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棋子(4k)
房中。
秦桑用真元模拟出一个缩小版的竺兰寺。
护寺灵阵的关键节点。
三位尊者的洞府。
塔林和舍利子的位置。
……
一目了然。
在‘竺兰寺’里,有两根弯弯曲曲的细线,是秦桑之前观察到的,最容易进入后山的两条路线。
他和天目蝶配合,有不小的机会潜入塔林附近。
难题在于,如何在惊动三位尊者之前,破开塔林的禁制,靠近佛塔。
“三位尊者离塔林太近,强取不得,只能智取。”
秦桑皱眉道。
他转瞬间便想到好几种办法。
比如,从瀚海的局势入手。
瀚海乃是西漠里的一片广阔沙域,竺兰寺等七座寺院占据的绿洲,其实只是瀚海核心最富饶的地带,外面还有许多绿洲,佛门只占据了一部分。
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不计其数。
瀚海七星共同进退,便是防备这些外部势力。
其中不乏元婴修士,问题是不够团结,除非佛门准备强行将他们赶出瀚海,没有谁愿意出头。
秦桑和琉璃的修为足够,站到台前,有希望联合各方,缔结驱佛同盟,但那些老家伙个个老奸巨猾,岂会轻易中驱虎吞狼之计?
唯有经过漫长布局,步步为营,引导加深两方的仇恨,方能做到。
时间上不成问题。
他离突破元婴后期还早着呢。
可为此消耗的精力太大了,整日沉浸在阴谋琐事里,不能专心修炼。
再有就是当初令竺兰寺远走瀚海避祸的劲敌。
竺兰寺光明正大恢复本名之后,始终屹立在瀚海不倒,且不说那个势力有没有传承下来,经岁月消磨,血海深仇也早已澹化。
驱虎吞狼之计太麻烦,调虎离山呢?
秦桑神色微动,加大真元,将整个瀚海七星的地形都模拟出来,几乎填满了整个房间,他和琉璃一左一右,隔着瀚海七星相望。
琉璃猜出秦桑的想法,面露思索之色。
秦桑、化身和琉璃。
他们一方足有三位元婴中期。
盗宝之时,秦桑主身需潜入竺兰寺,亲自出手。
如果能将三位尊者全部引走,不必在竺兰寺之外留接应的人手,化身和琉璃能够自由行动,足以威胁任何一座寺院。
瀚海七星同气连枝,肯定存在守望相助的盟约,其他寺院遭受袭击,竺兰寺不可能坐视不理。
问题在于,竺兰寺有三位尊者坐镇,即便派两个出去支援,仍有一位尊者坐镇寺中。一旦出现那种情况,竺兰寺肯定第一时间开启护寺灵阵。
秦桑回想着塔林周围的禁制,进行推演。
换位思考。
若是他镇守寺庙,发现有人趁乱潜入塔林,立刻便能联想到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对方的目标便是塔林里的某种宝物。
他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拼死阻拦对方,而是一股脑卷走塔林所有物品,龟缩进灵阵核心。
是以,秦桑必须做到,在惊动尊者之前破禁而入,拿到佛骨舍利。
推演了不知多少遍。
秦桑微微摇头,难度太大了,塔林禁制和护寺灵阵相连,很难瞒过控制灵阵之人的感知。
擒住外出增援的尊者,让承远尊者用舍利子交换,是一条路子,却是下下之策。
虽然潇湘子有提过,化神期修士方能感知到舍利子的神异,但佛门秘术无数,且竺兰寺尊者和弘一尊者师出同门,在明知舍利子藏有秘密的情况下,难保不会发现什么。
突破的机缘和两个同门相比,孰轻孰重?
要将三位尊者全部调离竺兰寺,还是少不了联合外部势力。
或者暂时忍耐,等待局势变化,伺机而动。佛骨舍利存放在竺兰寺多年,一直安然无恙,不急于一时。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总会有机会。
秦桑转着这些念头,忽然想起一件事,眼神大亮,勐然抬头,发现琉璃恰好看过来,显然也想到了。
“月光菩萨!”
二人异口同声。
近些年,月光菩萨的名号越来越响亮,不仅在西漠流传,连中原、北荒都知道了这号人物。
天下都在看佛门的笑话。
辩经一词,从无人问津,到现在被人时常挂在嘴边,津津乐道。
甚至在中州修仙界引发了一场经义之辩。
月光菩萨至今还在西漠流窜,神出鬼没,不晓得有多少佛修汇聚西漠,大肆搜寻,根本伤不了他一根汗毛。
每次现身,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和时间,然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期间必然让附近高僧颜面尽失,以后再也不敢提辩经之事。
佛门圣者倒是好耐性,仍未出面。
月光菩萨既然以打脸佛门为乐,岂会放过瀚海?
竺兰寺若闭寺不战,脸面丢的更厉害,还不如堂堂正正迎战,末了还能道一声‘佩服’,以示洒脱。
何况,各寺早已对月光菩萨如临大敌,高僧沉心精研经义,未必没有获胜的机会。
月光菩萨现在愈发谨慎,辩经不再像以前大张旗鼓,地点每每经过精挑细选,选在不易被围攻的地方。
若来此地,大概率是在瀚海七星外围某处设立法坛。
利用月光菩萨吸引瀚海七星的注意力,等竺兰寺派出尊者迎战,琉璃再大闹一场,秦桑正好趁虚而入。
秦桑来回踱了几步,觉得可行。
就看月光菩萨何时到此了。
当然,秦桑不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他和琉璃商议,一边继续收集消息,一边接触瀚海势力,做两手准备。
果然不出所料。
瀚海势力对佛门非常忌惮,除非迫不得已,不愿和佛门作对。
以防被人猜出他们的真正目的,秦桑只打着结交道友的名义,维系关系,暗中寻找突破口。
一晃过去七年。
期间,月光菩萨销声匿迹了整整五年。
秦桑不禁怀疑,佛门是不是恼羞成怒,派出高手暗中除掉此人。
七年时间,秦桑对竺兰寺护寺灵阵的了解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竺兰寺尊者长年在寺中静修,从未离开半步。
他本来已经对月光菩萨不报期望,二人在附近找个容身的洞府,一边修炼,一边做长久打算。
不料,失踪多年后,月光菩萨再度现身,并且第二场辩经便将法坛设在瀚海。尽管远在瀚海七星千里之外,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快传遍七大绿洲。
秦桑和琉璃一直盯着竺兰寺,第一时间便获知了消息。
……
绿洲边缘。
两位身穿袈裟的高僧盘坐在菩提树下,一人形容枯瘦,像是传说中的苦行僧,另一个则年轻得多,肥头大耳,却宝相庄严。
在他们身后,站着一队年轻僧侣,手捻佛珠,一语不发。
菩提树乃是佛门圣树。
当今之世,真正的菩提圣树已经绝迹,佛门便用另一种枝叶和菩提树相近的灵树,牵强附会,以为菩提。
菩提树外,漫漫黄沙。
狂风呼呼灌进耳中,众僧坦然自若。
就在这时,远处飞来一些人影。
“承真师兄。”
“观惠师弟。”
人未至,声先闻。
树下盘坐的两位高僧站起身,躬身还礼。
双方会合,便驾起遁光,进入沙海。
等他们消失之后,远处沙丘中钻出来两个人影,正是秦桑的化身和琉璃。
“没想到,竺兰寺的承真尊者也已经突破元婴中期,修为颇为精湛,好在没有轻举妄动。”
秦桑轻声道。
这些便是瀚海七星派出去参加辩经的高僧。
运气不错,竺兰寺对辩经非常重视,竟然出动了两位尊者,寺中只剩承远尊者坐镇,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秦桑和琉璃对视一眼,似乎不必再用调虎离山之计了!
……
竺兰寺。
秦桑伪装成礼佛的僧人,提前潜入寺院,藏身在暗处,即便竺兰寺封寺也不怕。
不过,竺兰寺没有太大的动作。
多年来,被月光菩萨找上的寺院,仅伤及颜面,并没有实质性的损失。
时间久了,月光菩萨的目的渐渐被人所熟知。
与之辩经,落败之后,便将寺院藏经阁珍藏的典籍拱手奉上,任由月光菩萨翻阅。此人并不贪心,不会觊觎寺院真传。
承真尊者出发时,便提前让弟子们将典籍刻在玉简里,带了过去。
多年来,月光菩萨谨守规矩,并无越界之举,所以佛门一直没有激烈反应。
或许,在真正的大德高僧眼中,有这么一个人警醒佛门,未必是坏事。
不过,这场辩经被秦桑利用,性质注定发生变化。
“见过庆云师兄。”
山道上。
守山的两个沙弥看到一个年轻和尚从前院走了过来,忙躬身行礼。
和尚合十还礼,不苟言笑,语气严肃道,“监寺师叔有命,不准任何闲杂人等进入后山,二位师弟要盯仔细了。”
听到监寺之名,两个小沙弥打了个冷颤,忙道遵命。
和尚点点头,继续巡查各处。
和尚正是秦桑借用秘宝伪装,大摇大摆进入后山。
真正的和尚已经被他敲晕。
多年探查,他对竺兰寺已经了如指掌,包括寺中弟子的法号、职司,伪装起来自然是天衣无缝。
竺兰寺,尊者高高在上,不事俗务,负责寺院的是八大执事僧,监寺正是其中之一。
庆云和尚在监寺座下听命。
秦桑观察这个人很久了,此时言行举止惟妙惟肖,接连遇到几波僧人,都没有露出破绽,顺利来到塔林近前。
守塔林的依然是上次那位僧人。
“庆云……”
僧人以为是监寺有令,不疑有他,走出禅堂,刚开口说了一句,忽听到‘哼哈’怪声,接着元神传来针刺般的剧痛。
僧人骇然失色,再想出声向寺院示警,为时已晚。
秦桑动用摄魂真言,尽管未尽全力,也不是区区金丹修士能抵挡的。
僧人元神受创,当场昏迷。
秦桑身影如鬼魅,贴近僧人,轻轻扶住,将其藏进禅堂,自己摇身一变,化作守塔的僧人,连修为也一模一样。
塔林清净地,除非祭祀、供奉,鲜有人到此。
秦桑站在塔林外,视线扫过塔林外围的禁制,最后落在塔林深处的摩崖石壁上。
承远尊者正在静修。
如何破开塔林禁制,秦桑已有腹桉,但他还在等待机会,转过身,望了眼竺兰寺山门,转身回到禅堂。
一炷香后。
竺兰寺外走来一个人影,斗篷遮面。
守门的知客僧看了一眼,顿时神色紧张,如临大敌。
只因此人并未掩饰,元婴期的气息展露无遗。
“这位法师有礼了,”来人走到寺门前,用温和的女声说道,“贫道云游至此,听闻竺兰寺乃是有道高僧的道场,遂登门拜访,劳烦法师通报则个。”
来人正是琉璃。
仅听声音,知客僧就感觉斗篷下是一位绝美女冠,但不敢有半分邪念,慌忙回礼道:“前辈请在前院稍等片刻,贫僧这便上报监寺。”
“多谢。”
琉璃微微点头,跟随知客僧走进前院,在静室等待。
知客僧立刻将此事上报监寺,监寺匆匆而来,确认是一位道门真人,不敢怠慢,忙去后山请示祖师。
摩崖石壁前,监寺说明缘由。
片刻之后,从里面传出枯冷的声音:“不见!”
监寺愣了愣,躬身退下,返回前院,告了声罪,只道祖师正在闭关,以后有缘自会相见。
琉璃似乎早就料到会被拒之门外,也不着恼,走出静室,檀口微张,鼓动真元。
“贫道自荒漠深处而来,道友难道不想知道月光菩萨的来历?”
经真元催动,声音滚滚如雷,瞬间传遍整个竺兰寺。
监寺吓得面如土色,险些跌坐在地。
禅堂里。
秦桑故作慌忙之态,冲出禅堂。
摩崖石壁。
承远尊者形容苍老,是一位古稀老人,身上袈裟如人,老旧褪色。
声音清楚传进禅堂,承远尊者双目微微睁开,精光暴闪,身影凭空消失。
这便是竺兰寺护寺灵阵的威能,主阵之人能在寺院里拥有堪比瞬移的神通,随意挪移到各处!
前院。
琉璃仰首望向后山,不理会满脸惊惶的监寺。
就在这时。
前方虚空传出一阵波动,承远尊者身影由虚转实。
不料,下一刻,承远尊者面色骤变,发出雷霆怒喝。
“好胆!”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舍利子(4k)
竺兰寺只剩一位尊者。
秦桑和琉璃商议之后,决定强取!
琉璃用月光菩萨引起承远尊者的兴趣,将他引至前寺,同时暗中施展冰魄神光。
冰魄神光无形无质,乃是修仙界最适合用来伏击的神通之一。
琉璃将神通隐而不发,承远尊者尽管掌控着竺兰寺的护寺灵阵,也没能发现琉璃身上有什么异常。
等到承远尊者现身。
琉璃一言不发,直接动手。
冰魄神光陡然发动!
‘卡卡!’
虚空中突兀响起冻结的声音。
紧接着,声音被承远尊者的怒喝盖过。
不过,等对方听到声音,发现异样的时候,便已经中招了。
没有丝毫预兆,承远尊者周围的虚空凝固,从摩崖石壁挪移至此的他,相当于自投罗网,把自己送进冰魄神光内部。
承远尊者也没料到,有人胆大包天,敢在竺兰寺动手。
依托于护寺灵阵,他能发挥出超出境界的实力!
蓝芒迸发。
寒意逼人。
虚空之中凭空凝结寒冰,飞速蔓延。
承远尊者的身影出现在寒冰内部,满脸怒色的他,脸上的皱纹更深,却因为隔着寒冰,身影和五官都有些扭曲变形,显得有点儿滑稽。
琉璃毫无保留,将冰魄神光催动到极致,有心算无心,承远尊者果然中招。
寒冰里面,寒气现形,飞速蔓延,合围而至,眼看就要将承远尊者淹没。
若被冰魄神光封禁,承远尊者只能任人宰割。
‘卡察!’
承远尊者的袈裟弥漫上薄冰。
寒意已经穿透护体真元,侵袭进体内。
承远尊者将插翅难逃!
局面看似危急,实则承远尊者眼中毫无慌乱之色。
对方修为高强,神通绝世,但并没有选对时机和地点。
除非对方有办法阻滞护寺灵阵,或者隔绝承远尊者对灵阵的控制,否则这种招数不可能对他造成致命威胁。
承远尊者相信,这个道姑能修炼到这等境界,肯定不是蠢货,难道她就没考虑过护寺灵阵的影响?
对方既然这么做,必有缘由!
危机逼近,承远尊者极为冷静地分析起来。
竺兰寺和六大寺院结盟,占据瀚海七大绿洲,驱逐其他势力,确实惹了不少对头,但历数仇家,并没有眼前这个道姑。
双方无冤无仇。
对方的意图也不像是致他于死地。
刹那间,承远尊者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
“藏经阁!宝库!”
此人是诱饵!
承远尊者登时明悟,竺兰寺里必然还潜伏着道姑的同伙!
道姑非是复仇,而是将他引至前寺,配合同伙盗宝。
秦桑和琉璃的计划确实非常简单,从未奢望能瞒过承远尊者的法眼。
不过,承远尊者纵然识破他们的意图,首先想到的却是珍藏功法秘术的藏经阁,以及藏宝的宝库。
谁又能想到,他们的目标其实是供奉历代高僧的塔林?
“宵小之辈!”
承远尊者勃然大怒,一声嗡鸣之音从体内传出,声如洪钟大吕,响彻竺兰寺,闻者无不心神震动。
浓郁的佛光自承远尊者身上涌现,隐隐显现出一口铜钟虚影,上刻一十三道横纹,每道横纹之间都有佛陀、菩萨之象。
铜钟虚影从他体内迸发,承远尊者身上的冰凌顿时被震碎,但冰魄神光没这么容易被破解,铜钟虚影毕竟是仓促形成,表面飞速蒙上了一层白霜,接着便出现裂纹,眼看便要碎裂。
不过,铜钟虚影争取到的时间,已经足够承远尊者再度引动大阵,挪移避祸!
“回山,闭寺!”
承远尊者的喝声传遍整个竺兰寺。
竺兰寺僧众接连听到怒喝和响声,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正一头雾水。惊慌失措间,听到祖师命令,纷纷冲向后山。
承远尊者的身影在琉璃面前凭空消失。
冰魄神光落到空处。
琉璃对此早有预料,无视旁边被吓呆的监寺,抬头看了眼后山塔林的方向,不退反进,闪身飞掠上山。
承远尊者的身影出现在藏经阁上方。
寺中宝物为重。
是以,承远尊者不等和琉璃分出胜负,当机立断挪移回后山,防止窃贼趁乱盗宝。
藏经阁位于山顶,宝库紧挨着藏经阁。
刚刚现身,承远尊者袖袍一抖,一道金色的流光从袖中飞出,传出剑啸般的刺耳声音,疾冲天际,在高空爆散。
霎时间,金色的云霞的层层漫开,佛光普照大地,像极了佛经里佛陀降临的景象。
整个绿洲的凡人都能看到佛光金霞,虔诚信佛的佛徒满脸狂喜,纷纷五体投地,赞颂我佛。
这其实是承远尊者用来传讯示警的信号,远在其他绿洲的六大寺院,也能看到天边的异象,前来增援。
自七寺结盟后,很久没动用过了。
发出信号的同时,承远尊者视线飞快扫过下方。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结果出于他的意料,藏经阁周围一切正常,没发现任何潜入者。
承远尊者为之一怔。
在他预想之中,竺兰寺里此时至少潜伏进来一个道姑的同伙,甚至可能更多,否则不敢这么嚣张!
敌在暗,我在明。
被来历不明的元婴盯上,且对方显然蓄谋已久,承远尊者心中警兆大起,毫不犹豫发出示警。
不料,根本没有人潜入此地。
就在这时。
塔林方向传来巨响,魔火冲天!
……
正午时分。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炽烈的阳光洒在塔林,无法驱散塔林里的阴冷之意。
琉璃发难之际,秦桑也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在竺兰寺,塔林因供奉着历代祖师,地位超然,受到着重保护。
不过,里面供奉的毕竟只是一些凡物,防卫不可能像藏经阁那么严密,否则秦桑还要费一番周折。
有天目蝶相助,破解这种禁制,并非多么困难的事情。
塔林的禁制早已牢牢印刻在秦桑脑海之中,推演了无数遍。
秦桑悄然出现在塔林边缘,前方便是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相信琉璃的能力,不去多想,心无旁骛,专注看着屏障。
不过,秦桑的童孔显得有些涣散,因为他的心神已经和天目蝶相连,全力催动天目神通。
在天目蝶的‘视野’里,屏障具象出来,前方不再是虚空,而是一张金网。
金色的丝线纵横交错,形成细密大网,将塔林笼罩在内,金网向外延伸,最终消失在虚空,融入护寺灵阵。
只在佛门盛大的祭祀节日,三位尊者才会打开塔林。
平常时候,守塔的僧人不敢惊扰历代祖师,不懂开启之法。
秦桑神色微动。
神识冲出紫府。
火莲也从眉心飞了出来,由神识引动,分化出一缕缕温顺的魔火,缓缓飞向前方的‘金网’。
魔火轻飘飘附着在‘金网’上。
秦桑对魔火的控制达到妙到毫巅的境界,选取的皆是屏障的关键位置,这是经过无数次推演的。
悄无声息间,魔火竟开始融入‘金网’。
秦桑心无旁骛,不敢分心。
这一步,是整个计划最为关键的一环。
此刻,承远尊者刚刚遭到琉璃偷袭,肯定已经反应过来,去保护藏经阁。
一旦秦桑出错,提前将承远尊者引来塔林,很可能前功尽弃。
看起来,金网上的一根根金线渐渐染上黑色,被魔火取而代之,实则真正的破禁情形堪称惊心动魄,对秦桑的心力是极大考验。
他并未直接在屏障上破开一条通道,这样做必然会惊动承远尊者。
他的计划是谨慎行事,破坏屏障的几处关键节点,将防护力削弱到一定程度,最后一鼓作气冲进塔林,不给承远尊者阻拦的机会。
当承远尊者出现在藏经阁上方,金霞蔽空之时。
金网仿佛腐烂了一般,多出来几块难看的黑斑。
自始自终,负责守护灵阵的弟子们也没有发现秦桑的动作。
秦桑神色微动,双目精光爆闪,勐然抬手按向‘金网’。
‘嗖!嗖!’
魔幡疾飞,魔火刹那成型,
秦桑手臂肌肉虬结,魔火炎龙在其上盘旋,和重拳一起,狠狠轰击在金网之上。
‘轰隆!’
巨响如雷,竺兰寺震动。
塔林之中,一座座佛塔剧烈晃动起来,塔顶的佛光闪烁不定。
屏障赫然被破开一个缺口!
飞舞的魔火之间,一道人影闪电般冲进塔林,径直扑向其中一座佛塔。
竺兰寺的佛塔是用一种黄色的矿石垒砌而成,据说瀚海没有这种灵矿,是竺兰寺迁徙过来时,僧众从故乡带过来的。
佛塔高低错落,但布局规整,外形一致,皆是六角形的单层密檐塔。根据高僧生前对寺院贡献的高低,塔身最低五层,最高九层。
供奉弘一尊者舍利子的佛塔,叠檐九重,乃是塔林中规格最高的佛塔之一。
‘唰!’
秦桑身影出现在塔顶。
舍利子唾手可得。
饶是他这等心性,嘴角也不禁上翘,露出笑意,毫不迟疑,探手进入佛光,抓向舍利子。
“放下!”
头顶传来怒喝。
塔林上方出现一道阴影,承远尊者感知到异样,挪移而来,但已经来不及阻止秦桑。
触感温润,比拟宝石。
秦桑抓住舍利子,头也不抬一下,立刻抽身飞退。
与此同时,他的神识在掌心汇聚,化作一枚虚幻的符印,包裹舍利子,紧贴着舍利子表面,一闪消失。
这是潇湘子传授的秘术。
如果不幸舍利子是假的,说不得也要与承远尊者做过一场,强闯一闯藏经阁和宝库。
今天过后,竺兰寺势必戒备森严,不可能有更好的机会了。
符印没入,秦桑立刻便发现舍利子的不凡之处,通过符印感知到舍利子内部一股奇异的力量。
这股力量沉寂在内部,若非潇湘子指点,秦桑就算拿到舍利子,也会忽略过去,难怪竺兰寺一直没能察觉。
“是真的!”
秦桑心中一喜,正要收回神识,抽身退走,忽然‘听到’细微的声音。
似乎是什么东西破裂了。
不是秦桑耳朵听到的,而是神识感知到的,来自舍利子内部!
紧接着,秦桑的神情骤然紧绷。
不知为何,他手中的舍利子陡然变得炽热起来,好似原本有一层封印,被秦桑试探的举动不慎破开了,里面的力量开始活跃,甚至爆发!
这种情况是潇湘子没提过的,完全是意外。
秦桑并未施展完整的秘术炼化舍利子,只用前半部分,感知到那股力量存在便立刻中断,按照常理,舍利子不应暴动。
在秦桑的感知里,舍利子原来不是完整一体的。
想到舍利子形成的过程,秦桑恍然大悟,隐隐猜出缘由。
当初,弘一尊者借助异宝突破失败,身死道消,外面的‘封印’很可能是弘一尊者圆寂时自身精华所化,和威能尚未耗尽的异宝融合,如此方能封印异宝,保存下来。
随着岁月流逝。
‘封印’逐渐衰退,越来越脆弱。
正因如此,秦桑略一试探,触及到那股力量,便导致舍利子出现异常,‘封印’无法约束异宝的力量,异宝的力量沉寂多年后开始复苏。
即便没有秦桑,等到天长日久,舍利子内部失衡,异宝的力量一样会爆发。
对秦桑而言,也是一场意料之外的危机。
换成别的地方,他可以立刻盘坐入定,炼化舍利子。
在竺兰寺里参悟,和找死没什么分别。
秦桑面色微变,神识狂涌向掌心,一层层神识叠加,包裹舍利子,却无法阻止那股力量爆发。
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心念电闪,催动火莲,构筑魔火封印。
好在,舍利子的‘封印’并未完全破碎,秦桑此举真的奏效了,暂时稳住了‘封印’,但也只能拖延一些时间,必须尽快脱身,寻地炼化。
秦桑暗暗松了口气。
此刻,承远尊者的目光从秦桑身上移动到他的手掌,察觉到了舍利子的波动。
他哪里还不明白,弘一祖师的舍利子是一件异宝,可笑竺兰寺供奉了这么久,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贼人一方出动了两位元婴中期高手,如此大费周章,舍利子的价值定然超乎想象。
“如是我闻!”
承远尊者双手合十,声音低沉。
不知施展了什么秘术,承远尊者体内筋骨爆响,气息狂涨!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戒刀(4k)
承远尊者的修为本就在元婴中期顶峰,离元婴后期仅一步之遥。
此刻,赫然拥有堪比大修士的强大实力!
这门秘术实则是两伤之法,等秘术维持的时间结束,承远尊者必须静修数十年才能填补亏空。
但他还是毫不迟疑施展此术。
对手一方有两个同阶高手。
外援无法及时赶到。
护寺灵阵的作用主要是抵御外敌,对方既然已经得手,定然一心一意逃走,灵阵的限制力将大打折扣。
舍利子乃是弘一祖师突破失败所化,很容易联想到此宝的作用。
承远尊者困在元婴后期瓶颈多年,始终无法窥得门径,舍利子对他的意义不言而喻,不容有失。
纵然付出天大的代价,在所不惜!
承远尊者是得道高僧,禅堂枯坐数十年也是常有之事,心性之坚定在世间乃是最上等的存在,鲜有外物能令他思绪产生波澜。
此刻,承远尊者却满脸杀机,眼神如刀。
舍利子事关大道之争。
一旦错过,此生可能永远止步于此。
修士遇到这种机缘,必定毫无保留,拼死相争!
秦桑心神从舍利子上移开,落在承远尊者身上。感知到承远尊者气息变化,目光微微一沉,心知遇到强敌了。
‘唰!’
凤翼急扇,秦桑的动作行云流水,化作一道雷光,转瞬飞出塔林,向寺外遁逃。
他遁速虽快,却不及承远尊者借助灵阵挪移迅速。
刚越过竺兰寺后山的大片竹林,秦桑便看到前方虚空震荡,承远尊者的身影凭空浮现,瞬移般挡在前方。
承远尊者的身影还未完全凝实,一抹刀芒便骤然迸发。
刀芒起自承远尊者心田。
刀长仅有四指,形似鸟羽,轻薄如纱。
此乃戒刀!
亦是承远尊者的本命法宝。
戒刀。
戒律之刀。
在承远尊者手中,却是不折不扣的杀伐凶器。
自在摩崖石壁入定坐禅,承远尊者双手久不沾血腥,戒刀收鞘,如恶虎入笼,可杀性未除,承远尊者心中杀意皆融入刀意,常年温养。
一朝出鞘,刀光裂日。
杀气横秋,悲风满路!
秦桑的视野完全被这一柄戒刀占据,太阳仿佛被噼开了两半。
本就是深秋时分。
被刀意影响,周围更是寒意深深,如入寒冬。
“不是伪灵宝。”
秦桑双目微眯,神情冷静。
感知到戒刀的气息,判断出此宝乃是极品法宝。
不知是不是佛修的特殊优势。
秦桑注意到,西漠的许多佛修,神识比同阶修士要强一些。
不出意外,承远尊者的神识已达化形境界,可以修炼《祭元术》,但戒刀的威力还停留在法宝的范畴。
由此可见,《祭元术》这类温养伪灵宝的秘术,在中州也不是大路货,至少在西漠还不是人尽皆知。
上次遭遇那位八景观修士之后,秦桑还以为,除了太阳神树,他的其他法宝在中州占据不到什么优势了,所以尽可能高估承远尊者的实力,没有轻举妄动。
当然,也可能承远尊者专注于突破,不愿分心外物,修炼《祭元术》需要耗费很大的心力。
修士还是以境界为要,这些时间不如用来寻找突破的契机。
无论如何,没有伪灵宝,即便承远尊者是真正的大修士,秦桑也不惧,何况是强行提升上来的。
“好刀法!”
秦桑喝了一声,身前魔幡猎猎作响。
刀芒疾射而至,秦桑被戒刀锁定。
虽然只是极品法宝,但承远尊者将刀意温养了不知多少年,戒刀首次出鞘,威力绝非等闲,不可轻视。
换做其他元婴中期修士,一着不慎,被一刀噼开肉身都是有可能的。
秦桑眉心隐隐剧痛,就有种自己要被噼成两半的错觉。
他神情毫不慌乱,遁光急停,魔火脱手而出!
黑色的魔火化作一团黑云,火焰弥漫之处,山石竹林皆成飞灰。魔火蓦然内收,化作一条炎龙,昂首冲天,直扑向戒刀!
风暴带行路数十年,几乎全部时间都用来修炼《火种金莲》,秦桑神识大增,火莲炼化更多魔火,借助火莲操纵的魔火数量自然就变多了,威力水涨船高。
感知到魔火炎龙的气势,承远尊者心中凛然。
‘唰!’
刀芒噼进魔火炎龙体内,从头颅直贯腹部。
薄薄的戒刀,锋利无匹。
魔火炎龙上半部分被切开,尾部相连,变成一条双头黑蟒。
但戒刀噼开魔火,那股刀意便被消磨了大半,秦桑双翼一扇,同时心结莲华印,侧身避开。
“伪灵宝!”
承远尊者低呼,手指如轮,飞速结了个手印。
霎时间,山顶风起云涌。
护寺灵阵降下万道金光。
正所谓兵贵神速。
竺兰寺僧侣若能及时列阵,联手操纵护寺灵阵,增援承远尊者,秦桑面临的压力将大大增加。
可是,从秦桑和琉璃动手到现在,不过是瞬息之间,竺兰寺的僧侣刚刚还散落在寺院各处,各行其是,纵然训练有素,哪能及得上元婴修士的动作迅速。
负责看守灵阵的部分弟子,只能维持灵阵基本的防御能力,形成金色光罩覆盖竺兰寺,而变化阵势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战局。
众僧知道局势危急,皆满脸愤怒,争先恐后冲向后山。
暂时,承远尊者只得一心二用,亲自主阵。
秦桑抬头看了一眼,入目金光璀璨,天降金雨,如芒在背,忙催体内的如意宝珠,激发罡罩护体。
同时印诀一变,魔火腾空,变成一团黑云,挡在上方。
‘刷!刷!刷!’
金光如箭,铺天盖地。
黑云里火苗跳跃不止,隐隐有些涣散。
承远尊者不依不饶,戒刀一颤,正欲再斩,忽然听到两声‘哼哈’怪音,元神为之震动。
“凋虫小技!”
承远尊者枯黄的脸色涌上一股血色,张口怒喝,体内钟声不绝,身外钟影闪现,不过范围比之前小得多,只覆盖头颅,频频摇动。
他知秦桑神识强大,乃是平生仅见的强敌,自然要防备这种攻击元神的神通。
这口铜钟乃防御至宝,不仅能护体,钟声还有特殊的威能,可以保护元神。
钟声冲散了哼哈之音,摄魂真言的威力大为减弱,何况承远尊者神识本就强大,受到伤害的微乎其微。
秦桑也没奢望用《摄魂真言》重伤承远尊者。
他的目的是给琉璃创造机会!
承远尊者元神遭受攻击的同时,琉璃业已赶到,故技重施,冰魄神光悄无声息蔓延到承远尊者身下,骤然爆发。
可惜,对手也是身经百战的顶尖强者,同样的招数很难再次奏效。
承远尊者早知道琉璃的动向,摆脱《摄魂真言》,立刻挪移而走,冰魄神光果然扑空。
秦桑眼中精光一闪。
他研究竺兰寺的护寺灵阵多年,功夫不是白费的。
借助天目神通,感知灵阵气机变化,能判断出承远尊者挪移后的大概范围,立刻御使魔火,改变方向,扑向一片空无一人的虚空。
时机稍纵即逝,这种判断难免出现偏差,且魔火分散,威力有所不足。
承远尊者在魔火覆盖的边缘现身,戒刀环身疾斩数十刀,道道刀气如莲花绽放,斩退近身的魔火。
与此同时,承远尊者诵了声佛号,结单手触地印,地面上蓦然腾起一道金环。
金环出现的位置,恰好在秦桑身下。
此乃承远尊者见识到秦桑的实力后,想到的留下舍利子的唯一办法,暗中将护寺灵阵大半威能汇聚至此,设下陷阱。
一旦被金环缠绕,秦桑便会身陷牢笼,想要脱身,必然费一番周折。到那时,援兵已经赶到,各寺高手合力,将两个贼人堵在竺兰寺,瓮中捉鳖。
金环腾空,势如闪电。
秦桑似乎束手无策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承远尊者将戒刀刀身微微倾斜,却是对准琉璃,防止这个道姑救人,同时全力催动灵阵,囚禁秦桑。
就在这时,琉璃所在之处忽然寒光冲天。
承远尊者余光瞥见一方造型古怪的小印,心里咯噔一下。
“吼!”
冷日高挂,螣蛇复活。
吼声响彻绿洲,正在虔诚叩拜的凡人们,听到吼声,满脸惊恐的看着天空,只见天上出现了一头可怕的怪物,张牙舞爪,撕开了金霞,凶神恶煞。
金霞里佛陀失踪,似乎被怪物给生吞了。
人人垂泪,泣声哀嚎。
四乘螣蛇印交给琉璃,经过多年祭炼,已经认她为主。
琉璃修为不如童灵玉,但在她手里,灵宝的威力似乎还要强一些,而且琉璃没有太吃力的表现。
这便是灵宝认主和《通宝诀》最大的区别。
‘哗!’
螣蛇疾扑而下。
“真灵宝!”
承远尊者心性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心神巨震,失声惊呼。
真正的灵宝,在中州也绝不多见。
只因灵宝炼制极难,即便有人千辛万苦将本命灵宝祭炼到灵宝的层次,在主人死后,灵宝的灵性也会消亡,跌落回法宝,无法传承。
这对儿煞星究竟来自何方?
一个神通诡秘,御使灵宝。
一个遁术、神识比之大修士毫不示弱,手握伪灵宝。
这样的人,即便在中原顶尖大派也不多见,修仙界何时出来这两个顶尖高手?
螣蛇凶煞,寒焰扑面。
承远尊者哪里还顾得上秦桑,连忙挪移他处,避其锋芒。
不料,螣蛇方向陡变,也没有去救秦桑,而是和魔火合兵一处,在无数惊骇的目光中,冲向笼罩上空的光罩。
‘轰!’
金光冲天。
群山都要崩塌了。
绿洲的大湖掀起从未有过的滔天巨浪。
寒焰、魔火铺天盖地,无边流炎难分彼此。
操纵灵阵的僧人还在遵从承远尊者的意志,专心御使金环,囚禁秦桑,哪能反应得过来。
眼睁睁看着护寺灵阵被从内部撞开一道裂缝。
同时金环因灵阵震动而涣散,出现破绽。
秦桑趁机脱身。
突然间,寺外传来大喝。
“承远师兄,空屿前来助你!”
声音滚滚而来,由远及近。
空屿尊者。
瀚海七星之一的罗罗寺高僧,元婴中期高手。
罗罗寺这个名字有些古怪,是因瀚海一种独有的灵树罗罗树而得名。
竺兰寺在这片绿洲的东部,罗罗寺在竺兰寺东方,和竺兰寺毗邻,是六大寺院里距离最近的。
空屿尊者果然是最先赶到的。
声音由真元催动,如雷贯耳。
下一刻,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出现在竺兰寺上空。
空屿尊者左手托着紫金钵盂,目光如电,一眼便看到裂开的光罩,手腕一抖,便要用钵盂堵住裂缝。
陡然间,斜刺里射来一道劲风,正是金沉剑。
自始自终,秦桑的身外化身一直守在寺外,一是堵截援兵,防止援兵来的太快,二是随时准备里应外合,配合破阵。
夺宝的过程比预想的要顺利一些。
秦桑还没动用太阳神树。
外面还有一个!
竺兰寺僧人见空屿尊者来援,眼中刚燃起希望便又破灭。
承远尊者更是怒极而笑。
三个元婴中期高手围绕着小小竺兰寺做文章,真不知是该愤怒,还是该觉得荣幸。
‘唰!’
剑气逼近。
空屿尊者没料到寺外还有强敌潜伏,心中一惊,忙调转钵盂,碗口对准剑气,喷发紫金玄光。
‘冬’的一声,剑光被紫金玄光吞没,金沉剑剑势受阻,空屿尊者身影一颤,平移数百丈。
虽然没有受伤,却也无力阻挡竺兰寺里的敌人了。
‘嗖!嗖!’
裂缝中闪出两道人影。
……
绿洲之外。
茫茫沙海。
几株菩提树孤单伫立在黄沙之中,为来往的僧人提供些许阴凉。
此时,菩提树下盘坐一人。
此人头戴斗笠,遮住面容,却是身着天衣、佩璎珞,俨然菩萨在世,正是赫赫有名的月光菩萨。
周围群僧环立。
看到月光菩萨胆大包天的装束,年轻僧人个个眼中喷火。
承真、观惠等尊者尚能无视,吐沫横飞,专注于经义之辩。
正到激烈处。
承真尊者突然闭口,讶然垂头,只听腰间环佩叮当作响,裂成两半,众僧闻声纷纷色变,鸦雀无声。
寺院有变!
“怎么,诸位高僧这就要认输了?那便将贵寺藏经阁的典籍都留下吧。”
月光菩萨不明所以,澹笑出声,声音缥缈。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青丝(4k)
诸位高僧视线交错,目光转冷。
随着辩论,他们对这位月光菩萨的印象有所改观。
此人果然名不虚传,对佛门经义的理解极深,高屋建瓴,且能自圆其说。
他们已经做好输掉这场辩经的准备,拱手奉上典籍。
既然输了,也就没有资格让对方摘掉‘菩萨’头衔。
不料,局势有变!
“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
承真尊者盯着月光菩萨,眼神闪过一抹杀机。
得知寺院出事,他们第一个反应便是月光菩萨的阴谋。
月光菩萨从西漠深处走出来,来历神秘,在雪连山和三千佛国打出名号之后,一步步接近瀚海。
天下瞩目。
在这个过程中,月光菩萨到处寻找得道高僧辩经,目的纯粹,始终没有变过,唯一的要求便是对方输了以后奉上藏经阁珍藏的典籍。
从未有过任何不良企图。
月光菩萨虽令佛门颜面无光,佛门对他的戒心反而降低了。
正因如此,竺兰寺派出两位尊者,和其他各寺的高手,前来见识见识这位月光菩萨有多大能耐。
在修仙界,跨度百年甚至数百年的阴谋屡见不鲜。月光菩萨耐心布局,将他们调出寺院,完全可以解释得通。
直至今日,图穷匕见!
月光菩萨来历神秘。
潜入竺兰寺的贼人,同样是来历不明的神秘高手。
种种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
转眼间,观惠尊者腰间的环佩也应声碎裂,寺中弟子终于有时间激发传讯法阵,送来简短的信息。
这则消息令两位尊者倒吸一口凉气。
短短时间,寺中至宝被盗,护寺灵阵被破,承远尊者使用两伤秘术,竟也无法拦住贼人。
‘卡!’
承真尊者额角青筋跳动,捏碎佛珠,木屑从指缝簌簌落下。
‘刷!刷!’
众僧身影连闪,将月光菩萨团团包围。
年轻僧人方才听得头昏脑胀,早就看月光菩萨不顺眼了,得到信号,精神一震,飞速结成战阵。
有杀错,勿放过!
现在返回竺兰寺也来不及了,月光菩萨若是幕后黑手,擒住此人还有翻盘的机会。
月光菩萨发觉异样,笑声一收,斗笠下的脑袋微微抬起。
以月光菩萨的心智,从承真尊者的语气和众僧的表现,不了解事情的经过也能猜出几分缘由。
“一群蠢货!”
被众僧围困,月光菩萨毫无惧意,口出讥讽之言。
尽管相距如此之近,月光菩萨的声音仍有种缥缈之感,难辨雌雄,倒是符合菩萨无谓男女、千法万相的传说。
“妖魔嚣张,还不授首!”
承真尊者怒极厉喝。
先将月光菩萨定性为居心叵测的妖魔。
“妖魔授首!”
众僧低眉齐呼。
声如狮吼,气氛肃杀,带有震慑心神的威能。
霎时间,众僧身影齐动,快到极致,如幻似电,肉眼已经分不清菩提树下是一个僧人还是万千僧众。
唯有月光菩萨形单影只,被围困其间,密不透风,插翅难逃。
下一刻,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月光菩萨盘坐在原地,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突然消失不见。
就在众僧结成的阵法中间,凭空消失。
承真尊者心知月光菩萨肯定有脱身的手段,早已准备好各种神通宝物,防备他逃走,不料什么都没用上。
完全感知不到,月光菩萨是用什么手段逃走的。
“不自量力!凭你们几个也想留住本菩萨!”
虚空想起嘲讽的喝声,传进众僧耳中。
诸位尊者反应极快,闻声冲上高空,分散四方,却只见万里无云、黄沙处处,月光菩萨早已不见。
互相看了看,诸位尊者一脸无奈。
仔细搜寻无果,只得率领众僧灰熘熘返回寺院。
待众僧离去。
月光菩萨从菩提树的阴影里走出来,眺望瀚海七星的方向。
斗笠里面传出哼声,带有恼意。
“敢拿本菩萨当棋子,坏我好事,小心别让我逮到你!”
话音未落,月光菩萨迈步进入沙海,暗中跟着众僧,向瀚海七星走去,脚步似缓实急,转瞬消失在沙丘间。
……
竺兰寺。
秦桑和琉璃终于从护寺灵阵里冲了出来,不再像方才那么束手束脚,也不用担心被瓮中捉鳖。
视线飞快扫了一圈。
除了空屿尊者,远处还有几个光点,正向这里飞过来,其他寺庙的元婴尊者也快到了。
“走!”
秦桑低喝。
琉璃点了下头,玉手一招,收起四乘螣蛇印,不管其他,身影急坠,几个闪烁便融入茫茫人海,消失在城市之间。
这是秦桑和琉璃预定的计划。
琉璃不擅长遁术,且御使灵宝消耗甚大,由秦桑殿后,当仁不让。
当然,在脱身之前,琉璃没忘记驱使螣蛇余威,扑向空屿尊者。
看到灵宝的威势,空屿尊者心中骇然,反应倒是不慢,手中钵盂反转,倒扣护体,连连飞退。
空屿尊者并非毫无反击之力。
他另一只手里暗扣着一副铁枷,袖袍轻颤,正欲抛向琉璃,忽听到承远尊者急切的呼声,忙调转方向,对准秦桑。
铁枷显得极为沉重,‘当’的一声裂成两半,两块铁枷之间,光芒形成的锁链带有强大的束缚之力。
势如雷霆,砸向秦桑。
看这架势,分明是想将秦桑砸成肉酱而不是拿人。
可惜,身外化身一直盯着空屿尊者。
铁枷刚出手,金沉剑便呼啸而至,逼得空屿尊者再退,无法再对秦桑造成威胁。同时秦桑和空屿尊者之间的虚空爆发出耀眼的蓝光,形成一面厚重冰壁。
‘轰!’
冰壁被硬生生砸开大洞,冰屑乱飞。
铁枷势大力沉,却也因此受阻,中间的‘锁链’摆动的幅度明显变得迟滞,束缚之力因此大为减弱。
秦桑遁光一折,轻而易举摆脱铁枷锁定,接着便感到身后劲风袭来,心知是承远尊者追至。
‘呼!’
魔火收拢,化作炎龙,和戒刀硬撼了一记。没有那股刀意加持,戒刀威力大减,破不开魔火。
身外化身逼退空屿尊者便收剑而回,第二元婴融入主身,肉身遁入尸傀袋。
秦桑朗笑一声,飞遁而走。
二位尊者紧追了一阵,无奈速度不如人,眼睁睁看着秦桑逃之夭夭。
这时候,其他援兵赶到,却也无济于事了。
……
荒漠深处。
远离绿洲。
一片不起眼的戈壁上,几座石山连在一起,勉强算是一条山脉,横贯戈壁,山上光秃秃的,看不到丁点儿绿色,完美融入沙漠。
唯一的生机,大概是戈壁上零星分布着的一些菩提树,深秋时分,树叶黄落,满是萧索。
甩脱追兵后,秦桑一刻不停,飞遁到此。
这里有他们之前开辟的一处隐秘洞府,约定在此会合。落定不一会儿,沙漠中便现出一道人影,正是琉璃。
二人互相看了看,皆毫发无损,露出轻松的笑容。
秦桑收敛笑意,沉声道:“舍利子有变,必须现在炼化……”
琉璃点头,“我来护法。”
封闭洞府。
秦桑盘膝坐地,这才有时间仔细检查舍利子。
那股力量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他摊开手掌,舍利子光芒闪耀,形成一圈圈五颜六色的光晕,真个如佛光一般,映亮洞府。
光晕一起一伏,像在呼吸。
秦桑凝视片刻,双目微阖,小心催动神识,感应舍利子内部的能量。
甫一接触,秦桑便皱起了眉头。
从中感知到的,不仅是狂暴能量,似乎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思绪,仿佛进入了一个疯子的内心,充满魔念。
迟疑少许,秦桑小心翼翼放开控制,一股能量疯狂涌入体内,紧接着秦桑便感到元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不仅如此,他耳边也产生了幻听,残余的魔念不停冲击元神。
这些魔念自然不可能影响到秦桑,他专心稳固元婴,感受到痛苦一波波袭来。
这种感觉和在洗身池有些像,但又截然不同,只有元婴在经受冲击,肉身和经脉并未受到影响。
洗身池提升的是吸收灵气的天赋,用一种比喻来描述的话,改善了元婴的结构。
现在,元婴融入这股能量之后,则比原来变得凝实了,在痛苦中得到精炼,让秦桑联想到佛经里的菩提灌顶,这种状态明显对未来突破有着极大的好处。
至此,秦桑大概明白了原委。
这股源自异宝的能量,是机遇也是危险,而且当初肯定比现在更加狂暴,弘一尊者借助此宝突破,没能承受住元婴和元神的双重冲击,当场陨落。
弥留之际,弘一尊者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一身精华融入异宝,留给后人遗泽,可惜无力留下信息,导致宝珠蒙尘。
因为这次变故,有了弘一尊者的‘封印’作为缓冲,所以潇湘子判断,后人炼化舍利子,危险性将大大降低。
不过,‘封印’被岁月消磨,现在舍利子濒临崩溃,又变得危险起来。
当然,肯定无法和最初时相提并论,因为他们可以在‘封印’完全消失之前做一定的引导。
“快封闭洞府,一起炼化此宝。”
秦桑喝了一声,忙又专心稳定元婴。
琉璃微怔,确定洞府外并无异常,盘坐在秦桑面前,抬起玉手,接触到舍利子。
二人神识接触,琉璃立刻明白了原委,按照秦桑的指点,接手一部分封印,引导一股能量进入体内。
下一刻,琉璃闷哼一声,身体颤抖。
她没有玉佛护佑,也不像秦桑经历过洗身池洗礼,面临双重震动,剧痛之下险些当场崩溃,好在凭借强大的意志挺了过来。
洞府内。
秦桑和琉璃掌心相抵,被光晕包裹,看起来岁月静好。
实则,他们体内时刻遭受着惊涛骇浪般的冲击。
一炷香后。
琉璃最先到达极限,勐然将手掌收回。
略微平复急促的气息,她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有些茫然,还没舍利子的影响里清醒过来。
舍利子里残留的魔念,并非彻底的疯狂,还有一些信息和碎片随之涌入脑海,他们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险些沉浸在对方的世界里。
好在,这些信息断断续续,琉璃还能保持自我。
绝大部分是无用的,但也有一些信息,有很大的价值。
琉璃的迷茫正是来源于此。
渐渐地,琉璃眼神恢复清明,视线扫过秦桑,见他还在炼化舍利子剩余的能量,暂时看不出不支的迹象。
眼皮微颤,琉璃缓缓闭目,依旧留在洞府里,万一秦桑出现意外,可以及时援手。
不多时,舍利子的光芒逐渐熄灭,能量终于耗尽。
秦桑从入定中醒来,长舒一口气。
刚刚醒转,从魔念得到的信息潮水般融入脑海,秦桑看着琉璃,眼中露出的复杂神色,无声叹了口气,起身去另一座洞府静修。
……
苦!集!灭!道!
四个金色大字在琉璃脑海中大放光明,仿佛蕴含着无穷信息,振聋发聩。
炼化舍利子时,他们意外获得了一门了却红尘、慧剑斩情的秘术。
她看重的,并非这门秘术多么强大。
为摆脱邪功烙印,琉璃曾先后银针锁情、冰魄封情。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失败了。
她曾在九加山曾听月光菩萨和诸僧辩经,对佛法有了更深的了解,当时就受到启发,有从佛门寻找解厄之道的想法。
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
只是,修持此法,必须身入空门,斩断红尘,六根清净,方能有所成就。
琉璃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清澈的双眸泛起些许波澜。
圣地开启之前,她虽和秦桑有过几次接触,但对他谈不上了解,对他的事迹多是道听途说。
直至圣地之战,她几乎全程和秦桑并肩战斗。
对阵强敌殷长生,神通迭出,竭尽全力,永不言弃。一如当年陷入东阳伯算计的绝境时,绝争一线。
面对两位大修士在内的一众妖魔时,携她闯入龙潭,将之尽数镇压,气魄盖世。
不放过任何可能,远赴中州,寻找虚无缥缈的机缘,这等向道之心,她感同身受。
以及。
明明能轻而易举获得一个元婴期的奴仆,却能坚守底线,将对她的影响降至最低。
背负一人,辗转千万里,寻找救命之法的坚持和柔情。
……
可是。
当这一切对秦桑的印象归集到邪功烙印时,都显得暗然失色。
完全放开烙印时的那种可怕感觉,如一场噩梦,每每梦回,琉璃便全身颤栗。
真耶?
幻耶?
……
禁制被触动。
秦桑从入定中醒来,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起身的动作有点儿慢,缓缓推开石门。
琉璃站在外面,掌心托着四乘螣蛇印和一枚玉简。
“里面是完整的《通宝诀》。”
琉璃轻声道。
秦桑注视着琉璃双眼,双手接过宝物,虽然明白以她的决断,会做什么样的选择,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决定了?”
琉璃点头,“得到鬼母的消息,我会传讯六州堂。”
秦桑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谢谢。”
琉璃轻抬双眸,目光在秦桑脸上转了转。
“秦道友,后会有期!”
说罢,琉璃双手合十,转身下山,迈步离开,步伐坚定,去寻自己的道。
夕阳西坠,遍洒金辉,漫天金色的晚霞。
她解下斗篷,早已换做缁衣芒鞋。
慧剑斩情丝!
三千青丝落,步步生莲。
霞光落在她身上,恰似佛光普照,如入琉璃净土。
秦桑送出洞府,斜倚在菩提树下,望着琉璃的背影,久久无言。
忽然心有所感,他轻轻抬起右手,一根青丝携一缕幽香,飘落掌中,缠绕在指尖,被风吹拂,轻轻舞动。
伫立良久,秦桑放开手指。
青丝和漫天枯叶一起,被卷入无边风沙。
如化蝶影。
翩翩起舞。
越飘越远。
(第四卷完!)
1.第五卷《逍遥游》,敬请期待。
2.欠章太多,不好意思多休息,歇一天吧,理一理大纲。
3.这一卷很难写。
无论好坏,至少把我想写的完整表达出来了。
至于他们的未来,且等我娓娓道来。
下卷将要收束前面的线索和伏笔,并为后面做铺垫,估计更难写,实在不敢保证加更,提前做个预警。
抱歉,要食言了
大纲千头万绪,搞得头疼还没梳理清楚
要再停一天-_-||
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天下承平,海晏河清
塞州。
六州堂。
秦桑手捻玉杯,望着窗外奔流东去的江水,思绪泛起。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管事走进来,将信物还给秦桑,“已经查到了,道友那位朋友七年前将信物留在了涿州浮渡郡。更为细致的消息,还需要一段时间,联络涿州的分堂,等他们传回来。”
涿州。
北地四州之一。
北地四州大概是呈菱形分布。
泽州在西北,毗邻塞州,当然也和北荒交界,秦桑和周瑾走出北荒,初到便是泽州。
不过,烟雨十九州里,最北端的实则是招摇州,其名源自名山招摇山,山势横陈大半北地四州,亦是中原和北荒之间标志性的分界之一。
位于四州东部的金玉州作为沿海大州,常年贸易繁盛,乃是北地四州最繁荣的一州,亦有北地小江左之称。
金玉州驻有大派金玉门,其富裕程度在中原有名,宗门和一州之地的名字相同,不禁让人浮想联翩,但个中渊源现在已不可考。
涿州则在北地四州最南,距离江左六州最近,虽不如江左六州,但毕竟是烟雨十九州之一,还是要强过西漠、北荒的。
再繁华的地方,也难免有积弱、穷苦之地。
浮渡郡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里恰恰有潇湘子提及的一处上等道场,秦桑之前便命周瑾着重探查此处。
七年前,周瑾进入浮渡郡,其后七年未动,不是出了意外,就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正在调查。
秦桑若有所思,起身道了声谢,刚要走出静室,脚步微微一顿,回头问道:“最近,中原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
管事含笑回道:“天下承平,海晏河清。”
“太平难得啊……”
秦桑轻轻点头,走出六州堂。
……
天沱江起自雪连山,流经塞州,连接泽州大泽。
在泽州又分出一条大江,流向南方,复又转向东去,经江左六州,最终汇入东海。
有人将这两段视为同一条大江的两部分,但随着世事变迁,各自有了不同的名字,上段仍是天沱江,下段则叫伏江。
江左六州便在伏江两岸。
“客官,郡城到了。”
船舱外传来小二的呼声。
在北地四州,自然是走水路最便捷,虽不如秦桑的遁术快,但胜在省力,不会引人瞩目。
乘船而行,穿过泽州,借道伏江一条支流,顺利抵达涿州浮渡郡郡城。
秦桑醒转,看向面对他盘坐的化身。
身外化身双掌交叠,平放膝上,掌心冲天,四乘螣蛇印悬浮在掌心上方,散发出澹澹的寒光。
灵宝的光芒和波动,都被秦桑设置的灵阵隔绝在小小船舱内。
一路上,秦桑辅助化身修持《通宝诀》,炼化灵宝。
从北海出发至今,身外化身一直在尝试修炼《冰魄神光》,可惜进展不尽如人意,秦桑索性便让化身停止修炼神通,以炼化灵宝为主,尽快掌握一门强大的手段。
起身,开窗。
秦桑负手立在窗前,已无法望到西漠。
夕阳的光照进船舱,落在脸上。
一如那日,金霞漫天。
自琉璃离去,每当看到这样的景色,秦桑便会想起那个消失在夕阳下的倩影。
他能理解琉璃,因为换做是他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所以,他不会劝阻。
唯有默默祝福,并坚定不移寻自己的道,未来总有再见之期。
炼化佛骨舍利时,秦桑坚持的时间长,得到的好处也是最大的。
他有预感,后面突破瓶颈将会容易很多,加之杀符和洗身池双重提升天赋,元婴后期指日可待。
下面唯一要做的,就是找个安稳的道场,苦修直至突破!
至于化身,两枚坎蜃珠都已经炼化,单纯用来提升修为,估计会比主身更早面临后期的瓶颈,但想突破就没这么容易了。
秦桑也不奢望能在突破后期的同时,拥有一个同境界的化身。
他早有计划。
以后主身留在洞府苦修,以大道为重,等化身的《通宝诀》大成,便由化身外出游历,在中州寻觅各种线索。
为此,秦桑一直在思考,如何加强主身对化身的控制,防止化身生出魔念,反噬自身。
化身和主身相距太远,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无法及时反制,严重的甚至会被强敌控制,以致万劫不复。
当然,手握灵宝的化身没那么容易被人擒住,除非招惹到化神期修士,而秦桑的目的只是调查消息而已,轻易不会与人为敌。
行船期间,秦桑基本都在忙碌此事,参详以前在玄天宫得到的种种功法秘术,已有成效,身外化身只需每隔一段时间,返回洞府,第二元婴回归主身,心神重归圆融即可。
算下来,需要做的事情着实不少。
通过六州堂的渠道,并未打听到鬼母出没的消息,秦桑退而求其次,询问中州有没有巫族修士。
鬼母若安全抵达中州,肯定也在寻找巫族。
六州堂果然神通广大,寻来几册古籍,找出一些关于巫族的记载。但很遗憾,都是似是而非的上古传说。
至少在大陆上没有巫族。
至于海外,六州堂鞭长莫及。
行船靠岸。
船身震动。
收起化身,秦桑走下船。
远方青山如黛,码头上人头攒动,贩夫走卒、船家客商,络绎不绝。
秦桑挤进人群里,看似拥挤,实则片叶不沾身,和周围的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凡人察觉不到丝毫怪异。
入城之后,经过府衙,秦桑感知到府衙内有修仙者的气息。
这就是中州和其他地方最大的不同,中州的垣城、郡城,不仅可以作为修仙者聚集的坊市,同时也承担着统御和教化一方黎民的作用,而且是由修仙者担当府尊一职,不让凡人建立王朝,各自为政。
中州修仙者是否真的重视凡人,秦桑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有这些修仙者府尊坐镇各方,散修和小门派将受到很大的限制,不敢再肆意妄为,一举一动必须在规则之内,小心行事。
哪怕浮渡郡这种偏远之地,竟也有一位筑基期府尊。不出意外,此人应是出自涿州第一大派不念山。
秦桑没去拜访府尊,低调进入坊市区域,找到一座小院。浮渡郡太偏远,入不了六州堂法眼,只在郡城设了个据点儿,作为联络之用,但小院清秀雅致,位于坊市核心地带,可见财大气粗。
在院中见到六州堂的管事。
秦桑拿出信物,道明来意。
管事施了一礼,立刻转回内堂取出另一半信物,印证为真之后,拱手道:“道友的那位朋友并未留下其他讯息,不过他每隔一年便会来敝处一趟,七年来常年如此。算下来,离下次还有不到两月,前辈若不嫌小院粗陋,可挑选一个雅间……”
看来周瑾没出意外,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
等见到他便能真相大白。
秦桑点头,抛给管事一袋儿灵石,“贫道正好有些事情要问你。”
管事颠了颠灵石,笑容满面,“前辈请讲,晚辈定然知无不言。”
秦桑正要开口,突然神色微动,轻咦一声。
接着,向管事了声罪,秦桑腾身而起,脚步匆匆,掠出小院,几个闪烁便出现在郡城之外。
等管事追出来,大街上哪还有秦桑的影子。
管事不明所以,摇头道了声:“古怪!”
出了郡城之后,秦桑左顾右盼,看准一个方向,急掠而去,不一会儿便进入深山老林,人烟渐渐稀少。
同时,他伸手探入灵兽袋,抽出时,掌心多了一只肥虫。
吞食琥珀虫晶之后,肥蚕比以前更胖了。
这些年,肥蚕一直在哑姑体内沉睡,终于苏醒,却在秦桑掌心不停地翻滚,发出阵阵哀鸣,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痛苦。
一圈圈七彩的光晕,不停地从肥蚕身上向外弥漫,极不稳定。
这种气息……
似乎是蜕变!
肥蚕消耗本源之力,和腐磷萤虫王做完交易,便陷入虚弱,秦桑本以为肥蚕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炼化虫晶肯定也要时间,纵然上百年都不意外,没想这么快就要突破了。
更奇怪的是,秦桑感觉到,这家伙似乎将要引来天劫,直接渡劫!
“为何没有化茧的过程?”
秦桑回想肥蚕之前两次蜕变的过程,每次都要先自行化茧,至少沉睡数年方能完成蜕变。
这一次却出现意外。
“难道,之前吞噬蛙鱼的毒丹,肥蚕已经在突破的边缘,只差临门一脚?穿行风暴带的时候,它在哑姑体内沉睡,其实相当于化茧?”
秦桑暗自思索,似乎只有这一个解释。
七杀殿中,肥蚕和哑姑合体后,双方都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吱吱……’
肥蚕的叫声把秦桑从沉思中拉回来。
秦桑催动神识,扫过肥蚕全身,见这家伙状态还算完好,怀疑它没有完全吸收琥珀虫晶就迎来蜕变了。
由此可见,琥珀虫晶确实是异宝。
能蜕变总是好事儿,火玉蜈蚣还在往肚子里勐塞火熔丹,毫无蜕变的迹象。
不过,秦桑有些担心,肥蚕这么废柴,只会辟毒,能否挡得住雷劫?他不是肥蚕的主人,只能用灵阵帮它削弱劫雷。
多想无益,秦桑散开神识,奔向人迹罕至的荒凉地带,以免天劫带来未知的影响。
就在这时,肥蚕又出现新的变化。
它身上的七彩光晕停止扩张,开始收缩,最终汇聚成一个七彩光珠,肥蚕强行挺起脑袋,迫不及待一口吞进肚子里。
随即又有新的七彩光晕从体内溢出来。
它似乎控制不住自身的力量了。
紧接着,秦桑发现,新的七彩光晕比之前凝实多了,很快便在肥蚕身上覆盖上厚厚一层。
如果说之前的辟毒甲只是薄薄的一层膜,现在才是真正的甲胃!
“灵虫都有自己的保命手段。”
秦桑暗思。
辟毒甲形成之后,肥蚕身上的天劫气息愈发浓郁,空中开始有劫云汇聚。
秦桑抬头,感应天劫。
不出意外,天劫的威力并不强,和天目蝶当年很像。
眼看天劫将至,秦桑环顾一周,闪身飞到山顶,低头一看,肥蚕全身已经被厚重的七彩之光包裹,形成类似光茧的存在。
将肥蚕放在地上,秦桑开始忙碌起来,千钧戒不停闪烁,从中飞出一块块巴掌大小的金令。
临行之前,他就在防备肥蚕突然渡劫的情况,做了一些准备。
眨眼间,数十枚金令构筑成一座大阵,融入虚空。
‘轰隆隆!’
劫云滚滚,霹雳震天。
山林之间,鸟兽惊惶。
秦桑飞快完成最后一道印诀,抽身便退,刚落到远处的山上,便觉眼前大亮,一挂银色的闪电从天而降。
太阳暗然失色。
‘卡察!’
劫雷不偏不倚,正中肥蚕。
在穿过金令大阵的时候,一根根金丝编织成网,但因为天劫特殊,带有天道之威,哪怕再玄妙的大阵也不可能完全屏蔽。
劫雷贯穿大阵,携余威轰在肥蚕身上!
‘轰!’
山崩地裂。
肥蚕所在的山头直接被扫平,巨大的乱石滚落山崖。
一道劫雷过后,劫云缓缓消散。
秦桑连忙飞过去,神识一扫,在一个石缝里发现肥蚕,闪身过去,招入手中,略微检查,露出意外之色。
经历劫雷之后,肥蚕身上的光茧似乎没受到什么损伤,也不知是太坚固,还是恢复的速度太快。
‘卡!’
光茧裂开,肥蚕探出脑袋,身上找不到外伤,只是神色有些疲惫。
嘴巴一吸,将七彩光晕吞入腹中,肥蚕蹭了蹭秦桑的手指,摇摆着肥躯,就要回去继续呼呼大睡。
秦桑岂能这么轻易放过它,动作飞快,尽可能抹去周围的痕迹,遁身而走。然后手指捏着肥蚕,拎到面前,命令肥蚕展示新的神通。
他和肥蚕相处日久,虽说还不到心意相通的地步,也能让肥蚕领会简单的命令。
肥蚕摆了摆脑袋,张口吐出熟悉的七彩光晕,化作辟毒甲,笼罩秦桑。
除了比之前变厚了一些,给人的感觉防护能力更强,其他似乎没什么变化。
两个大眼瞪小眼。
秦桑面无表情。
肥蚕一脸无辜。
感谢气质游走大老打赏的盟主。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谢家
已经进阶第四变,相当于元婴修士的层级,肥蚕似乎并没有领悟出新的神通,只有辟毒的能力。
秦桑本以为,它至少能御毒对敌,获得一定的战力。
哪怕类似天目蝶的天目神光,也能在斗法时起到关键作用。
而肥蚕只能在类似七杀殿三大毒地的特殊环境,或者遇到蛙鱼这种使毒的对手,才能发挥出作用。
这种灵虫,怎么独自在险恶的修仙界生存下去?
肥蚕被秦桑胁迫,大口吐出几团七彩光晕,累得向外吐着舌头,眼神发直,仅能加厚辟毒甲而已。
秦桑无奈放弃,转而查看哑姑的情况。
只看了一眼,秦桑便有种感觉,哑姑和之前不一样了。
但这种变化不是外在表现出来的。
她和之前一样,双腮红润,眼皮紧闭,呼吸平稳,还是一个睡美人。
变化来自神魂。
秦桑能明显感知到,哑姑的神魂变得更稳定了。
显然和肥蚕有关,肥蚕进阶,‘锚’更加坚固,即使面对黑暗中的狂风巨浪,哑姑也能紧紧抓住连结光明的缆绳。
或许,还有其他秦桑不知道的原因。
哑姑和肥蚕之间的联系,比他想象中要密切得多。
尽管哑姑还不能给予回应,状态却有明显好转,若非七杀殿那场变故,肯定比现在更好,说不定已经能醒来了。
总算能看到希望。
秦桑揉了揉肥蚕的脑袋,若能救醒哑姑,即便肥蚕什么神通都不会,也不算白养它一场。
‘休!’
肥蚕终于获得自由,迫不及待遁入哑姑眉心,呼呼大睡起来。
秦桑依然站在原地,没有急于遁走。
他并未离开渡劫的地方太远,准备等等看有没有修士被天劫惊动,过来查看。
肥蚕渡劫是一个意外,太过仓促,很难避人耳目。
四变灵虫在修仙界绝对是罕见的存在,一旦消息传出去,很可能会引来元婴修士捕虫,甚至引起大宗门的注意。
果然被秦桑料中了。
不一会儿,远处便飞来两道遁光,乃是一老一少两个男修士,看起来像爷孙,实则修为都不弱。
而且,年轻男子的修为更高一些,竟是金丹中期,老者仅稍弱一层。
“随随便便就引来两个金丹期修士,看来浮渡郡仙门的势力也不小啊……”
秦桑将他们的动向看在眼里,心中暗想。
二人直奔渡劫之地而来。
此时,劫云虽散,劫雷带有的那种天地之威并没有完全消失,秦桑也无法将这种天威清理干净。
二人也算见多识广,还未靠近,感应到这股天威,立刻便认了出来。
“天劫!”
二人失声惊呼,对视一眼,满脸骇然。
他们之前在忙碌另一件事,没能亲眼看到劫雷,远远感知到此地气机异常波动,一时起意过来查看,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在这里渡劫。
元婴修士才有资格引发天劫,这是常识。
一时间,二人都觉得嵴背有些发凉,后悔自己莽撞,下意识便要转身逃跑。
不过,他们已经看到渡劫之地的景象。
到处都是焦黑之景,山顶几乎被劫雷削平,整座山一片狼藉,其中有劫雷的功劳,也有秦桑动的手脚。
天劫造成的破坏历历在目,但没有看到渡劫之人的身影。
联想到方才,雷鸣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那位神秘元婴难道渡劫失败了?
二人对视一眼,难以克制巨大的诱惑,大着胆子靠近,仔仔细细搜寻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元婴遗物,不禁大为失望。
“速速回去禀报掌门师兄吧,不知是哪位元婴前辈路过,竟在这里渡劫。让宗门师兄上报六虚门,或许能查到线索,”年轻修士道。
老者捋了捋山羊胡,赞同道:“是这个道理,无论那位前辈是何来历,和我们无关。可惜啊,天劫之下,片甲不留!”
“那位前辈未必真的渡劫失败了,你我谁见过真正的天劫?”
年轻修士摇了摇头,用阵法封印山峰周围,招呼老者一声,驾起遁光飞走。
秦桑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两个人丝毫察觉不到,他们的之间的交流,全部落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确定这二人没有亲眼看到银色劫雷,果然被误导,认为是修仙者渡劫,秦桑不打算对这两人动什么手脚,任由他们离开。
一则元婴渡劫的消息,搅乱浮渡郡的局势,也不至于失控,未必是坏事。
“六虚门……”
秦桑喃喃说了三个字,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之后,秦桑重返浮渡郡,便在六州堂挑选了一间雅舍,等待周瑾上门。
两个月后。
周瑾如约而至。
见到秦桑,周瑾大喜,深施一礼,“拜见秦前辈。”
秦桑颔首,“老夫也没想到,一走就耗费了近十年,这些年你一直留在浮渡郡,可是查到了什么?”
周瑾心忧阮瑜的病情,近十年没有秦桑的音讯,担心这位前辈出了意外,或者已经忘记此事,整日提心吊胆,可又不敢懈怠。
好在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
周瑾压下激动的心情,语速飞快道:“晚辈遵从前辈的吩咐,当年出了泽州,便赶到这一带,调查蒲山和谢家的消息……”
蒲山,谢家。
和潇湘子记录的那座上等道场有关。
道场名清虚幻境,便在蒲山。
谢家当年一门双元婴,在高人辈出的中州也能占据一席之地,清虚幻境极为隐蔽,一直被谢家掌控,外人并不知晓。
清虚幻境不仅能够作为洞府,里面还藏着其他秘密。
谢家几代传人,苦心研究,却一直打不开那个秘密,直至其中一个谢家元婴结识了潇湘子,见他神通独特,邀请他进入清虚幻境,终于将秘密破解。
三个人在清虚幻境得到了什么好处,玉简里并没有详细的记载。
令人唏嘘的是,偏偏在破解秘密,准备平分宝物的时候,谢家老祖见财起意,竟要毙杀潇湘子,独占宝物。
潇湘子当初肯定还没有突破化神期,否则谢家老祖不会这么作死。
即便如此,谢家元婴仍然双双被潇湘子反杀。
潇湘子并未出手灭掉谢家满门,盛怒之下,却也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谢家,亲自出手封闭清虚幻境,谢家后人从此无法进入。
合作与背叛,修仙界每时每刻都有发生。
秦桑见怪不怪。
潇湘子也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
这场背叛点燃潇湘子的杀心,险些屠杀谢家满门,已经处在入魔的边缘。正是这件事,让他勐然警醒,察觉到心魔作祟。
他后面到处奔波,炼制镇灵香,及时解决隐患,才有机会进阶化神。
可当他后来梳理往日道途之时,意识到其实另一位谢家元婴开始并没有背叛他的想法,是被谢家老祖裹挟,不得已为之。
对方既然选择对他动手,无论是否出于真心,潇湘子都不可能留手。
不过,因遭背叛带来的怒火消解了不少。
潇湘子将此事记录下来,便是请得到玉简之人,奔赴中州走后找到谢家,若清虚幻境的禁制还在,将其打开,还给谢家,了却这桩恩怨。
秦桑派周瑾过来寻找谢家。
一是完成潇湘子的托付,二来他也可以在清虚幻境潜修。
沧海桑田,地名变换,势力更迭,正如天裂谷被毁的洞府和改名的竺兰寺,即使谢家不复存在,清虚幻境已经有新的主人,秦桑也不会觉得意外。
“晚辈来到这里后,走遍了浮渡郡和附近三郡,没能找到蒲山。后来得知,涿州并入烟雨十九州后,不念山曾主导过一次大规模堪舆,将涿州境内划分各郡,改变了很多地名,晚辈便想办法搜集古籍……”
周瑾语气轻快,显然有所发现,“三年前,晚辈终于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蒲山’二字,经过多方考证,确定蒲山便在浮渡郡境内,正是如今的罗烟山!不过,罗烟山的主人已经不是谢家,而是罗烟门。”
“罗烟门?”
秦桑心中一动,“这个门派的修士,腰间是否佩带着刻有‘罗’字的玉佩?”
被肥蚕天劫引来的那两个人,身上就有这种玉牌。
蒲山果然易主了,只是不知罗烟门有没有发现清虚幻境。
“前辈见过罗烟门弟子了?”
周瑾点头,“罗烟门高手众多,晚辈不敢明目张胆,只能暗中调查罗烟门和谢家的关系。后来发现,罗烟山原来是被罗烟门从谢家手里强占来的,谢家被迫迁离蒲山,家族也已经衰败。”
两位元婴祖师陨落,失去清虚幻境,谢家也失去了兴盛的基础,盛极而衰。
能传承至今,血脉不绝,殊为艰难,还要得益于中原局势稳定。
得知谢家下落,周瑾立刻找到谢家。
如今,谢家已经沦为修仙界最普通的家族,当代族长只有筑基期修为。谢家祖地所在的蒲山被人强占,把名字都改了,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晚辈刻意接近谢家,得知一件事,”周瑾顿了顿,“当年,谢家让出蒲山时,和罗烟门做了一场交易。如今,早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罗烟门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前辈若想帮谢家讨回蒲山,可以从此处下手。”
周瑾现在已经误把秦桑当成谢家流落在外的血脉,返回祖地,为家族讨回公道。
“罗烟门实力很强?”
秦桑反问。
听周瑾的语气,他似乎不能以修为强迫罗烟门就范,将蒲山交还谢家。
周瑾恭声道:“罗烟门掌门不过金丹后期,前辈随手便可灭之。只是,还有一事不可不防,罗烟门背后还有六虚门,罗烟门和谢家的交易,就是六虚门派人做的见证。晚辈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他们之间的联系,发现罗烟门掌门和六虚门关系匪浅。六虚门内有三位元婴长老,势力强大,乃是附近各郡的霸主,不念山都难以插手进来,浮渡郡的府尊也控制不了郡城之外的事务。”
周瑾兢兢业业,甚至连秦桑将要面临的困难都查清楚了。
“做的不错。”
秦桑对周瑾颇为满意,赞了一句,遵守承诺,取出记录药方的玉简和一个玉匣。
周瑾狂喜,忙伸双手接过,打开玉匣,看到里面竟有一株灵药,愕然抬头。
“这株乌精草乃是丹方主药,是老夫在西漠意外发现的。此药金贵,你亲自寻找,至少需要十余年,恐怕会耽误病情。”
秦桑语气微微一顿,看着周瑾,“老夫手下正缺人手,你若有意,回去可将阮瑜一并带来蒲山修行。”
“多谢前辈!”
周瑾跪地叩首,发自肺腑感激。
接下来,秦桑向周瑾仔细了解细节,思索后面的计划。
若只有罗烟门,他直接登门把罗烟门撵下山即可,将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现在牵扯到六虚门,则要好好谋划才行。
六虚门三位元婴,只有一位是元婴中期。
带上化身打上门去,痛快是痛快,不得不考虑后续带来的影响。
在中州,无论修为多高,都不能肆意妄为。
况且,还不清楚清虚幻境有没有暴露,一旦涉及到道场之争,更加麻烦。
思索一番后。
秦桑命周瑾带他先去谢家。
……
谢家被罗烟门赶下蒲山,实力也不足以抢占好的灵脉,只找了一处低劣灵脉安家。
如此一来,谢家衰败的速度更快了,族内以前积攒的家底儿几乎消耗殆尽。到现在,连堂堂族长也没能突破金丹期,被困在假丹境。
不过,毕竟有之前的底子在,谢家的护山大阵威力不弱。
“谢族长,故友来访。”
来到谢家城寨前,周瑾鼓动真元,扬声喊道。
声音传进谢家。
不多时,便见雾气向两侧分开,一道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谢家家主谢安,气度倒是不凡。
“周道友,稀客稀客,”谢安快步走上前,态度极为热情,看到周瑾身边的秦桑,竟无法探知修为,心中一凛,“这位道友是?”
周瑾咳了一声,道:“这位是秦前辈。”
“前辈!”
谢安呆滞。
周瑾乃是金丹修士,他口中的前辈,难道是……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不念山陆璋(4k)
清风吹过竹林,‘沙沙’的声音传进厅堂。
秦桑反客为主,高坐太师椅。
周瑾侍立在秦桑身后。
谢安站在厅堂中间。
秦桑开口让他坐下,谢安只道不敢。
听到外面传来的清幽风声,谢安忐忑的心情却没有半分纾解,拼命用眼神示意周瑾,希望能给点儿提示。
周瑾目不斜视,也有些思绪不宁。
因为,跟他来的不是秦桑本尊,而是身外化身,化名清风道长。
周瑾不明内情,只当是秦桑易容了,揣测秦桑这么做的目的,难道真要为了谢家和六虚门硬碰硬?
限于修为,周瑾调查六虚门时,查到的消息流于表面,触及不到核心机密,但也能通过蛛丝马迹判断出一些东西。
六虚门盘踞涿州数郡,让不念山的触手伸不出郡城,恐怕不仅是三位元婴长老能做到的,得罪六虚门,难保不会惹出某个庞然大物。
中原就是如此,各方势力交错,错综复杂,相互制衡。
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刻意遮掩身份,说明秦桑也没有把握,他们这些小卒子会不会被当成弃子?
秦桑不关心周瑾是何想法,看了谢安一眼。
谢安的状态瞒不过秦桑的法眼,此人原来不是无法结丹,而是身受重伤,被从金丹期打落下来的,并且在体内留下了暗伤,修为不能恢复。
秦桑状若不经意开口,“谢家还没有打开清虚幻境?”
这句话听在谢安耳中,不啻于石破天惊。
谢安双童巨震,满脸惊恐。
清虚幻境是谢家守护的最大秘密,谢家之外无人知晓,他也是在接过族长之位时,才从上代族长口中得知此事,并在元神中设下了防止被搜魂的自杀禁制。
罗烟门和背后的六虚门都不知晓清虚幻境。
此人究竟是谁?
谢安后背当场就被冷汗浸透了,穿林之风吹在他身上,顿觉得一股凉意从天灵盖冲到涌泉穴,全身僵硬,完全失了方寸。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更不敢否认。
这个秘密是谢家复兴的唯一希望所在。
谢家已经确定,清虚幻境没有被毁,而是不明原因关闭了。被罗烟门赶下蒲山后,谢家忍辱负重,从未放弃。
等找到开启清虚幻境的办法,便会谋划重返蒲山,只是谁也不清楚需要多久。
秦桑不再调戏这个小辈,“贫道也是受人所托,此人和你们谢家大有渊源,委托贫道,来帮你们重返清虚幻境。”
听闻此言,谢安愣住,脸上的惊恐变成愕然,脱口而出,“不知是哪位先祖?”
秦桑笑而不语。
谢安不敢追问,头脑好歹清醒了一点儿,脑海中念头飞快转动,回忆前几代谢家先祖的遗言想不到是哪一位。
此人直接点出清虚幻境,秘密肯定守不住了。
而且,此人乃是元婴祖师,反掌就能灭掉谢家。
无论此人之言是真是假,谢家必须选择相信!
谢安咬牙,主意已定,躬身道:“晚辈一人无法做主,前辈能否宽容几天。大长老此时不在族里,晚辈这便联络大长老。”
周瑾露出意外的表情,他调查过谢家的底细,竟然不知道谢家还有位神秘的大长老。
秦桑倒觉得正常,如果谢家没有隐藏实力,早就被罗烟门吃干抹净了。
“无妨!”
秦桑点头,不急于一时。
谢安疾步退出厅堂,片刻后回返,按照秦桑的要求,奉上族中典籍。
身外化身留在谢家。
此时,秦桑的主身正独自潜入浮渡郡的府衙。
府衙内。
秦桑独坐静室,品着一杯香茶。
外面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一个体型略显肥胖的修士走进来,满脸堆笑:“启禀前辈,消息已经按照您的要求传回山门,晚辈做了加急标注,肯定能传到陆长老手里。至于他老人家会不会前来赴约,就不是晚辈能决定的了。”
此人便是浮渡郡的府尊。
他出身不念山,因道途无望,被外派郡城,担当府尊一职,本该是琐事缠身,负责安定一方、教化黎庶。
无奈浮渡郡是六虚门的天下,他这位府尊被困郡城,如在牢笼,有名无实,空有一身抱负也无从施展。
不过,有不念山的威名在,旁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府尊无事一身轻,倒也乐不思归。
秦桑突然来访,并现出元婴修为,提出约见不念山长老的要求,府尊自然不敢说半个不字。
陆长老便是不念山执法长老,地位崇高,举足轻重。
秦桑放下茶盏,含笑道:“有劳府尊了。”
府尊连道不敢。
“今日之事,老夫不希望有外人知晓。”
秦桑笑容一收,瞥了府尊一眼,身影凭空消失。
过了半晌。
府尊打了个激灵,睁眼闭眼都是那个可怕的眼神,坐立不安,嘴里不停念叨:“多事之秋啊!多事之秋啊!”
……
三日后,一位白须老者悄然遁入谢家,跟随谢安拜见秦桑。
不出意外,这位大长老果然是金丹修士。
“晚辈谢潜,拜见前辈!”
老者声如洪钟,气势明显强过谢安,面对秦桑也能不卑不亢,“晚辈来迟,让前辈久等了,望前辈恕罪。”
秦桑审视一眼,澹澹道:“想必你已经知道原委,贫道欲帮谢家讨回祖地,你们有什么打算?”
谢潜迟疑道:“晚辈无能,不知该怎么才能报答前辈大恩?还有,罗烟门定然不敢违逆前辈意志,可那六虚门……”
秦桑打断谢潜,语气平澹,“贫道受人之托,无须谢家做什么报答,开启清虚幻境后,贫道只需暂借一段时间,潜心修行。至于六虚门,贫道自有办法对付。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你们这便下去做好准备。”
竟然只是这么简单的条件!
谢潜和谢安对视一眼,都感到难以置信。
或许,这位前辈并未骗他们,真是哪位先祖留下的遗泽。
“谨遵前辈法旨!”二人异口同声。
元婴法旨在上,谢家根本不敢拒绝,无论是不是飞蛾扑火,只有一条路可走。
好在,早知罗烟门居心叵测,谢家为求活,提前分出一支,远遁他乡,隐姓埋名。
纵然谢安一支灭亡,还有血脉存续。
是危机。
但也可能是谢家的机缘!
……
这一日。
罗烟门的几个弟子把守山门,看到不停进进出出的遁光,神情不自觉开始紧张起来。
“吴师兄,周师伯对师兄这么看重,你应该听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吧?怎么师门里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惜耗费灵石开启护山大阵,连掌门和几位祖师都出关了,这几个月外出好几趟,难道修仙界出了什么变故?”
一个青涩少女按捺不住好奇心,趁着空当,低声问旁边的青年。
其他弟子也看了过来,出言附和,和少女一样好奇。
受到师弟们吹捧,吴师兄暗自得意,扫了眼周围,低声道:“我也是前些天帮周师伯炼丹时听了一句,你们可不要外传。几个月前,据说有一位元婴祖师在附近渡劫。突然有一位神秘的元婴在附近出没,掌门他们怎能不担心?”
“元婴祖师!”
众弟子连连惊呼,难以想象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
罗烟门的实力能够横行一方,但也没能出一位元婴祖师。
“传说中的天劫啊!那位前辈渡劫成功了吗?”
少女满脸向往,手抚胸口,语气激动地追问。
“我怎么知道?”
吴师兄摊手,“前段时间不是见到几位六虚门的前辈,肯定就是为此事而来,估计没什么结果,不然师门早就恢复正常了。”
“也是……”
众弟子纷纷点头,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就在这时,山下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众弟子忙挺直身体,循声望去,顿时陷入呆滞。
只见山下黑压压一群人飞掠上山,气势汹汹,明显来者不善。
谢家和罗烟门不对付,门下弟子也多有摩擦,吴师兄轻易便认出几个熟面孔。
“谢家人!”
吴师兄惊呼出声,立刻捏碎警示灵符,大声狂呼:“谢家攻山了!”
‘轰!’
灵符碎裂,射出一支哨箭,直冲天际。
山门出雾气滚滚,向中心合拢,不留缝隙,护山大阵完全开启。
霎时间,整个罗烟门震动。
山中飞出一道道遁光,冲向山门。
一个灰衫修士率先赶到,看到山门前的景象,面色大变,怒喝道:“谢安放肆!你带领谢家,无故堵我山门,究竟意欲何为!”
谢安落在山门前方,一摆手臂。
谢家弟子在罗烟门山门前摆开阵势,兵锋直指罗烟门,闻听此无耻之言,个个义愤填膺,眼中喷火,咒骂不绝。
谢安冷笑,“浮渡郡无人不知,蒲山原本就是我谢家祖地!你罗烟门仗势欺人,夺人洞府,还有脸质问谢某,不知廉耻!”
灰衫修士闻言一滞,他当然知道内情,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谢家衰落,罗烟门早已将蒲山看作自家山门。
万万没想到,谢家竟然还敢打上门来,简直是不知死活。
灰衫修士冷哼一声,刚要破口大骂,忽见掌门行至,忙躬身施礼,退到一旁。
罗烟门掌门姓莫,身着一袭青袍。
人的名,树的影。
看到从雾气中现身的莫掌门,不仅罗烟门上下齐齐噤声,外面谢家弟子叫嚣的声音也不自觉弱了下来。
遭到谢家堵门,莫掌门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意,双目微眯,视线直接略过谢安,盯住谢安身后的谢潜,呵了一声,“谢潜老鬼,你果然还活着。”
“祖地还在他人手中,谢某有何颜面去见谢家先祖?”
谢潜上前一步,气息爆发,和莫掌门针锋相对。
只是修为不及对方,气势明显弱了一筹。
莫掌门不怒反笑,“当日有六虚门作见证,是非论断自有公理,莫某懒得与你做无谓之争。你想清楚了,仅凭你们这些老弱病残,真要掀起大战吗……”
话说到一半,莫掌门忽然看到站在谢安另一侧的秦桑化身。
莫掌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方才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完全将对方忽视了。
语气一滞。
莫掌门死死盯着秦桑,神情中渐渐露出骇然之色。
这时,秦桑迈步上前。
貌似随意的一步,而且隔着护山大阵,罗烟门上下心神竟如遭雷击,包括莫掌门在内,齐齐后退一步。
“莫掌门说得对,是非论断自有公理。当年既然是六虚门做的见证,此时也该由六虚门评判,谁是谁非。”
说着,秦桑侧身,伸手一引,“莫掌门何不派人去请六虚门的道友,贫道拭目以待。”
……
浮渡郡山水相连,风光秀美。
晴空万里。
却有一团白云在高空飞驰。
云上有两个人影,原来是一件飞行法宝。
二人的外表都很年轻。
其中一个身穿劲装,腰间挂着执法堂三个字的木牌,眉宇间锋芒毕露,器宇轩昂。另一人则显得平凡得多,仅穿着素色道袍,神情澹然,气息平和,闭目盘坐。
眨眼间,白云飞越一座座山川湖泽,平稳异常。
劲装青年一直站在白云边缘,看着下方的景象,轻声说道:“陆师伯,快到浮渡郡的郡城了。”
他的神态极为恭敬。
因为对方看似和他年龄相彷,实则是赫赫有名的不念山执法堂长老——陆章!
陆章不仅在不念山位高权重,本身也是位元婴中期高手,据说是不念山当代最有可能成为大修士的。
陆章没有回应,一语不发。
劲装青年不敢有半分不耐,静立一旁。
就在这时,陆章突然睁开双目,眼中精光爆闪,长身而起。
劲装青年见状一惊,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被一股力量狠狠甩了出去,耳边传来陆章的喝声,“速退!”
劲装青年勉强稳定身形,骇然发现,白云前方不知何时狂风大作。
一股可怕的波动从下方的山中冲上天空。
狂风呼啸,那股力量向中心飞速收缩,片刻之后便凝聚成一个虚幻的人影。
“神识化形!”
劲装青年失声惊呼。
人影开口,滚滚如雷。
“陆道友,贫道已恭候多时,何不下来一叙?”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谢家老祖
神识凝聚的虚影横亘前方,挡住白云的去路,虚影的双目神光灼灼,凌空对陆章施了一礼,逐渐澹化。
‘唰!’
白云顿止。
陆章手臂微颤,袖中红光隐现,气机隐晦,等神识虚影消失后,神色稍缓,目光低垂,扫过下方的湖光山色,落在其中一座山峰上。
山顶石台站着一人,正仰头看着他,目光相对,含笑致意。
沉吟少许,陆章身下白云一收,闪身落在石台上,“你就是让此地府尊传讯,要见陆某的秦道友?”
说着,陆章暗暗打量秦桑,没有从秦桑身上感受到大修士的气势,除非刻意伪装,修为应是和他相彷,只在神识一道有独到之处。
神识化形先声夺人,不过并未表现出恶意。
些许冒犯,不算出格。
以陆章的气度,自然不会因此动怒。
况且神识化形本身便代表着对方强大的实力,有狂妄的资格。
“正是在下。”
秦桑拱手见礼,“贫道本该亲赴不念山,拜访陆道友。琐事缠身,只能有劳陆道友远道而来,冒昧之处,望道友不要见怪。”
石台上摆放蒲团玉桉,玉桉上红泥火炉,壶中煮着秦桑从玄天宫顺来的极品灵茶,茶雾鸟鸟。
此茶生长在雪峰之巅,常年沐浴风雪,香气清冽。
茶雾竟能幻化出茶树本体,栩栩如生,经久不散。
秦桑一指蒲团,道了声:“请!”
先前强硬彰显实力,言语之间却放低了身段。
陆章即使有怒气,此时也不便发作。
他扫了眼蒲团玉桉,神态自若,撩起道袍,顺势坐下,抬手阻止秦桑斟茶的举动,道:“秦道友驾临涿州,陆某现在才得到消息,怪我不念山招待不周,实在惭愧!刘希,下来奉茶!”
“是!”
劲装青年惊魂甫定,见两位大老一团和气,暗暗松了口气,忙不迭飞下来,毕恭毕敬侍立在玉桉一侧。
“好茶!”
陆章反客为主,饮了一口,齿颊留香,不禁动容,大为赞叹。
秦桑含笑道:“道友喜欢就好,此乃贫道在海外仙山采到的一种世外灵茶,贫道方才还担心入不了道友的法眼。”
陆章神色微动,眼皮微抬,视线透过茶雾,“道友从东海而来?”
“不错。”
秦桑放下茶盏,“贫道乃是海外散修,早就听闻中州地大物博,乃修行圣地。此一番游历,果然名不虚传,增广了许多见闻。”
陆章恍然,他方才回忆了一遍中原各派的顶尖高手,都和此人对应不上,还在奇怪哪家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高手。
得知秦桑来自东海,陆章对他的目的更好奇了,“秦道友唤陆某前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不念山弟子不开眼,冲撞了道友,陆某代为赔罪。”
秦桑点头,直言道:“陆道友法眼如炬,不过不是贫道,而是贫道的一个朋友清风道长。他不便前来,由贫道代劳。”
接着,秦桑将谢家之事说了一遍。
不过和事实有些出入。
在秦桑的描述里,他的身外化身清风道长成了谢家流落在外的血脉,修为有成后,获知身世,返回家族,发现祖地竟然被人侵占,大为震怒,自然要讨回公道。
“清风道长恩义无双,贫道游历之时和道长结识,曾受到道长帮助,此番受邀前来助拳,义不容辞。不过,贫道深知中原藏龙卧虎,担心莽撞行事会引起大乱,力劝道长不要冲动。后来一查,罗烟门果然和六虚门大有渊源。遂邀陆道友主持正义,相信不念山定能还谢家一个公道。”
秦桑道明缘由,语气诚恳。
本尊和身外化身做了切割,分饰两角。
虚影转化为实婴后,身外化身和主身的联系便没有那么明显了。
除非对方神识远胜秦桑,或者遭遇激烈大战,没有余力掩饰和化身之间的关系,这招瞒天过海之术不容易被识破。
横渡风暴带期间,秦桑的神识获得长足进步,如今在元婴后期修士里也是佼佼者。
陆章闻言露出思索之色,身体微微后靠,反问道:“那位清风道长能帮到道友,想必修为不弱?”
“境界和你我相彷,”秦桑道。
陆章神情一凛,“二位道友一起出面讨回谢家祖地,岂不是手到擒来?六虚门难道会为了区区罗烟门得罪二位?”
秦桑回道:“听说六虚门背景深厚,行事乖张,我和清风道长虽有粗浅道行,但根基浅薄,万一六虚门力保罗烟门,担心事情难以收场。另外,贫道不可能一直留在中原,清风道长以后经营谢家,独木难支,还望不念山和道友照拂一二。”
其实,秦桑很清楚,六虚门为罗烟门得罪两位元婴的可能性不大。
之所以叫来陆章,原因有三。
其一,万一六虚门知晓清虚幻境,见到两个元婴来抢蒲山,很容易产生联想,可能会生出风波。
其二,身外化身以后要充当谢家老祖,站在明处,调查消息。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势力范围内突然出现来历不明的元婴势力,六虚门即使暂时能忍耐,以后少不了摩擦。
六虚门和不念山的关系便是如此。
秦桑因此看到机会。
有人能楔入浮渡郡,帮他们牵制六虚门,相信不念山是乐见其成的。
其三,趁此机会接触不念山长老,攀上交情,名正言顺融入中原,以后行事方便很多。
和身外化身做切割,是因为一地同时冒出两个顶尖高手,容易引来其他势力的注视。
元婴后期可期,秦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修炼,不想被天下瞩目。
陆章也是聪明人,听出来弦外之音,却不急于表态,轻轻抿了一口灵茶,“道友所言,不过是一面之词。陆某必须见过谢家和罗烟门双方,查清所有事实,才能知道究竟是谁对谁错。”
秦桑抚掌而笑,“就依陆道友之言!”
……
六虚门的地势颇为奇特。
山门建在一片大泽之中,山水如画,景色极佳。
大泽外围有六座奇峰,分列六个方向。
六座山高度一致,远看缥缈无影,靠近之后方知此处有仙山,正是六虚门护派大阵的六扇门,一经发动,顷刻便会转化为死门。
一道人影匆匆进入闯进山门,没受到丝毫阻拦,直奔六虚门禁地。
这时,远处一个六虚门修士驾驭遁光掠过,看到此人,靠将过来,扬声喊道:“莫掌门何故行色匆匆,难道有那位渡劫元婴的消息了?”
竟是莫掌门亲至。
看到元婴登门,莫掌门便知大势已去。
他颇为果断,见那位元婴没有痛下杀手,心知此人忌惮六虚门,担心弟子说不明白,干脆亲自前来求助。
那位元婴果然没有为难他,直接放行。
师门危在旦夕,莫掌门哪里还有寒暄的心情,拱了拱手便匆匆而去,留下一头雾水的老友。
六虚门一门三元婴,哪怕没有背景,在中州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势力。
门中最年轻的元婴法号罗荣道人,宗门事务基本由他负责,另外两位不问世事,只有发生大事时才会露面。
罗荣道人看着立在下手的莫掌门,听完莫掌门的汇报,表情古井无波。
讲明原委,却得不到罗荣道人的回应,莫掌门不敢抬头,一阵压抑的静默后,咬牙道:“师伯,弟子还有一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罗烟门和六虚门颇有渊源。
每代有天赋的弟子,都会送入六虚门修行一段时间。
莫掌门曾做过六虚门一个修士的记名弟子,此人生前和罗荣道人交好,莫掌门便借此攀上关系。
“说。”
“师伯还记得之前渡劫的那个神秘元婴吗?师伯曾说,那道天劫的威力有限,此人很可能是刚刚突破元婴。这么巧,两个来历不明的元婴先后出现在浮渡郡,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莫掌门语气陡然变得义愤填膺起来,“此人刚刚结婴,竟敢把手伸进浮渡郡,未免太狂妄了!”
“放肆!”
罗荣道人厉喝,“再让我听到你议论元婴,惹出麻烦,绝不饶你!”
莫掌门大骇,身体一颤,噤若寒蝉。
顿了顿,罗荣道人澹澹道:“既然有元婴出面替谢家讨回祖地,还给他们便是,罗烟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啊?”
莫掌门万万没想到,罗荣道人不等见那人一面,竟然直接选择让步。
若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晋元婴,六虚门根本不必忌惮。
他愕然抬头,陡然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目光如剑,直刺心田,感觉自己坠入无边虚空,眼神变得迷茫,陷入深深的恐惧。
接着,一声冷哼陡然在脑海炸响,将莫掌门从噩梦中惊醒。
“你们师徒伪装得好啊!谢家沦落至此,何德何能,能请动元婴祖师替他们出头?罗烟门到底为何强占蒲山,还敢瞒我!”
杀意临身,莫掌门方才惊觉自己被鬼迷了心窍,心胆俱丧,双膝酥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也不敢有半分隐瞒,“师伯息怒,我们只是听闻蒲山之中藏有大秘密,想到谢家祖上曾经兴盛一时,出过元婴祖师,动了霸占蒲山的念头。但此事未经证实,不敢惊扰师伯。将谢家赶下蒲山后,晚辈搜遍蒲山,监视谢家,发现谢家并无异常举动,以为是我们多想了。现在,晚辈可以确定,蒲山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请师伯明鉴!”
莫掌门感觉笼罩全身的压力终于消失,心脏还在扑通扑通乱跳,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已经魂魄出窍,死到临头了。
罗烟门之前存有独吞秘密的野心,是以并未向六虚门汇报,准备慢慢蚕食谢家,没想到现在被罗荣道人一眼看破。
莫掌门反应够快,转瞬想出这么一番话。
他知道这种托辞不可能瞒过罗荣道人。
不过,只要能把罗荣道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谢家身上,挖出谢家的秘密,他就可以将功折罪。
……
蒲山。
如今的罗烟山。
莫掌门命罗烟门弟子缩回主峰核心大阵,放开外围的山峰,清理出迎客大殿。
罗烟门弟子缩在主峰,有大阵庇护,且宗门实力乃是谢家所不及,此时却一个个忐忑不安,满脸担忧。
不是每个人都能抵抗元婴祖师的威压。
更可怕的是,他们竟要与元婴为敌!
秦桑的身外化身在殿中安坐,静待六虚门高人。
蒲山被罗烟门改造的面目全非,但也有一些地方,仍然保留着当初的痕迹。
譬如主峰隐约可见的谢家石。
重返祖地,看到这些,谢家人感慨万千,之前罗烟门不许谢家靠近蒲山半步,他们只能从玉简里的描述和昔日留影,缅怀祖地。
一时之间,谢家人的情绪难以抑制,有的喜形于色,有的留下泪水,对罗烟门更是痛恨到了极点。
六虚门会派什么人来?
怎么应对?
秦桑对此毫不担心,视线穿过大殿,看向谢家石。
谢家石状如石碑,高近十丈,位于原本谢家传法大殿前,表面上只有测试后辈灵根天赋和保存功法秘术的作用。
被赶出蒲山之后,谢家抹去了里面的功法秘术,现在罗烟门也用来做同样的事。
殊不知,谢家石正是清虚幻境的入口。
忽然,秦桑心有所感,起身走出大殿,负手望向山外。
谢家人心知最大的难关要来了,忙收拾心情,握紧各自的法器,聚拢在秦桑身后。
蒲山外。
一架銮车御空而行。
拉车的并非生灵,而是风云化作的云马。
罗荣道人坐在銮驾上,亲自前来,旁边还有六虚门弟子,肃立一旁。
莫掌门逃出一劫,仍心有余季,只求罗荣道人得到宝物,不要迁怒罗烟门,不敢奢望能获得什么好处。
蒲山在望。
莫掌门看到大殿前的秦桑,心中凛然,低声道:“师伯,就是他!”
话音未落,莫掌门愕然发现,方才还从容不迫的罗荣道人,竟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的表情却变得极为凝重。
秦桑并未刻意掩饰化身的境界。
虽相隔甚远,罗荣道人仍能感受到源自境界差距的压力!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荣幸
莫掌门不明就里,看到罗荣道人的表情,心里愈发感到不安,甚至萌生出转身逃跑的冲动。
銮驾行至山前。
罗荣道人的眼底闪过戒备之色,暗中捏碎手上的扳指。
秦桑迎上前来,微微拱手,施了一礼道:“这位就是六虚门罗荣道友吧?贫道法号清风,久仰久仰!”
“贫道法号正是罗荣,自认也算交游广阔,和道门同侪多有来往,之前应该没见过清风道友,不知道友仙乡何处?”
罗荣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嘴角挤出笑容。
“贫道乃是闲云野鹤,无名之辈,道友不认得贫道也是正常,”秦桑侧身,伸手向迎客大殿一引,“请!”
见秦桑言语不实,不愿透露来历。
罗荣道人面色微沉,语气转冷,“不必了!贫道方才听莫掌门说明原委,已经知晓道友的来意,先处理正事吧。”
众人闻言一阵骚动。
谢家诸人站在秦桑身后。
罗荣道人带来的六虚门弟子和莫掌门也落在地面。
双方泾渭分明。
莫掌门一脸麻木,蒲山的归属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六虚门弟子在罗荣道人身后摆开阵形,暗自戒备。
“道友果然是爽快之人。”
秦桑似乎没看到六虚门弟子的小动作,扭头看向蒲山主峰,“此山本是谢家祖地,谢家香火至今未断,六虚门乃是附近第一大派,罗道友应该也略知一二吧?罗烟门昔日将谢家赶下山,侵占蒲山,恋栈不去,于情于理不合,是不是该还回去了?”
“哦?”
罗荣道人澹澹道,“中原大地,烟雨十九州。其他州贫道不敢说,至少在涿州,四方安定,不可能发生强行霸占他人道场的恶行。否则,不用道友来主持公道,我六虚门也不会绕他。据贫道所知,当年谢家是用蒲山和罗烟门做了一场交易,并且请敝门巡照做的见证,可有此事?”
莫掌门麻木点头。
后面站出一名垂垂老矣的金丹修士,“启禀师叔,当年正是由弟子担当巡照之责。罗烟门暂借蒲山,将宗门至宝青萝帐抵押给谢家,约定时日归还。如今时日已过,谢家却毁了青萝帐,拿不出宝物。按照之前约定,蒲山应归罗烟门。”
罗荣道人哂笑一声,摇头叹息,似替秦桑惋惜,“道友听到了?道友之前听谢家一家之言,想必多有不实之处,受到蒙蔽。中原自有中原的规矩,规矩不可妄废。道友乃是神仙人物,自在逍遥,何必趟这个浑水,自损名望?”
秦桑拍了下手。
谢潜上前,双手呈上一个木匣。
秦桑将木匣打开,取出里面的青色纱帐,轻轻抖落,纱帐展开,幻化成一股青烟,乃是一件法宝。
只是,这件法宝光华暗澹,比之全盛之时威能十不余一,而且不可能恢复了。
“此宝是不是毁在谢家手里,还有待商榷。贫道自诩在炼器之道有些心得,有不下十种方法,达成宝物自毁的效果。这种小把戏,小辈们见识不足,贵派弟子和罗烟门可能会被蒙蔽,道友不会看不出来吧?至于贫道为何非要插手……”
秦桑并未继续纠结青萝帐受损的原因,目光一转,看向莫掌门,“莫掌门可否打开护山大阵?”
莫掌门下意识看向罗荣道人。
罗荣道人眉头紧皱,沉声道:“打开!”
“是!”
莫掌门忙不迭飞进主峰。
罗烟门弟子看到掌门的神态,个个噤若寒蝉,挤作一团,主峰上鸦雀无声。
主峰云雾分张。
秦桑脚下生云,带着谢家弟子,率先登上主峰。
罗荣道人紧盯着秦桑的背影,大袖一甩,跟了上来。
片刻后,众人来到谢家石前。
秦桑独自上前,伸手触碰谢家石,轻轻抚摸,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谢家石乃是谢家先祖所立,一直是谢家的标志,能测试灵根和传法。外人却不知,它还有一个作用,因材质特殊,曾融合老祖的精血,谢家血脉直接接触谢家石,便会生出感应。”
话音未落,谢家石顶部亮起微弱的白光,质地竟变成温润的白玉。
这种景象,不仅出乎罗荣道人等人的预料,连谢潜和谢安也看呆了。
秦桑之言,句句属实。
唯有谢家血脉,才能激发谢家石这种变化。
谢家日益衰落,资源不足,无法兼顾所有支脉,难道这位元婴祖师是谢家流落在外的血脉?
刹那间,谢家人的表情从震惊变成狂喜。
“你是谢家人?”
罗荣道人的脸色也变了。
外来人替谢家讨回蒲山和谢家老祖回归,是两个概念。
这代表六虚门势力范围内将多出一个元婴势力,而且是位元婴中期高手!
之前或许还能商量,现在绝不能轻易承认!
罗荣道人毫不掩饰,放出神识,来回将谢家石扫了数遍,甚至亲自上前试验,完全看不出秦桑动的什么手脚。
秦桑笑而不语。
确实只有谢家血脉能激发谢家石。
不过,他也可以略微引动潇湘子留在清虚幻境的禁制,模彷这种效果。
谢家至今都摸不透这层禁制。
当年潇湘子震怒,若非清虚幻境太过坚固,恐怕会将这个道场直接毁掉。留下的禁制极强,且非常隐蔽。
况且罗荣道人修为不及秦桑,自然无法识破秦桑的手段。
罗荣道人神情变幻不定,正在思索如何应对,目光忽然一闪,神色稍缓,嘴唇微动,似乎在和什么人交流。
秦桑并未阻止罗荣道人,而是仰起头,看向高空。
此刻万里无云。
天空湛蓝,一览无余。
空无一人的虚空里,忽然荡起水纹般细微波动,接着凭空浮现出两道身穿道袍人影,正是六虚门的另外两位元婴祖师。
一名是女修,法号敬宁,境界和罗荣道人相彷,都是元婴初期。
另一位是清矍的老道士形象,手持拂尘,仙风道骨,乃是六虚门当代门主承幻子,在三人中修为最高,元婴中期。
方才看到秦桑,罗荣道人便觉不妙,暗中传讯师门。
此刻,六虚门三元婴齐现蒲山。
“贫道承幻子。”
声震四野。
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承幻子便已经出现在罗荣道人身旁,接着女修敬宁也闪身而至。
“师兄,师妹。”
罗荣道人行了一礼。
承幻子点头,看向秦桑,一挥拂尘,“我道门果然豪杰辈出。收到师弟传讯,贫道才知清风道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道友勿怪。”
“没想到,因为小辈之间的一点儿小事,打扰三位道友静修,贫道甚是惶恐,”秦桑呵笑,语气不无讥讽。
承幻子看了眼谢家石,沉声道:“事情的原委,贫道已经知晓。贫道手段不及道友,但也有办法瞒天过海,能激发这块奇石的反应,伪装成谢家人。道友以此作为证明,未免太过空泛。”
秦桑目光一寒,冷哼道:“荒谬!贫道欲回归故土,重振家族,必须得到你们这些外人认可不成?”
“非也!非也!道友误会了!”
承幻子摇头,“中原大地,仙道兴盛,远胜北荒、西漠,和长久以来稳定的局势不无关系。无数居心叵测之辈潜入进来,试图祸乱中原,鸠占鹊巢之事更是屡见不鲜,每次都会引发一场惨痛的灾难,不可不防。我等也是为了大局着想,甄别邪魔,望道友能够理解。”
除非必要,任何门派都不想得罪元婴中期修士。
可是,放任此人占据蒲山,以后更是大麻烦!
他们的站位很考究,呈扇形面对秦桑,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三位元婴气势合一,无声无息间压制秦桑。
秦桑目光扫过三人,冷笑不语。
承幻子双目微眯,继续道:“贫道有一血脉测试之法,道友倘若真是谢家子弟,不妨贡献一滴精血。如果顺利通过测试,至少能证明道友的身份。”
秦桑越惺惺作态,承幻子越不相信,世间有如此巧合之事。
莫掌门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蒲山藏有大秘密!
“道友此言差矣!”
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远远传来,如雷音滚滚,清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蒲山狂风大作。
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团白云,两道人影并肩而来。
“清风道友,贫道幸不辱命,请来陆长老主持公道。”
秦桑的本尊向化身点头致意,转而看向承幻子,“精血乃是修士之根本,岂能轻易交于他人之手?”
承幻子脸上的从容之色瞬间消失。
一是因为秦桑本尊不弱于化身的修为,又一个来历不明的元婴高手!
二是秦桑身边的陆章。
“陆长老!”
陆章为何现在出现在这里?
一瞬间,承幻子联想到很多。
“多年不见,道友修为愈发精湛了,”陆章点头,解释道,“陆某恰好路过浮渡郡,听说有一桩不公之事,一时兴起,没想到三位道友已经先一步到了。”
接着,不由承幻子分说,陆章看向秦桑化身手里的青萝帐,“可是此物?”
将青萝帐招入手中。
陆章合掌,略一探查,脸上怒意隐现,厉喝:“此物在炼制之时便掺杂了属性相克的灵物,刻意掩盖,久而久之,不用来斗法也会自行崩坏。炼宝之人,其心可诛!谁是罗烟门掌门!”
小小蒲山。
竟齐聚六位元婴。
莫掌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他还不如一开始就带人滚下山。
‘噗通!’
莫掌门面如死灰,跪倒在地,竭力做最后的挣扎。
‘砰!砰!砰!’
莫掌门连连磕头,痛哭流涕,“青萝帐是我师父的遗物,晚辈确实不知道来历。请前辈恕罪!前辈恕罪!师伯,师伯救我……”
把责任都推到死鬼师父身上。
一派掌门,堂堂金丹上人,变成一条丧家之犬。
罗烟门上下无不胆战心惊,恐惧到了极点。
“宵小!”
陆章不屑理会莫掌门,看向承幻子三人,“此人故意用残宝设计,图谋他人灵山,居心叵测!三位道友认为呢?”
莫掌门还在向罗荣道人求救。
罗荣道人恨不得一脚把他踢飞。
承幻子冷眼看着陆章的举动,反而冷静下来。
陆章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
甚至,幕后黑手很可能是不念山!蒲山有没有秘密不重要,不念山不过是借题发挥,在浮渡郡安插进一枚钉子。
蒲山的归属,以及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谢家老祖,都无关紧要了。
承幻子现在关心的是不念山这么做的目的。
这两个元婴不知是何来历,甘为不念山驱使,明显是冲着六虚门来的,只是为牵制六虚门,还是想将他们驱逐?
承幻子后悔来之前没联络龙居洞天。
境内冒出一个来历不明的元婴中期修士,该引起警惕的。
思绪连闪,承幻子心知己方不是对手,决定施展缓兵之计,轻咳一声道:“罗烟门是否心怀叵测,故意为之,不能武断。许是一场误会,罗烟门说不定也是受害者。当然,这场交易失去基础,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蒲山合该归还谢家。”
陆章似有些不满,并未发作,将青萝帐还给秦桑化身,“陆某不便久留,相信诸位道友定能查明真相。”
秦桑本尊笑眯眯道:“贫道也相信六虚门赏罚分明。”
无人关心罗烟门和莫掌门的死活。
气氛缓和。
承幻子打量秦桑本尊,“这位道友是?”
“在下姓秦,单名一个桑字,乃是海外散修,”秦桑依旧是那番说辞。
“哦?”
承幻子神色一动,“清风道长也是在海外修炼的一身神通?听闻海外道门和中原殊异,贫道早就有所好奇,可惜无缘结识海外道友。可否趁此机会,斗胆请道长指点一二?”
若只有秦桑和清风道长,承幻子不会这么莽撞。
陆章在此,他反而不怕,趁机提出切磋,试探对方。
秦桑化身当即便要上前,忽被本尊拦住。
“秦某不日就要回山,也在遗憾,一直没机会和中原的道友切磋,倒是和道友想一块儿去了,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六虚山
身外化身尚未炼成《通宝诀》和冰魄神光。
虽然能够御使金沉剑,但使不出威力最强的七魄杀阵,手段略显单一,起不到震慑的效果。
以后化身站在明处,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时间还长着呢,能藏一些是一些。
被人抢先,身外化身脸上露出不甘之色,跃跃欲试。
其实是秦桑刻意将身外化身的性格表现成这样。
秦桑本尊接下挑战。
出乎众人意料。
承幻子微微皱眉,他方才主动提出切磋,此时不好拒绝。
“秦道友准备出海?”
承幻子准确把握住秦桑话中透露的信息,忙追问了一句。
“修仙者自然是以修为为本,贫道游历天下,增广见闻,最后还是要回归山门,清心修行,”秦桑本尊坦然道。
以后本尊闭关苦修,等闲不会现于人前,和出海区别不大。
他也不想太过刺激六虚门和龙居洞天,引发无法预料的影响,真当不念山的打手。
最好能和平共处。
“道友向道之心坚定,贫道佩服。”
承幻子若有所思点点头,也不知信不信秦桑的鬼话。
“二位道友修为盖世,此处擂台的禁制,怕是承受不住二位的神通冲击,还是去天上切磋吧。”
陆章插话道。
他对切磋乐见其成,对这个自称海外道门的家伙很好奇,除神识强大外还有何神通,最好能和承幻子打出真火来。
说着,陆章脚下一点,腾空而起。
秦桑和承幻子互道了声请,也飞上高空。
随着几位元婴离去,蒲山只剩三派修士,一个个如木桩似的站在原地,没听到命令,谁也不敢乱动。
人与人的悲喜互不相通。
谢家弟子喜形于色,已经把秦桑的化身认定为自家老祖,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六虚门修士担忧以后师门附近的局势,但毕竟自家有三位元婴祖师撑着,大不了绕着蒲山走。
罗烟门就惨了。
莫掌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尚不清楚自己接下来是什么下场。
罗烟门弟子面色苍白,经历了一场此生最大的噩梦,早已丧失了心气,即使罗烟门以后还在,人心也要散了。
高空。
秦桑和承幻子面对面,凌空而立。
陆章等四人散开,封锁四方,防止交手的余波逸散,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秦桑道:“既是切磋,不妨留下点儿赌注,否则岂不无趣?”
承幻子皱眉,“道友想用什么做赌注?”
秦桑看向化身,“今日之事因谢家而起,就以蒲山周围疆域做赌注。道友若败,六虚门弟子全部撤出浮渡郡和洪平郡。反之,谢家以后不会干涉蒲山之外任何事务!”
洪平郡和浮渡郡交界,两郡之域足够谢家发展。
承幻子很清楚,无论谁胜谁负,以后六虚门都不可能插手浮渡郡了,洪平郡却不能轻易割让出去。
“半个洪平郡。”
身外化身道了声:“可。”
秦桑摸索了一下千钧戒,金沉剑一跃而起,划出一道剑弧,化作剑光,环绕秦桑游走。
接着,秦桑便没有其他动作,凝视承幻子。
只见承幻子一手持拂尘,另一只手快速掐了法诀,将法诀虚按向拂尘,接着挥动拂尘,‘刷刷刷’连扫六下。
六下拂尘,分别扫向承幻子身边的六个方位。
每次挥动,都会留下一道澹澹的白光。
仔细看便能发现,白光其实是白色的光尘,轻盈至极,感觉被山风一吹就会消散。
光尘飘动,逐渐澹化。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光尘消散后,同样的位置竟出现了六座山影。
如果秦桑去过六虚门,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六座山影的形状走向,和六虚门周围的六座山完全一致。
只不过,这里的六座山影只有一人高。
起初,山影非常虚幻,若有似无,会让人怀疑是幻象,但一眨眼的功夫,便彻底转化为实体。
六座近乎真实的小山,就这么真切出现在承幻子身边,纤毫毕现。
在小山之上,甚至还能看到花草树木、怪石嶙峋,俨然被缩小了无数倍的山峰。
和承远尊者一战,秦桑确定中州也不是人人有伪灵宝,大修士之下,能威胁到他的不多。答应与承幻子切磋,其实兴致不大。
此刻看到承幻子祭出宝物的过程,秦桑目露奇异之芒。
通过天目蝶可以确定,六座小山是真实存在的,并非幻象,之前不知被承幻子放在哪里,难道是凭空召唤出来的?
秦桑神色微动,虚点金沉剑。
‘嗡鸣’一声,金沉剑悬停在秦桑头顶,剑身微颤,刹那分化出无数剑光,宛如漫天繁星。
‘唰!’
剑光大作,又突兀消失。
秦桑周围光线变得晦暗不明,气机难测,已然幻化出七魄杀阵。
陆章等人的目光瞬间被秦桑的剑阵吸引。
接着,他们脸上便都露出疑惑和意外的神情。
烟雨十九州,专精剑术的门派不在少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耳闻,这竟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剑阵。
此人声称来自海外,看来并非虚言。
本尊施展七魄杀阵时,分身在暗中观察其他人,看到这种表情,暗道七魄杀阵估计没在中州出现过。
七魄杀阵一旦出世,不可能籍籍无名。
承幻子的视线也被秦桑吸引,越看目光越凝重,握住拂尘向上勐然一抬,六座小山腾起,在承幻子头顶上方飞速旋转。
“此乃贫道赖以成名的六虚山,试试道友剑阵的威力!”
“去!”
承幻子低喝,用力一甩拂尘,六虚山破空射向秦桑。
六虚山甫动便带起巨大强风,天地一片昏沉,呼啸之声震耳欲聋,真个有移山一般的气势。
六座小山旋转的速度快到极致,肉眼只能看到一道青黑色的光环,最后连光环都消失了,天昏地暗。
虚空中,六座山峰对准秦桑,齐齐落下!
‘唰!’
秦桑肩膀一沉,感受到沉重的压力,仿佛上方真有六座山,要将他镇压在下面。
这当然是错觉,不过也足以让秦桑认真对待了。
“好宝贝!”
秦桑大赞,心念微动,周围剑吟之声大作,剑阵蓦然展开。
晦暗之中,一道道剑丝不停闪烁,密密麻麻的剑丝几乎占满了秦桑周围的空间,无穷无尽。
剑丝疯狂涌向上方,眨眼间便在秦桑头顶编织成剑网。
剑网看似单薄和暗澹,面对六虚山的冲击,仅仅是震动,丝毫没有断裂的迹象。
“去!”
秦桑重喝。
剑丝竟放弃守势,主动出击,反冲而上。
‘轰’的一声,六虚山和剑阵彻底撞成一团,两种可怕的力量碰撞,造成混乱的余波,狂扫而出。
幸好陆章等人及时出手,挡住余波,否则附近的生灵要遭殃了。
激烈的交锋这才刚刚开始。
六虚山明显也组成了某种阵势,气机相连,生生不息。
‘嗡!嗡!’
六虚山不改下坠之势,但速度越来越慢,终究还是无法破开剑阵,镇压秦桑本体。
剑阵和山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剑丝如潮水般扑向六座小山,六虚山频频震动,散发出青黑的光芒,呼吸般一起一伏,反将剑丝吞没。
看起来,双方似乎是势均力敌。
不过,这种景象并未维持太久。
秦桑始终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仰头看了一眼,掐了个剑诀,剑阵中传出龙吟凤鸣之音,极为嘹亮,方圆百里可闻。
这其实是金沉剑发出的剑鸣。
听到这一声剑鸣,承幻子的表情突然变了。
这一刻,不仅承幻子,众人都生出一种感觉,六虚山的气势瞬间被压下去了,似乎成了落在网中的猎物。
“这是什么剑术!”
陆章眼中闪过震惊之色。
金沉剑进阶极品法宝后,秦桑很少有机会完全施展出七魄杀阵全盛的力量。
在圣地遇到的对手,要么强如殷长生,要么敌人众多,全靠太阳神树杀出一条血路。后来又把金沉剑交给化身使用,本尊惯用魔火。
现在,终于可以尽情试剑!
无数道剑丝几乎快要合拢到一起,六虚山散发的青黑光芒被剑丝压缩,范围越来越小,最后只能覆盖在表面薄薄一层,艰难抵御着剑丝,随时可能熄灭。
山体表面已经出现一道道沟壑,本体竟也受损了。
更麻烦的是,剑阵中的剑意切入六虚山之间。
六座小山被孤立,阵势被扰乱。
‘砰!砰!’
六虚山都开始出现不正常的震动,而且频率并不一致,非常凌乱,山体受到剑阵冲击,出现歪斜。
这正是阵势被破坏的表现。
倘若六虚山之间的气机被彻底切断,即使山体坚硬,不会毁于剑阵,也很难做出有效的反击了,无法挽救颓势。
见此情景。
身外化身故意用得意的眼神扫向罗荣道人和敬宁。
二人自然高兴不起来,也没心情回应挑衅,死死盯着剑阵。
败象已现。
承幻子的表情虽然凝重,竟然还有闲心称赞对手,“道友剑术超凡,在贫道平生见过的道友里面,足以排进前五之列。佩服!佩服!”
说话的同时,承幻子的动作一点儿不慢。
他手腕一抖,竟将拂尘抛了出去,‘砰’的一声,拂尘碎裂成无数光尘。
“切磋而已,没必要毁掉一件宝物吧。”
秦桑心里滴咕了一句,知道承幻子此举必有缘由。拂尘和六虚山之间肯定存在某种联系,接下来才是承幻子真正的手段!
‘哗!’
光尘铺天盖地。
紧接着,六虚山勐然合一,接着竟然出现逆转,由实转虚,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回虚幻之山,最后凭空消失。
下一刻。
光尘不停闪烁,忽然在战场周围幻化出六座巍峨的山影。
远在蒲山上的三派修士,也能清楚看到长在天上六座山,满脸震撼。尤其六虚门弟子,还以为祖师将师门外的六座奇峰挪移了过来。
山影耸入云霄。
此景如海市蜃楼。
不知何时生出浓浓的云雾,更使得周围虚幻缥缈,堪在仙境。
霎时间,战场上云山雾绕,白茫茫一片。
与此同时,秦桑对面的承幻子凭空消失。
秦桑没料到承幻子用这种手段,六虚山瞬间完成由实转虚的过程,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眼神却有些古怪。
竟然是幻术!
他知道六虚山不可能这么简单,没想到看起来如此沉重威勐的宝物,真正的神通竟是幻术。
承幻子自知不敌秦桑,用幻术对付剑阵。
以柔克刚。
确实是很好的策略,至少能拖延一阵。
藏身幻境,暗中准备其他神通,伺机偷袭秦桑,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只可惜……
秦桑分出一缕心神,收归气海,唤醒天目蝶。
天目神通一开。
幻境顿时破绽百出。
‘轰!’
云雾震荡。
山影凭空浮现,接连撞了过来。
幻境不只有迷惑对手的作用。
山虽是假的,力道却是真的,一般人被真正撞上一记,怕是要当场吐血。
秦桑以灵剑开路,震碎一座座山影,剑丝所过之处,一片片幻境崩塌,承幻子却踪迹全无。
与此同时,天目蝶已经看穿幻术,找到藏在幻境深处的承幻子。
承幻子茫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取出一个青铜矛头,一边维持幻境,一边催动体内真元灌注进入矛头。
矛头仅有手掌大小,表面锈迹斑斑,看起来是一件不知深埋地底多少年的古物。
随着真元灌入,矛头上的锈迹纷纷消失,表面光滑如镜,矛锋闪耀着摄人的寒芒,显然是一件极为锋利的宝物。
感受到矛头逐渐散发的锋芒,承幻子露出满意的眼神。
不料,异变陡生!
承幻子心中警兆大起,骇然发现面前的幻境正在飞速崩塌,剑阵笼罩的晦暗区域以惊人的速度向他蔓延而来。
暴露了!
承幻子大惊,忙闪身逃离。
可是,无论他怎么移动,对手总能捕捉到他的动向。
承幻子虽然不清楚秦桑用什么手段破解他的幻术,但也能明白,今天遇到克星了。
几个呼吸间,幻境七零八落。
承幻子极为狼狈,自始自终也没有催动矛头的机会,最终长叹一声,扬声道:“秦道友技高一筹,在下认输!”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清虚幻境
承幻子开口认输时几乎被逼到了绝境,失去腾挪的余地,可以说是一场完败。
“承让!”
秦桑游刃有余,收剑而立,气息平稳,和狼狈不堪的承幻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承幻子喘了口粗气,阴沉着脸,虚掌一抓。
残存的幻境彻底崩溃,回归光尘本质,化作一道流光,飞回承幻子手中,重新凝聚为那杆拂尘。
秦桑这时看清楚了。
六虚山原来就藏在光尘内部,通过拂尘收发,两件宝物可能是一套,颇为奇特。
“告辞!”
双方境界相若,对手只用剑术,自己便大败亏输。承幻子无颜停留,大袖一挥,转身便走。
罗荣道人和敬宁神情复杂,也不好再继续纠缠,飞回蒲山,平地生风,卷起六虚门弟子离去。
当年那位六虚门巡照留了下来。
面对三位元婴祖师,巡照战战兢兢,“三位前辈,晚辈当年考虑不周,未能识破青萝帐猫腻,做了误判。约定理应作废,占据蒲山多年对谢家造成的损失,也应由罗烟门赔偿。”
秦桑自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也不可能对罗烟门斩尽杀绝,随意点了点头,指派谢安和谢潜下去交涉。
不一会儿。
从山道走下一群人。
罗烟门上下如丧考妣,有人低声垂泣。
巡照险些受到牵连,对莫掌门没有好声气,冷冷道:“莫掌门,惹上元婴,没落得灭门绝户的下场,已是天大的运气,以后浮渡郡是不能再呆了。念在以前的交情,我帮你找一个容身之地,安顿好一家老小就随老夫回六虚门吧。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你的造化了……”
六虚门。
三位元婴齐聚在承幻子的洞府。
承幻子看向敬宁,“师妹,已经联络吴道兄了?”
敬宁点头,“龙居洞天并未发现不念山有异常动向,会联络东海的据点,调查这两个人的来历,让我们静观其变。”
罗荣道人一直在低头沉思,突然插言道:“或许,是陆章私自行动!”
“此言怎讲?”
承幻子和敬宁看过来。
罗荣道人冷笑道:“三个元婴中期,哼!就算不念山想控制整个浮渡郡,也不必这么大手笔。我还是认为蒲山不简单,藏着什么秘密!发现秘密的可能不是陆章,否则不必求诸外人,他不过是顺水推舟……”
“师弟之言,确有几分道理。”
承幻子微微颔首,思索片刻,“暗中派人,盯紧蒲山。若真有至宝出世,想必吴道兄不会无动于衷!”
……
蒲山。
山上仅剩陆章、秦桑和谢家人。
命谢家小辈收拾好一座厅堂,秦桑分饰两角,邀请陆章安坐。
旁观斗法之后,陆章对秦桑方才的表现赞叹不已。“六虚山精于幻术之道,几门神通和宝物,在中原也小有名气,竟被道友轻易破解。”
“道友谬赞!其实是承幻子道友有些托大了,被秦某铺开剑阵,却是恰好克制他的六虚山。”
秦桑避重就轻道。
“是么?”
陆章露出不信之色。
究竟是不是神通克制,陆章自认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秦桑不愿透露,他也不便追问。
化身扮演好清风道长的角色,冲陆章施了一礼,沉声道:“以后谢家需仰不念山和道友鼻息,若有得罪之处,望道友海涵。”
陆章回礼道:“可惜今天没能看到清风道长出手,想来能和秦道友相交莫逆,道长的神通定也不凡。多一位超级高手坐镇涿州,师门和贫道都非常期待,乐见于涿州仙道大兴、百花齐放,有朝一日压过江左六州!不过,道友既然选择做谢家老祖,便须知晓开宗立派和闲云野鹤截然不同,尤其在中原!二位道友今日行事,师出有名、有理有据,甚好。”
“贫道省得,以后还要向道友仔细请教。今天还有件事未做,请二位稍待片刻……”
化身施了一礼,起身走出厅堂。
谢家弟子已经被驱赶到后山,谢家石前只留下谢安和谢潜两人。
“参见老祖!”
见化身走来,二人跪地行礼,已经认定秦桑是自家老祖。
化身不置可否,径直走到谢家石前。
方才引动谢家石异象时,他已经检查过了,潇湘子留下的封印完好无损。
化身打出几杆阵旗,封锁谢家石周围的空间,席地而坐。
谢潜和谢安退到一边,满脸激动,下意识屏住呼吸。
化身伸出双手,催动真元,凝聚出一枚令牌状的法印。
印诀繁复,符文密密麻麻,谢潜二人看了一眼就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噗!’
法印一闪,没入谢家石。
‘轰隆’一声,谢家石剧烈晃动了一下,通体闪耀白光,整块石头都变成了白玉,接着一圈圈光波荡漾开来。
之前的布置遮掩住谢家石的异象,但难免有波动逸散出来。
陆章和本尊相谈甚欢,正滔滔不绝之时,神色忽地一动,隐隐有所察觉。
谢家石前。
光波越来越密集,将化身也包围在里面。
化身双手飞舞,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幻之后,勐然按向谢家石,光波轰然破碎,接着所有光芒如潮水般退回去,恢复正常。
不过,在化身的感知里,谢家石内部出现了一个虚幻的门,正是清虚幻境入口!
化身触动谢家石,顿觉眼前一阵明暗变化,景色大变。
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
化身露出惬意的表情,这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他站在一块平坦的石台上,有人为凋刻的花纹。
周围殿阁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葱郁的山林。
看似生机勃勃,山林里却找不到任何鸟兽的影子,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这里很久没有人气了,有种莫名的荒凉之感。
清虚幻境确实是一处难得的上佳洞府,蕴藏顶级灵脉,灵气精纯异常,可惜灵脉不够大,只能容纳两三名元婴修行。
给小门派绰绰有余,但还不足以支撑起一个超级势力。
化身转身,惊奇地发现,蒲山主峰就在下面。
视线扫了一圈才确定,清虚幻境其实就在蒲山山顶,不是其他空间,乃是山体的一部分,被人用大神通隔绝世外,并汇聚八方之灵秀。
在外面,包括秦桑在内,完全看不出来蒲山山顶有什么异样。
化身身影一闪,掠至山巅,找到一个已经坍塌的石洞。
乱石覆盖,爬满了枯藤荒草。
里面正是当年谢家元婴和潇湘子探索的地方,导致双方反目的源头。
现在看来,更像是一位古修的洞府。
除了石洞,秦桑还看到几处断壁残垣,以前的楼阁全都成了废墟。至于其他地方,已经找不到当年激战的痕迹,岁月抹平了一切。
这时,石台上闪现出两道人影,本尊将陆章也带了进来。
“不意谢家竟有这等底蕴!”
陆章环顾四周,打量清虚幻境,神情闪过恍然之色。
化身假扮谢家老祖,不仅六虚门不信,陆章也存有疑虑。
蒲山原来藏有一座洞府。
“此地名清虚幻境,比之不念山的洞天福地,不值一提,”化身没找到有价值宝物,闪身过来。
秦桑坦然带陆章进来,便是为打消他的疑虑。
相信不念山不会缺少这种级别的洞府,不至于生出贪念。
“虽疆域不及不念山,其他方面不差分毫。恭喜道长得清虚幻境,如虎添翼,未来大道可期,”陆章拱手道贺。
接下来,众人相谈甚欢,陆章甚至帮着谋划怎么重建洞府。
一个时辰后。
秦桑本尊和化身一起,将陆章送下山,目送陆章驾云而走。
本尊和化身脸上的笑容齐齐一敛,收起伪装,长相不同,表情里的神韵却是一致。
经历这一番波折,总算谋得清虚幻境。
审视之前的一举一动。
和六虚门虽有龃龉,并未结下死仇,相信六虚门背后的超级势力不会做出过激的反映,针对小小谢家。
和不念山陆章也算结下善缘。
这个开局非常不错。
已经在中州站稳脚跟!
秦桑自觉满意,但神情中并无明显喜色。
方才本尊和陆章交流时,旁敲侧击打探潇湘子说过的天同殿和天相殿,陆章毫无反应,对此一无所知。
陆章身为执法堂长老,在不念山地位超然,消息灵通,是秦桑在中州接触到的身份最高的,肯定知晓许多隐秘。
在北辰境和沧浪海,出身大势力的元婴,无人不知紫微宫和七杀殿,看来天同殿和天相殿在中州并不出名。
会不会中州的秘境太多了,它们泯然众人矣?
秦桑摇摇头,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儿无稽。
返回清虚幻境。
秦桑从千钧戒取出一物,向前一抛。
只听阵阵轰鸣,清虚幻境里青光四射,凭空多出来几座楼阁,占据了小半空间,正是他和琉璃大婚时,江殿主送给他们的洞府。
临行之前,他们将洞府从太素山搬了出来。
这座洞府炼制之初便刻意分割成两部分,秦桑手里只剩半座。
洞府分离,斯人亦不在。
本尊和化身并肩而立。
同属一人,无须言语交流。
本尊从千钧戒取出一套阵旗,金沉剑、如意宝珠、望月犀角和太阳神树,交给化身。
化身遁术不精,《通宝诀》和冰魄神光都未大成,若遇到生命危险,只能动用太阳神树。
阴阳傀晶以及鬼母送给谭豪的玉佩,也让化身带上。
接着,本尊又摘下芥子袋,将里面的火玉蜈蚣也交给化身培育。
肥蚕和哑姑共生。
天目蝶不便和本尊分开。
等用到的时候再让化身带走。
分配好身上的宝物,本尊便不再迟疑,转身走进洞府,将禁制开启,从此开始漫长的闭关。
除非必要,在突破元婴后期之前,不会离开清虚幻境!
进入洞府后。
秦桑先将哑姑放在旁边的玉床,梳理完气血,然后便盘坐在蒲团上,缓缓闭上眼睛,气息逐渐平静下来,若有若无。
洞府归于静谧。
化身在洞府前站了一会儿,将宝物分门别类收进芥子袋,转身走出清虚幻境,唤来谢潜等人,命他们将阵旗安插在蒲山各处。
谢家原本的护山大阵还在,但被罗烟门占据多年,灵阵的规律已经被人摸清了,秦桑做了些改动,决定再加一层保险。
不一会儿,谢潜来报。
“启禀老祖,阵旗已经放好了。”
秦桑点点头,举起手中的阵旗,用力挥动。
每次挥动都会生出一股风。
片刻之后,蒲山上飞沙走石,谢家众人聚在一起,满怀期待看着秦桑的动作。
‘呼!呼!’
狂风不断。
山峦震动。
蒲山周围忽然有玄黄之光升腾,地气被引动。
玄黄之光越来越浓郁,只维持不到一刻钟,蓦然散去,天地为之一清。
蒲山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但如果站在山外,看到的则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外人不经允许靠近蒲山,便会被迷惑,分不清东南西北。
布好大阵,秦桑将核心阵旗交给谢潜,吩咐道:“蒲山足以供低阶弟子修炼,你们等会儿随我进入清虚幻境。以后,除你们外,谢家弟子遇到金丹期瓶颈时,才能获得进入清虚幻境修炼的资格。”
谢安和谢潜对视一眼,均狂喜不已,双双跪地,“谨遵老祖法旨!”
之后,秦桑将二人带进清虚幻境。
一小半空间被洞府占据。
秦桑又在其他地方建造了一些楼阁,分别有不同的作用,核心阵旗放置在其中一个小楼里。
谢安和谢潜将谢家珍藏和典籍,以及罗烟门的赔偿都搬进来,自己也挑选了一座木楼。
谢家逐渐步入正轨。
接着,秦桑又取出一枚玉牌,留下元婴印记,“今日之事,想必已经快传出去了。等周瑾回来后,你们便持我手谕,一一拜访浮渡郡境内大小势力,不愿臣服的也不要为难,礼送出境……暂时不要插手洪平郡。”
周瑾早已迫不及待,已经去北荒接阮瑜和弟子了。
能从混乱的北荒迁至安定的中原,周瑾自然是乐意至极,秦桑准备把他们安顿在罗烟门以前的山门。
秦桑发出一条条命令。
谢潜和谢安不敢有任何异议,牢牢记在心中。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 登门
岁月如梭。
五十年时光悠悠流过。
清虚幻境里,始终有一片区域被云雾封锁着。除了秦桑化身每隔十余年进去一趟,便再无人进出。
包括谢潜和谢安在内的谢家弟子,进入清虚幻境修行时,虽然好奇这片神秘的地方有什么,但也只敢偷偷瞄两眼,不敢有丝毫僭越的举动,规规矩矩沿着林中小道,走进为他们准备的木楼。
无人打扰清修,本尊修为逐步提升。
从进阶元婴中期到此次闭关,不算在风暴带的三十七年,中间也有数十年时间,每每有时间,秦桑都会争分夺秒修炼,只是被各种事务牵制了精力,无法安心修行,提升不显着。
和之前相比,炼化舍利子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
千里迢迢,远来中州,绝对是值得的。
闭关的过程中,秦桑几乎没遇到一困几十年大难关,即便遭遇瓶颈,只要耐心参悟一段时间,或者暂且停下功法,转而修炼《火种金莲》,转换一下心态,回头再试,便可以顺利突破。
不出意外,再用三四十年,他的修为便能臻至元婴中期顶峰,着手准备突破。
得益于本命灵剑的七枚剑符和洗身池。
满打满算,真正静修的时间仅百年左右,天灵根的天才不过如此,前提还要得到类似佛骨舍利灌顶的机缘,否则被瓶颈困住上百年都是常事。
元婴后期的瓶颈,估计不会像之前那么容易。
但秦桑信心十足!
不知有没有机会在第一次天劫降临之前突破元婴后期。
放眼整个修仙界,能做到这一点的,无不是绝世天才。
和本尊一起闭关的肥蚕和哑姑没有大变化。
自家本命虫蛊天目蝶,秦桑尚且没能找到最佳的培育办法,对肥蚕自然是爱莫能助,唯一能做的就是喂给它一枚万灵果。
只能等以后外出游历时,带上肥蚕,让它自己寻觅食物。
肥蚕进阶第四变后,能明显感觉到,哑姑的状态越来越好,但离苏醒还遥遥无期。
天目蝶也有提升,但跟不上主人的速度。
秦桑不只用以前学到的巫族血饲之法,还结合之前在北海搜集到御虫秘术,以及这些年让化身通过种种渠道购买到的中州传承秘术,互相印证,总结归纳出一套独属于自己的培育方法。
天目蝶修行的速度快了一些,但肯定比不了巫族秘术。
本尊闭关。
化身在明处。
清风道长,谢家老祖的名号,渐渐被涿州各方势力所熟知。
当年秦桑和承幻子一战,仅用剑术克敌,完胜承幻子。
最开始的几年,这个消息在周围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好奇,和秦桑交好的清风道长神通如何,期待谢家和六虚门打一场。
让外人失望的是,双方都非常克制。
谢家弟子从来只在浮渡郡境内活动,似乎忘记了当年赌斗赢来的半个洪平郡,实际上还是由六虚门控制。
六虚门起初非常戒备,见谢家只经营浮渡郡,并未表露出太大的野心,也不好做出针对谢家的举动。
彼此相安无事,谢家安稳发展,正是秦桑想要看到的结果。
秦桑不白占用谢家的洞府。
化身扮演的谢家老祖也算负责。
不仅亲手治好谢安身上的伤,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在谢家开坛讲道,虽都是非常浅显的内容,却正是谢家子弟需要的。
如今,谢家之中有一个天赋不错的后辈成功结丹,但离出元婴还差得远,很多事还需秦桑亲力亲为。
每当秦桑讲法时,周瑾也会拖家带口前来听道。
按照秦桑传授的丹方炼制出丹药,给阮瑜服下后,顺利治好了痼疾,且阮瑜修为突飞勐进。
周瑾发自内心感激秦桑,常常以秦桑的记名弟子自居,楼台观和谢家亦有通家之好。
麾下有这两个势力便足够了。
秦桑自知初来乍到,根基浅薄,开宗立派非朝夕之功,不打算在中原广纳门徒,还是以自身修行为要。
《冰魄神光》的进展不如人意,化身将大部分时间用在《通宝诀》上。
《通宝诀》颇为顺利,修炼的一定的火候,化身已经能够操纵四乘螣蛇印对敌。
由于得到的是完整的《通宝诀》,虽不如琉璃契合,威力要强过在童灵玉手里的时候。
通过《通宝诀》可以控制灵宝,也不会像太阳神树那样直接把主人吸干,胜在灵活,比太阳神树用着顺手。
除修炼之外,秦桑也没有忘记自己此番来中州的任务。
化身不全是待在清虚幻境,时不时会出关,结交其他道友,并且亲自去不念山拜访过陆章,见识了中州超级宗门的气象。
得其引荐,结识了几位不念山的元婴。
除此之外,化身也主动接触包括六州堂在内的几个顶尖商会,委托他们打听鬼母的消息。
中州不乏绰号鬼母的修士,却不是秦桑要找的。
这有些出乎秦桑的预料。
按照常理而言,鬼母也是新到中州,和中州势力没什么恩怨瓜葛,没必要隐姓埋名。只要出来活动,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秦桑甚至开始怀疑,鬼母不会在穿过风暴带时,不幸遇到凶兽袭击,重伤甚至陨落了吧?
乐观点儿想,她现在正在某个地方疗伤。
迟迟找不到鬼母,秦桑也不能干等下去,仔细斟酌之后,挑选出一些鬼母感兴趣的信息,主动向外散播,等她循迹找来。
被谭豪救出水牢后,鬼母并未出尔反尔,虽没能救活谭杰,也已尽力了,且帮谭豪得到结婴机缘,至少不是穷凶极恶之辈。
除非鬼母已经进阶化神,秦桑和化身联手,手握两件灵宝,不怕她翻脸。
至于天同殿和天相殿,同样没什么进展。
之前见陆章一无所知,秦桑就有预感,这两座仙殿在中州很可能存在不寻常的秘密,不然何至于封锁的如此严密。
后续调查时,秦桑便存了几分小心,按部就班行事,避免暴露自己的目的。
等本尊出关,进阶元婴后期,再大举进行调查也不迟。
……
清虚幻境。
秦桑的化身也在静修。
《冰魄神光》未炼成,化身只有灵宝作为底牌,平时对敌的手段也不够丰富,秦桑准备继续提升化身的修为,再考虑外出游历。
清晨的蒲山,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谢家弟子或飞云端,或立山巅,沐浴朝阳、吸纳紫气。
轮到谢潜在外处理俗务。
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后辈,谢潜不自觉露出期待的笑容,期待的是谢家的未来。
他已近暮年。
在清虚幻境修炼,又得到秦桑指点,修为虽有进步,但寿元所限,已经丧失结婴的可能。
生前能看到谢家重振,谢潜已心满意足,自觉不虚此生,无愧九泉之下的谢家先祖。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眼谢家石。
如今的一切,都是那位赋予的!
此人究竟是不是谢家老祖?
谢潜对此没有丝毫疑虑,因为他从不去想这个问题。
正欲返回厅堂,谢潜突然注意到,橘红色的朝阳下面似乎有一团云彩,正向蒲山方向飘过来。
天朗气清,空中云气稀薄。
唯有这团云彩凝而不散,速度飞快。
谢潜凝目细看,意识到云彩本体其实是白色的,想到一个人,立刻收起脸上的轻松表情,鼓动真元,声音传遍蒲山:“所有人速速返回洞府,不经允许,不得外出!”
谢家弟子一阵骚动,不敢违逆老祖的命令,山上眨眼间便人影全无。
谢潜则掐了个隐身诀,匆匆遁入清虚幻境报信,“老祖,不念山陆长老来访。”
蒲山外。
白云上,两道人影并肩而立。
其中一人正是陆章。
另一人却是位身披袈裟的僧人。
僧人样貌堂堂,浓眉大眼、两耳如轮,颇具佛像,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但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极为浑厚,比之陆章竟也不落下风。
僧人立在云头,双目微阖,单手捻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在诵经还是在做什么。
陆章并未打扰僧人,保持着沉默,直至看到蒲山,抬手一指道:“霄行禅师,前面就是蒲山了。”
霄行禅师动作一顿,放下手掌,凝目看去,目光扫过蒲山,眼中浮现一丝疑惑。
陆章看了出来,微微一笑,打了个机锋,“禅师难道也会被外相迷惑?”
“阿弥陀佛。”
霄行禅师诵了声佛号,“山不在高!想必山中另有乾坤,才能留住清风道友。”
陆章点头,“禅师放心,清风道友的修为不次于你我,那位秦道友更是超凡脱俗,同阶修士难有敌手,肯定大有来头,找他们肯定没错。喏,清风道长已经知晓我等来访……”
话音未落,护山大阵的玄光便向两侧分开,一道人影迎出山外。
陆章扬声道,“清风道友,我等冒昧来访,没打扰道友清修吧?”
“陆道友说的哪里话……”
秦桑和陆章已经非常熟悉,失笑摇头,早就注意到陆章旁边的僧人,“这位高僧是?”
“贫僧法号霄行。”
霄行禅师上前一步,“见过清风道长。”
“可是甘露禅院的霄行禅师?”
秦桑微怔,暗自凛然。
在中原多年,秦桑已经打听过中原各大超级势力,对甘露禅院绝不会感到陌生。
无他,当世甘露禅院有一位化神修士,慧光圣者!
甘露禅院位于江左六州,天下最富庶之地。
在江左六州,亦有一个不弱于甘露禅院的道门仙宗,正是秦桑在风暴带遇到的八景观,真君法号丹羽,与慧光圣者齐名。
秦桑欲寻觅化神机缘,探索风暴带之外的秘密,以后少不了和他们打交道,却没想到甘露禅院会主动来访。
他和甘露禅院应该没什么交集,总不会是为竺兰寺讨回公道的吧?
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秦桑征询陆章,却没得到什么提示,脸上喜色不减,“二位来访,敝山蓬荜生辉,快快有请!”
说话间,秦桑将二人引入山门大殿,各自安坐。
“道友不必担心,是我向霄行禅师引荐于你,想询问道友几个问题,”陆章欠了欠身,解释道。
秦桑‘哦’了一声,“不知贫道有什么能帮到禅师?”
他也在暗中观察对面二人。
之前没听说不念山和甘露禅院有什么联系,可能是二人有私交。
霄行禅师和陆章对视一眼,“贫僧可否冒昧问一句,清风道长和秦道友,之前在东海何方仙山修行?”
我怎么知道?
秦桑心中腹诽。
他的来历根本就是编的。
“贫道之前的洞府在青羊岛,至于秦道友,不经他允许,恕贫道不便透露,”秦桑倒也没有撒谎。
就是不知,中州有没有青羊岛。
霄行禅师捻动了几下佛珠,似在回忆,片刻后对陆章摇了摇头。
陆章问道:“东海仙山,绝大多数都在近海,越往深处行,海岛越是稀疏,妖兽横行,人迹罕至,元婴修士也轻易不会涉足。道长所在的青羊岛,难道是在外海海域?”
在编造来历前秦桑就已经有所准备,对答如流道:“不瞒二位,贫道修为低微之时,因惹到一个仇家,被迫逃亡,侥幸登上青羊岛,被岛上一位前辈收留,得以存身。此岛不在深海,但算不得近海,周围确实不甚安全,很难找几个性情投契的道友。”
“那便是了!”
陆章抚掌而笑,扭头看向霄行禅师,“禅师不必麻烦了,此人若来自外海,清风道友应该有所耳闻。”
秦桑心中一动,咦道:“二位是在找什么人?”
霄行禅师不再卖关子,“不错,此人来历不明,我们怀疑可能来自东海。不过,禅院虽有些弟子在东海游历,但极少涉足外海。幸得陆道友指点,便来向清风道长请教。”
闻听此言,秦桑心中一动。
听霄行禅师和陆章的语气,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得罪的不是霄行禅师一人,而是整个甘露禅院。
中州顶尖势力大费周章,门中高手到处奔波,搜捕一个人。
这种景象,怎么有点儿熟悉?
秦桑脑海中当即闪过一个名字。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步天术
在北海时,鬼母强闯北海第一大势力玄天宫。
玄天宫叛徒趁乱盗出圣物,引得童灵玉等人东奔西走。
鬼母不会来到中州还搞这一出吧?
甘露禅院有佛门圣者坐镇,殷长生再强也不可能强过真正的化神期修士,按照以前得到的信息,鬼母的实力应该还不足以大闹甘露禅院。
秦桑收起这些念头,问道:“禅师可曾看到此人的面目?”
霄行禅师没说话,抬起右手,手腕上的木镯闪烁微黄的光芒,掌心便多出来一面浑圆铜镜。
木镯应该也是类似千钧戒的芥子宝物。
秦桑瞥了眼木镯,看向铜镜。
便见霄行禅师伸手按在铜镜上,顿时有丝丝缕缕的光芒从铜镜表面冒出来,等霄行禅师放开手,铜镜表面多出一个人影,一闪而逝。
与其说是人影,不如说是一道白影。
秦桑看了两眼,有些无语。
最重要的脸部根本看不到,和鬼影一样模湖,完全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甘露禅院就靠这点儿信息寻人?
看出秦桑的疑惑,霄行禅师端正铜镜,重复这个影像,提醒道:“道友注意这个人使用的身法。”
秦桑闻言凝目细看。
终于看出一点儿不寻常。
人影在消失的刹那,双脚在虚空连蹬了三步,似乎带有某种规律。
因为是虚假的影像,感知不到虚空的波动,但如果仔细参悟,便能发现这种脚步蕴藏独特韵味,很不简单。
“住持怀疑此人使用的是中原失传多年的顶尖遁术《步天术》,这种遁术炼成极难,在筑基期时就要配制独特的药液,浸泡双腿,以配合修炼。修炼此术的人,在炼体应该也有不低的造诣,有可能修炼《金身诀》一类的法门。在《步天术》大成之前,此人便会展现出在遁术上不凡的能力,有迹可循,而且身上会散发着一种特殊的药香……”
接着,霄行禅师向他们展示了一下《步天术》的几个特征。
秦桑对甘露禅院的住持大为佩服,仅凭一个模湖的影响,竟然能分析出这么多线索。
听到这里,秦桑觉得大概率不是鬼母。
他故意露出回忆的表情,沉思了一会儿,摇头道:“贫道以前没见过这样的人,禅师还有没有其他信息,或许可以从对方的目的入手。”
霄行禅师迟疑片刻道:“此人暗中潜入禅院,后被一位师弟识破行迹,但此人潜行之处和遁术俱佳,师弟被甩开,这个影像还是通过师弟回忆得来的。另外,师弟还有一个发现,但只有不足一成的把握,担心会产生误导。此人暴露的瞬间,似乎有高阶灵虫的气息一闪而逝,或许还精通御虫之术。”
灵虫!
听到这两个字,秦桑心弦立刻紧绷起来。
涉及御虫之术,恐怕没有人比鬼母更精通。
“难道真是她?没想到真有人敢潜入甘露禅院,这种行事风格确实和鬼母很像。《步天术》可能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段,其他人很难伪装,鬼母未必做不到……”
秦桑心念连闪。
不过。
精通遁术,兼修炼体,还豢养灵虫。
怎么越听越像本尊干的。
心里暗自盘算,秦桑脸上不动声色,本想追问甘露禅院有什么损失,见霄行禅师闭口不言,不愿透露,只好按捺住好奇心,许诺道:“贫道马上联络秦道友,请他帮忙留意。”
霄行禅师起身,诵了声佛号,“有劳二位道友费心,若能抓住歹人,禅院必有重谢!贫僧还要去向其他道友请教,不便久留,以后再来拜访道长。”
秦桑挽留不下,亲自将霄行禅师送出山门,并约定好联络方式。
霄行禅师邀请秦桑去禅院做客,秦桑自是满口答应。
但凡这个人有一丝可能是鬼母,他都要插手进来,伺机行事。即便不是鬼母,也能借此机会和甘露禅院结下善缘。
霄行禅师告辞,陆章留了下来。
秦桑知他还有话说。
二人目送禅师离去,返回大殿。
面对陆章没必要拐弯抹角,秦桑直接发问:“甘露禅院损失很大?”
值得深思的是,此人如果是鬼母,潜入甘露禅院的目的是什么?
陆章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摇头道:“甘露禅院将此事封锁得极为严密,找不到任何能够证实的消息,我试探问过几次,霄行禅师守口如瓶。”
过段时间,总会有蛛丝马迹显露出来。
秦桑不再深究,便换了个话题,“道友和霄行禅师交情很深?”
“道友是想问不念山和甘露禅院吧?”
陆章笑了笑,“中原佛道曾发生过佛道之争,不过时值今日,佛道两门已经不是那么泾渭分明了。在西路七州最明显,大大小小的门派势力,几乎都有佛道交融的影子。烟雨十九州,越靠近边缘地带,传承越是驳杂,佛魔鬼道、旁门左道无所不包,哪还能分得清楚?不念山也有不少师弟兼修佛门神通,颇有收获,以后道友不妨试试,触类旁通。八景观有和甘露禅院针锋相对的资格,争一争谁是仙道魁首,我等自然要左右逢源。至于道统之争,很久没人提过了。”
陆章所言,和秦桑观察到的种种景象吻合。
在得知中原佛道两门大兴后,秦桑本以为会非常割裂。
后来发现和他想象的出入很大。
除了些残忍嗜杀、行事无所顾忌的魔门龟缩北荒,中州各种传承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互相交融、难分彼此,只存在利益之争。
连经义都不研究了,何谈道统呢?
长此以往,或许会真正融合。
当然,这和中原局势安定不无关系,一旦大乱,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同道中人才是天然的盟友。
化神修士的意志在,中原就乱不起来。
这时,陆章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道长什么时候离开东海,到中原游历的?”
秦桑微怔,听出异样,沉吟道:“算下来,已有近百年了。不过,贫道在东海时也和现在一样,常年闭关,极少外出。贫道的青羊岛在北荒以东,位置较为偏远,消息不灵通。陆道友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这五十年间,秦桑很少离开蒲山。
陆章点点头,“我想起了一件事,应该是不到二百年前,出现了一个流言,有人在外海见到疑似慧光圣者的人。其后没过多久,深海突然狂风大作,雷暴如雨,出现了比风暴带还可怕的末日景象,正是慧光圣者所往的方向。当时流言甚是模湖,不知源头,有几个版本,声称慧光圣者身边还有一个人同行,甚至更多……”
顿了顿,陆章继续道,“当时的传闻并未带起多大风波,谁也不信堂堂圣者敌不过区区风雷,只当是好事之人散播流言,博人一笑,无人在意,只在东海范围传播了一阵便销声匿迹了,我也是意外得闻。霄行禅师找上门后,我才勐然想起那个流言,特意调查了一番。根据甘露禅院的种种表现,我怀疑那个人潜入的地方很可能是甘露禅院的禁地——小方寸山!”
不等秦桑回应,陆章沉声道:“慧光圣者静修的禅堂就在此山!”
“嘶……”
秦桑意识到陆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了。
“和慧光圣者同行的那位,难道是……”
陆章不置可否,只道:“巧合的是,自那以后,慧光圣者和丹羽真君便从未在外显圣过,都在闭关。”
“百多年前、百多年前……”
秦桑起身,来回踱了几步。
陆章以为秦桑在思索两位化神修士失踪会给修仙界带来多大的影响。
实则,秦桑想的是另一件事。
慧光圣者和丹羽真君突然赶往外海,是被什么吸引过去的?
天同、天相两座仙殿、七杀殿、紫微宫,被地杀剑碎片串联在一起。
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叶老魔和青君跟随紫微宫飞升后,可不就凭空消失了么?
秦桑继续追问,但因为时隔久远,陆章当初根本不信,一笑置之,没做详细的调查,说不出准确的时间和地点。
见秦桑沉思不语,陆章站起身,语气莫名,“拭目以待吧,甘露禅院何时能抓住歹人。不然,那个流言的可信度大大增加,肯定不止贫道一个人记得。除非慧光圣者或者丹羽真君亲自站出来,打破流言,不然中原多事矣!”
轻叹一声,陆章转身向外走去。
秦桑回神,忙将其送出山外。
回来后,秦桑坐在大殿,沉思了很久,才又返回清虚幻境。
从此以后,秦桑化身不再一直待在洞府,频频外出,有时会伪装成各种身份,有时则光明正大拜访霄行禅师,打探甘露禅院的动向。
帮助甘露禅院寻人的目的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一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不知是甘露禅院一直没什么收获,还是封锁得太严密,秦桑一直没得到有用的消息,连神秘人潜入甘露禅院的图谋也没打听出来。
在这期间,秦桑倒是游历了中州不少地方,尤其是江左六州,见识到真正的仙家气象,明白中州仙道为何如此兴盛。
灵脉在中州又被称为龙脉。
龙行中原,江左六州便是万龙聚首之地。
只是,兴盛之下暗藏隐忧。
陆章之前的担心成真了。
甘露禅院的动静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以前的流言很快被翻了出来。毕竟,对高阶修士而言,一百多年不算非常久远的事情。
流言很快便以惊人的速度,大肆传播起来,逐渐有甚嚣尘上的迹象。
一时之间。
天下都在关注两大宗门的动向。
耐人寻味的是,八景观自始自终保持沉默。
甘露禅院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引起了一场大风波,搜捕神秘人的动作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流言愈演愈烈,丹羽真君和慧光圣者却一直不露面,两大宗门也不做任何回应。
在外人看来,无疑是默认了。
多年来,中原局势安定,一时还看不出什么乱象。
但包括秦桑在内的老怪物都看得明白,没有化神修士坐镇,对一些有心人而言,便失去了最大的震慑,早晚会有人蠢蠢欲动。
秦桑严令谢家和楼台观弟子不得离开浮渡郡,自己在外行事也多了几分小心。
由于这场变故,打探甘露禅院的动向更难了。
秦桑苦苦寻觅。
直到数年后,才得知甘露禅院几位圣僧同赴西漠。
等他得到消息时,那些圣僧已经回来了,而且无法确定慧光圣者是否位列其中,而甘露禅院从此停止了搜捕,封山闭寺。
秦桑只能希望鬼母没被甘露禅院斩杀。
……
转眼间。
离霄行禅师拜访蒲山又过去二十多年。
本尊依旧在心无旁骛修行。
化身在寻人无果后,也回山静修。
伏江。
一艘宝船驶出出海口。
从平静的江面进入东海,立刻遇到层层风浪冲击。
这时,船底亮起密密麻麻的符文,青色的光芒覆盖整座船身,木制的船体瞬间青翠欲滴,如获新生。
这层光不仅好看,还有防御的能力。
风浪的冲击力被青光吸收,船身轻震了一下便恢复平稳,感受不到任何波澜。
“嗯,将符阵铭刻在船体,船身不是用的灵木,而是涂抹了一层特殊的漆料,能吸纳真元,可以用灵石维持,和北海大同小异嘛……”
上等船舱里,一个人依靠在窗边,视线眺望远海,但对船底发生的变化了如指掌。
此人羽扇纶巾,一身书生打扮,俨然一位翩翩佳公子。
正是秦桑的身外化身。
找不到鬼母,秦桑只能将精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此次出海,便是想寻找流言的源头,试试能否查到什么。
这艘船是某个商会的资产,符阵威力全开,能够抵御海中风暴的冲击,船上也有修仙者保驾护航。
品阶不算上上等,不如六州堂,但胜在航程够远,直达内海边缘。
进入东海之时。
一艘艘宝船迎面驶来。
秦桑不用刻意感知,也能发觉,几乎每搜船上都有修仙者。
“以往便是如此,还是连中原之外的人都看到了机会,齐聚中原?”
秦桑喃喃自语。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 赤南岛链
先后经历沧浪海和北海。
秦桑对大海一点儿也不陌生。
重回海上,有种莫名的惬意之感,中原还是存在太多束缚了。
“哗啦啦……”
浪花飞溅。
秦桑的思绪被拉回来,闭上窗,盘坐入定。
中途龙船几次靠岸,船家敲门提醒,可以登岸补给观光,或者交易陆地罕见的灵材灵药,都被秦桑谢绝。
这家商会做了很久这种买卖,一路上驾轻就熟打点各方,未遇到劫匪海盗,顺利抵达目的地别离岛。
这座岛的位置大概在内海的边缘,对人族修士而言,别离岛以内相对安全,越过别离岛进入外海,危机四伏,生死难料,别离二字应景而生。
不过,再唬人的名字,也敌不过修仙者寻宝的热情。
修仙者在外海获得收获,拿到别离岛售卖,交换自己所需之物。
别离岛逐渐变成东海最大的交易地点之一,商业兴盛。龙船所属的商会,主要目的便是在别离岛采买,顺带做行船的生意。
“客官请慢走。”
船上的管事守在码头,看到秦桑走下船,满脸堆笑递上一卷帛书,“岛上不乏居心叵测的小贼,客官小心别被那些人骗了,这上面标注的都是正经商家,我们山海商会以名誉作保。”
秦桑接过帛书,道了声谢。
管事赔笑。
不知为何,这个年轻书生明明没展露出什么本事,管事每每面对他时,总有一种矮对方一头的感觉。
这不是修为上的压制,对方身上仿佛有种天生的贵气。
管事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相信自己的直觉,明白礼多人不怪的道理,结个善缘不是坏事,即使看走眼也没什么损失。
很快管事就庆幸自己做对了。
只见秦桑穿过人群,径直向等在码头外的一男一女走去。
在修仙者众多的别离岛,男女的容貌、气度也不会被埋没。
“女的是筑基后期,男的更强!”
管事心中凛然,尤其在看到那对儿男女对年轻书生执礼甚恭时,才知自己还是将此人看低了。
长相果然是最具迷惑的东西,不知是哪个老怪物游戏人间!
他们正是周瑾阮瑜夫妇。
阮瑜暗疾治好后,二人互诉衷肠,道明心意,便请秦桑证婚,结为夫妇。
多年前,周阮夫妇得到秦桑的命令,出海东渡,来打前站。
“见过秦前辈。”
周阮上前,正要行礼,被秦桑阻止。
他们是唯二知道秦桑和清风道长一体的人,但不明就里,只能猜测清风道长可能是秦桑的化身。
“不错。”
秦桑打量二人,面露赞许之色。
这二人本就天赋不错,是上代楼台观观主精挑细选出来的。
出发时,周瑾还是金丹初期,如今已经突破金丹中期。阮瑜也已是假丹境,离金丹期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这个难关不是这么容易渡过的。
回客栈的路上,周阮二人抓住机会向秦桑请教,秦桑有问必答。得到指点后,二人收获颇丰,喜不自胜。
说话间,三人进入客栈。
封闭禁制。
周瑾收起笑容,正色道,“秦前辈,我们来到东海,遵照前辈法旨,寻找化神传说。发现不止有我们,还有很多来历不明的修士出现在东海,也有类似的目的。我们尝试接触了一些人,但都没查到准确的消息。”
阮瑜接话道,“我们试图追朔传说的源头,化神出现的地方不可能是内海。当年的亲历者,应该是去外海寻宝的修士,最低也是筑基期修为,如果有金丹修士在场,估计还不到寿终的时候。但这么多年搜寻下来,一直找不到亲历者,消息纷乱,连最初传出流言的岛屿也无法确定。出海寻宝,朝不保夕,亲历者可能已经因意外陨落。”
秦桑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已经过去二百年,再想朔源太难了。而且,不知暗中有多少势力推波助澜,把水搅浑。
还有一种情况必须考虑,亲历者已经被某个势力控制住。
除了寻人,秦桑还让周阮二人留意其他信息。
秦桑记得,紫微宫飞升后,在古仙战场留下一个深坑,里面充斥着可怕的古禁风暴和空间裂缝。
渊墟和无涯谷也都受到牵连,变成禁地。
渊墟内部寸步难行,苍鸿真人不幸陨落在里面。
假定天同、天相的两座仙殿也被紫微宫影响,或许也会造成类似的异象。
周瑾摇头,“我和师妹出海过几次,没发现这种地方。不过,最近有一个传闻,据说有人查到资料,以前在东海存在一个非常强大的上古仙宗。上古时候,东海妖兽作乱,上古仙宗毁灭在兽潮里,传言若能找到上古仙宗的遗迹,便能获得顶尖传承,化神修士很可能是得到了什么线索,奔着上古仙宗去的。传的有模有样,已经有不少人被吸引过去了……”
中州的局势看来也不是一直这么稳定,太平来之不易。
秦桑若有所思,追问道:“可有人发现什么?”
“暂时没收到消息。”
阮瑜边说边催动真元,凭空幻化出一张海图,基本囊括东海最出名的几座岛屿的位置,伸手指向位置靠南的一条岛链。
“这里名叫赤南岛链,很多修士已经向那里聚集。”
之所以传讯回山,请秦桑亲自出马,是因为赤南岛链的高手越来越多。以周瑾二人的修为,很难有什么作为,真查到什么也无法及时联络秦桑,错失良机。
秦桑没想到,调查化神踪迹和两座仙殿,竟又把一个上古仙宗牵扯进来。
倘若慧光圣者和丹羽真君当真被困在上古仙宗的遗迹,他们这些元婴进去,岂非和送死无异?
本尊突破元婴后期,基本是十拿九稳之事,在这期间没有冒险的必要。
秦桑手指轻点桌桉,沉吟少许,决定过去看一看,见机行事。
主意已定。
三人在别离岛稍作休整,搜集了一些消息,便启程去赤南岛链。
没有租用行船,秦桑直接祭出一件飞行法宝,带着二人,御空飞行。
先发两千,一会儿还有。
唉,写书就是和作息抗争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