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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湊湊     北枝寒txt下载     北枝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无光

    彭屿一脸的莫名其妙,“您问的是什么事儿啊?把我叫来张口就骂,我成了给您出气的了,下次您要是再这样,就别叫我过来了。”

    彭老爷被气得一个倒仰,抬手就要抄起茶杯扔过去,但看到儿子那副不屑的模样,他又有些舍不得,万一真砸伤了怎么办?

    他只得讪讪地将茶杯放回到远处,咬牙切齿地问道,“小畜生,我问你,孙家和赵家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彭屿道,“孙家和赵家出什么事儿了?他们家的事儿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最近都没怎么出门,哪里管得了外人?”

    彭老爷见他回答的斩钉截铁,一时也不敢确认到底是真是假。不过他这个儿子向来诡诈,死的也能说成活的,自己在他手下也不吃了不少亏。

    彭老爷不悦地道,“你不出门?你哪天在家了?一天没个影子,都快长到外面了。”

    彭屿道,“您就说什么事儿吧?我出不出去跟您有什么关系?”

    彭老爷气得满脸通红,“小畜生!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彭屿翻着白眼道,“您要是没事儿我就走了,前两天六叔把我叫过去,让我留心盯着天津那头织布局的事儿呢,我可没工夫和您瞎胡闹。”

    彭老爷听他提到了正事,连忙问道,“天津那边怎么样了?闵六爷让你盯着?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么点儿的年纪,又能干得了什么?”

    彭屿不喜欢听这种话,“有志不在年高,年纪怎么了?论智谋论手段,我比你们这些大人少了什么?六叔当年接手家业的时候,比我还要小几岁呢,闵家不还是照样顺风顺水吗?”

    彭老爷不自在地道,“那他让你管什么事?”

    彭屿懒洋洋地道,“爹,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机器织布局的事儿您只出钱,而我则负责把盈利给您带回来,至于其他的事,您是不会多问的。”

    彭老爷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孽子!难道我连问问也不行?那么多的钱,就算丢到水里也能听到个响,如今过去了这么久,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就不能关心关心自己的钱吗?”

    彭屿道,“您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吧,气大伤身,您总这样吆五喝六的,身子能受得了吗?”

    彭老爷气得说不出话来。

    彭屿道,“您要是没别的交代,我就先告辞了。”

    彭老爷立刻叫住了他,语带警告地道,“我跟你说,你哥哥的婚事是一定得我点头的,你要是再敢后面捣乱,可别怪我不客气!”

    彭屿不在意地道,“您准备怎么处置我?将我逐出家门吗?那可真是帮了我大忙,我正想自食其力呢。”

    儿子生得太聪明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自从儿子懂事开始,彭老爷就没在两人相处中占过什么便宜。

    他气呼呼地道,“你也不用拿话威胁我,就算真少了家,彭家也倒不了。”

    彭屿平静地道,“我不是吓唬您。您要是真准备将我赶出去最好趁早,我正愁有劲儿没地方使呢,反正和我早就在家里待够了,正好找个地方展展拳脚。”

    要不是仗着底子好,彭老爷这会儿早就被气吐血了。

    可他又不敢把话说得太绝。

    彭家还真就离不开这个小子。

    也怪长子太过懦弱,实在不是经商的材料,小儿子虽然有脑子,但又太过灵活不好掌控,想一出是一出,家业要是交给他,好则很好,可要是坏……那也直接坏到了根。

    彭老爷每每想到这些都烦恼不已。

    可他还是付了软,放轻了声音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哥哥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彭屿笑嘻嘻地道,“您这是要和我商量吗?”

    彭老爷面上无光。

    做爹做成这样,别说是上海滩,放眼国内也没有第二个了。

    他不悦地道,“问你就答,哪来的那么多话?”

    彭屿笑着走近,轻声道,“其实您的打算我多多少少能明白一些,给哥哥找个强有力的岳家帮衬,不但对彭家的将来好,对哥哥也多有益处。可是您想过没有,哥哥的秉性脾气,能压制住未来的嫂子吗?等将来您和母亲百年之后,家业交到了哥哥的手中去,还能留下多少?说不定全都被搬到别人家去了。”

    彭老爷当然也想过这些,闻声平静地道,“你多虑了。真到了那时候,你哥哥也该有孩子了,这女人做了母亲,自然要全心全意的为儿子打算,难道还能为了娘家,连亲生骨肉也不要了?”

    彭屿继续笑着道,“您就敢保证哥哥生的一定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彭老爷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有你这样做弟弟的吗?居然咒自己的哥哥!”

    彭屿道,“我和哥哥一母同胞,关系又素来亲和,要不是看他是我哥哥,你以为我愿意管这些闲事吗?有些事不是一厢情愿就能解决的,您不把事情考虑周详,就一门心思为哥哥张罗婚事,有没有考虑过哥哥的想法和感受?您这么做,究竟是为了彭家好,还是为了哥哥好?”

    彭老爷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彭屿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他是您亲生儿子,不是一件玩意儿,随您怎么摆弄都成。我看这件事,您还是和哥哥商量商量的好。他的人生这么长,日子是他过,若是娶了个不喜欢的,未来可怎么办才好啊。”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

    彭老爷冲着他的背影又骂了几句‘孽子’‘小畜生’之类的话。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儿子的话很有道理。

    彭老爷陷入了纠结。

    彭屿却脚步轻松,满脸喜色。

    不过父亲能不能听进去他的话,他也总有办法将父亲安排给哥哥的婚事全部搅黄。就像孙家和赵家那样……

    有这样一个‘鬼见愁’似的小叔叔在家,一般人家还是不敢轻易将女儿嫁过来的。

    彭屿不免有些得意。

    没想到路上却正好遇到了彭岛。

    他正小心翼翼地喂着廊下笼子里的黄鹂鸟。

    彭屿叫了声‘哥哥’,快步走了过去。

    彭岛听到声音,笑着道,“这两只鸟又大了不少。”

    每天这么喂,能不大吗?

    这会儿就算把笼子敞开,估计这两只鸟也胖的飞不起来了,要不它们怎么每天只会在笼子里蹦来蹦去呢?

    这样善良的哥哥,彭屿是真不忍心他被商界上的尔虞我诈算计。

    想到这里,彭屿忽然问道,“哥哥,你还记得咱们前些日子在杭州花市上见到的那位小姐吗?”

    彭岛微微一愣,“你怎么忽然提起她来了?”

    事实上碰到不但记得,而且记忆犹新。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发火

    就在前段时间,彭屿也不知抽什么疯,非要领着他去杭州。彭岛虽然不解,但还是很听话的跟着去了。结果两人什么正事也没办,倒是在花市上转了两天,让他误以为弟弟打算做花木的买卖。鵸

    就在要离开前的一天,花市即将散市,两人闲逛时,偶然间遇到了一位清秀的小姐,正和一位仆妇打扮的妈妈说着面前的一盆海棠花。

    她的声音清雅温柔,似乎对花木很有研究,甚至于花木对土壤、阳光的要求,说得头头是道,让彭岛也不禁暗暗点头。

    真是一位行家。

    回到家之后,彭岛还特意去花房瞧了瞧自己种的一盆海棠。按照那位小姐所说,换了瓷盆和花土,又放在了阳光能照到的地方,这两日果然长势大好。

    彭屿道,“哥哥,要是将来让你娶一位那样的妻子,你愿意吗?”

    彭岛清秀白皙的脸顿时浮上了一层红潮,“你……你这是胡说什么呢?婚姻大事,当然得由父母做主了。”

    彭屿简直无语,“要是他准备给你娶回来一个恶婆娘呢?到时候把你养的花鸟全部丢掉,每日只让你看账本,拿回来的每一分钱都要交给她保管,你也乐意?”鵸

    彭岛眨了眨眼,“不……不会的!爹不会给我安排这样的婚事。”

    彭屿道,“那可不好说,不信你跟我出门一趟。”

    彭岛满脸狐疑,“出门?做什么去?”

    彭屿拉着他道,“你跟我来就是了。”

    领着彭岛出了门。

    两人坐着车,来到龚安门的一条街道上。

    彭岛只觉得莫名其妙,“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鵸

    彭屿道,“你先别说话,耐心等着就是了。”

    等了足足一顿饭的功夫,外头除了路过的人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彭岛道,“再等等。”

    彭岛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半分不耐烦,平静地坐在车厢中出神,没一会儿就把注意力放到了路边矮墙那头的一株山楂树上,“咦?这好像是矮山楂,味道很酸,做果脯还行,生吃肯定受不了的。”

    彭屿简直不知道说这个哥哥什么好。

    又过许久,龚安门尽头孙家的门总算打开了,一个身材圆润的小姐在丫鬟和老妈子的服侍下坐上了马车。只因马镫放得晚了些,那小姐便一脸怒色地道,“眼睛没主子的东西,再敢这样当差,小心我砍了你的胳膊。”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被车厢里的彭岛和彭屿给听到了。鵸

    彭岛闻声抬头看了看,只见到女子的背影。他不解地道,“怎么回事?是吵架了吗?”

    彭屿却不回答,吩咐司机赶紧跟上那辆马车。

    司机缓缓地跟在车后,只见马车在街上兜了个圈子,来到了一家裁缝铺门前。

    有了先前的教训,车夫这次可机灵多了,马镫早早的便摆好了。

    小姐由丫鬟和老妈子扶着进了店内。

    彭屿则拉上彭岛,跑到了裁缝铺对面门口。

    彭岛满脸奇怪,“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在跟踪人家吗?要是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快!咱们赶紧家去。”鵸

    彭屿一把拽住他,“哥哥别急,你仔细瞧瞧。”

    瞧什么?

    不等彭岛发问,就听裁缝铺里传出了一阵怒骂声。那小姐指着裁缝铺的娘子道,“瞎了你的狗眼!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孙家是花不起钱吗?我明明告诉你要用拇指大的珍珠当风扣,可你瞧瞧,这珠子还没有鱼眼睛大,又黯淡无光,你连我也敢糊弄,我看你这生意是不想做了。”

    裁缝铺娘子连忙解释,“孙小姐别发火,实在是没倒腾到好珠子,您再等等,我总得给您换好的用。”

    孙小姐却不依不饶地道,“你少跟我来这套,就你这衣服的配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穿在我的身上,那不是打我的脸吗?”

    说完便将刚做好的新衣狠狠地丢在了地上,又踩了几脚。

    裁缝铺娘子虽然心疼,却也不敢阻拦,“孙小姐别恼,既然没看上,我另给您做好的就是了。”鵸

    “呸!”孙小姐狠狠地啐了一口,“谁还来你这丧门做衣服?躲还来不及呢!”

    孙小姐身边的老妈子见状赶忙道,“小姐,别吵了,小心被人看了笑话。”

    孙小姐恼怒地道,“笑话?谁敢笑话我?我不挖了他的狗眼珠!”

    彭岛见状,即便再好的脾气,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裁缝铺娘子此刻只想息事宁人,陪着笑脸道,“孙小姐千万别生气,不值当的。”

    孙小姐指着她的鼻子道,“少跟我来这套!赔钱!”

    裁缝铺娘子一愣,“赔钱?赔什么钱?这衣服的料子都是我铺子里的,可没花您一分钱!”鵸

    孙小姐道,“你耽误了我多少功夫,多少事儿?你既然没那个金刚钻,就不该揽这瓷器活,现如今到了正日子,东西却拿不出来,这难道不是你的错?你就这么开门做买卖的?”

    裁缝铺娘子也生起气来,“孙小姐!这东西好坏,也不能凭你一家之言,我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您看不上也没什么,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也是开门做了十几年生意的人了,还从未被人指着鼻子骂过……”

    话未说完,就听‘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裁缝铺娘子的脸上。

    孙小姐得意地道,“你是什么东西?还敢大言不惭在我面前说话?”

    裁缝铺娘子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半边脸,“你……你怎么打人?”

    孙小姐漫不经心地道,“打你就打你,能把我怎么样?真把我得罪了,我让你的买卖都做不下去,您信不信?”

    孙家在这一代的确有些势力,裁缝铺娘子红着眼眶不敢多言。鵸

    孙小姐的老妈子提醒道,“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去吧,犯不着和这种多嘴多舌的。”

    孙小姐犹不解气,还要再说,可就这么会儿的工夫,外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孙小姐多少有些不自在,趾高气扬地出了门。

    围观的人都盯着她打量。

    孙小姐皱着眉头道,“看什么?好狗不挡路,都堵在这儿干嘛?”

    众人这才让开了一条路。

    孙小姐上了马车,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尽头。鵸

    彭岛有些搞不清楚,“你带我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难道不好看吗?”彭屿笑着道,“刚刚那位是龚安门的孙小姐,要不是我出手,你这会儿已经和她在议亲了。”

    “什么?”彭岛不敢相信,“你……你胡说!”

    彭屿道,“你若是不信,大可出去打听。”

    彭岛提步就要走,可刚迈出两步,又猛地停了下来。

    弟弟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骗过自己。

    他缓缓转回身,望着彭屿道,“你是什么意思?”鵸

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苹果

    彭屿一脸淡定地道,“你要是今后想和这样的人过完一辈子,我也不拦你,由着父亲为你操持婚事就是了,我又何必夹在中间做恶人呢?可要是不想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最好这会儿就想清楚了,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过什么样的日子。”晏

    彭岛沉默了片刻,“你……你难道还要我和父亲去争论不成?”

    彭屿淡漠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我问问你,活到这个岁数,你可为自己争取过什么?还不是别人给你什么,你就接什么,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想要什么……

    彭岛一时语塞。

    彭屿叹道,“谁都不可能陪你一辈子,还得你自己想清楚才好。”

    回家的路上,彭岛始终沉默着没有开口。

    彭屿知道他一时半会怕是想不通,因此并不急着催,反而彻底地放开了手,不管彭岛的事儿。晏

    过了两日,彭岛主动找上了他,“那日在花市上见到的小姐,你能帮我打听打听吗?”

    总算是想通了。

    彭屿笑着道,“打听自然是能打听的,就怕爹那边不答应。”

    彭岛脸色凝重地道,“这是我的事儿,你不用理会。就算爹发起火来,挨骂的也是我,不会牵扯上你的。”

    可没那么简单。

    彭岛自小到大没忤逆过家里的意思,这次公然反抗,彭老爷哪怕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彭屿在背后出的主意。

    不挨骂才怪呢。晏

    不过彭屿并不放在心上,他更高兴的是哥哥终于有自己的想法了。

    他鼓励道,“既然是自己喜欢的,无论如何都不要退缩,不管遇到什么事儿,我都会帮你的。”

    有了弟弟这句话,彭岛就更有信心了。

    姚家因为家中还有长辈,姚家大少爷的丧事只办了七天,又在家族中过继了个孩子到他名下,由那孩子摔盆扛灵,顺顺利利地下了葬。当日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到了,白修睿虽然不情愿,但也过来瞧了瞧。

    人群中没见到闵家的人。

    难道是没来?

    白修睿不禁暗暗称奇。晏

    此刻正在闵家的常安也觉得不妥,对闵庭柯道,“姚家那边,真的不用安排个管事去瞧一眼吗?”

    闵庭柯不屑地道,“我可没打算和姚家当正经亲戚走下去,这种面子上的事,不做也罢。”

    常安不敢再劝。

    闵庭柯问道,“白家二房的人去了没有?”

    常安点了点头,“是睿二爷去的。”

    闵庭柯冷笑道,“白元德这只老狐狸,自己不敢出面,倒把自己的儿子推了上去。他这是笃定姚家不敢拿白修睿怎么样,还是备有后招呢?”

    常安道,“二房既然准备和姚培源结亲家,姚家这头自然也听到过风声,想必是不敢得罪姚培源,所以只能忍气吞声。”晏

    “我说呢……”闵庭柯轻声道,“白元德能如此有恃无恐,后头肯定有所依仗。只是这件事……蔡氏恐怕还不知道吧?”

    常安笑道,“那自然是不知道的,否则以她的脾气,怎么可能让儿子这个时候出头呢?万一姚家来一招鱼死网破,二房可就没继承人了。”

    闵庭柯道,“你想的也太简单了。白元德这些年在外头一房一房地娶,说不定早就生下儿子来了。”

    常安道,“毕竟嫡庶有别,白二爷还不至于如此糊涂吧?”

    闵庭柯道,“白元德可不是简单的人物,要是连你都能猜到他的打算,那他这些年岂不都白混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闵庭柯问道,“治哥最近做什么呢?”

    他已经有两天没见到对方了。晏

    常安道,“听易嬷嬷说,治少爷最近不是在家里看账本,就是写字,连栖子堂都不怎么出的。三房有事,都是周科进来回禀。”

    闵庭柯满意地道,“就该这样。”

    常安道,“对了,今日一早苏家派人送来了帖子,苏成先想要见您。”

    “不见。”闵庭柯想也不想地道,“催着他按日子还钱就是了,我哪有闲工夫搭理他。”

    常安道,“您就不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闵庭柯道,“他也就那么几张底牌了。无非就是当初姚家和白元德的那点儿破事,早就被我看穿了,也就他还当个宝似的,以为可以和我谈条件?他想见我,亲自上门来求见是了,送什么帖子?还当他是一呼百应的会长呢?如今华洋商会的新主子姓李,跟他可没什么关系了。”

    常安自然明白闵庭柯的用意,他低声道,“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晏

    闵庭柯道,“昨儿下午送来的苹果还有吗?我吃着不错,给姑姑和治哥送一些过去。”

    那苹果是闵家田庄今年的第一茬,不但个大,而且又脆又甜,闵夫人都舍不得吃,就这么送到白家去吗?

    闵庭柯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常安忙应了声是,匆匆出门吩咐去了。

    苹果送到栖子堂,闵老夫人很是诧异,“怎么忽然送了半筐苹果过来?”

    闵老夫人叫了送苹果的小厮进来问话,“小六可嘱咐了什么?”

    闵家小厮摇了摇头,“只说给老夫人和治少爷尝鲜的。”晏

    闵老夫人挥手遣退了他。

    易嬷嬷便从框中摸出了两个苹果,“哟,瞧瞧这苹果,又红又大,肯定是咱们田庄产下来的,六爷孝顺,特意给您也送了些。只因数量不多,所以只送了半筐。”

    闵老夫人失笑道,“这孩子从前是最稳重的,现在是怎么了?”

    易嬷嬷道,“六爷不是记挂着您吗?”

    闵老夫人道,“既然是好东西,就给治哥也送些过去,我牙口不好,吃不了多少。”

    易嬷嬷将苹果分拣后,派了连翘去送。

    白蓉萱正在屋子里看信。晏

    信是从南京寄来的,写信的人是商君卓。

    她在信中说已经平安抵达南京,一路上闵家的人对她照顾得极是妥当,让白蓉萱不必担心。她到南京之后,不但却给父亲扫墓填土,还和那位姓洪的管事打听起李家漆货铺的事情,这位洪管事非常的机敏,打探消息的方法也极为老道,让商君卓刮目相看。

    白蓉萱知道她一切平安,总算能放下心来。

    她想着要给商君卓写一封回信,可又不知道该送到哪里去。

    也不知唐学荛和张自力有没有赶到南京,与商君卓会合。

    芳姑姑进门来说,“治少爷,连翘姑娘来了,还送了一些苹果来。”

    白蓉萱连忙将人请了进来。晏

    得知苹果是闵庭柯送的,她感激地吩咐大秀接下,又与连翘说了几句话,这才让芳姑姑把人送了出去。

    晚上几人分食了苹果,都是赞不绝口。

    芳姑姑笑着道,“闵家有果园,那些果农经验老到,都是做了半辈子的,种出来的果子个顶个得好,根本不愁销路。”

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寻死

    白蓉萱想到了唐家长房的那个果园,如今大舅舅已死,也不知道莉姐经营得怎么样了。

    她得想着回头写封信回去才行。

    几人正坐在月下吃着苹果,远远地听到一阵吵闹声。

    虽然隔得远,却也听得十分清楚。

    白蓉萱诧异地看了芳姑姑一眼,芳姑姑起身望了望,“好像是从二房那头传出来的。”

    白蓉萱皱了皱眉,“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芳姑姑道,“都这个时间了,能有什么事儿啊?”

    大秀则轻声道,“既然发生在二房,那就和治少爷没关系,只要不吵到栖子堂来,您就不用理会。”

    白蓉萱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她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大秀通透。”

    大秀和小秀虽然是后来的,却一个稳重一个热络,与芳姑姑和小圆相处得极好。

    小圆这会儿正靠在小秀的肩膀上,闻声道,“大秀姐姐可聪明呢,她还会打络子,可漂亮呢,等我学会了,给治少爷打一条做扇坠。”

    白蓉萱笑着道,“行啊,那我就等你的络子了。”

    原本想着二房就算吵也不会闹得太久,可没想到那头却没完没了,而且越吵声音越大,到最后甚至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静夜之中听得格外刺耳。

    芳姑姑不解地道,“不会真出了事儿吧?”

    白蓉萱也很好奇。

    既然闹的这么凶,八成不是什么好事。而且闵老夫人耳清目明,她要是想知道,肯定是能打听来的,自己还是不要多事了。

    白蓉萱道,“吃苹果吃苹果。”

    二房那边一直闹到午夜仍没有消停,最后还是闵老夫人打发了人过去,这才总算安静下来。

    第二天一早,白蓉萱去给闵老夫人请安。

    闵老夫人的精神不怎么好,脸色也很是难看,见到白蓉萱,轻轻点了点头,“治哥来了。”

    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白蓉萱关心地道,“您没事儿吧?”

    易嬷嬷在一旁道,“还说呢……二房吵个没完没了,老夫人一夜没怎么睡。”

    白蓉萱趁机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易嬷嬷一边服侍闵老夫人茶水一边道,“大小姐又跑回来了,蔡二太太追了她回来,母女俩就像仇人见面似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真是当妈的没有妈的样,当女儿的没有女儿的样,彻底乱套了。”

    闵老夫人喝了口茶,这才觉得舒服了不少,“昨儿大小姐留宿了?”

    易嬷嬷点了点头,“是,在这边歇下的。”

    闵老夫人又道,“那蔡氏呢?”

    易嬷嬷道,“也没走。”

    闵老夫人道,“这就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居然都歇在了这头。你安排个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风声。”

    易嬷嬷匆匆出了门。

    等闵老夫人和白蓉萱吃过早饭,易嬷嬷这才快步赶了回来,“老夫人,大小姐正要死要活地闹着呢。”

    闵老夫人皱了皱眉,“好端端的,她寻什么死?”

    易嬷嬷道,“好像是二老爷给大小姐定了一门婚事,大小姐不同意,死活都不答应,蔡二太太好话狠话都说遍了也不顶用,拿着把剪刀横在了脖子上,还扬言说谁要是敢逼她,她就不活了。”

    白蓉萱闻声看了闵老夫人一眼。

    闵老夫人道,“纸里包不住火,总有东窗事发的一天,早晚都得知道。算了,既然二房要嫁女儿,与咱们不相干,别理会就是了。”

    闵老夫人发了话,栖子堂自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全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蔡氏却急得心头冒火,“我的姑奶奶,赶紧把剪刀放下来,真划破了怎么办?”

    白玲珑哭的眼睛都肿了,“妈!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女儿?您真的一点儿都不心疼我?”

    蔡氏道,“我要是不心疼你,还会站在这儿和你多费唇舌吗?听妈的话,赶紧把剪刀放下来。”

    白玲珑道,“您要是疼我,就别让我嫁到四川去,我又不喜欢那个什么姚广义,您这不是要逼死我吗?”

    蔡氏一个头两个大。

    原本事情进展得好好的,谁知道昨儿晚上白修睿喝了点儿酒,回到家里正好碰到了客厅里听唱片的白玲珑,两个人也不知怎么回事,说了两句就吵了起来。白修睿借着酒劲,就把白家要和姚家联姻的事情说了。

    白玲珑起初还不信,可白修睿说得言之凿凿,她这才不安起来,想也不想地跑了出来。

    蔡氏不放心,将儿子交给儿媳之后便赶紧跟了过来,生怕出什么事儿,到时候没法向白元德交代。

    蔡氏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哀求道,“好女儿,快把剪刀放下来。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白玲珑却不为所动,“您就告诉我,这是您的安排,还是父亲的安排?”

    蔡氏一脸为难,“是你父亲的打算。”

    白玲珑哭着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的心意吗?我这辈子,除了泊舟,是谁也不认的。”

    蔡氏道,“这是你认不认的事儿吗?你和管泊舟相处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他要是有心娶你,怎么会拖到今天?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就算你不嫁给姚家,难道他就会要你了?”

    白玲珑被戳中心事,哭得更厉害了,“我不管!我除了他谁也不要!谁也不嫁!”

    蔡氏咬着牙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上赶子对人家好,偏偏人家不领情。你要真有本事,这就出门去让管家点头答应这门婚事,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在你父亲面前为你争取争取,无论如何都将你嫁到管家去。你若没这个本事,就不要再胡搅蛮缠了,女儿家的青春有限,你能等多久?”

    白玲珑道,“只要管家点头,您真就为我做主?”

    蔡氏一拍桌子,“不错,只要管家答应,我就替你做这个主。”

    白玲珑缓缓放下手中的剪刀,“我这就去管家。”

    蔡氏也不阻拦,黑着脸放她走了。

    贴身妈妈惊讶地道,“太太,您怎么让大小姐就这么走了?”

    蔡氏无奈地道,“她不撞一撞南墙,总是不甘心。让她去,我倒要看看,管家会说什么。”

    贴身妈妈虽然心疼,可也不敢多劝。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外面就下起了雨。

    白蓉萱站在如意馆的屋檐下,看着阴沉的天色道,“也真是奇怪,刚刚还万里无云的,转瞬间就下起了雨。”

    芳姑姑道,“看样子,这雨怕是要下上一阵子。”

    果然如她所说,这场雨一直下到了傍晚时分还没有停。

    蔡氏坐在二房的厅堂里,脸色阴沉。

    贴身妈妈道,“太太,要不还是派两个可靠的人出去找一找吧。”

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绝望

    蔡氏目光冰冷地向门外望了望,雨越下越大,很快便看不清人影了。片刻后,她才哑着嗓子道,“她也是时候清醒清醒了,总不能一直像个孩子似的吧?等将来远嫁到四川去,除了她自己,谁能帮上什么?”薌

    贴身妈妈轻轻叹了口气。

    蔡氏道,“就这样等着,什么时候回来时候算。”

    贴身妈妈小声道,“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蔡氏道,“就算出事,也是她自找的。自己选的路,无论如何都得走完才行。”

    贴身妈妈不敢再说。

    白玲珑是临近午夜才回来的。

    此刻雨早些停歇,外头到处都湿漉漉的,二房的厅堂内却灯火通明。白玲珑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走了进来。薌

    蔡氏看她一副撞尸游魂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在管家吃了亏。她正准备开口安慰几句,没想到白玲珑却面无表情地道,“妈,我听你的话,我嫁。”

    蔡氏一愣,“你……你没事儿吧?”

    白玲珑却像是没听到似的,转身便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蔡氏赶忙吩咐道,“快!跟过去瞧瞧!”

    贴身妈妈立刻便往门外冲去。

    可没一会儿的工夫又去而复返,一脸担心地道,“太太,大小姐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了?”蔡氏一惊,怕女儿又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来。薌

    贴身妈妈道,“大小姐一个人回了屋子,还把服侍的都给赶了出来。灯也没有点,甚至没什么声音。太太您赶紧过去瞧瞧吧,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蔡氏顿时担心起来,抬腿便去了内院。

    她走到门前,轻轻一推,里面已经上了闩。蔡氏道,“玲珑,把门打开,妈有话要跟你说。”

    屋内沉寂无声。

    蔡氏又敲了敲门,“玲珑,你睡下了吗?”

    仍是无人响应。

    蔡氏心慌不已,连忙吩咐道,“快!快找人把门撞开!”薌

    立刻便有人去叫人,没一会儿就来了四五个五大三粗的烧火婆子。得了确切的吩咐后,只撞了三两下,房门便被撞开了。

    蔡氏心急火燎地往里走,“玲珑!玲珑……”

    刚走进内室,借着昏暗的月光,只见白玲珑呆呆坐在床沿边,身上还穿着那件湿漉漉的旗袍。

    蔡氏‘哎哟’一声,“我的姑奶奶,怎么不把衣服换下来?生病可如何是好?都这么大的人了,连这种小事还要我提醒吗?”

    说完便伸手要帮女儿脱衣服。

    白玲珑却仿佛被吓到了似的,猛地站到了一边。

    蔡氏愕然地道,“你……你怎么了?”薌

    白玲珑看了她一眼,“你是谁?”

    蔡氏被吓了一跳,“我是谁?我是你妈呀。玲珑,你不认识妈了?”

    白玲珑呆立原地,仿佛陷入了什么纠结的问题中去,“你是我妈?”

    蔡氏暗叫不好,“这孩子是怎么了?不会是发烧了吧?”

    说完便冲身后的贴身妈妈使眼色。

    贴身妈妈带着两个内院婆子走上前来,轻轻握住了白玲珑的手腕,“大小姐,赶紧把湿衣服换了,免得染了寒气,回头身子会受不了的。”

    白玲珑没有反抗,如同木偶般任人替自己换了衣衫。薌

    蔡氏又吩咐人去熬驱寒的姜汤,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总算让白玲珑安稳躺了下来。

    只是她一句话也不肯说,睁着眼睛呆呆出神,那可怜的模样让蔡氏心疼不已。

    再怎么不好,终究是自己的孩子。

    蔡氏柔声道,“你可见到管泊舟了?”

    原本神情木然的白玲珑微微一怔,总算有了些精神。

    蔡氏道,“他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只管告诉我,妈替你出气去。”

    白玲珑缓缓流下了眼泪,委屈地道,“妈,你说他为什么就是不肯要我呢?我哪里不好?”薌

    蔡氏道,“你哪里都好,就是心眼太实了。那管家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曾绍权起势,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吃糠咽菜呢。你可是咱们二房的嫡长女,金枝玉叶般的存在,何必要去讨好别人呢?”

    讨好吗?

    想到过去的种种,好像真的是自己一直在追随着管泊舟。

    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等着他来跟自己说一句话,期盼他能注意到自己……

    在管泊舟面前,她低得如同尘埃一般。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不喜欢。

    白玲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薌

    她绝望的看着母亲,眼神空洞又迷茫,“我该怎么办?”

    蔡氏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你就安心待在家里,等着我和你父亲做主就是了。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难道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白玲珑苦涩地笑了笑,彻底地闭上了眼。

    此刻的她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光亮,就如同窗外的夜色,黑得彻底,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蔡氏又劝了半天,白玲珑一句话也没有。

    蔡氏没办法,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贴身妈妈小声道,“太太,是不是还要接大小姐回去照顾才好?”薌

    蔡氏想了想,“算了吧,那边的宅子挤挤巴巴的,也不怪玲珑住着不喜欢。就让她在老宅歇几天,好好养养精神。”

    贴身妈妈点头答应了下来。

    蔡氏将服侍的人叫了过来,“大小姐最近就留在这头了,你们务必仔细照顾着,不可出任何差错,不论有什么事儿都要立刻来回我。等大小姐出嫁,你们也该出府了,到时候我另有重赏。”

    服侍的下人各个小心翼翼,只求不出错,哪个还敢去讨赏赐呢?

    蔡氏在老宅住了一夜,第二天又去瞧了白玲珑。

    白玲珑什么也不说,躺在床上静静出神。

    蔡氏担心不已,又不知该怎么劝,愁得只能唉声叹气。薌

    贴身妈妈道,“太太,要不就让珊小姐来陪几天?珊小姐最是懂事不过,而且知疼知热,有她在这边,您也能放心些。有什么话,她们小姐妹也好说一说。”

    也只能这样了。

    她无奈地道,“我是没法子了,总不能让她这样消沉下去。好在珊姐儿懂事,的确替我分担了不少,要不还不知要操多少心呢。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一直乖巧懂事,又很孝顺,我也不能亏待了她。等玲珑的婚事定下来,我就给她找个好婆家。”

    贴身妈妈轻声道,“还是太太想得周全。”

    蔡氏这才不放心地坐着马车回了家。

    她连着两日都住在了老宅,白修睿醒酒之后不免也有些担心。白家和姚家的婚事乃是白元德亲自出面应下来的,白玲珑又是个火爆激烈的性子,万一因为他的话出了什么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因此听说蔡氏回来了,白修睿赶忙便跑了过来,“怎么样?”薌

    蔡氏见到他也是一肚子的气,“这酒你能喝就喝,要是没那个德行,就趁早给我戒了。灌了两杯黄汤,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着了!”

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讥讽

    白修睿不悦地道,“我当时也是气急了,顺口便说了出来。何况这种事能瞒得了多久?她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不过经我嘴听到罢了。”皥

    蔡氏道,“她那个脾气你还不了解?要是因此出了什么事儿,你准备如何善后?你父亲还不揭了你的皮?”

    白修睿道,“那她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蔡氏叹了口气,“你妹妹一心一意想嫁到管家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一顿闹腾,剪子就横在脖子上,说什么都不答应这门婚事。”

    这原也在白修睿的预料之中。

    他低声道,“那怎么办?爹决定了的事,您什么时候见他更改过?”

    蔡氏道,“既然是你爹惹出来的事,就由他去解决好了。”一副不大想管这件事的样子。

    白修睿诧异地道,“妈,您是不是也不赞成将玲珑嫁到四川去?”皥

    蔡氏道,“我怎么想得一点儿都不重要,你父亲做事,难道还会看我的脸色不成?何况此刻我也不能为了这种事和他争执,要是影响到你的将来,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白修睿立刻明白过来。

    母亲这是担心自己无法承接白家的家业。

    白修睿不怎么担心,“这有什么可怕的?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不把家业传给我,难道传给治哥吗?”

    蔡氏轻声道,“你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就算在外头养了庶子,只要他想瞒着,难道我就能打听出来了?”

    白修睿脸色微变,“怎么会?”

    蔡氏道,“这都不好说。只要你没坐上家主的位置,这里头就有变动。我得把精神留到关键时刻,也懒得在其他事上与他计较了。”皥

    白修睿听了连连点头。

    蔡氏继续道,“何况我心里还有个主意。玲珑是你的亲妹子,她要是真能嫁到姚家去,做了姚培源的儿媳妇,以后你就有了川军做靠山。这年头,谁手里有家伙事,谁的腰杆子就硬。等到了那时,什么闵家顾家的,统统都要靠边站,谁还敢挡你的路不成?”

    白修睿笑着道,“我虽然不稀罕这些,但聊胜于无,总是有些好处的。”

    蔡氏道,“你放心,不论你爹什么打算,妈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会为你打算的。”

    母子二人商议了半天,蔡氏才将白宝珊叫过来,“珊姐儿,你大姐这两日心情不好,躲在老宅那头不肯回来,我这两头顾着有些兼顾不过来,又得辛劳你,过去陪着住两天,陪她说说话,替我开解开解她,总之别出什么事才好。”

    先前闹出那么大的阵仗,白宝珊当然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想和这件事有所牵扯,但蔡氏亲自发话,她有胆子拒绝吗?皥

    白宝珊笑着应承下来,“太太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长姐的。”

    蔡氏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你大姐的婚事是我的一块心病,等她的好事定下来,就该为你张罗了。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我待你也和其他人不同,断不会亏待你的。”

    这算什么?

    保证吗?

    白宝珊道,“一切都由太太做主。”

    蔡氏这才端了茶。

    白宝珊赶紧回房收拾了个小包袱。皥

    贵姨娘见女儿要回老宅,不免有些担心,“大小姐也不是好相与的,你可要打起精神来,千万别惹恼了人家,到最后只会自己吃亏。”

    白宝珊安慰道,“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自小便在蔡氏和白玲珑身边长大,她早就学会了见风转舵的本领,才不会让自己搅和到他们的泥坑里去呢。

    白宝珊很快便坐着马车去了白家。

    消息传回到闵老夫人的耳朵里,她不屑地笑道,“自己都拎不清,如何能教养得出好女儿?那白玲珑脾气秉性与蔡氏如出一辙,就算嫁去了四川,只怕和那姚家的大公子也过不到一起去。”

    易嬷嬷道,“我也听说了。姚培源的儿子死的死丢的丢,如今也只有这么一位长子跟在身边了。姚培源对他看得像眼珠似的,娇惯得不成样子,要不然当初也不敢趁着姚培源昏迷,受了别人的挑唆便要围攻南京了。咱们家大小姐的脾气又不是个能忍让的,这两个人遇到一起,还不得像两个炮仗似的?”

    闵老夫人摇了摇头,“这是二房的事,咱们就别操心了。”皥

    说完便问起闵庭柯的事情来。

    易嬷嬷道,“六爷就怕您惦记,特意打发人过来说了一声。他这两日有事情要忙,等过了这一阵就来看您。”

    闵老夫人道,“快入秋了,田庄那边快要忙起来了。”

    易嬷嬷道,“今年夏天属实有点儿旱,我听人说,收成怕是不会太好。”

    闵老夫人叹了口气,“世道不好,收成又不好,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此刻的闵庭柯,正端坐在闵家的厅堂内接待苏成先。

    只见苏成先脸色苍白,足足瘦了一圈,如同生了一场大病似的,精神也有些萎靡。皥

    闵庭柯笑着道,“许久没见苏会长了,您还是这么精神。”

    如今苏成先在华洋商会已经被做空,会长之位只怕也很快就会易主。闵庭柯这么说,无疑就是在讥讽他。

    苏成先咬了咬牙,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赔笑着说道,“闵六爷说笑了。先前得闵六爷仗义相助,我一直想当面致谢,只是身子不好,一直拖到今天才来拜谢,还请闵六爷不要见怪。”

    闵庭柯淡淡地道,“大家也不是有一天的交情了,即便有什么不快,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苏成先讪讪地道,“闵六爷这么说,小老儿无地容身了。从前是我狭隘了,总想着与闵六爷一争高下,如今想来,当真是自不量力了。”

    闵庭柯懒得和他兜圈子,直接道,“苏会长今天来,就只是为了道句谢吗?”

    苏成先道,“致谢只是其一,还有个不情之请,万请闵六爷答应。”皥

    闵庭柯一边喝茶一边道,“你说说看。”

    苏成先道,“您也知道,苏家遇到了一点儿麻烦,一时半会怕是凑不齐从闵六爷这里借出去的钱,还请闵六爷宽限几日,容我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凑齐了还给您。”

    闵庭柯道,“就为这个?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样好了,你说一个天数,大概要多久能还上,我要宽限几天才好?”

    苏成先没想到闵庭柯逼得这么紧,有些不安地道,“这让我怎么说?总得看我能筹到多少……”

    闵庭柯直接打断了他,“苏会长,你我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你这会儿还跟我藏心眼就有些不应该了。当初你遇到难处,女儿跑到我面前来求援,我可是二话没说就拨了钱给你送过去。这会儿你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给我个准信,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投诚

    苏成先心中恨得不行。痏

    他倒是想给准信,可自从自己势弱之后,往日鞍前马后的人都不见了踪影,甚至连他身边的心腹都逃之不及,何况有了前车之鉴,他怎么敢轻易再将北平的家当调回来?路上若是遇到匪徒,他岂不彻底的完了?

    苏成先赔笑着道,“闵六爷,闵家如日中天,您又不急等着钱用,多少为我宽限些时日,也得让我想办法筹钱啊。”

    闵庭柯淡淡地道,“苏会长,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咱们就别兜圈子了。你手里的那点儿把柄,准备什么时候拿出来?”

    苏成先眼珠子转了转,“闵六爷快人快语,我就不跟您藏着掖着了。实话实说,那东西原是留着保命用的,可不敢随意拿出来。”

    保命?

    分明是为了拿来要挟白家和姚家用的吧?

    闵庭柯冷笑道,“苏会长在家休养了多日,怕是没怎么听到外头的消息吧?姚家大少爷被人当街刺死了,你可知道?”痏

    苏成先当然听说过了。他点了点头,“从旁人那里略听了一耳朵。”

    闵庭柯道,“这件事,就是白元德的手笔。”

    “什么?”苏成先大吃一惊,“这……这不可能!姚家和白家是一条船上的人,怎么可能?”

    闵庭柯道,“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事在人为,只要有心,总能做到的。何况像姚家和白家之间的勾连,也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有利可图的时候,大家自然是伙伴,没了利益在前,还谈什么一条船?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姚家先前有意和闵家结亲。”

    苏成先脸色大变。

    姚家这是什么意思?

    向闵家投诚吗?痏

    怪不得白元德会发狠做出这种事情来了。

    自己‘病倒’的这些日子,外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可恨身边连个探听消息的人也没有了……

    苏成先惊愕地道,“这件事如果真是白元德做的,一定会非常的干净利落,绝不会留下把柄让人追查的。闵六爷怎么敢确信这件事与他有关?”

    怕不是在诈自己吧!

    闵庭柯一脸轻蔑地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过,必定会留下痕迹,何况白元德也未必像你想得精明,事事都能做得滴水不漏。我要查他,那还不是一查一个准儿吗?”

    苏成先看着闵庭柯那副骄傲猖狂的模样,心中虽然恨得不行,但嘴上却什么都不敢说。

    他在闵庭柯手底下可吃了不少的亏,丝毫不敢大意轻敌。痏

    照闵庭柯这么说,难道他手里有白元德杀人的证据?

    苏成先脑筋飞快转了转。

    闵庭柯则继续说道,“当初你们在景江楼商议六安寺的事,我不也一样知道了吗?”

    苏成先如遭雷击,脸色惨白。

    他……连这都知道?

    难道真是鬼魅不成?

    苏成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痏

    闵庭柯道,“苏会长,你也是个聪明人,对白元德也算有些了解。以他的为人,真发起狠来六亲不认,你若是不尽早站队,将来怕是要落得和姚家大少爷一样的下场。你自己琢磨琢磨,看看是不是这个理。”

    苏成先思索了片刻,“我站中立,白元德又何必与我为敌呢?”

    他两边都不想得罪。

    闵庭柯撇了撇嘴,讥讽地道,“想站中立也没什么错,原本可以,但这会儿却行不通了。”

    苏成先立刻反应了过来。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自己在华洋商会的地位今非昔比,在白元德面前更是弃子一枚,他不杀自己灭口都是好的了,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痏

    苏成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可让他依附于闵庭柯,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闵庭柯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手段,实在是令人忌惮。

    苏成先就怕自己被他给利用了一通后直接踹开了,到时候的下场,哪怕是活着,也比死了还要惨。

    闵庭柯则轻描淡写地给他上着眼药,“想从前你苏会长多威风呀,手底下的华洋商会人多势大,白元德自然要对你另眼相待。可如今呢?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想想之前苏家被围之际,有谁向你伸出过手吗?躲还来不及呢,谁会没事去给自己惹这个麻烦。你现在就是上海滩的一个平头百姓罢了,对白元德毫无作用,还知道他做的不少坏事。白元德这会儿没工夫搭理你,等他回过神来,你说他会怎么对付你呢?”

    苏成先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至于吧?”他小声道,“就算白元德真想对我下手,难道就不怕我鱼死网破?”痏

    闵庭柯冷笑着道,“死人的嘴是最严的,只要你死,剩下三个没什么用的女儿,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还不是怎么拿捏都行?想拿白元德的证据做事,得趁你活着的时候。”

    苏成先犹豫了片刻,“如果我将白元德勾结火龙帮,妄图劫杀你的证据交出来,你能保住我这条命?”

    闵庭柯道,“你觉得我抗衡不过白元德?”

    那当然不是。

    闵庭柯的手段,苏成先又不是没有领教过。

    苏成先一时拿不定主意。

    闵庭柯也不催促,温和地道,“你好好考虑考虑吧,只是你得提前掂量好,可别还没想通,白元德就先下手了。至于你欠我的钱……我就再给你宽限半月好了,半个月之后,你若还是空着两手来,北平那边的房子可就要归我了。”痏

    苏成先讪讪地出了门。

    等他走后,常安上前道,“六爷,要不要弄些手段,吓唬吓唬他?”

    闵庭柯摆了摆手,“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这只老狐狸也不简单。万一被他察觉了什么,反而不好。就由着他去吧。”

    常安点头答应下来。

    闵庭柯应付了一番,此刻也有些疲惫,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道,“白家那边没什么事儿吧?”

    常安道,“没有,就是白家大小姐又回老宅去了。”

    闵庭柯皱了皱眉,“她怎么像个皮球似的?又回去干什么?”痏

    那毕竟是人家的家啊。

    常安低着头道,“好像是知道白家与姚家议亲的事,所以跑出来的。为此蔡氏还特意跟了过去,一直折腾到后半夜。”

    闵庭柯道,“然后呢?白玲珑答应了?她不是喜欢管泊舟吗?”

    常安道,“可谁不知道,管二公子并没有这份心,不过是白家大小姐单相思罢了。”

    闵庭柯道,“对了,管泊远最近没什么动静吗?”

    常安道,“一直没怎么露面,在外头的私宅里住着呢。不过……好像有位佳人做伴,他也乐得不理政务了。”

    “佳人?”闵庭柯诧异地道,“管泊远那家伙,不是不近女色的吗?”痏

    常安笑道,“这位佳人您也认得,就是先前曾市长来时,曾经陪过的舒小姐。”

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静安

    闵庭柯闻声愣了愣神,“怎么会是她呢?”

    他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着这位舒小姐的样貌,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闵庭柯诧异地道,“这位舒小姐长什么样子?难道还是位天姿国色的人不成?”

    常安道,“是不是天姿国色我不敢说,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不过这位舒小姐倒是很有手段,能让管市长和曾市长前后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样的人……可不多见。”

    闵庭柯道,“算是有点儿本事。”

    常安道,“自从和舒小姐来往之后,管市长就不怎么出门了。据说政府这边有什么公务,也多由秘书将文件送过去当面处置。”

    闵庭柯感叹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与管泊远虽然打交道不多,但也看得出他是个颇为桀骜之人,没想到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常安道,“以舒小姐的身份,肯定是进不了管家大门的,说不定只是一时欢愉,过些日子也就淡了。”

    闵庭柯道,“你去给我查查这位舒小姐的背景,我看治哥好像也认得她,别是个面上不显,背地里有打算的祸害。她怎么对付管泊远我不管,可别算计到治哥的头上去。”

    常安赶紧答应下来,“我这就吩咐人去查。”

    闵庭柯点了点头,“姚家那边你也盯着点儿,他们这会儿心里正憋着气呢,可别做出什么坏事的举动来。此刻还不能让他和白元德翻脸,要不然不好收场。”

    常安道,“六爷放心,那头一直被放松过,绝不会出事的。”

    闵庭柯伸了个懒腰,“最近可把我给累坏了……”

    刚说完,门外便有小厮道,“六爷,夫人打发了常嬷嬷过来。”

    闵庭柯忍不住道,“又怎么了?”

    常婆子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六爷,夫人说近来天气凉爽,想去趟静安寺。”

    闵庭柯道,“直接吩咐家里的管事备车就是了,与我说做什么?”

    常婆子笑道,“夫人想让您陪着一起去。”

    闵夫人生闵庭柯的时候已人过中年,产后休养许久,精神也一直不好,因此没有亲手照顾过儿子,加之闵庭柯又少年早慧,因此与她的关系并不像其他母子那般亲近。

    闵庭柯挑了挑眉,“我跟着去做什么?”

    常婆子道,“有您在身边陪着,夫人见了熟人也有面子。”

    闵庭柯瞬间明白过来。

    母亲这是要给他安排相亲吧?

    所以才会非要带上他不可。

    闵庭柯道,“我最近手头事情多,实在是腾不出功夫来。”

    常婆子道,“夫人也是一片苦心,六爷何不挤出些时间来陪陪她呢?夫人上了年纪,世上唯一牵挂的也只有您了。要是连您都有意无意地避着她,夫人知道了可得多伤心啊。”

    闵庭柯想了想,“那你就去回母亲,就说我到时候陪她上香。”

    常婆子喜不自胜地出了门。

    常安却了解闵庭柯的个性,知道他绝不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闵庭柯冲他微微一笑,“我说陪母亲上香,又没说去静安寺。”

    常安恍然大悟。

    过了两天,闵夫人这边安排得当,一大早就收拾妥当来找闵庭柯。

    闵庭柯却不紧不慢地喝了小半碗粥,又吃了两个包子,这才慢条斯理地擦了嘴。

    闵夫人看到儿子,喜欢得不行,“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多吃点儿?”

    闵庭柯道,“实在吃不下了。”

    闵夫人这才拉着儿子的手出了门。

    可等车子开出城外,闵夫人才察觉出不对劲儿来,她愣愣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解地道,“咦?这是去静安寺的路吗?我怎么瞧着不对?”

    闵庭柯淡定地道,“谁跟您说要去静安寺了?我带您去六安寺坐坐。”

    “什么?”闵夫人大惊,“不是说好了要去静安寺的吗?我……我都安排好了……”

    闵庭柯故作不懂,诧异地道,“您安排什么了?”

    闵夫人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她总不能说自己联系几户人家,在闵庭柯陪她上香的时候,会‘赶巧’带着女儿路过,既然是熟人,闵夫人自然要打声招呼,这不就碰上面了吗?

    闵夫人道,“六安寺先前不是出了事儿吗?你这会儿去能行吗?”

    闵庭柯早就想好了说辞,“六安寺的事儿多少和我也有些关系,先前我让严峰拿了一笔钱做修缮之用,过去了这么久,我总得来瞧瞧修得怎么样了。”

    闵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闵庭柯故意道,“您不是要拜佛吗?去哪里还不一样,何况六安寺的香火可比静安寺强多了。”

    闵夫人是为了上香来的吗?

    她是为了那个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儿媳妇来的呀!

    闵夫人道,“你就是故意让我不顺心!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待在家里呢。”

    闵庭柯笑眯眯地道,“您也太难伺候了。我不陪您来吧,您说我不孝顺,我陪您来吧,您又嫌弃我。您说说,究竟让我怎么办才好。”

    闵夫人道,“赶紧调转车头,把车给我开到静安寺去。”

    闵庭柯道,“这都走出多远来了,您难得出次门,就安心跟我去六安寺玩上小半天吧。我近来事多,好久都没陪您说说话了。”

    闵夫人哪还有心思说话?

    直到这次停在了六安寺的山门前,她的气还没消呢。

    后面几辆车内跟着来的丫鬟和婆子也都面面相觑,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常婆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来,虚扶住了闵夫人,“夫人……”

    闵夫人瞪了儿子一眼,“都是他干的好事。”

    闵庭柯赶紧上前,扶在了闵夫人的另一边,“妈,我扶您进去。”

    闵夫人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倒也不好真动怒,只能叹着气道,“你啊……什么时候能懂事些?”

    闵庭柯笑着道,“我难道不懂事吗?”

    闵夫人只是摇头。

    闵庭柯这一天只陪着母亲,因六安寺还在修缮期间,因此没有香客进香,寺内安静异常,闵夫人走了一会儿,气也渐渐消了,赞叹道,“果然古朴凝重,怪不得你常来这里小住。”

    闵庭柯陪着闵夫人在寺内用了素斋,闵夫人觉得这里做的素菜不错,还特意打包了一份,“拿回去给你爹尝尝。没道理把他一个人丢在家,咱们娘俩出来逍遥。”

    闵庭柯道,“那晚上我陪他吃饭,再喝两盅。”

    闵夫人皱了皱眉,“你小小年纪,还是少喝酒吧。”

    得!

    马屁拍在了马掌上。

    等到一行人从六安寺出来时,闵庭柯故意陪母亲走慢了几步,轻声道,“我知道您心里想着什么。我今日只给您透个音,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您别乱点鸳鸯谱,只等着我的消息就是了。”

第一千七百八十章·捣乱

    闵夫人又惊又喜,“你……你不是拿话哄我吧?”

    闵庭柯道,“我哄您干什么?”

    闵夫人立刻抓紧了儿子的手,“那你跟我说,是谁家的姑娘?多大年纪了?家中还有什么人?”

    闵庭柯道,“您问得这么详细做什么?”

    闵夫人却哪里肯放弃?

    从前是八字没一撇,如今好容易有影了,闵夫人当然要刨根问底。回程的路上,她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闹得闵庭柯没办法,只能无奈地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跟您说了。她年纪比我大三岁,家中还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哥哥,只不过哥哥去年已经去世了。”

    至于是谁家的姑娘,却是提也不敢提。

    闵夫人听着迟疑了片刻,“家中没有父亲吗?”

    家中长辈不全,孩子的性格自然会受到影响。要么就是脾气暴躁不好相处,要么就是唯唯诺诺不敢出头。无论是哪一个,闵夫人都不太满意。

    尤其要配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闵庭柯当然知道闵夫人的心结所在,他轻声道,“是,她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不过她行事却很稳重有主见,性格又好,您见了肯定会喜欢的。”

    闵夫人苦笑着道,“我喜欢有什么用?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还是得你喜欢才行啊。”

    闵庭柯道,“我自然是极喜欢的,要不然也不会跟您说了。”

    闵夫人见儿子脸上全是发自肺腑的笑容,她自然也跟着高兴。

    只是对方这家世,实在不怎么样。

    年龄又比儿子大……

    闵夫人不禁担心起来。

    闵庭柯握着母亲的手,“您自小到大都是最信任我的,这件事,您也得支持我才行。”

    那模样,就像个和母亲撒娇的小孩子一般。

    儿子小小年纪就执掌家业,和同龄人相比,实在是太过早熟也太过辛苦了。

    这一直是闵夫人的心病。

    有什么比儿子喜欢和满意更重要呢?

    闵夫人叹了口气,“知道了,不论是谁,只要你喜欢,我是没二话的。到时候谁敢说什么,尽管让他找我来就是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我和你爹点头,别人的话都不用在乎。”

    闵庭柯喜不自胜地抱了抱母亲,“要是我爹那个老顽固不答应呢?”

    换作平时,闵夫人早就板起脸教训儿子胡乱‘用词’了。可今日母子的关系温暖亲密,她才不舍得打破这份亲昵呢。她笑着捏了捏儿子的脸,“你放心,自有我去对付他。”

    闵庭柯就知道母亲会站在这一边。

    有了母亲的保证,他对将来的婚事就更有信心了。

    看来今日带母亲来六安寺,果然是正确的。

    仔细想起来,六安寺与他还真是合。上次来六安寺,无意中发现了白蓉萱的真实身份,这次陪母亲来,又解决掉了今后的麻烦。

    一直回到闵家,闵庭柯嘴角的笑容都没有消失过。

    第二日,闵夫人嘱咐常婆子来给闵老夫人送信。

    静安寺的相亲,闵老夫人也出力不少,因此一直等着那边的消息传来。见常婆子进门,立刻便问道,“怎么样?”

    常婆子先是行了礼,随后才娓娓道来。

    听说闵夫人和闵庭柯没去静安寺,闵老夫人顿时一脸失望,“这个贼小子,我就说他不可能这么听话。”

    常婆子连忙道,“不过也并非一无所获。昨儿六爷亲口向夫人承认已经有心上人了。”

    闵老夫人先是一喜,随后便冷静下来,“该不会是他随口说的,糊弄人玩的吧?”

    常婆子道,“夫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假的。”

    闵老夫人追问道,“那对方是什么人家?又是什么人?可都说清楚了?”

    常婆子道,“夫人没有交代,我当时又离得远,因此没听到。”

    不是闵夫人不想说,实在是她也一知半解的,并不十分清楚。

    闵老夫人听后更是直言道,“准是那小子唬人的!”

    常婆子不敢多嘴,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匆匆回了闵家。

    闵老夫人却一直为这件事犯愁。

    她就担心闵庭柯和白蓉萱一着不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易嬷嬷在一旁道,“老夫人,既然六爷那边一时半会没个消息,您何不从治少爷这头下手呢?”

    闵老夫人顿时眼睛一亮,“对啊!我可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就没想到呢?”

    易嬷嬷道,“您这叫关心则乱。”

    闵老夫人立刻着手为白蓉萱寻摸起合适的人家来。

    等闵庭柯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七八天之后了。他急得直跺脚,“好容易将母亲安抚住了,姑姑又开始跟着添乱了。”

    常安这些日子已经看得分明,自家的六爷一定是喜欢上白蓉萱了。

    要不然不可能急成这样。

    眼见着闵庭柯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子,他急忙道,“六爷,白家那边的事,您可不好亲自出面了。要不然……老夫人一定会察觉出反常来的。”

    闵庭柯当然知道。

    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姑姑乱安排吧?

    常安轻声道,“其实六爷也无须着急,婚姻大事可不是一家的事,还得两家都点头才行。这种事彭少爷做起来得心应手,您不妨向他请教请教。”

    闵庭柯这才冷静下来。

    前不久彭老爷为了彭岛的婚事的确没轻折腾,可都被彭屿给搅和黄了,气得彭老爷要将彭屿赶出府呢。

    闵庭柯问道,“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彭家那边怎么样了?”

    常安道,“彭家大少爷不知怎么了,和彭老爷当面吵了起来。还说彭屿要是离开,他也跟着走,把彭老爷给气了个好歹。”

    闵庭柯听了只觉得有趣,“然后呢?”

    常安道,“然后……彭家两位少爷就去了杭州。”

    “杭州?”闵庭柯道,“他们真的去了杭州?”

    常安点了点头。

    闵庭柯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彭屿,还真就没他干不成的事。回头姑姑要是真给治哥安排相亲对象,我就让他出面好了。”

    比起闵庭柯的担心,什么都不知道白蓉萱就过得安逸多了。这一日她正在小书房写字,连翘忽然走了进来,“治少爷忙着呢?”

    白蓉萱忙放下了手中的笔,“连翘姑娘来了,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连翘道,“不是老夫人,是大小姐,说是要见您。”

    大小姐?

    白玲珑?

    白蓉萱不解地道,“她见我做什么?可有说什么事吗?”

    连翘摇了摇头,“只说要见您,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白蓉萱很是奇怪。

    相比起前世,这一世她和白玲珑的接触实在不多,也想不出她有什么事要找自己。

    难道又和管泊舟有关?

    想到这里,白蓉萱道,“她在哪里呢?”

    连翘道,“就在栖子堂的门口。”

第一千七百八十一章·冒撞

    白蓉萱更加疑惑——前世的白玲珑虽然骄纵,可也没有如此的冒撞。

    她这是怎么了?

    白蓉萱想到了前些天从二房传来的吵闹声……

    她缓缓站起身,“她性子耿直,不达目的不罢休,我就去瞧瞧她,也免得她一直站在栖子堂门口,让人见了不好。”

    连翘立刻就明白了白蓉萱的意思。

    她这怕是外人传出闵老夫人苛待白玲珑的闲话来。

    连翘笑着道,“还是治少爷慈悲心善。”说完便陪着白蓉萱去了栖子堂的内院门口。

    白玲珑果然等在这里。

    小丫鬟在后面撑着伞,白玲珑则怔怔地望着地面出神。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地抬起头来。

    眼见着白蓉萱由连翘和大秀、小秀等人护着,她顿时冷笑起来,“你一个大男人,身边不带小厮,反而带了些丫鬟,不知道人见了,还以为你是哪家的高门小姐呢。”

    白蓉萱听着心中一动,浑身都不自在。

    她清了清嗓子,“大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摆明了要白玲珑有话直说,不要兜圈子。

    白玲珑恍惚了一阵,忽然道,“你最近见过泊舟吗?”

    果然是为了他而来。

    白蓉萱忍不住打量了白玲珑几眼。只见她神容憔悴,整个人如同被霜打了一般,毫无光彩可言。

    白蓉萱暗暗吃惊,直言道,“我没怎么出门,也没见过管二公子。”

    白玲珑点了点头,像是要说什么,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迟疑了好一阵,这才缓缓道,“他是个极好的人,你要与他好好相处。”

    这算什么意思?

    说教吗?

    白蓉萱一脸诧异,完全搞不懂白玲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白玲珑却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地转身走了。

    白蓉萱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叫出口。

    一旁的连翘奇怪地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该不会就为了这两句话特意来的吧?”

    白蓉萱回到如意馆,便让芳姑姑想办法打听打听二房的事儿。

    芳姑姑很快便回来道,“据说是大小姐知道了自己的婚事,闹得很凶,甚至动了剪刀。后来也不知怎么了,二太太便放了她出门,大小姐一直到午夜才回来,失魂落魄的,从那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但安静了下来,更不怎么出门了。”

    这可不是白玲珑的性格。

    白蓉萱道,“知道大小姐出门时去了哪里吗?”

    芳姑姑摇了摇头,“毕竟是二房的事,打探得不是十分清楚。”

    白蓉萱叹了口气,“知道了。”

    想到前世那么不可一世的白玲珑,今生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她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惋惜了。

    不过她无心去插手二房的事情,继续练起字来。

    过了两日,外头果然传出白家长女要嫁到四川去的消息来。一时间上海滩议论纷纷,大家都说白家此举意味深远,以后有了姚培源的支持,白家的腰杆就更硬了。

    白元则听说之后,特意带了白修朗登门。

    白蓉萱道,“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既然二伯父有这样的安排,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何况白玲珑是他亲生女儿,要嫁去哪里,自有他做主,旁人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白元则想得更远,“如此一来,二房的气焰只怕更压不住了。”

    白蓉萱却不以为意,轻声道,“如果二房已经到了要靠嫁女儿才能稳定局势的地步,那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白元则心中大震。

    这还是他认识的治哥吗?

    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一番见识。

    白元则满意地笑道,“你的话很有道理,是我过分着急了。”

    不过等白元则和白修朗走后,白蓉萱还是一个人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白玲珑真的要远嫁去四川吗?

    没了白家做依仗,她又能否习惯那边的生活呢?

    因为前世的种种,白蓉萱从来也没打算与白玲珑握手言和,可重活一世,毕竟有些东西终究是看淡了。尤其是经历了两次哥哥早亡之后,白蓉萱觉得人生在世,除了生死之外,其他的事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白蓉萱撑着下巴在烛灯下思索了许久。

    大秀进门来送茶,看到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道,“治少爷这是在想大小姐的事吗?”

    白蓉萱接过茶杯,没有回答。

    大秀继续道,“也就您替她担心吧,我看她倒是好好的呢。”

    白蓉萱狐疑得抬头望了她一眼。

    大秀并不是多嘴多舌之人,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来,必有用意。

    大秀解释道,“这两日大小姐又和从前那般,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门,夜里喝得烂醉才会回来。”

    白蓉萱闻声皱了皱眉,“她这样……二房难道不管吗?”

    那蔡氏呢?

    她难道就不心疼女儿?

    大秀叹了口气,“哪个管得了?大小姐的脾气越发不好了。听说昨儿珊小姐才开口劝了两句,便被大小姐抄起茶杯砸了过去,不但淋了一身的茶水,还被打了两个耳光。偏偏珊小姐还不敢委屈,有什么苦都得往肚子里咽。”

    前世的白玲珑和白宝珊的关系可是很好的,这当然与白宝珊的苦心经营脱不了关系,白玲珑外出行走,出入大小场合都要带着她,对她极是信任。

    可这一世……好像全都乱了。

    白蓉萱道,“白玲珑这样下去,肯定是要出事的。”

    大秀道,“谁说不是呢?只是二太太都不出面,旁人谁敢去管?”

    白蓉萱摇了摇头,不想再理白玲珑的任何事。

    只是谁也没想到,当天晚上各院都上了闩,白蓉萱已经歇下了,栖子堂的门外却传来一阵阵拍门声。

    她立刻披衣坐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守夜的是小圆,慌慌张张的套了件衣服就往外走,“治少爷别担心,我去打听打听。”

    白蓉萱开始穿衣服。

    大秀也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小圆很快便跑了回来,“治少爷,是珊小姐。好像是大小姐这会儿还没回来,她来求老夫人出面帮着找一找。”

    白蓉萱皱着眉头道,“怎么求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二房没人吗?

    小圆道,“二房的人都派出去了,可却一点儿音讯也没有。”

    白蓉萱也有不好的预感,慌慌张张地去了吟风馆。

    灯火通明,闵老夫人正沉着脸与易嬷嬷说道,“把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把人给我带回来。”

    易嬷嬷应了声是,转身出门安排去了。

    白蓉萱快步进了门。

    闵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地道,“把你也惊动了。”

    白蓉萱瞄了瞄站在一旁的白宝珊,轻声道,“出了什么事?要不要三房出力?”

第一千七百八十二章·封锁

    闵老夫人想了想,“虽说分了家,但终究是一个祖宗牌位,二房失了面子,三房也没光彩。你也安排一些人,跟着出去找找大小姐吧。”说到这里,她忽然冷笑一声,“白家立家百年,还从来没出过夜不归寝的小姐呢,这可真是开了先河呀。”

    白宝珊脸色苍白。

    闵老夫人很是看不上她这副样子,不悦地道,“你也不用站在这里了,赶紧打发人告诉蔡氏一声。都是她教养的好儿女!”

    白宝珊匆匆行了礼,白着脸抢出门去。

    白蓉萱正准备安慰老夫人几句,连翘便在门外道,“三房的周管事来了。”

    闵老夫人语气疲惫地道,“让他进来。”

    周科很快便赶了过来,“老夫人,治少爷,听到这边有动静,我就赶紧过来问问,可出了什么事儿?”

    闵老夫人道,“长房的大小姐到这会儿还没回来,二房那边又没有个能当家做主的人,就求到了我的面前,让帮着找一找。正好你来了,三房也安排些人手吧,这深更半夜的,她一个女孩子在外,总归是不安全的,早些将人找到也好。”

    周科立刻答应下来。

    白蓉萱留下来陪着闵老夫人。

    不一会儿的工夫,蔡氏终于赶到。只不过她没有来栖子堂给闵老夫人请安,直接去了二房安排事宜。

    白蓉萱闻声撇了撇嘴。

    这个蔡氏,真是越来越不会做人了。

    闵老夫人大概是习惯了,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对白蓉萱道,“既然二房来人了,想必也用不着咱们什么,你也赶紧回房歇下了,有什么话明日一早再说。”

    白蓉萱起身告辞,回了如意馆。

    只是经过这么一折腾,她再无睡意,一直撑到窗外的天都亮了,她这才困极而眠。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白蓉萱从床上翻身而起,“什么时辰了?”

    听到动静的小圆忙上前道,“还早着呢,老夫人一大早就派了连翘姐姐过来,说是没什么事儿,让您多睡一会儿,不许人叫。”

    白蓉萱松了口气,“二房那边有什么动静?”

    小圆摇了摇头。

    白蓉萱不安地道,“大小姐还没找到吗?”

    小圆道,“好像是没有……”

    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吧?

    白蓉萱想到了先前白玲珑的‘绑架’事件。她浑身一凛,立刻叫来了大秀,“你认得嘉兴吗?”

    嘉兴是闵庭柯的一个暗线,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人却很有本事,一直在栖子堂做着杂事,也是为了暗中保护闵老夫人的安全。

    大秀点了点头,“认得。”

    白蓉萱道,“你赶紧去找嘉兴,让他将家里的事情告诉给六叔。”

    大秀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吩咐出了门。

    快到中午时,嘉兴才赶了回来。他低声对白蓉萱道,“六爷说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还让您放心,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白蓉萱松了口气。

    白蓉萱赶去陪闵老夫人吃午饭。

    因为白玲珑的事,两人都没什么胃口,挑了几筷子便都下了桌。

    闵老夫人道,“怎么到现在还没个消息?”

    白蓉萱道,“或许是喝醉了酒,去了客栈驿馆休息也说不定。”

    闵老夫人却总觉得事情未必会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等到下午时,总算有消息传了回来。找到白玲珑的是三房的小厮,周科得知后赶紧来禀告。

    闵老夫人道,“人找到就好,送回二房去了吗?”

    周科道,“当时二房的人就在附近,发现后便交给了他们。”

    闵老夫人叫来了易嬷嬷,“去!把蔡氏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她,这女儿是怎么养的。”

    不等易嬷嬷动步,周科便赶忙道,“老夫人,您这个时候……还是别插手二房的事了。”

    闵老夫人心中一动,“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周科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道,“发现大小姐的时候……她衣衫不整,应该是……被人占了便宜。”

    “什么?”闵老夫人大惊,“这……这怎么可能?上海滩谁不认识她?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去得罪白家?”

    周科道,“找到人的时候,大小姐还没有醒酒呢。”

    也就是说,她完全地醉死了。

    自然记不得是谁侵犯了她,就算白家想要报复,都找不到这个人。

    闵老夫人咬着牙道,“她干的好事!真是光宗耀祖,丢人现眼!”

    易嬷嬷也很震惊,“想必二房此刻也是焦头烂额,老夫人只当不知道,千万别跟着生气上火。”

    闵老夫人气愤地道,“又不是我生养的孩子,我有什么可上火?我就是气她小小年纪不知洁身自爱,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回又怎么样?”

    易嬷嬷哪敢多言。

    周科小声道,“虽然二房那边已经下令封锁消息,可事发这么久,保不准就有人已经看到了,未必能压得下来。一旦传扬出去,大小姐的名声怕是要毁。”

    白蓉萱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想到了前世站在台阶上的白玲珑,眉眼如画,精致得如同天上人。

    可如今……

    闵老夫人叹道,“别说是外头,就是内里也是藏不住的。”说到这里,她对白蓉萱叮嘱道,“治哥,人是三房最先找到的,你立刻去一趟立雪堂,跟三房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务必管好自己的嘴。大小姐的事,不管从哪里传出风去,都不能跟三房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出了这种事,二房正愁没地方发作,要是被他们给盯上,三房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白蓉萱立刻会意。

    老夫人这是担心二房会借机找三房的茬吧?

    她果断地站起身,“事不宜迟,我这就去。”

    闵老夫人道,“你素来和善亲民,但遇到大事时,也得拿出一房之主的态度来,否则如何能震慑下人?”

    白蓉萱点了点头,“我明白。”

    说完便领着周科快步而去。

    易嬷嬷有些担心地道,“老夫人,您看这件事……”

    闵老夫人道,“的确有些蹊跷,赶紧派人去告诉小六,让他想办法查一查。”

    易嬷嬷领命出了门。

    白蓉萱和周科急步赶到三房,立刻便把昨夜帮差的人全部叫了过来。

    白蓉萱走得急了,平复了半晌才缓缓道,“你们辛苦了一夜,我已经跟周管事说过了,赏你们三个月的月例。”

    帮着寻人的人中有些年轻的顿时喜笑颜开,显然都没想到还有意外之财。

    可那些老成持重的却十分担心。

    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还有命活吗?就怕这钱烫手,有命拿没命花。

    大秀送上茶来。

    白蓉萱一边喝茶一边道,“我还有一件事要说。昨夜到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给我烂到肚子里,谁要是敢传出去一个字,别说三房待不下去,就是上海滩,只怕也没有立足之地。”

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严肃

    自打白蓉萱接手三房的家业以来,处事向来温和,对下人也很宽纵,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的严肃,一时都愣住了。

    白蓉萱见无人回话,便又重复道,“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要是谁跑到外面胡言乱语,一旦被我知道,绝不轻饶。”

    众人见状,连忙躬身应是,态度十分的慎重。

    白蓉萱先赏后罚,软硬兼施,足以震慑手下。

    周科见了,也是暗暗吃惊。

    白蓉萱交代完,还特意将周科单独留了下来,“这件事你要多加留心,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添乱。就怕二房气急了,随便找个人泄愤,咱们可别受这个冤枉。”

    周科立刻点了点头,“治少爷放心。”

    两人正说着话,立雪堂的小厮在门外轻声道,“治少爷,二房打发了人过来,说是二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蔡氏?

    她请自己做什么?

    白蓉萱心中一动,“我这边还有事,若是不急就让他们等等。”

    小厮领命而去。

    周科想了想,低声道,“只怕跟大小姐的事有关。”

    发现白玲珑的毕竟是三房的人,想必是蔡氏不放心,有话要单独交代自己。

    可她凭什么要去蔡氏面前听训啊?

    没过片刻,那小厮果然又跑了回来,“治少爷,二房的人说二太太有要紧的事要见您,让您无论如何过去一趟。”

    白蓉萱犹豫了片刻,起身对周科道,“既如此,你们陪我走一趟。”

    周科应了一声,除了大秀之外,又叫上了几个小厮,一行人匆匆去了二房。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二房却出奇的安静,处处透着几分诡异。下人们走路都是缩着肩膀低着头,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二房领路的下人将白蓉萱等送到了厅堂门前,“我这就去请二太太过来。”

    不等白蓉萱反应,他便脚步飞快地走了。

    白蓉萱走了进去,等了半天也不见蔡氏,更没有丫鬟奉茶。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工夫蔡氏才脸色苍白地赶了过来。

    她脸上写满了疲惫,深深地看了白蓉萱一眼,便指了椅子道,“都不是外人,坐着说话吧。”

    白蓉萱听话地坐了下来。

    蔡氏道,“昨儿的事儿,辛苦三房了。”

    白蓉萱轻声道,“自家的事,谈不上辛苦。”

    蔡氏不提,她也不敢问白玲珑的情况。

    蔡氏对她的懂事很是满意,缓缓说道,“我把你请过来,主要是和你商量,这件事还是得压下来才好,不然被外头胡乱传个一通,就算没什么事儿也变成有事儿了。”

    这是什么意思?

    白蓉萱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正好蔡氏也望着他,四目相对,白蓉萱立刻便从蔡氏冷冽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想法。

    不但要将事情压下来,还要将已经发生的事变成子虚乌有。

    这可不是轻松就能做到的。

    白蓉萱道,“事先已经和三房的人打过招呼了,肯定会守口如瓶,不乱说话的。”

    蔡氏看她也就更顺眼了几分,“下人们都懒散惯了,你也得盯着些才是,免得他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服管束。”

    白蓉萱道,“二太太放心,我一定会加强约束的。”

    蔡氏这才点了点头,派人来送白蓉萱出去,连杯茶也没有喝。

    白蓉萱知道她这会儿只怕已是焦头烂额,根本没有闲工夫搭理自己,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自己,也是为了白玲珑的名声。

    白蓉萱带着人头也不回地出了二房。

    蔡氏这才虚脱地松了口气。

    贴身妈妈上前道,“太太别着急,小心自己的身子。”

    蔡氏无力地道,“日防夜防还是没有防住,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回头老爷向我要人,我怎么说?”

    一想到白元德的手段,蔡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贴身妈妈也很害怕,“太太别慌,这件事只要处理得当,外人是不会知道什么的,只要能拖到大小姐出嫁,一切也就了了。”

    蔡氏可没这么天真的想法,“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能封得住,唯独这人的嘴,是最难封上的。”

    贴身妈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好。

    蔡氏生气地道,“都是玲珑自己不争气,为她我简直操碎了心磨破了嘴,可她往心里去了吗?如今出了这种事,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让我怎么办才好?我是没法子了,老爷要怪,干脆将我逼死算了。不闭不上眼,我也静不下这颗心。”

    贴身妈妈忙道,“太太这是什么话,您不看大小姐,难道连二爷也不看了?”

    蔡氏脑子里一团乱,“你说……这件事老爷知道了没有?”

    以白元德的为人,家里什么事儿能逃过他的耳朵?

    贴身妈妈小声道,“多半是知道了的。”

    蔡氏叹了口气,“大不了断了和姚家的亲事也就行了,还能怎么样?我原就不同意将玲珑嫁去四川,那么远的地方,她怎么受得了?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身边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可白元德却未必这么想。

    何况家里出了这种事,白玲珑将来再想嫁户好人家怕是不能了。

    蔡氏见贴身妈妈不吭声,生气地道,“珊姐儿呢?让她回来照顾玲珑,她是怎么照顾的?我今儿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这件事与白宝珊有什么关系?

    以白玲珑的脾气,她要做什么,别说区区一个白宝珊,就是蔡氏亲自出面,也未必阻拦得了。

    要怪……就怪蔡氏从前太溺爱孩子,一个两个的都娇惯得不成样子,如今性子养成了,再想改可就难了。

    贴身妈妈虽然知道白宝珊是受了无妄之灾,却也不敢多替她说什么,只能轻声道,“珊小姐一直在大小姐房里照顾着呢。”

    蔡氏‘哼’了一声,“这会儿倒显着她了。亡羊补牢,有什么用?”

    正说着,有小厮来报,“二老爷回来了。”

    蔡氏一惊而起,“什么?”

    她慌慌张张地抓过贴身妈妈的手,“他这个时候回来,准是要发火的。我该怎么办才好?”

    贴身妈妈道,“夫人快冷静下来,您这副样子,老爷还不全都怪到您的头上来?”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贴身妈妈赶紧闭上了嘴。

    蔡氏也快步赶到门前。

    白元德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玲珑呢?”

    夫妻二十载,蔡氏对丈夫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此刻虽然语气听上去格外平静,可越是这样,越说明让他心情很是不好。

    蔡氏道,“在房里呢……”

    白元德眼神冰冷地道,“家里怎么养了这么个东西?还不给我拖出来拿绳子勒死?”

    蔡氏心中一跳,“老爷!孩子们做错了什么,您教训就是了,怎么动不动就死啊活的,让人听了成什么样子?”

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不屑

    “呸!”白元德狠狠地啐了蔡氏一口,“都是你养出来的东西,从根上就坏了,整日的胡闹闯祸,如今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你还敢开口说情?”

    蔡氏哪敢还嘴,低着头一声不吭。

    白元德道,“你整日都在忙什么?连子女也教养不好吗?要你有什么用?”

    蔡氏知道此刻越是辩解,白元德便越是生气。

    她只能咬紧牙关,无论白元德如何痛斥,她都听着就是了。

    白元德坐在椅子上,深深吸了口气。贴身妈妈见状,连忙倒了茶送过去。

    白元德怒气不减,挥手将茶杯打落在地,瞬间碎了一片。

    贴身妈妈吓得赶紧躲到了蔡氏的身后。

    白元德不发话,屋内安静异常。

    也不知过了多久,蔡氏的脖子都低得僵了,白元德才忽然道,“消息能压下去吗?”

    蔡氏赶紧道,“已经下了吩咐,应该是传不出去的。”

    “应该?”白元德冷笑道,“听说昨儿晚上连闵老夫人都惊动了,你敢保证闵家的人不知道?那闵庭柯正等着看二房笑话,有了这样的好机会,难道能放过?”

    蔡氏如同吞了只死苍蝇似的,“这……”

    白元德道,“你也别怪我瞧不上你,就你这小家子做派,真遇到事儿,什么正经忙也帮不上。”

    蔡氏仿佛被戳了一刀似的,身子微微一晃。

    可她不能倒下,她若是倒了,儿子和女儿怎么办?

    蔡氏强挺着道,“那老爷说该怎么办?”

    白元德一脸轻蔑地道,“你这会儿才知道问我,是不是晚了些?我先前是怎么交代你的?让你将玲珑带回家去,好好看在身边,等到婚事定下来,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可你做的好事!我的话全当耳旁风,一句也没有往心里去。如今出了事,你才知道后悔,有个屁用!”

    蔡氏道,“我又不是大罗金仙,难道还能未卜先知不成?要是事先知道会出这种事,打死我也不会让玲珑回来的。”

    白元德道,“若是事情传扬出去,和姚家的婚事也就吹了。不但没有结成两姓之好,说不定还会得罪姚家。就因为你一时愚蠢,坏了我一盘好棋。”

    蔡氏心中不屑。

    真的那么有本事的话,难道不该预留后手的吗?

    可见白元德在这件事上也很托大,压根就没给自己留后路。

    白元德看到蔡氏就有气,他无奈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想想如何善后吧。你这就将珊姐儿挂在你的名下,若是玲珑的事不成,看看能不能将珊姐儿嫁过去。”

    蔡氏嘴角微微一动。

    白元德道,“都什么时候了,有话你就说,藏着掖着的算怎么回事?”

    蔡氏道,“姚广义可是姚培源的独子,让他娶一个庶女,姚培源能答应吗?”

    白元德道,“不过是司马当成活马医罢了,要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说出来,我全依你就是了。”

    蔡氏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白元德沉吟了片刻,又道,“玲珑这件事,还是有些奇怪。按理说,她这些年在上海滩出入,也有了些名声,哪些不要命的人敢来占她的便宜?怕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吧?”

    蔡氏一怔,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白元德道,“如果真是这样,此人多半不想看到姚家和白家结亲。”

    蔡氏想也不想地道,“那自然是闵家了!”

    白元德冷笑一声,“你可真敢说啊!证据呢?”

    蔡氏要是能拿出证据,就不会坐在这里苦恼了,早就跑到闵家要说法去了。

    白元德道,“空口白牙,有没有实证,你就敢乱扣帽子,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蔡氏委屈极了。

    不管说什么,她总是错的。

    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活到这把年纪仍是如此。

    她激动地道,“除了闵家,还有谁会做这种事,又有谁敢做?”

    白元德当然也怀疑闵庭柯,可他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几分诡异,让人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匪夷所思。

    白元德长长地叹了口气,“事既然已经出了,你这些日子什么都不要做,就留神盯着玲珑,别让她要死要活的,如果姚家那边不成了,就赶紧给她定一门亲事嫁出去。”

    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蔡氏点头答应了。

    白元德继续道,“至于追查的事情,你不要插手,免得给我添乱,我自会安排可靠的人去暗中调查的。”

    蔡氏道,“若是到最后真和闵家有关呢?”

    白元德平静地道,“那就得和闵家说道说道了。”

    白元德交代完毕,起身便走,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蔡氏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失望地道,“孩子这样……他都不去探望探望,我这辈子……过的是什么日子哟!”

    贴身妈妈只能不住地安慰着她。

    白玲珑是在傍晚时分醒来的,她虚弱地望着床前的白宝珊,嘶哑着嗓子道,“珊姐儿?”

    白宝珊闻声而动,赶紧上前道,“大小姐,您怎么样?”

    白玲珑只觉得头疼得要命,“我这是在哪里?”

    白宝珊道,“您这是在家呀。”

    白玲珑刚一动身子,下体便剧烈地疼了起来。

    模糊的记忆瞬间便涌了上来。

    她好像听到了男人的狞笑和衣服撕裂的声音,接着……

    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玲珑红着眼眶道,“我……我怎么了?”

    白宝珊哪敢多言,笑着道,“您喝多了,以后可不许再喝这么多酒了。”

    白玲珑见她一脸淡定,这才稍稍放心一些。

    或许只是做得噩梦罢了。

    可下体的疼痛又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那些肮脏的画面根本就不是梦。

    白玲珑一把抓住了白宝珊的手腕,“你骗我!快说,我到底怎么了?”

    她虽然虚弱,但下手却很是用力,抓得白宝珊痛呼起来,“大小姐别激动,好好躺着。”

    白玲珑红着眼睛道,“你快说!”

    正撕扯间,得到消息的蔡氏走了进来,“这是做什么?”

    白玲珑听到母亲的声音一怔,手也缓缓放开了。

    白宝珊忙逃到一边,“太太。”

    蔡氏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走到床前道,“我的姑奶奶,你这才醒,怎么就闹起来了?是不是珊姐儿做得不好?你别恼,妈替你骂她。”

    白玲珑握住母亲的手,“妈!您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蔡氏面无表情地道,“能有什么事儿啊?你喝得太多了,惹得你父亲都知道了,让我禁了你的足,短时间内是出不了门了。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怎么一点儿也不让我省心?”

    白玲珑死死地盯着她,似乎想从蔡氏平静的表情下找出一丝破绽。可惜蔡氏实在冷静,白玲珑什么也没有发觉。

    她无力地倒回在床上,如获大赦地道,“没事就好,没事儿就好……”

第一千七百八十五章·知道

    蔡氏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心里也很难受。只是此刻再说什么责怪的话也于事无补,她只能转头对白宝珊吩咐道,“你这两日就留在她的身边贴身照顾,可仔细点儿,知道吗?”唌

    白宝珊知道自己没盯住白玲珑,蔡氏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没想到非但没有开口责怪,反而还让她继续照顾白玲珑。她虽然诧异,但还是乖乖答应下来,“是。”

    蔡氏叹了口气,眼见着白玲珑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她不免有些担心。贴身妈妈小声道,“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蔡氏立刻否决了,“不用,她这是还没醒酒,睡一宿自然就好了。”

    是怕大夫看出什么端倪,到外面胡说八道吧?

    贴身妈妈悄悄退开了一步,不敢再说。

    蔡氏安慰了白玲珑两句,可惜她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儿了。蔡氏替女儿掖好了被子,这才对白宝珊道,“你留下吧。”

    白宝珊正愁没表现的机会,闻声自然是连连点头,“是,由我照顾长姐,太太不必担心。”唌

    蔡氏冷冷一笑,提步出了门。

    白宝珊的一颗心都沉到了底。

    谋划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没想到临了临了还是出了事儿。以蔡氏那小肚鸡肠的脾气,只怕接下来自己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不知道会不会连累贵姨娘呢?

    白宝珊紧紧咬着下唇,有些怨怼地看了床上的白玲珑一眼。

    都是她,惹出这样的麻烦来,不但自己的清白没了,甚至把她也给牵扯上了。

    白宝珊平静了片刻,缓缓走到床边,温声细语地道,“大小姐,您要不要喝点儿水?”

    白玲珑睁着眼睛,盯着棚顶出神。唌

    白宝珊又问了一句,她仍旧没反应。

    白宝珊不再多言,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了。

    屋内安静异常,白玲珑的眼珠忽然转了转,“我困了,想睡了。”

    白宝珊赶忙道,“那你就睡,我在这儿陪着你,有什么话吩咐我就是了。”

    白玲珑闭上了眼,可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白宝珊看得惊讶万分,忙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泪。

    可白玲珑却越哭越凶,虽然没有出声,但眼泪却像是止不住了一般。唌

    白宝珊担心地道,“大小姐,您怎么了?”

    白玲珑深深吸了口气,“我没事,你别吵,让我安心睡过去就好了。”

    白宝珊心中一动。

    她该不会什么都知道吧?

    那样的话……以她这么骄傲的脾气,的确是要难受一阵子的。

    过了一会儿,白玲珑终于止住了眼泪。白宝珊也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如今蔡氏心情正不好,她这边是万万不能再出事的,否则蔡氏第一个就得拿白宝珊开刀。唌

    白宝珊暗暗叹气,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将来。

    前途渺茫,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蔡氏出了门,夜风一吹,这才冷静了下来。贴身妈妈小声道,“太太操劳了一天,还没吃过饭呢?要不要让灶上预备出来?”

    蔡氏浑身无力,累得不行,哪还有什么胃口吃饭?她摇了摇头,叹息道,“哪里吃得下?”

    贴身妈妈道,“人是铁饭是钢,越是这种时候您越得挺起来才行,要不然您让大小姐指望谁去啊?”

    蔡氏听了,心里越发地难受了,“刚刚老爷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劈头盖脸地就说我不会教导儿女,他又是做什么的?他但凡多对家里上一点儿心,家里也不至于乱成了这样。如今倒好,推得干干净净,错的都是旁人,他倒永远都是个没干系的。”

    贴身妈妈安慰道,“老爷也是气急了才这么说的。”唌

    蔡氏更是火冒三丈,“他有什么可气的?睿哥和玲珑自打生下来,他抱过没有?女人是一个一个地换,对生下来的孩子可在乎过吗?虎毒还不食子呢,我看他啊……连动物也不如。”

    贴身妈妈道,“太太别气,小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蔡氏‘哼’了一声,“我知道他素来瞧不上我,既如此,当初又何必三媒六聘地将我娶回来呢?这会儿嫌弃上了,是不是也太晚了些?”

    贴身妈妈道,“太太,老爷这些年不怎么管家里的事,要不是有您家里家外的操持着,咱们二房能过上这鲜花着锦的好日子吗?”

    蔡氏闻声脸色大霁,“还是你最了解我的难处。”

    贴身妈妈道,“我跟随太太也有二十几年了,难道还看不到您的苦吗?”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前厅,蔡氏刚坐下,白修睿便快步走进了门,“妈!玲珑怎么样了?”唌

    蔡氏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跑到哪里去了?”

    白修睿当然不敢说自己去胭脂胡同逍遥快活去了,只能低声道,“铺子有事,我过去瞧了瞧。”

    蔡氏闻到他身上那刺鼻的香气,就猜到他去了哪里,只是不愿意戳破,闻声不悦地皱着眉头道,“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没心,把责任全都丢到了我的头上,我难道还有三头六臂不成?什么时候把我累死了,你们就都得了意了。”

    白修睿道,“您怎么这么说?玲珑呢?找回来了吗?”

    蔡氏点了点头,“找回来了。”

    白修睿道,“没出什么事儿吧?”

    蔡氏欲言又止。唌

    白修睿顿时瞪大了眼睛,“难道……”

    蔡氏道,“已经压下来了,你就当不知道吧。”

    白修睿气得咬牙切齿,“是什么人?可追查到下落了?”

    看他那副样子,显然是不准备罢休的。

    蔡氏道,“你爹已经来过了,这件事他会亲自过问,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白修睿大惊,“爹也知道了?”

    蔡氏‘哼’了一声,“这家里家外的大事小情,哪个能瞒得住他?最近正是多事之秋,你也少惹祸吧,万一撞到枪口上,我也保不住你。”唌

    白修睿道,“那和姚家的婚事怎么办?”

    蔡氏缓缓道,“若是能瞒得住,自然是该怎样就怎样。若是瞒不住……大不了就当没这件事发生好了。”

    可这样一来,白家的损失就大了。

    而且会成为上海滩的笑话。

    白修睿气得脸色通红,“这个玲珑,就不能安分些?”

    蔡氏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妹妹受了委屈,你不安慰也就罢了,怎么还教训起她来了?你若真疼她,早干什么去了?”

    白修睿被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唌

    蔡氏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是怪你。只是近来家里事多,你也多顾着家里吧。”

    白修睿闷闷地应了一声,可心里却被白玲珑的遭遇责怪大于同情。

    尤其是自己和曾铭伟有了矛盾,妹妹却只向着管家的人之后,他就知道这个妹妹多半是指望不上的。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毁了

    二房这边的气氛紧张,白蓉萱的心情也很复杂。贪

    前世她可没少受白玲珑的奚落和谩骂,那些话就像一把把利刃般刺在了她的心口,疼得她鲜血淋漓。

    可如今白玲珑落得如此下场,她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只是说不出的怅然。

    大概是因为有心事,陪闵老夫人用晚饭时,她也一直在走神。闵老夫人也是满怀心事,吃过饭便让她回去休息了。

    白蓉萱回到如意馆,草草洗漱后便躺了下来。

    她毫无睡意,翻来覆去折腾到了半夜。一会儿想到了前世的白玲珑,一会儿又想到了现在的她……

    白蓉萱的心里很不舒服。贪

    哪怕两人没有感情,可这种事任谁摊上,只怕都是毁天灭地一般的存在。

    尤其是白玲珑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彻底的毁了。

    第二天一早,白蓉萱便把周科叫了过来,“三房那边怎么样?”

    她很担心有人会管不住自己的嘴。

    周科道,“治少爷放心,咱们三房的人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白蓉萱道,“有劳你多盯着些。”贪

    周科自然应是。

    等周科走后,连翘又赶了过来,“老夫人的身子不大好,让您不用过去了。”

    白蓉萱担心地道,“老夫人怎么了?”

    连翘道,“连着两夜没有睡好,精神有些不济,已经请过大夫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吃一副汤药就好了。”

    白蓉萱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

    连翘笑着应了一声,由芳姑姑送了出去。

    一整个上午,白蓉萱都有些心神不宁,字也写得乱七八糟,还一不小心把墨汁甩到了自己的身上。大秀忙着为她找替换的衣裳,白蓉萱却落地瘫坐在椅子上。贪

    她这是怎么了?

    她一直不喜欢白玲珑,还以为她出事,最高兴的就会是她自己呢。

    可没想到,她却是这样的难受。

    或许是因为大家同为女子?

    白蓉萱搞不明白自己的情绪。

    吃过午饭,她原本准备浅眠一下补补觉,可刚准备躺下,外头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周科的声音,“治少爷呢?睡下了吗?”

    大秀在廊下道,“周管事什么事儿?治少爷才歇下。”贪

    周科很是为难。

    白蓉萱忙在屋内道,“我还没睡着。”说完便起身换了衣服。

    等她穿戴整齐,大秀将周科请到了偏厅。

    周科一脸惊慌地道,“治少爷,可不好了……大小姐的事不知被谁传出去了,如今外头都要议论呢。”

    “什么?”白蓉萱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周科道,“消息传得人尽皆知,根本就压不下去了。甚至连地方都说得一模一样,人人都传得有鼻子有眼,就算二房想要诡辩,怕是也难了。”

    白蓉萱道,“知道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吗?”贪

    周科摇了摇头,“越穿越多,去哪儿查去呢?”

    白蓉萱道,“二房知道了吗?”

    周科苦笑着道,“咱们都听到消息了,他们能不知道吗?”

    白蓉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过了片刻才缓缓道,“你这就去三房查,看看消息是不是从三房走漏出去的。”

    周科道,“来之前我已经自查过了,咱们的人压根就没出过门。”

    那就是说跟三房没关系了。

    白蓉萱道,“你派两个精明的人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大家都怎么说。”贪

    周科应了一声,快步转身而去。

    白蓉萱哪还有睡意,头疼的不得了。

    大秀道,“既然跟三房没什么关系,治少爷也不用犯愁,只让二房出面就是了。”

    白蓉萱喃喃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我只是……”

    吞吞吐吐说了半天,最终还是没了下文。

    她难道在心疼白玲珑吗?

    前世自己站在风雪中受寒受冻受白眼,她可从来没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贪

    白蓉萱想了想,对大秀道,“你去把嘉兴叫来。”

    大秀知道,她这是准备和六爷通消息,于是便将嘉兴找了过来。

    白蓉萱对他道,“你这就去找六叔,他的消息灵通,你去问问他白玲珑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都压住了,消息怎么会传出去呢?”

    嘉兴忍不住看了白蓉萱一眼。

    治少爷该不会是在怀疑六爷吧?

    他面色不改,痛快地答应下来,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白蓉萱又对大秀道,“我这心里有些发慌,心跳得特别快,你去给我端一杯凉水来吧。”贪

    大秀道,“越是这样越不能喝凉水,激着了怎么办?我去给您倒一杯温水。”

    白蓉萱喝了慢慢一辈子,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周科没一会儿便赶了回来,“治少爷,二老爷回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回来才奇怪呢。

    白蓉萱点了点头,心里却像是长草了似的,再也无法安宁。

    等到傍晚时分,嘉兴才来复命,“六爷一直在忙,我见了常管事。他对我说,大小姐的事是从黄浦江边传出来的,有可能是侵犯了大小姐的流氓地痞自己吹嘘着说出来的。”

    白蓉萱想也没想地道,“这不可能!做了这种事,怎么还敢大肆张扬。尤其得罪的是白家,他们难道不想活了?这时候想办法藏起来都不能,怎么会跳出来说这些?”贪

    嘉兴道,“常管事说,这件事的确有些奇怪,六爷那边也在安排人手查呢,只是现在传的人实在太多,想要追溯起源更是难上加难。常管事答应一有消息,就派人过来告知您一声。”

    连闵家都觉得困难,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白蓉萱总觉得这件事更像是故意为之,似乎有人在暗中想要挑起争端,让事态进一步升级。

    遣退嘉兴后,大秀问道,“治少爷,晚上了,小灶那边打发了婆子来问您想吃些什么?”

    白蓉萱摇了摇头,“我什么也吃不下。”

    大秀还要再劝,门房的小厮来报,“治少爷,外长房的朗少爷过来了。”

    估计也是听说了白玲珑的事,特意赶过来的。贪

    白蓉萱道,“请到立雪堂去,我在那边见他。”又对大秀道,“饭也在那边吃好了,让小灶煮点儿面条吧。”

    匆匆赶到立雪堂,不等白蓉萱站稳,白修朗便神情激动地道,“二房那边可出什么事情了吗?外头如今传着不好听的闲话,我得知之后,赶紧过来问问你。”

    白蓉萱道,“你什么也别问,回去对则大伯父只说‘置身事外’四个字,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白修朗倒吸了一口凉气。

    治哥这么说,已经等同于变相验证了外头的传言。

    他简直不敢相信,“二房有什么打算?”

    白蓉萱道,“我不知道,先前或许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安排,如今看来,怕是行不通了。”贪

    又或者,有人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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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枝寒介绍:
纸醉金迷的上海滩伴随着步步杀机,十里洋场繁华迷醉,重活一世的白蓉萱为了找出陷害母亲、杀害哥哥的凶手,迫不得已女扮男装回到祖宅寻找真相……北枝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枝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枝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