三年，秦桑将木相传承囫囵看了几遍，在炼器之道的造诣未能提升多少，但将毒珠祭炼完成了。
‘咻！’
沉睡中的蛊王被召唤出来。
秦桑看着自己的右手，指尖念动着一个龙眼大小的珍珠，正是重新祭炼过的毒珠，触感柔软，还不算真正的实体。
心念一起。
毒珠陡然闪耀，一道七彩光霞离体而出，射向秦桑前方的虚空。看起来仅仅比之前凝实了些许，其实和辟毒光晕截然不同。
这道光霞不仅可变成辟毒甲，抵挡外界剧毒，亦可转化为毒光！
辟毒、下毒，收发随心。
毒珠里的毒应是肥蚕这些年吞噬各种毒物融合转化而成，如果秦桑培养得当，肥蚕领悟出毒光，很早就能成为臂助，好在它终于遇到名师了。
略作尝试，秦桑目光移到蛊王身上，将手中的毒珠抛过去，毒珠悬停在蛊王上方，不断涌出七彩霞光，包裹蛊王。
似有一种力量，拉着蛊王缓缓飘向毒珠。
不多时，霞光消散，毒珠飞到秦桑面前，缓缓转动，能够清楚看到毒珠内部的玉甲虫，好似被封印在里面，整个过程都没有苏醒。
秦桑眉心射出一道剑光，云游剑倒悬在毒珠上方，故技重施，利用纯粹的剑意进行压制。
同时，毒珠内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七彩光丝，试探着飘向蛊王，不过没有真正接触蛊王的身体，而是先融入它身上的神纹封禁。
鬼母留下的神纹封禁，正是利用蛊王的弱点，同时也为秦桑指明方向。
渐渐地，蛊王身上神纹变成七彩，尽管秦桑的动作很轻柔，蛊王好像仍感受到了威胁，几次险些苏醒。
好在有云游剑压制，过程还算顺利。
“成了！”
秦桑目光闪烁了一下，将毒珠招入掌中。
毒珠内，蛊王被五花大绑一般，由七彩光丝形成的大网包裹着，层层叠加，所有光丝都和神纹的节点相连。
蛊王的气息暂时没有明显的衰弱，因为秦桑准备温水煮青蛙。
七彩光丝便是毒珠的触手，在蛊王睡梦中，缓慢汲取它的力量，过程定是非常漫长的。在蛊王陷入虚弱之前，还有发生意外的可能，需用云游剑时刻看护。
将毒珠和灵剑收回体内。
秦桑不再刻意关注。
不久后，秦桑又服用了几枚丹药，伤势终于痊愈，然后便紧锣密鼓投入修炼中去。
至今仍没有凶兽现身。
对秦桑来说，这当然是好事。
之前他准备让化身趁两族化神猎凶时悄悄遁走，不打算出动本尊。如今本尊治好了伤，也可以动一动了。
修炼的同时，他会时不时拿出木相传承等真传翻看、参详。
外界迟迟没有消息。
修行间隙，秦桑又对《火种金莲》动了念头。
神识突破后，再想继续提升，很难再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还不如转而淬炼肉身。所以在突破化神之前，秦桑不准备继续修炼此术。
不过，该作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秦桑召唤出火莲和太阳神树，尝试炼化南明离火，不料尝试了多次，均宣告失败，火莲根本无法撼动南明离火分毫！
如此便有一个死结。
需将《火种金莲》修炼到何种境界才能撼动南明离火？可不能炼化南明离火，如何提升火莲？
以秦桑现在的修为，普通灵火带来的提升微乎其微。
连无相仙门火犀岛都没有，其他地方更难找到称心如意的灵火，只能期待未来飞升大千世界。
“可惜仙殿飞升，沧浪海七杀殿大概率也不在了……嗯？”
秦桑回忆往事，忽然想起一件事。
当年他身陷七杀殿，被九凤王误认为妖族，亲眼见到九凤王拿出残损长翎破开仙禁，打入内殿，长翎出动如流火，似乎和朱雀真羽一般，蕴含灵火。
另外还有一根天凤之翎。
天凤之翎被蛟龙王带进倚天峰，试图利用此翎逃跑被杀，天凤之翎落到四圣宫老者手里。
而那根残损长翎未曾出现，应该还在九凤王手里。
不知九凤王等妖最后是什么下场，残翎还在否？
秦桑手指在膝上轻点，盘算此事，由于不清楚残翎和朱雀真羽的品阶孰高孰低，不确定火莲能否炼化。
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时。
收起杂念，秦桑便又沉心修炼。
春去秋来。
时间在修炼中悄悄流逝。
如此这般，又平静度过近二十年。
秦桑偶尔会出关一次，看看青羊观发展的情况，不过有冥月卫帮着打理，倒也无须秦桑费心做什么。
北荒一如既往，倒是中州各派间似乎有暗流涌动，但和秦桑关系不大，是以他没有太关注。
化身一直留在甘露禅院，这段时间结交了一些高僧，结下善缘。许是看到慧光圣者对他颇为看重，化身向他们请教问题，也都不藏私。
化身要么去藏经阁阅览典籍，要么参悟丹道，要么结交各路高手，好不惬意。
当然，该做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少。
天目蝶所需的丹药已经炼制出好几种，太极仙台主材从青狐圣王那里得到，价值较低的辅材不难得到，已经备齐。
冰火令所需灵材也搜集了一部分，剩下的也有了大概的目标，以后设法交易。
据他所知，凶兽未现，青狐圣王一直留在甘露禅院。
奇怪的是，莫行道也没有离开，和他一般，在后山占了一座上等洞府，一直在潜修。
这位北荒第一散修看来要诚心投入佛门了。
化身只见过莫行道一次，交流了几句便匆匆而别。
这一日。
化身正在藏经阁观览佛门典籍，着重查看和炼体有关的部分，忽然感觉山门中气机纷乱，掩卷走出藏经阁，见寺中僧侣来去匆匆。
往日难得一见的佛门尊者，此刻接连现身。
化身拉住一人询问，得知住持行济大师有召，旋即又见小方寸山方向华光影动，立刻猜出一二。
他毫不迟疑，快步来到大雄宝殿，果然见到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双双现身，行济大师躬身向他们禀报着什么。
莫行道也立在下手，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那傀儡被他放在哪里。
看到化身进来，相熟的佛门尊者打招呼。
两位化神也注意到他，青狐圣王只是瞥来一眼，慧光圣者则含笑冲他点了下头。
化身一一回礼，快步走到莫行道身旁，开门见山：“莫道友，可是凶兽出现了？”
莫行道‘嗯’道：“风暴带传来示警，在东南方巡逻的道友发现异变，正有凶兽从那个方向破浪北上。看凶兽行进的方向，应该会和中州擦肩而过，外面的道友已经做出行动，准备利用诱饵，一步步将凶兽引导向中州北方……”
化身闻言点头。
他早知两位化神的布局，在南北两个方向布置陷阱，他们则坐镇中州。
由两族合力，分出力量，在风暴带布防、设饵，根据凶兽现身的方位，判断是将凶兽引向南方还是北方。
北方是最方便的，因为佛门在西漠边缘控制了一座直通北海的古传送阵。
已经有确切的计划，现在正是要召集各方高手，行猎凶之事。
化身匆匆回到洞府，传讯本尊，取走一应物品，再出来时看到甘露禅院上空浮现出一道黑影，竟是一艘飞舟。
以两族化神为首，佛门高手鱼贯进入飞舟。
看到化身登上飞舟，青狐圣王眼神闪过意外之色。
化身并未趁机离开，还需亲眼见到凶兽才能放心。
鹿野之内。
本尊获知此事，走出洞府，看了眼北方，一晃遁出鹿野，行至无人处，身化雷霆，破空疾驰。
第一千七百零六章 猎凶
舟行西漠。
传送北海。
入风暴带。
飓风呼啸，人影在风暴中飞驰。
不多时，前方飞来一道金光，现出一位宝相庄严的僧人，冲慧光圣者等人合十行礼。
“行直，引诱凶兽可还顺利？”慧光圣者问道。
“启禀师伯，前方捷报频传，各宗道友精心设置的诱饵尽皆奏效，暂时并无伤亡，但也无人敢接近凶兽，尚不知凶兽的实力……”
行直将实情一一奏表。
慧光圣者颔首，看了青狐圣王一眼。
“老和尚你在这里布好阵法，切莫出了纰漏，此战只许胜不许败！”青狐圣王越众而出，眨眼间消失在风暴深处。
其他人跟随慧光圣者向前飞了一阵，远远看到五根天柱笔直竖立在海面上。
天柱下方没有岛屿，不知以何物作为凭依，每一根天柱顶部都有修士盘坐。
天柱材质不凡，乃是人妖两族合力铸成，南方亦有一模一样的五根天柱和一批守阵之人，不过暂时用不上了。
未到近前，化身便看出一些端倪，“金虹阵、息土元阵……俱是修仙界常见的五行之阵。”
化身不禁想到帝授山上的五行神禁，这些阵法的不如五行神禁玄奇，但胜在有人操纵，更为灵活，且布阵之人都是高手。
慧光圣者做出安排，五行之阵的主阵之人皆是佛门高僧。
另外又在外围布置了一座座作用不同的灵阵，布下天罗地网。
阵势很快排布完成。
陆续又有各方高手赶来，皆遵佛门的安排，或留在外围，如此压力会小一些。但也有人想近距离体验凶兽的威能，映照自身，便入五行之阵。
化身选择留在外面，却见莫行道被慧光圣者召入五行阵中。
“贫僧和圣王须统摄五行，以御五行冕，难以分心。待凶兽现身，还需道友出手，用傀儡将凶兽引入瓮中，”慧光圣者叮嘱莫行道。
这里有众修辅佐，几位主阵的佛门高僧皆能够分担压力，两位化神修士即可操纵五行冕，如此莫行道便能腾出手来。
和八景观那次猎凶还不一样，这次诱饵必须不断和凶兽纠缠、调整，其他人要等凶兽被引至大阵气机交汇的节点才能出手，容不得半分差错，如此方能竟全功。除两位化神，只有精通阴阳遁术的傀儡能做到。
陷阱布好，众人专心等待凶兽现身。
没有人发觉，有一个人悄悄来到附近。
秦桑身轻如燕，在水面上载沉载浮，保持着安全距离，目望远处。
沉吟片刻，秦桑微阖双目，寂然不动。
时间一天天流逝，孰料足足过去一月仍不见凶兽。
正当众人浮想联翩，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之时，青狐圣王终于回返。
“唰！”
一道青影分浪而至，冲进大阵。
青狐圣王语气凝重道：“小心，凶兽的修为可能不止化神初期！”
慧光圣者和莫行道闻言皆神情严肃，但并无退缩之意。
无论这头凶兽实力有多强，必须迎难而上，谁也不清楚下一头凶兽何时到来，他们不能再枯等下去。
“莫道友……”
慧光圣者移目过来，莫行道点了下头，听青狐圣王描述凶兽神通，然后独自一人飞出大阵，向青狐圣王指点的方向飞去，身后有一道阴影紧随。
‘呼呼呼……’
狂风巨浪不断拍打天柱，天柱缓缓下沉，坠入海底。
众人仰观风暴深处，心神紧绷。
陡然间，一声咆哮如霹雳般惊天动地，从吼声判断，凶兽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但吼声的威压竟穿过风暴，隔水传来，众人只觉无比压抑，不少人面露骇然之色，毕生第一次见识这么恐怖的凶兽。
“吼！吼！”
吼声一声比一声近。
很快，精通灵目之术的修士看到了异象。
远处波翻浪涌，风暴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在场的不仅有人族修士，亦有妖族妖王，看到凶兽庞大的身躯，不约而同想起东海威名赫赫的龙鲸大圣。
龙鲸大圣身具龙鲸血脉，被誉为妖族第一大圣，独立于圣王宫之外，其本相便是龙鲸之躯，体型之大冠绝东海妖族，但和这头凶兽相比，竟显得娇小玲珑。
只见一堵水墙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推进，水墙之后的海面一片漆黑。
黑色正是凶兽的身躯，其外形类似蝠鲼，两片肉翅延伸无际，轻轻扇动便推起如山巨波，声势堪比天地崩催，令人胆寒。
在凶兽前方，一道人影时隐时现。
在凶兽面前，这道人影显得异常渺小，凶兽随意掀起一个浪头就能令他粉身碎骨，可他无比顽强，每当攻击临身便凭空消失，然后又在前面出现。
凶兽被这个神出鬼没的小虫子激怒了，疯狂追杀。
“启阵！”
所有人同时得到慧光圣者提醒。
化身目光微沉，看向凶兽方向，感觉这头凶兽的威压比当年遇到的那头还强。
‘嗖！’
那道吸引凶兽的人影又一次闪现，再出现时已经离大阵非常近，循着刻意为他留出的空隙冲了进去。
在傀儡前冲的同时，忽然被阴影笼罩。
众人惊而抬头，骇然发现凶兽不知何时飞到天上，其翼若垂天之云，左翼带着惊人的风压，对准傀儡，狠狠扇击而来。
这不是普通的风压，引动了天地之威，换作旁人，早已丧失反抗的能力，傀儡却又一次凭空消失。
在傀儡消失的刹那，凶兽上空陡然浮现出一顶五彩冠冕。
两者体型对比，差距极大，但冠冕散发出的波动毫不逊色。
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分立冠冕两侧，外围五根天柱同时冲出海面，五行之阵显现五种异象，彼此泾渭分明，却又通过五行冕产生关联，所有异象共同组成一个巨大的五彩华盖，遮天蔽日，笼罩在凶兽上方。
‘唰！’
五行冕迸发流光，看起来和当初类似，却有着不同的威能。
正反五行禁绝神光，正为禁、逆为绝。
当初古魔一心杀人，从头到尾使的都是逆五行神光，如今则是以禁锢凶兽为先。
五色流光瞬间弥漫凶兽全身，其黑色的身躯顿时变得五彩斑斓，层层光晕收缩，犹如层层牢笼。
不仅如此，在五行冕发威的同时，破空之声不断响起，一根根蛟龙般的铁索飞射入阵，铁索两两相接，纵横交错，缠绕凶兽周身，同样带有禁锢之力。
化身亦是操纵铁索的人之一。
另外还有其他种种异象，众人有条不紊，种种布置接连生效，将这片天地和撞进来的凶兽封锁。
在这之前，任何知晓陷阱全貌的都会认为牢笼坚不可摧。
接下来他们却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牢笼堪堪成型，凶兽咆哮如雷，身上忽有浩浩烟波冲霄，如大江决堤，其势足以撼动天地。
‘砰砰砰……’
铁索崩断超过半数，天柱摇动，五行冕还算稳定，但两位化神身形都在晃动。
莫行道在远处现身，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有余悸。
引诱凶兽时几次险象环生，将两位化神送他的宝物都耗光了。
他服了几枚丹药，迅速恢复，同时向战场飞去。
正要融入大阵，忽闻传音：“莫道友可将灵犀仙果带在身上？”
正是秦桑见时机不错，决定现在交易！
莫行道身形微顿，目光一闪，有些意外，“道友将五行丹带来了？”
短暂交流之后，莫行道便留在战场外围，隔空控制傀儡相助众人。
此时，双方的交锋已经到了最激烈的程度。
凶兽大发神威，但另一方精心设下陷阱，还有化神修士坐镇，岂是这么容易攻破的？
经过最初的手忙脚乱，逐渐摸索出凶兽出手规律，快速调整。
锁链合拢、崩断，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操纵锁链的化身等人亦是消耗极大。
“准备合阵！”
慧光圣者沉声提醒，这是决定胜败的关键一步，一旦这一步成功，便有五成的把握生擒凶兽，当然合阵同样也暗藏凶险。
“刘道友……”
化身看向一旁的一位高瘦道人，此人乃是琼影门长老，据说出身海外仙岛。
刘姓修士会意，接替化身掌控铁索，其他地方也在做类似的轮换。
换下来的人后退调息，化身却是一退再退，然后头也不回遁入风暴带深处，逃之夭夭，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目瞪口呆。
尽管是合阵的关键时候，青狐圣王仍瞥来一眼，眼底闪过鄙夷之色，懒得理会。
正当莫行道感到诧异和莫名之时，耳畔忽响起一语，“莫道友别来无恙。”
声音近在咫尺，莫行道脊背紧绷，遍体生寒，猛然扭头，看到身旁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人影。
“你……”
他万万没想到，秦桑敢让本尊现身！
不对，不是本尊，是神识凝聚的虚影，这不是简单的神识化形，竟凝聚出了真形！
莫行道全力张开神识，愈发骇然，此人真身肯定就在附近，可他竟毫无察觉。
虚影手托玉瓶，含笑看着莫行道。
莫行道沉默，取出灵犀仙果。
确认双方宝物为真。
虚影一闪而没，不知被收去何方，只留下一句，“多谢道友成全，后会有期！”
莫行道沉默不言，看了看战况激烈的战场，他不确定两位化神有没有发现秦桑。
最后，他扭头凝望无尽风暴，沉默片刻，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远处，本尊和化身汇合，收起宝物，毫不留恋，破空而走。
“竟没有妖王伏击……”
秦桑有些意外。
以免夜长梦多，他选择现在交易，且刁钻地选在合阵的关键时候。
本以为青狐圣王可能会命令麾下妖王设伏，秦桑也不介意顺手杀几个妖王，丰盈宝库。
不料青狐圣王真的恪守了诺言。
殊不知，青狐圣王虽有圣王之名，并无圣王之实。其杀性太重，又不事外务，东海妖族里的大族对她畏惧有之，却也只是明面上臣服，实则暗中勾连，阳奉阴违。
青狐圣王麾下可用之妖有限，其他妖王未必愿意为青狐圣王得罪强敌。
一路畅通无阻，遁出风暴带，秦桑不再多想，径直返回鹿野。
聚灵阵、丹药、灵材……
诸般宝物一一收起，秦桑却并未先查看它们。
有一件事，他早已迫不及待，只等化身回归。
鹿野改变方向，沿着北海边缘，径向西去。
直至靠近风暴带，在西方无人地带停住。
秦桑带着化身飞出鹿野，进入一片荒芜山脉。
这是秦桑特意挑选的，接引天魔的地点。
“嗖！嗖！”
两道人影飞至一处盆地上空。
守在盆地里的冥月卫心有所感，飞身上来行礼。
“去周围巡视，任何人不得靠近！”
秦桑沉声命令，落到地面。
只见盆地里矗立着几座黑色的四方高台，看不出是何质地。
高台共计七座，竟是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摆放，高台之间没有连接的东西，却有着莫名的神韵，在它们之间不停流转。
这正是《天魔照神经》所需的法坛，与其说是法坛，不如说是一个特殊阵法，可以突破无形壁障，呼唤域外天魔。
秦桑闪身落在勺柄正对的方位。
化身也靠过来，不过是站在秦桑身后，作为护法的同时，也随时准备替换、挡灾。
秦桑席地而坐，心神内收，静坐良久，默运《天魔照神经》中的秘法。
下一刻，七座高台中的一座亮起黑光。
高台上方，黑光之中，有一团黑气扭曲不定。
接着第二座高台出现异象。
高台异变的顺序并非严格按照和秦桑距离的远近，看不出明确的规矩。
随着越来越多的高台出现异变，一团团黑气包围秦桑。秦桑的意识随之陷入了昏暝之中，似乎被奇异的力量拉进的无垠虚空深处。
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不是人声，好像虚空里有很多奇异的能量在汩汩流动。
他灵台清明，没有因此而迷失，专注回忆经文。
按照经文描述，当秘术完成，触及天魔，会有特殊感应。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当秘术完成，秦桑却没有感应到任何异样。
正闪念间，秦桑忽觉一股凉意降临。
“来了！”
第一千七百零七章 天魔照神
秦桑很难准确描述自己现在的状态。
并非真的是外面的温度降低了，而是一种心境的变化。
某位大能正在向他靠近，或者说是他在经文的指引下，主动去接近那位大能。所谓的‘大能’，自然就是域外天魔，在‘靠近’的过程中，即使还没有真正接触到天魔魔意，却已因位阶压制而生出源自本能的惧怕。
另外，他的意识因仪轨而与无垠虚空产生了莫名的联系，也会带来的冷寂和恐慌。
这说明《天魔照神经》的接引法咒生效了。
秦桑现在还能够思考这些，玉佛功不可没。
可以肯定，其他修炼《天魔照神经》之人，和他的感受定然不同。
这时候，旁人绝不敢再有丝毫杂念，最初恐惧便令他们战战兢兢，谨守心神，准备随时中断法咒。
秦桑神情沉静，默运经文。
不出意外，接下来要严阵以待天魔魔意降临了。
未曾想到，秦桑等来的不是天魔魔意。
毫无征兆，那种‘凉意’突然消失，似乎他和域外天魔之间的联系中断了。经文里没有记载过这种情况，秦桑微微一愣，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
尖啸！
和那股凉意一样，这也不是真实从他耳朵里传进来的，周围环境有风声、草木沙沙声，并无不寻常的杂音。
在山峦外护法的冥月卫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可秦桑真切‘听’到了。
仿佛是两个生锈的铁片摩擦发出的怪音，凄厉、尖利到极点，令人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活物发出来的。
‘听’到怪音的刹那，秦桑面色陡变，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全身不自觉紧绷起来，头皮发炸。
并非怪音对他造成了什么影响，而是如同感知到了怪音散发的情绪，感同身受一般，不由自主做出反应。
暴怒、惊疑、恐惧、绝望……
还有什么？
秦桑说不清楚，参不明白。
怪音好像是带有情绪的，又好像是秦桑的错觉。
比如，因对域外天魔的忌惮，对未知的恐惧，任何不同寻常的声音都可能使他浮想联翩，自动寻找对应的意象，引发更深层的恐惧。
这也是一种解释。
因为秦桑对怪音的感应其实是模糊的，可能来自无穷远处，也可能他们之间隔着一层未知的屏障。
而且，怪音极其短促，转瞬即逝，像是濒死前的惨叫。
秦桑甚至怀疑是不是出现了错觉，若非对玉佛有信心，他已经开始检视自身是不是出现心魔了。
仪轨缘何出现异变？
难道青狐圣王故意抹去了关键内容，还是《天魔照神经》本就残缺不全？
秦桑在此界见过太多残缺秘籍，自然而然想到这个方向。可他自认已经参透经文，反反复复推敲过无数遍，并未发觉残缺或者暗改的迹象。
这算什么？
秘术失败了？
‘凉意’消失，怪音戛然而止。
正当他以为仪轨出现问题，此次接引天魔魔意失败之时。
忽然间，秦桑重又感受到了‘凉意’，而且比之前更猛烈，同时还感应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源自未知，降临法坛！
天魔魔意！
‘哗！’
七座高台上迸发出浓郁的黑芒。
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秦桑所在之位，正是勺柄北端，此刻感受到的也是无尽森寒。
此情此景，正是《天魔照神经》里记载的，仪轨生效，开始接引域外天魔魔意入体的表现。
秦桑愕然。
刹那间变故迭起，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也没有时间想清楚变故的来龙去脉，便觉那股未知的力量冲进法坛，灌体而入。
‘轰！’
七座高台剧烈震动。
黑光直冲霄汉。
好在秦桑提前在附近设置了隔断法阵，否则万里以外也能看到此地异象，将有心人吸引过来。
“不对！”
秦桑神色大变。
接引来的这股力量，确实和经文里描述的一模一样，是天魔魔意不假。
可根据经文另一部分的描述，接引的过程，天魔魔意降临应该是循序渐进的，法坛能够掩盖修炼之人的气机，引导魔意入体，如此偷偷窃取魔意，在域外天魔被惊动之前中断。
可他引来的这道魔意无比迅疾和强大。
顷刻间，秦桑接引来的魔意强度，在经文里已经是要极为小心的程度，必须立刻中断仪轨。
魔意汹涌，换做他人，想必已心驰神摇，心性稍差的更是心魔丛生。
玉佛从未让秦桑失望过。
即便出现这种变故，他灵台始终清明，清楚感应到魔意仍在持续降临，以惊人的速度壮大。
种种迹象表明，这还不是玉佛的极限。
但秦桑不敢将仪轨继续下去了！
世人对域外天魔了解太少。
有一种说法，域外天魔无形无相，被天魔染化之人，要么在心魔中沉沦而死，要么心性在磨砺中精进，超脱虚妄，自斩心魔，顺便将域外天魔一并斩了。
真正见过域外天魔的寥寥无几，记录域外天魔的典籍也很少。
按照《天魔照神经》经文描述，域外天魔亦有强弱之分，甚至有能够威胁大乘期修士的存在。秦桑现在连化神期都未曾突破，几乎不可能接引来太强的域外天魔。
可这股魔意明显超出了正常的范畴。
“自己无意间接引来一位域外天魔中的魔君？还是说，仪轨的变故惊动了那头域外天魔，正注视过来……”
秦桑心中警兆大起。
被域外天魔注视，后果难料，秦桑有玉佛护持，亦不敢以身试法。
当机立断。
秦桑十指如轮，飞快完成一道印诀，强行中断仪轨，斩断和法坛的联系。体内爆发出一股力量，将身边盘绕的黑气震开，抽身飞退。
仪轨中断，七座高台齐齐黯淡一瞬。
然后发生了令秦桑震惊的一幕。
‘轰！’
位于天枢方位的高台，黑光暴涨，浓郁到极致，整座高台突然爆炸。
“轰！轰！轰！”
轰鸣如雷，不绝入耳。
七座高台依次爆炸，碎片天女散花般漫天飞射。
秦桑精心布置的法坛，竟似承受不住魔意，被撑爆了！
盆地一片狼藉，爆炸过后，赫然在盆地留下七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待烟尘散去，秦桑等人早已不见踪影。
秦桑不清楚法坛爆炸代表着什么，但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返回鹿野，秦桑立刻下令鹿野开动，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本尊则匆匆进入洞府，盘膝入定。
检视体内，没发现异常。
秦桑定神，默运《天魔照神经》，感应到体内的魔意，魔意无形无质，无法准确判断它究竟藏在哪里，但可以通过经文中的法咒感知到，且未来能够不断修持《天魔照神经》，利用这道魔意磨砺自身，壮大神识。
“诱惑我吧……”
秦桑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经过深思熟虑，忍住了现在尝试的想法。
看了眼身旁的身外化身，仪轨结束后，化身紧跟本尊，亦步亦趋，因为秦桑心绪难安，不确定现在是否安全。
一旦感觉到危险，便利用化身消灾。
秦桑面露沉吟之色，复盘整个仪轨的过程。
七座高台是他亲手搭建的，高台上的符文、咒言亦是他一笔一划铭刻上去的，不可能出错。
问题应该是出在接引的过程中。
想到那声尖啸，秦桑推测出两种可能。
如果真是活物的尖啸，叫声里的种种情绪是否是真实的，情绪里的绝望和恐惧源自什么？
“难道是自己选择的时间不对，恰好遇到域外天魔厮杀，第一头域外天魔被强敌杀死？”
秦桑若有所思，问题也可能不是出在他这里，而在对面，域外天魔族群内部肯定不可能是祥和安定的。
这是修炼者无法把控的变数，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万一真的遇到，只能怪天意使然。
如果怪音不是活物发出的呢？
秦桑目光微凝，喃喃道：“风暴带、屏障……”
种种迹象表明，屏障不禁能够抵御风暴侵袭，还有能够驱赶凶兽的力量，凶兽曾经成群结队过境，没有一头主动冲撞修仙界，绝非偶然。
是否可以这么推测。
庇护避难所的屏障，可以驱赶外界的威胁，包括域外天魔。而他主动接引天魔，天魔魔音通过经文和法坛构筑的联系进入此间，怪音是天魔魔意穿过屏障造成的。
域外天魔因此被提前惊动，注视过来。
如此种种变故都能够解释。
《天魔照神经》被创出时，此界应该还不是这样。
在屏障内外，运转此经接引天魔，可能存在区别！
由于鬼母沟通上界，化萤飞升是在屏障内部进行的，未受屏障影响，所以秦桑没去多想，现在则猛然警醒。
内外之别，或许就是青狐圣王贼心不死，精心设置的陷阱！
无论如何，秦桑不准备再去尝试了。
那头域外天魔如果已经被惊动，盯着这里，他再设坛施咒，只会召来强敌。
过程充满变数，好在结果不坏，已将天魔魔意接引入体，且比预期强横，用来凝聚无生魔印，绰绰有余。
现在就看外魔能否替代心魔，凝聚魔印了。
无生魔印不是一蹴而就的，中间需要不断用执念浇灌。
所以秦桑迫切要接引天魔魔意，否则等他修炼到元婴后期顶峰再开始，又要再等很长时间。
之前，秦桑一大执念是救醒流萤，但流萤在他得到《天魔照神经》之前苏醒了，不能用来浇灌魔印。
不过，对秦桑而言，无论选择什么作为执念，应该都不成问题，哪怕完不成。
执念浇灌魔印，在魔印成型前如果完不成执念，心魔必然失控，心神失守。青君师姐就是无法完成手刃仇人的执念，深受其扰。
可秦桑不怕！
接引来天魔魔意，第一步做到了。
仪轨上的变故令他平添几分顾虑，没有直接修炼《无生魔印》，准备再观望观望。
念头飞转。
秦桑逐渐平复种种杂念，静坐调息。
恢复之后，他将化身带来的宝物一一取出查看，分门别类。
冰火令、太极仙台的一应灵材先放一旁，不急一时。
然后是七品碧灵竹。
秦桑让化身仔细检查过，此竹足可作为《后天木人碑》的灵媒，不过这门秘术非常玄妙复杂，参悟此术非是朝夕之功。
他现在急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修《无生魔印》，提升天目蝶，都是迫在眉睫的，暂时分不出精力。
此术以外物为媒，炼成灵木之躯，可以看做另类的炼体之术。
待他修炼到元婴后期顶峰，或者中途遇到无法突破的瓶颈，秦桑便要重拾《天妖炼形》，逐步将肉身提升上来。
届时边修炼边参悟，或能获得启发。
想到这里，秦桑将七品碧灵竹收起，又看向四圣雕像和阵盘。
手指连弹。
四圣聚灵阵飞速布置完成。
秦桑端坐阵中，只觉一股股精纯的灵气扑面而来，默运功法，轻松运转一个周天，修炼速度大增，自是欣喜不已。
不过，秦桑没有沉湎于此。
他很快从入定中醒来，将剩下的几个玉瓶招入手中。
玉瓶内装着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灵丹，有的装满整整一瓶，有的里面仅有一粒，卖相极佳。
秦桑将玉瓶一一开启，嗅闻丹香，判断品阶，最后手里只留了两瓶，其他丹药暂且收起。
多的一瓶，内有数十粒，名为子午丹。
此丹是他准备最多的，每隔一段时间，分别在子时和午时喂给本命虫蛊，可稳定灵虫根基，消减修为快速提升带来的不利影响。
另一瓶仅有一枚丹丸，色泽玄黄，上有九个细小的孔窍，乃是由那截七星根炼制而成。七星化窍，辅药再化两窍，名为九窍元丹。
皆是《盘瓠真经》记载，灵虫四变阶段可用的秘药。
尤其九窍元丹最为珍贵，可提升破关的几率。在青狐圣王那里得到七星根之前，秦桑本想选择另一种更容易炼制的秘药。
改修《盘瓠真经》后，秦桑以血炼、神饲等巫法提升天目蝶。
加之从近龙涎获得的好处，天目蝶的进境可谓是一日千里，几年前便可尝试冲击第四变后期的瓶颈了，就是在等九窍元丹！
五一期间尽量保证更新，但更新时间不敢保证，请见谅。
第一千七百零八章 结印
天目蝶落到秦桑指尖，翅膀轻轻开合。
她嗅到了九窍元丹的丹香，有些急切，想拨开秦桑的手指，可惜没那么大的力气，徒劳无功。
蝶翅轻轻颤动，天目哀怨，漫上一层水雾，泫然欲泣。
随着修为提升，蝶翅上的图案愈发灵动了。
秦桑莞尔一笑，轻轻抚摸天目蝶，喂给她一枚子午丹。
如此一日服用两枚，连服十二日，将药力炼化，根基稳固，再服九窍元丹冲关，便如水到渠成，顺利突破第四变后期。
洞府中。
流光如幻，蝶影翻飞。
秦桑微着仰头，感受到天目蝶雀跃的情绪，面带笑意。
陪着天目蝶嬉戏一阵，秦桑复又入定，修持《元神养剑章》。
身处四圣聚灵阵，沐浴在充沛的灵气之中，修炼速度较之前大幅提升。
化身一直在旁护法。
每隔一段时间，秦桑便会停下修炼，观察体内的天魔魔意。
如此耐心观望了一年。
天魔魔意并未出现异常变化，而秦桑也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异样。
再枯耗下去，恐怕也很难发现什么，而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这道魔意，决定直接开始尝试。
化身立于身侧，谨慎戒备。
秦桑紧闭双目，默诵经文，印诀催使天魔魔意，心念触动玉佛，放开屏障，引导天魔魔意照进元神。
虽非天魔亲至，天魔魔意亦可引动修炼之人的欲念，甚至构筑种种幻景，以天魔魔意磨砺自身，这便是天魔照神的真意。
魔意照进元神，元神亦感受到了‘凉意’。
秦桑停顿少倾，见无异常，遂按照经文指引，完成一道道念诀，体会天魔照神经运转，以及每一分一毫的变化。
一个时辰后。
秦桑从入定中醒来，睁开眼睛，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天魔照神经》对他亦有提升。
可在他修炼的过程中，因玉佛压制，不会被魔意勾起欲念，就如当年在少华山车玉涛的红尘葫芦经历那般，无论何种幻境，始终能够做到冷眼旁观，心如止水。
如此，在他身上，《天魔照神经》的效果大打折扣，其实不如《火种金莲》。
当然火种金莲也存在限制，必须寻找合适的灵火，灵火的品阶不能低于自身境界，也不能过高。
“试试天魔魔意能否替代心魔，凝结无生魔印……”
秦桑心念转动，不觉气馁，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凝结魔印才是他修炼《天魔照神经》的真正目的。
继续将天魔魔意留在元神，秦桑一心二用，分心运转《无生魔印》中的法诀。多年前从青君师姐那里得到《无生魔印》，秦桑用各种办法尝试过多次，早已对此术了然于胸。
“欲魔胎藏，有印无生……”
法诀中的一字一句从秦桑心间流过。
缔结无生魔印，最开始步骤并不复杂。
难题在于如何找到自己的心魔，并且不被心魔影响而迷失，顺利完成法诀。
然后便是秘术的可怕隐患，一旦修炼，无法停止。
即便如青君师姐那般，破境时并未用到魔印，迟迟完不成执念，依然逃不过心魔失控、心神失守的结局。
对秦桑而言，这些都不是问题。
另一个值得斟酌的问题是如何选择执念。
既然成为执念，便不是能够简单完成的，但难度也有高低之分。
对于自身的执念，修炼者心中定然是有一杆秤的。秘术的玄妙之处在于，修炼者本能中对执念的判断，冥冥之中会影响魔印的效果。
用哪一道执念‘浇灌’魔印，每个修炼者都要思虑再三，谨慎选择。
当年，青君师姐选择诛杀冷云天、为父母报仇作为执念，如果没有出现意外，杀冷云天、凝魔印、结元婴，一气呵成。
秦桑思及自身。
流萤苏醒后，自己还有什么执念呢？
执念和妄想还是有区别的，明知不可能之事，不可称为执念。
剑胎孕育真性，复活云游子前辈，是他从云游子那里接下的因果，亦是出于他的本心，可算执念。
另外，经历过无相仙门之事后，秦桑不止一次萌生想法——解开琉璃的心结，至少让他们之间关系回归正常，哪怕变回两个陌路相逢之人。
但这不是他一己之力能做到的，症结在琉璃身上，由于邪功烙印，琉璃对他严防死守，更令秦桑束手束脚。
思绪转动间，秦桑没有纠结太久。
因为他根本没想过完成执念！
这门秘术非常凶险。
执念未消，不可结印！
真正的原因是这么做执念会变成心魔的种子，立刻诱发最恐怖的心魔，无异于自寻死路。
秦桑全然没有这种忧虑，待时机成熟，强行结印，又能奈他何？
“唯愿此生能够再和云游子前辈畅言抒怀、把酒临风！”
低沉的声音在洞府响起。
语出的刹那。
秦桑忽觉一阵悸动，敏锐察觉到元神中的天魔魔意出现了某种变化，种种迹象皆指向他此刻正在催动的法诀。
“有反应！”
秦桑心中一动，专心运转秘术。
随着时间推移，天魔魔意和秘术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深。
到后来，秦桑已经停止催动《天魔照神经》，能够通过《无生魔印》直接感应到天魔魔意！
这说明，用外相天魔替代内魔的想法是可行的！
秦桑大喜，一鼓作气，全力运转《无生魔印》。
随着时间推移，秦桑冥冥中生出一种感觉，如果将天魔魔意视为一团奇异的气息，在秘术引导下，这团气息正在不停旋转，中心处不断有奇特的符文浮现。
符文浮现后，没有消失，而是引动魔意，在气息中心组成一方魔印的轮廓，甚至连轮廓也算不上，虚无且涣散。
秦桑却能切实感觉到它的存在。
无生魔印的雏形，已成！
“成了？”
缓缓收功，感受体内的魔印雏形，由于过程太顺遂，秦桑仔仔细细查探了几次，才敢确定真的成功了。
用执念‘浇灌’魔印，也出现了如秘术上描述的那般变化。
数日后。
秦桑收功，喃喃自语，“就看外魔魔印的效果如何了，能不能符合预期……”
说着，他看了身旁的化身一眼。
接引天魔魔意虽出了点儿意外，好在过程还算顺利，没有沦落到抛弃化身，为本尊挡灾的地步。
身外化身安然无恙，当然是值得欣喜的，这具化身殊为难得，且化身的本身的实力已经不逊色于真正的大修士。
甚至于，化身手握灵宝，掌控苏子南魔魂，绝大部分大修士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接下来，秦桑的目的只有一个，尽快将修为提升到元婴后期巅峰，并完善各种条件，冲击化神期！
本尊必然要迎来长久闭关。
接下来便让化身留在外面，控制冥月卫探查天下，搜集宝物信息的同时，寻找各种和化神有关机缘。
这种机缘多多益善。
纵然秦桑已经有无生魔印和灵犀仙果，也绝不嫌多！
譬如，先帮天目蝶突破第五变。
《盘瓠真经》中记录有能够辅助本命虫蛊突破第五变的丹药，名为青霜丹。
只不过，此丹炼制的难度远超九窍元丹，根据化身这段时间了解到的信息，青霜丹的三味主药，那些炼丹宗师要么闻所未闻，要么是曾在修仙界昙花一现。
‘砰！’
洞府之门合拢。
化身站在门外，回望一眼，右手轻挥，两侧涌起玄光，在洞府外形成一层透明的光幕屏障，隔绝一切干扰。
然后，化身向竹林外走去，进入其中一栋竹楼。
竹楼中设有法阵，乃是鹿野原有之阵，可以通过此阵联络各处‘锚点’，通过这些渠道将修仙界的信息汇集过来。
加上他控制的冥月卫。
身在鹿野，仍能知晓天下大势。
现在他最感兴趣的无疑是猎凶之战的结果。
根据搜集得到的信息，经过筛选甄别，接近真相。
猎凶之战最终获得胜利，两族合力，化神强者亲自出手，不仅击败了那头凶兽，竟成功将其活捉，伤亡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据说凶兽的凶威太盛，即便露出败象，亦不屈服。
不得已，他们只好继续攻击凶兽，直至将凶兽打的奄奄一息，几乎丧失反抗之力，方才成功将其禁锢。
凶兽的伤势非常严重，被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带去了甘露禅院，不知还能撑多久。
不过，很快甘露禅院便传出新的消息，关乎各方最关切的一个问题——凶兽究竟为何作乱？
由于此战各方都有出力，提前约定好了共享，是以这个消息根本隐瞒不住，一经传出，便已被有心人获知。
令人遗憾的是，凶兽本性疯狂，没有理智可言，甚至混乱。
两位化神集思广益，运用各种手段，甚至不惜代价，强行对境界高于他们的凶兽用上了搜魂之术，却没能获得有价值的信息。
搜魂得到的几个记忆碎片，大多是无意义的场景，只能艰难判断出，凶兽之间也在自相残杀，很可能乱起于巢穴。
在名门大派之间，东海归墟不是秘密，归墟不稳，道标必受影响，但只有化神修士有能力进去查看，各方只能默默观望两族化神的动向。
化身通过六州堂了解到这些信息。
他在甘露禅院现身后，又和穆堂主建立了联系，因忌惮青狐圣王，只在暗中联络。
如今本尊化神有望，知晓归墟之秘，却出了凶兽作乱之事，所以秦桑还没有放弃寻找飞升台，六州堂是很好的帮手。
……
“参见主上！”
北荒的一处锚点。
化身在锚点中显化出一道虚影，负手而立，看着躬身参拜的三个冥月卫，‘嗯’了一声，示意他们捡起石桌上的玉简。
玉简上是各种名录。
三名冥月卫看罢，看向化身，皆面露疑惑之色。
“以后，你们不必再过问其他事，带领人手，散入修仙界，寻找玉简上的宝物。能交易则交易，另外不必立刻拿到手，查出宝物在哪便是一份功劳，”化身淡淡道。
三名冥月卫当然知道主上想让他们做什么，以前苏子南也这么干过，他们疑惑的是玉简上的其他内容。
“尔等甘心一直做冥月卫？”
化身淡然一笑，“尔等只要完成玉简上列的各种任务，老夫不仅放你们自由，亦会论功行赏。若有人能查到和化神机缘相关的信息，更有重宝相赠！”
顿了顿，化身接着道：“放出消息，其他流落在外的冥月卫不必东躲西藏，整日战战兢兢，绞尽脑汁破解冥月印。只要认真为老夫做事，绝不会亏待你们，等老夫化神，必将解开所有冥月印，任凭来去。”
三名冥月卫对视一眼，都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已经知晓这位新主上的真正身份。
主上在无相仙门闯出赫赫威名，震惊天下，这些年不仅没有半分消减，反而愈演愈烈。
修仙界已将主上视为下一位化神修士的有力竞争者，和行济大师、于宗主并列，甚至有人设下赌局。
可外人不知道的是，那位得到五行丹，被他们认为也有化神潜力的清风道长，只是主上的一具化身而已！
对这位主上，他们不敢有半分违逆之心。
冥月卫更是深知，主上的身家定然丰厚异常，单单在无相仙门搜罗到的典籍秘术，就能让他们受用无穷。
不仅放他们自由，还有重赏，在被苏子南控制时，是不可想象的。
看出他们的犹疑，化身冷哼，“怎么，还要老夫立誓不成？”
“属下不敢！”
三人慌乱告罪。
身中冥月印，生死操纵于对方之手，对方根本没有骗他们的必要。
冥月卫离去。
身在鹿野中的化身沉思了一会儿，亦入定静修起来，以参悟灵宝和丹道为主。
其后几年。
不断有消息从各个方向传回来。
如白驹过隙，五十年转瞬即逝。
这一日，化身走出竹楼，回到洞府，不多时便又出来，直接飞出鹿野。
径直南下，在消失五十年后再度拜访甘露禅院。
其后化身命令冥月卫暗中行事，自己也在活动，明面上进行接触。
自始自终，本尊未曾踏出洞府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