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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湊湊     北枝寒txt下载     北枝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一厢

    闵庭柯见她一副苦恼的模样,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脺

    她难道真觉得彭岛英俊?

    闵庭柯再看彭岛的眼神便变得十分犀利。

    彭屿察言观色,立刻察觉出了反常,他急忙将哥哥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最近可做了什么事儿?”

    还是得罪了闵庭柯,让他不快的事。

    彭岛被问得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彭屿也觉得按照哥哥的性格和脾气,别说得罪闵庭柯了,让他得罪人都不太可能。

    彭屿很是不解。脺

    他也来不及细想,拉着彭岛便匆匆告别离开了闵家。

    闵老夫人也准备带着白蓉萱和白修尧回去了,闵庭柯面无表情地将人送到了门口。

    闵老夫人立刻就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闵庭柯却故意转过身,对一旁的车夫吩咐起来。

    白蓉萱扶着闵老夫人上了马车。

    等闵庭柯回过身时,白蓉萱早就跟着钻进了车厢。

    这下他更加气恼,甩手便进了门,连句道别的话也没有说。脺

    白蓉萱在马车里等了半晌也不见闵庭柯的动静,她好奇地拉开车帘,低声问道,“六叔呢?”

    闵家的小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前笑着道,“内院有事叫他,六爷便进去了。”

    今日的确够他忙的了。

    白蓉萱没有多想。

    闵老夫人道,“咱们也回去吧。”她出来一天,早就有些累了。

    白蓉萱笑着应是。

    一路上白修尧和闵老夫人说着今日凤鸣馆的几出戏,愉悦之情溢于言表。闵老夫人道,“唱得的确不错,我这两年戏听得少,不曾想出了这么多新秀。”脺

    白修尧奉承道,“谁说不是呢!还是闵家有面子呀,连你程怀楠都来了。”

    闵老夫人笑呵呵地道,“早年他刚出徒我就见过了,没想到眨眼的工夫,他都已经收徒孙了。”

    白修尧道,“我说他怎么会特意给您来请安呢,原来是这样。”

    白蓉萱见两人说得热闹,好奇地问道,“程怀楠是什么人?”

    闵老夫人便轻声说道,“十年前也算红极一时的名角了,如今上了年纪嗓子不好,轻易不登台了,但调教出来的徒子徒孙却很争气,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白修尧在一旁道,“六哥可能不知道吧?这位程大家和一般唱戏的可不同,为人端正不说,行事也很稳妥,你看如今上海滩遍地都是戏园子,大的小的什么样的都有,可程大家却始终不开戏院,只专心教授弟子,只要是经他手调教出来的,就没有一个不红的,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而近两年程大家腿伤严重,轻易不怎么外出,更不登门给人表演了,要不我怎么说闵家的面子大呢?”

    这里头其实还有个缘故。脺

    当年程怀楠因为名气过大,抢了旁人的饭碗,被欺负胁迫,几乎无法立足,还是闵老夫人的父亲出面帮忙,才帮他平息了事端,也正因为如此,程怀楠对闵家心存感激,只要是闵家的事儿,他就没有一次不应承的。

    闵老夫人却不想再提这些陈年过往,而是向白蓉萱问道,“治哥,你今日怎么没来听戏?闵夫人一直念叨你呢。”

    白蓉萱道,“我和彭屿说了几句话。”

    闵老夫人道,“彭屿啊……他最近倒是老实得很。”

    白蓉萱道,“听说彭家在为彭大少爷的婚事奔走呢。”

    闵老夫人一怔,“是彭岛吗?那可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性格温和又内敛,要是能找个秉性温柔的女子做媳妇,日子肯定能过得不错,可要是娶了强势的媳妇就不好说了。”

    闵老夫人道,“我看他们兄弟俩,完全不一样呢。”脺

    闵老夫人笑着道,“谁说不是呢?那心眼子都被彭屿长去了,哪怕分一星半点儿给他哥,彭家也不至于急成这样啊。”

    白修尧道,“怎么感觉一晃神的工夫,但凡叫得上名字的人都开始谈婚论嫁了?”

    闵老夫人道,“这不是到年纪了吗?”她说到这里,故意道,“过一阵子,你六叔也该议亲了,刚刚闵夫人还拉着我说这件事呢。”

    白修尧没太往心里去。

    这毕竟是闵家的事儿,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插嘴置喙。

    闵老夫人见白蓉萱也没有吭声,便问道,“治哥,你说给你六叔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好?”

    白蓉萱没有多想,“这可不好说,起码得六叔喜欢的吧?”脺

    闵老夫人闻声一愣。

    她没想到白蓉萱会是如此的坦荡。

    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治哥和小六压根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闵老夫人追问道,“那你觉得,他喜欢什么样的?”

    白蓉萱怎么知道?

    她仔细想了想,“这我可说不出来,要不您和六叔好好商量商量?我看他挺有主意的,您不妨问问看。”

    那口气和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装假。脺

    闵老夫人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看来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闵庭柯那紧张的模样,她又怎么误会?

    难道……

    闵老夫人反应过来。

    难道竟然是小六一厢情愿的?

    想到这里,闵老夫人顿时别扭起来。脺

    小六有什么不好,治哥居然没看上。

    她细细打量了白蓉萱两眼,笑着问道,“你真这么想?”

    白蓉萱坦率地点了点头,“终身大事,总得是自己喜欢的才行啊。”

    闵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白修尧则笑嘻嘻地插嘴道,“六哥,你喜欢什么样的?”

    白蓉萱不自在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修尧道,“我看你说得头头是道,还以为你已经有心上人呢。她是哪里人?杭州的吗?”脺

    白蓉萱红着脸道,“你胡说什么呢?根本就没这回事,你别胡说八道了。”

    “没有就没有,你脸红什么?”白修尧笑得贱兮兮的,“可见是做贼心虚了。”

    “谁做贼了!”白蓉萱瞪了他一眼,“你这样捕风捉影,和外头那些说闲话的人有什么区别?”

    两个人斗着嘴,马车也停在了白家的大门口。

    回到栖子堂,闵老夫人才真正放松下来,“折腾了一小天,外头的天都黑了。”

    留守在家的藿香赶忙上前,“老夫人,灶上还留着火呢,您饿不饿,要不要再填点?”

    闵老夫人指着白蓉萱和白修尧道,“你问他们。”脺

    白蓉萱不怎么饿,倒是白修尧,笑着道,“不说也不觉得,经人一提,还真就有些饿了。”

    闵老夫人道,“那你想吃什么?”

    “也别麻烦了。”白修尧道,“让灶上煮点馄饨,老夫人也吃两个,好不好?”

    闵老夫人顺势答应了下来。

    藿香便快步出门安排去了。

第一千七百四十三章·不顺

    热气腾腾的馄饨很快便端上了桌,灶上还特意伴了几道爽口的小菜,另有则大太太送来的酱菜。

    白蓉萱原本不觉得饿,可那馄饨味道实在诱人,猪肉馅里还加了香菇和冬笋丁,又搁了干虾仁和瑶柱,吃着鲜香可口,白蓉萱一口气吃了一大碗。

    闵老夫人只吃了几句便放下了汤匙,等白蓉萱和白修尧吃完,她便让两人回去休息。

    白蓉萱和白修尧分开,径直回了如意馆。

    芳姑姑问起在闵家的见闻来。

    白蓉萱便简单说了两句,洗漱后便直接倒在了床上。

    可惜晚上吃得太多,肚子撑得很,她始终没什么睡意,干脆爬起来去了小书房。

    小圆替她点灯,“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我想给张小姐写封信。”白蓉萱道,“我自从来上海后,和她就没什么联系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按理说唐学茹都定了亲,张芸娘的婚事也该有着落了吧?

    不论前世今生,白蓉萱的朋友都不算多,而张芸娘大概是唯一一个能和她说到一起去的人了。

    白蓉萱提笔写起信来。

    想到张芸娘喜欢种花,她还特意吩咐小圆,“你明日去一趟三房,跟负责花草的下人要点儿花籽回来,我看燕栖阁前面甬道上的花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小圆立刻答应下来。

    白蓉萱干脆又给唐学茹和母亲各写了一封。

    在小书房一直待到深夜,芳姑姑才过来道,“治少爷,还不睡吗?”

    白蓉萱道,“就睡了。”

    白蓉萱将信装好,这才回了房间躺下。

    第二天,她将写好的信连带着要送给张芸娘的花籽以及捎回家的礼物一并包好交给了周科。

    她又问起王德全的病情来,“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周科道,“好多了,已经能正常说话了。”

    白蓉萱放心不下,又亲自去见了王德全。屋内还有郑醇服侍着,他见到来人,很是恭敬地起身行了一礼。

    王德全听到动静,也挣扎要起身。

    白蓉萱道,“安心躺着,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王德全惭愧地道,“帮不上治少爷的忙也就算了,还拖后腿添乱,我真是……”

    白蓉萱笑道,“千万别这么说,你只管安心养病就是了,我这边还指望你早点儿好起来,多帮我分担一些呢。何况如果证实你见到的人就是高安,咱们还得想办法和他对峙,而你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你可千万不能倒下,要不然就算把人抓到了,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王德全一听顿时精神了不少,“治少爷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不把事情搞清楚,我就是死也闭不上眼。”

    白蓉萱在他这里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出门前还特意对郑醇道,“王管事这里你多费点儿心,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周科说。”

    郑醇感激地应了一声。

    等白蓉萱走后,王德全这才激动地抓着郑醇的手道,“看着了没有?治少爷和当年的三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就这平易近人的好脾气,真是让人为他死了也甘愿。”

    郑醇道,“是啊,每次看到治少爷都能让我想到三爷。”

    王德全老泪纵横,“要是三爷活着该多好……”

    郑醇赶忙安慰道,“师父,您别说了,还是好好养病。刚刚治少爷不是才安稳了您吗?要您赶紧好起来,他还指望您多帮着分担呢。”

    王德全道,“我眼下就想知道当年三爷的死,到底和高安有没有关系,如果真是他……我非要亲手杀了他替三爷报仇不可!”

    郑醇道,“如果证实他和三爷的死有关,用不着您动手,治少爷就不会放过他的。”

    王德全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杀人偿命,我不能让治少爷担了这个骂名!我都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就算以命抵命,也是我的命我不值钱,何况要是没有三爷,哪有我的今天?只要能为三爷出一丁点儿力,都算我没有白活。”

    郑醇见他情绪激动,只好道,“您先养足了精神,到时候自有对策。”

    王德全越想越着急,问道,“长沙那头还没有消息吗?闵六爷派谁去的?”

    郑醇道,“好像是严峰和吴介。”

    王德全皱了皱眉,“严峰?他能行吗?那吴介更是青涩,还什么都不懂的。怎么没让常安走一趟?哎,当时应该让你也跟着去的。”

    显然是关心则乱。

    郑醇道,“师父放心,闵六爷是个极厉害的,他既然做了这样的安排,就一定有他的用意,您不用多想。”

    王德全却心烦意乱地道,“那高安也不简单,不会听到风声跑了吧?他又是如何在长沙站住脚的?这么多年销声匿迹,他可真厉害啊……”

    郑醇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等长沙那边的消息传回来时,已经是七天后了。

    跟严峰同行的闵家人憔悴地见了闵庭柯。

    闵庭柯这几天的心情很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眼见着小厮一身的风尘,他皱着眉头道,“你怎么也不洗漱洗漱,换件衣服再来?”

    小厮一愣,连忙道,“是,我这就退下去。”

    闵庭柯摆了摆手,“算了!是严峰让你回来的吗?可打听到什么了?”

    小厮点了点头,“是,的确是打听到了一些线索,严管事吩咐我赶紧回来复命。”

    闵庭柯打断他道,“行了,咱们这就去白家,见了治少爷你再开始说,免得我还要听两遍。”

    小厮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应了下来。

    闵庭柯便高声吩咐常安备车。

    这两天常安都快愁死了,自从闵夫人寿辰之后,闵庭柯便阴晴不定的,上一秒还好好的,可下一秒就会翻脸大怒。

    常安猜测这多半和白蓉萱有关。

    如今能影响六爷的人,也只有她了。

    他试探着询问闵庭柯要不要去白家做客,却被闵庭柯狠狠地斥责了一通。

    当时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看着很闲吗?闵家这么大的地方装不下我了还是怎么着?总往白家跑算怎么回事?”

    自那之后,常安便决口不敢再提白家两个字。

    今天是闵庭柯自己开的口,总不会再怪到他头上来了吧?

    常安赶忙出门吩咐。

    可等他走回来时,闵庭柯却皱着眉头问道,“你那么高兴做什么?很喜欢去白家吗?”

    常安要哭的心都有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常安连忙低头道,“我……我没有高兴……”

    闵庭柯立刻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高兴?你很不喜欢我去白家吗?”

    常安真想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我……小人不敢,我怎么敢左右六爷的意思呢?”

    闵庭柯更加得生气了。

第一千七百四十四章·打探

    闵庭柯忍不住道,“她最近在忙什么呢?”疗

    她?

    哪个她?

    常安一时语塞。

    闵庭柯差点儿抬脚直接将他踢出门。

    常安这才反应过来,“您是说治少爷啊?她最近没怎么出门,一直都待在家里呢。”

    闵庭柯更别扭了,“她就没托人来打听过我的消息吗?”

    常安摇了摇头,“没……没有……”疗

    闵庭柯的脸色顿时黑得像锅底。

    常安见状小声道,“六爷……那咱们还去白家吗?”

    “去!怎么不去?”闵庭柯气呼呼地道,“我正好看看她有什么可忙的。”

    常安逃也似的出门安排车子去了。

    得知闵庭柯到来消息的白蓉萱立刻便放下手里的活,兴高采烈地跑出去迎接。

    闵庭柯远远看到一脸笑容的她向自己跑过来,原本的那点儿不痛快瞬间烟消云散,他不自觉地弯起唇角,连声音都温柔了几分,“大热天的,你跑什么?也不怕摔着。”

    白蓉萱高兴地道,“六叔最近是不是很忙?”疗

    闵庭柯一怔。

    合着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生了气,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来?

    他觉得自己白生了这场气。

    闵庭柯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小气,只能顺着她的话道,“是啊,的确有些棘手的事。”

    白蓉萱点了点头,“那都解决完了吗?”

    闵庭柯混不在意地道,“哪里解决得过来?了却这个还有那个,只要活着,麻烦就会不断地来。”

    白蓉萱笑道,“或许这才是活着的乐趣?”疗

    闵庭柯看了她一眼,心中又是喜欢又是无奈。

    自己怎么会看上这么笨的家伙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去三房,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白蓉萱心中一凛,“可是长沙那头传来消息了?”

    闵庭柯道,“不错,你吩咐人将王德全也叫过来,正好让他也听一听。”

    白蓉萱答应下来,陪着他去了立雪堂,一进门便吩咐小厮道,“快去请了王管事到燕栖阁,就说六爷来了。”

    小厮飞奔而去。疗

    经过这几日的休养,王德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由郑醇扶着进了门,一见到闵庭柯和白蓉萱分左右坐在正首,他连忙请安行礼。白蓉萱不等他弯腰便急忙道,“您的身子才好些,就别讲究这些虚礼了,赶紧坐下。”

    王德全还是恭敬地行了礼,这才由郑醇扶着站在一旁,并没有坐。

    闵庭柯很是看不上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冷着脸道,“你们家治少爷让你坐,那是给你体面,你就好好地坐着就是了,这是什么意思?要和他对着干吗?以后家里的下人是你看你的脸色还是看他的吩咐行事?亏你还是三房的老人呢?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王德全被训斥得面红耳赤。

    自从白元裴去世之后,王德全一直守着三房的家业,行事稳妥,半点儿差错也不敢有,就是怕别人会说什么闲话,可没想到闵庭柯的一番指责,却直接戳在了他的胸口上。

    不过人家的话也没错,王德全这么做的确不合适。

    王德全立刻道,“是小人的错,治少爷千万别往心里去。”疗

    白蓉萱觉得闵庭柯太过严厉了些,便笑着道,“坐下来说话吧。”

    闵庭柯则冷冷地‘哼’了一声,“不但要坐下,还要扶好椅子,别被接下来要听到的话给吓着了。”

    王德全一愣,隐约猜到今日之事多半和高安有关。他紧张地道,“六爷……可是长沙那边……”

    闵庭柯不等他把话说完,便不耐烦地对常安吩咐道,“去把人叫进来吧。”

    常安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带了个闵家的小厮进来。

    这会儿他已经洗了脸,换了干净衣服,闵庭柯看他的目光便顺眼了几分,指着他道,“这是前些日子跟了严峰去长沙的人,今日才回来的,我怕你们着急,便直接把人带过来了。一会儿你们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他就是了。”

    闵家的小厮也很机灵,闻声连连点头,“是,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疗

    闵庭柯道,“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闵家小厮道,“我和严管事等人先到了长沙,那平江县只是个小县城,严管事担心骤然间去了这么多陌生人,会打草惊蛇,于是便将我们分成了几波,先后进了平江县。在长沙时,我们就曾暗中打探过这个高安的消息,他这会儿已经改换了名字,家里是做漆器生意的。”

    王德全听得全神贯注,一口气也不敢松。

    闵家小厮继续道,“我是跟严管事第一波进入的平江县,之后便在客栈安顿下来,严管事自称是从天津来的客商,想要在平江收购菜籽油。出发之前,严管事特意打扮了一番,不但在成衣铺子买了衣裳,还让我们都扮作他的下人。那客栈掌柜见他出手阔绰言之有物,自然不疑有他,不但主动推荐起了县城里做菜籽油的人家,还开了四间上房给我们。”

    闵庭柯听着,便向白蓉萱打趣道,“严峰祖籍天津,可也不算骗人。”

    原本正紧张着的白蓉萱闻声顿时放松了不少,“原来严管事是天津人啊!”

    闵家的小厮则缓缓道,“严管事并没有急着打听高安的事情,而是和客栈掌柜天南海北地胡扯了一番,最后才试探着说起高安的事情。原来这姓高的已经更名为李茂安,不但娶妻生子,生意做得还很不错呢。”疗

    王德全闻声大叫道,“没错!肯定是他!如果我没记错,高安的母亲便是姓李的。”

    闵庭柯瞪了他一眼,“你先听人把话说完。”

    闵家小厮道,“这个李茂安在平安县也算有点儿名头,听说他为人谦逊,又是个热心肠,谁家有事都愿意伸手帮忙,虽然是后迁居来的,但却很快便和当地人打成了一片。”

    闵庭柯不屑地道,“这种收买人心的销售端,也只能糊弄糊弄没见过世面的人。”

    闵家小厮道,“严管事怕问得太多引起掌柜的怀疑,便点到为止。不过后来我们从李家隔壁邻居嘴里,又探听了不少消息。严管事花钱买通了这户人家的一个婆子,据她说,李家从前宅子的主人惹上了官司,男主人被人陷害入狱后便没有活着出来,女主人变卖了家产,领着儿女回江家去了。李茂安李老爷搬过去也有十几年了,当时他家太太怀着身孕,只因人生地不熟,李老爷还特意带了礼物登门拜访请求照应,他们家老爷和太太见李老爷客气斯文,对他印象很好,不但介绍了稳婆,还答应不论有什么麻烦,都不会袖手旁观。因此两家一直当通家之好走动,李老爷家的大公子和他们家二公子年纪相仿,两位哥的关系也非常亲近。”

第一千七百四十五章·漆器

    王德全听得满脸震惊,“他……他还有孩子?”濵

    闵家小厮道,“是啊。”

    闵庭柯打断他的话,“这个婆子可还记得李家是什么时候搬迁过去的吗?”

    “记得!”闵家小厮说了出个时间,王德全听后脸色苍白地道,“正是三爷离世一个月后。”

    闵庭柯道,“也就是说,在白三爷去世之前,这个高安就已经娶妻,并且妻子还怀了身孕,要不然这月份也对不上。”

    王德全连连摇头,“不对不对,当时三爷在世,高安一直住在三房,从未听说他已经娶了妻子,如果这是真的,那他隐藏得也太深了。”

    闵庭柯道,“那可不一定,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可别觉得所有人都做不到。”

    王德全面如土灰,“六爷说的是,是我鼠目寸光了。”濵

    闵家小厮继续道,“李家就这样在平江县定居下来,一下人本性纯善,为人又乐善好施,因此没用上几年,便在县城里站稳了脚跟。那婆子听我们打听李家的事,还十分的好奇,幸亏严管事反应快,说我们想跟李家做点儿漆器生意,因担心他们家底太薄不把握所以才来打听的,那婆子听后拍着胸脯保证,只说李家是难得的好人家,做生意童叟无欺,整个平江县没有不知道的,让我们只管放心做生意就是了。”

    能让邻居家一个婆子都这样保证,看来这个高安的确手段高明。

    闵家小厮道,“严管事怕六爷在家等得着急,就让我先行回来送消息,他还带着人手继续在平安县打听。”

    闵庭柯问道,“那李家的漆器生意多是往哪里走的?”

    闵家小厮道,“也不往远销,只在长沙周边售卖。严管事还吩咐我去李家的漆器铺子买了两个。”他一边说,一边赶紧贴身的包袱中取出两个木器盒子恭敬地递了上来,“六爷请过目。”

    闵庭柯接在手里瞧了瞧,“还行,就是普通货色,没什么稀奇的地方。”说完又一人一个,分别交给了白蓉萱和王德全。

    王德全细细端详了一阵,“雕工很一般,漆上的也不均匀,看模样不像是成手师傅做的。”濵

    闵庭柯道,“李家在平江县才十几年的光景,想必当初开这间铺子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因此新雇佣的师父,能做成这样,也不错了。”

    王德全恍然大悟。

    白蓉萱拿在手里瞧了瞧,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她好奇地问道,“六叔,这盒子可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闵庭柯笑着摇了摇头,“盒子是死的,能有什么不对?据我所知,你们三房是不做漆器生意的,对吧?”

    王德全郑重地道,“是,三房的买卖里,没有漆器这一行。”

    “那就是了。”闵庭柯不屑地道,“这个高安既然从三房跑了出去,自然不想再和三房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不但改名换姓,甚至做了三房从不涉猎的漆器行当,就是怕将来有所牵扯。他用心如此之深,倒也是个不可小觑的人才。而且区区十几年,他就能将这种货色的玩意儿铺陈到长沙去,背后若是没有人相帮,能做得到吗?”

    白蓉萱听得一愣。濵

    王德全却是眼睛一亮,“六爷!您的意思是说……高安背后还有人?”

    闵庭柯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当初高安人在三房,他的妻子是谁在帮着照料安顿?他从重庆失踪后,又是如何与妻子接头,如何到了平江县?想必这都是早有谋划,平江县那种小地方,要不是你这次刚好撞见了他,再过十几年,大家再老一些,音容样貌大变,即便走在路上,只怕你也不敢认了吧?”

    王德全心中大骇。

    可不就是这样吗?

    难道是三爷在天有灵,这才让他撞上了高安?

    王德全老泪纵横。

    闵庭柯厌烦地白了他一眼,“你先别忙着哭,我还有话要问你呢。那平江县的一个小宅子,价格虽然不高,但也不是普通人负担得起的。高安既然买得起,手里必然存了不少钱,他当时在三房的月例是多少?”濵

    王德全回想了半晌,“一个月也就几两银子,就算不吃不喝,也不够买房子用的呀!”

    闵庭柯道,“那就是说,他手里一定有笔你不知晓的钱。”

    说不定还是帮某人做了事后得到的报酬。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有人帮高安照顾妻子,在他害死白元裴后,又帮他找到了落脚的地方,给他钱财,助他改名换姓重新开始。

    这个人……可真不简单啊!

    闵庭柯没有点明,低声道,“这还是第一波消息,你们也不用急,且等严峰那头再送回消息后,我们再商议该怎么做。”濵

    白蓉萱这会儿心乱如麻,一时没了主意。

    王德全见状只好道,“还请闵六爷帮助我家治少爷,务必要抓住高安小贼,追问当年三爷的死因。”

    闵庭柯道,“就算你不说,这件事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事情说得差不多了,王德全又万分激动,白蓉萱便吩咐郑醇将他送回去休养。

    等人走后,白蓉萱才小声道,“六叔,这个高安背后一定有人相助,你说会不会是二房?”

    闵庭柯见她也已想通,便不再隐瞒,“有这个可能,但没有证据之前,你先不要胡思乱想。”

    白蓉萱却咬着牙道,“可除了二房,我实在想不到还会是谁?”濵

    当初白老太爷心目中最合适的接班人便是白元裴,不除了他,这份家业怎么也轮不到二房的头上。

    于是他们就……

    白蓉萱简直不敢往下想。

    闵庭柯道,“你听我的,什么都不要想,不论是谁,如果你父亲的死真的另有缘故,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相不相信我?”

    白蓉萱含着泪点头,“除了你,我也没人可信了。”

    闵庭柯笑了笑,“这不就是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找出真相的。只是时过境迁,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想要追查,只怕会费些工夫,你且不要着急,要沉得住气才行。”

    白蓉萱轻轻答应下来,“我不会轻举妄动,打草惊蛇的。”濵

    闵庭柯想了想,又道,“你知道长沙的苗家吗?”

    白蓉萱道,“我知道,王管事曾经和我说过。”

    闵庭柯道,“苗家是长沙当地最大的家族,如果需要的话,我可能会请苗家出面帮忙。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少,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这个办法的,只是事先跟你说一声。”

    事情既然交给闵庭柯,白蓉萱自然全心全意地相信他才是,“六叔看着安排就是。”

第一千七百四十六章·惩治

    对于这样毫无保留地信任,闵庭柯只觉得浑身舒畅,干劲十足,他立刻保证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个结果的。”灼

    白蓉萱却只觉得寒冷无比,忍不住抱紧了胳膊。

    闵庭柯见状问道,“怎么了?”

    白蓉萱像只受了伤的小兔子,泪眼蒙眬地望着他道,“六叔……如果我父亲……真是被人害死的,那该怎么办?”

    闵庭柯道,“你想怎么办?”

    白蓉萱茫然地道,“我……我不知道……”

    她现在整个心都是乱的。

    闵庭柯则一脸平静地问道,“你想不想报仇?”灼

    报仇?

    白蓉萱不解地道,“怎么报仇?”

    闵庭柯道,“那要看你怎么想了,或是搞得对方家破人亡以命抵命,或是交给警察厅,不但让他身败名裂,更要为当年的事承担责任。不论如何,我总是帮着你的。”

    白蓉萱心中大定,神情茫然地道,“我只是搞不懂,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们居然要动手杀人呢?”

    如果父亲的死真的另有隐情,母亲那边又要如何安抚呢?是瞒着她,还是……

    白蓉萱纠结不已,全然没了主意。

    闵庭柯道,“我能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好在也不用你马上做出决定,你先冷静下来,咱们慢慢商量着办就行了。”灼

    他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白蓉萱的手。

    白蓉萱浑身冰冷,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就仿佛在大海上漂泊了数日,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因此她非但没有甩开,反而牢牢抓住了闵庭柯的手,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预想,白蓉萱觉得自己根本就无力掌控。

    难怪母亲一直不想她回到白家来。

    复杂的白家就宛如一张深渊大口,好像随时都能将她吞进去一般。

    幸好……

    幸好还有六叔在。灼

    她总能在危急关头,拉自己一把。

    白蓉萱感激不已,流着泪道,“六叔……”

    闵庭柯见她泪眼萌萌,心疼地道,“好好的怎么还哭了?我不是答应要帮你了吗?”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女孩子的眼泪,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闵庭柯赶紧抽回了手,皱着眉头望了过去。

    进门的是周科,他紧张地道,“治少爷,王管事一回到房间就晕倒了,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灼

    白蓉萱回过神来,“怎么会晕倒呢?有没有摔着?”

    周科道,“幸好郑醇就在跟前儿,因此没什么大碍。”

    王德全毕竟上了年纪,得知高安的下落后,一时竟激动得晕厥过去。

    白蓉萱起身就要去探望。

    闵庭柯道,“你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什么用?”

    他不悦地盯着周科道,“这么点儿小事,也至于让治哥知道吗?你们三房是没有管事还是没有跑腿的?现如今情况未明,你们就没想过治哥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吗?还要用这种事打扰他?”

    周科冷汗淋淋。灼

    闵庭柯‘哼’了一声,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走了个陶清,原本看你还算机灵,没想到也是个废物东西!你让治哥去了做什么?替王德全把脉开药方吗?还是坐在床边温言细语地安慰几句?这是三房从前就有的规矩,还是你们这会儿现立下的?古往今来,还没见过哪家的主子动不动就往下人房里跑的呢?还是在你眼里……王德全才是主子,治哥反而无足轻重了?”

    周科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六爷……我不是……这不是这个意思!”

    这些年三房的家业在外长房手里照顾,他们这些三房的人也很不好过,要不是王德全多多照应,周科和郑醇等人,早就不知道什么德行了。也因此,他们对王德全非常看重,将他看成了亦师亦父的人,听说他有事,当然便会紧张了。

    可经闵庭柯这么一说,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原来在他心里,果然王德全比治少爷更加重要吗?

    闵庭柯冷冷地道,“你最好精神一点儿,知道手里端的是谁家的饭碗!这个大管事你要是不想做,随时都可以走人,看看出了白家,你是个什么东西!”

    周科脸色惨白,“我错了,还请六爷和治少爷见谅。”灼

    白蓉萱嘴唇微翕,想要帮忙说话,却被闵庭柯喝止住了,“攘外必先安内,三房院子里都是乱糟糟的,还想做成什么大事?”

    白蓉萱心中一动,果然不敢再说。

    闵庭柯指着周科道,“别看治哥年轻,但该有的规矩却不能乱,否则以后如何能服众?今日我就代他惩治,革你三个月的月例,你自己去账房,以后三房的下人要是再这么没规没矩,什么话都往治哥这里传,直接将人撵出去,永不录用。周科,你可有话说?”

    周科道,“没有,我领罚!”

    闵庭柯瞪了他一眼,“滚!”

    周科吓得仓皇而逃。

    闵庭柯这才松了口气,对白蓉萱道,“我能理解王德全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但有些事,却不能睁只眼闭一只眼。无规矩不成方圆,为人亲和是好事,但该你做决断的时候,却千万不能心软。否则长此以往,你就镇不住底下的人了。”灼

    白蓉萱虚心受教,“我……我知道了。”

    经闵庭柯这样一震慑,三房的下人果然都谨慎了起来,行事也更加小心了。

    闵庭柯又叮嘱了她几句,这才道,“咱们去见过我姑姑,然后我就走了。”

    白蓉萱道,“这么急?留着吃过饭再走吧。”

    闵庭柯笑道,“我还有别的事呢。”

    两人去见了闵老夫人。

    闵老夫人见他们同进同出的,这心里就更犯嘀咕了,意有所指地笑着道,“小六,你来家里,不第一时间来见我,反而跑去了三房,这是和治哥躲起来说什么悄悄话去了?”灼

    闵庭柯笑嘻嘻地道,“既然是悄悄话,当然不能给旁人知道,姑姑就别打听了。”

    闵老夫人更加紧张,转而问起了白蓉萱,“治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白蓉萱强撑起精神道,“没有,什么事儿都没有。”

    欲盖弥彰!

    这治哥还真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

    闵老夫人还要再问,闵庭柯打断道,“姑姑,我那边还有别的事,就不久坐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儿,随时打发人告诉我就行。”

    走得这么急?灼

    看来是专程找治哥来的。

    闵老夫人心下奇怪,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她点了点头,故意让易嬷嬷送客。

    白蓉萱正要起身,闵庭柯便一把将她按住,“算了,你留在这儿陪我姑姑说话。”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当年

    换做往日,白蓉萱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将他送出门去的,可今日她心烦意乱,神情恍惚,闻声便没有多动,脸色也白得难看。裣

    闵老夫人见状,就更加不解了,她低声问道,“治哥,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白蓉萱一怔,顺着她的话道,“头有些疼,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闵老夫人便道,“那你赶紧回房歇着,不用陪我了。”

    白蓉萱觉得此刻就算留下,只怕也说不了几句话,便起身道,“多谢老夫人,那我就先回去了。”

    闵老夫人点了点头,白蓉萱头重脚轻地走出了门。

    刺眼的阳光明晃晃地落下,白蓉萱只觉得天旋地转,要不是大秀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她,只怕她早就摔倒在地上了。

    白蓉萱在大秀的搀扶下回了如意馆。裣

    闵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心下更是暗暗吃惊。等易嬷嬷回来后,她便问道,“走了?”

    易嬷嬷笑着道,“六爷坐车离开了。”

    闵老夫人道,“可说了什么没有?”

    易嬷嬷一愣,“没有,什么都没说,只说天气越来越热了,要是缺冰只管开口,他那边还存了不少。”

    闵老夫人思索了半晌,“想办法打听打听,看看这两人在三房都说了什么?”

    易嬷嬷大惊失色,“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闵老夫人道,“不问个清楚,我这心里总是不安。三房不是有闵家的人吗?你去打听打听看。”裣

    易嬷嬷不敢多说,轻声应了下来。

    而白蓉萱回到如意馆后,便头重脚轻地栽倒在了床上,芳姑姑见她脸色苍白,顿时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快,快帮治少爷把外衣脱了!”

    说完,她便要伸手去解白蓉萱的衣扣。

    大秀却比她出手更快,“我来吧,姑姑还是去找些解暑的药来,别是中暑了。”

    芳姑姑道,“好,我这就去找。”

    如意馆的人风风火火地忙了起来。

    白蓉萱躺在床上,只觉得头疼得要命。裣

    如果父亲的死真的并非意外,那么这个阴谋又为何始终没有被戳破呢?不是说白老太爷非常的厉害吗?

    他难道就没看出这里面的破绽?

    而父亲的死因又到底是什么呢?

    白蓉萱心烦意乱,整个人如在火坑中翻滚一般。

    芳姑姑很快便熬好了祛暑的汤药,大秀也服侍着白蓉萱宽了外套躺在床上。

    芳姑姑没有进内室,而是将汤药交给了小秀,“我就守在门口,有什么需要只管说。”

    小秀连忙答应了。裣

    小秀端着汤药走到床边,“治少爷,您喝两口吧?”

    白蓉萱木然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儿,你放在一边吧。”

    她就这样在床上躺到傍晚,大秀进来道,“治少爷,您晚上想吃什么?”

    白蓉萱哪有胃口?

    她思来想去的,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胡冠仁。

    他是服侍过祖父的人,当年父亲去世时,他也一定在,会不会知道什么内幕呢?

    白蓉萱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快!快给我找件衣服!”裣

    大秀和小秀连忙帮她穿戴争气,白蓉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直奔胡管事的住所。

    夜幕降临,胡管事正优哉游哉地躺在摇椅上喝着茶哼着小曲。

    小胡管事听到敲门声还愣了半晌,“这么晚了,会是谁?”

    胡管事笑道,“不论是谁,你得先把门开开呀,没有拒人于门外的道理。”

    小胡管事前去打开了门,见到来人是白蓉萱后,他诧异地道,“治少爷,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白蓉萱一脸焦急地道,“胡管事呢?睡下了没?”

    院内传来胡管事的声音,“还醒着,治少爷请进来说话。”裣

    白蓉萱快步走到了院内。

    胡管事从摇椅上站了起来,笑呵呵地道,“治少爷许久没来了,快重新沏壶茶送来。”

    白蓉萱道,“不用不用,我跟您说几句话就走。”

    胡管事脸色微变,“那就坐着说吧。”

    白蓉萱也不推辞,坐下来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胡管事,当初我父亲的丧事,您可帮着料理了?”

    胡管事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到这个,诧异地和小胡管事交换了个视线,“您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白蓉萱道,“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了,想着您是家里的老人,说不定知道一些往事。”裣

    胡管事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道,“当时我的确已经在府中了,也参与了三爷的丧事,不知治少爷想知道些什么?”

    白蓉萱道,“当初去重庆接回我父亲尸骨的人都有谁,您还记得吗?”

    胡管事道,“我当然记得。二房的德老爷,还有外长房的则老爷,外二房的恒老爷、明老爷亲自去的。”

    去了这么多人?

    白蓉萱道,“那尸骨回来后,直接便入棺了吗?”

    胡管事想了想,“德老爷他们回来时,三爷的尸骨已经入棺了。而且担心老太爷见了会受不了,所以一直到出殡当天,都没有让他看上一眼。”

    也就是说,除了去重庆的这些人外,白家的亲近只在出殡当天见过父亲的尸骨。裣

    难道这里头存在着什么猫腻?

    白蓉萱道,“那老太爷见到我父亲的尸骨后,可有什么表现吗?”

    如果尸骨真的存在问题,白老太爷不可能看不出来。

    胡管事道,“自然是伤心欲绝,要靠几个人搀扶才能勉强走路。三爷……毕竟是老太爷的心头肉,又是幼子,老太爷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心情可想而知。”

    似乎是想到了当年的场景,胡管事平淡的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唏嘘。

    只是伤心吗?

    白蓉萱继续问道,“当时我母亲可在场?”裣

    胡管事道,“这……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他看向了小胡管事。

    小胡管事道,“三太太原本是在场的,可后来受不了刺激晕倒过去,她又怀着身孕,老太爷担心她的身体,便派人送回了三房,因此出殡的时候三太太便没有赶上。当时治少爷也小,是外二房的磊少爷帮着摔的丧盆。”

    母亲并不在场,难怪她什么都不知道。

    白蓉萱暗暗点头。

    胡管事道,“治少爷可是听到了什么?”

    白蓉萱一愣,没想到他反应如此之快。不过父亲的死尚未有定论,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白蓉萱强装镇定,“没有,就是昨晚梦到了父亲……”裣

    胡管事‘哦’了一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治少爷别乱想。三爷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如今成材成器,也只会觉得高兴的。”

    白蓉萱笑着敷衍了几句,随即便提出了告辞。

    胡管事吩咐小胡管事代自己送客。

    等送完了人,小胡管事快步走回来道,“您看……”

    胡管事点了点头,“治少爷……应该是查出什么来了。”

第一千七百四十八章·动作

    小胡管事道,“那您看,咱们这边可要有什么动作吗?”兠

    胡管事微微一笑,“现在就安排起来未免为时过早,先等等看,别暴露得太早了。”

    小胡管事担心地道,“可治少爷和闵家的关系您也知道,就怕事情最后牵扯得太多,让人难以掌控。”

    胡管事想了想,“闵家既然没有恶意,咱们也就不要多事了。”

    小胡管事不敢再说,低声答应下来。

    白蓉萱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如意馆。

    她此刻心烦意乱,神思不宁,已经无法冷静下来了。

    父亲的死,疑点太多了!兠

    可接下来,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白蓉萱一夜未眠,苦恼至极。

    就这样纠结了几日,白元宏亲自上门来接儿子回家。他先去感谢了闵老夫人,“孩子在您这儿住着,添了不少的麻烦,又能得您的指点,可谓是受益终身的事。”

    闵老夫人笑着道,“快别这么说。尧哥这孩子活泼可爱,有他在这边,我也多个说话的人。回头他若是要来,你只管送过来就是了。”

    白元宏答应下来,这才退出去见了白蓉萱。

    白蓉萱强撑起精神接待他。

    面对自己的晚辈,白元宏便轻松了许多,“你大伯父已经从天津回来了,让你这两日找个时间上门吃饭,他还有话要对你说呢。”兠

    白蓉萱笑着点了点头。

    白元宏喝了一杯茶,这才带着白修尧离开。

    临行前白修尧依依不舍,叮嘱白蓉萱早些去外长房。

    白元宏苦笑着道,“这才在外面住了几天,心就野了,要是再这么放纵下去,你怕是连家也不想回了。”

    揪着白修尧走了。

    突然少了一个人,白蓉萱还有些不适应起来。她打发小秀去问问王德全的情况。自从那日闵庭柯发了一顿火之后,三房便无人再敢将王德全的情况报到她这里来了。

    小秀很快便跑了回来,“王管事好多了,也能坐起来吃饭了,见我去探望他,他还一个劲儿地叮嘱我告诉您,让您不要着急,他马上就会好起来的,回头还用得上他呢。”兠

    白蓉萱这才放下心来。

    隔了一天,白蓉萱便登门去了外长房。

    则大太太知道她来,不但亲自迎接,还热络地道,“怎么样?我送你的酱菜吃了没有?”

    白蓉萱笑着道,“吃了。”

    则大太太见她精神不怎么好,关心地问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白蓉萱这几日一直没精打采的,满心都在想着父亲之死。眼见着则大太太慈爱的目光,她猛地想起,当初则大伯父也一同去了重庆,他会不会知道什么呢?

    自己要不要问问看?兠

    白蓉萱犹豫着被则大太太送去了前厅。

    白元则坐在正首,正在训斥着弟弟白元智,“前脚才到家,你后脚又要出门?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在家,你这次要是赶走,我就把你的家当全都扔到大街上,以后你也不用回来了,咱们两不相见,正好都轻松些。”

    白元智不满地道,“大哥怎么这样啊?原本跟着去天津就耽误了我不少事儿,我这都是提前约好的。”

    白元则道,“跟谁约好的?你那些狐朋狗友,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白元智道,“话可不是这样活,交友贵在以诚相待,他们对我好就行了呗。”

    白元则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好则大太太领着白蓉萱走了进来。兠

    则大太太见状连忙笑道,“你们兄弟俩大眼瞪小眼的,这又怎么了?”

    白元则冷‘哼’一声,“从今日起,不许再给他一分钱花,他愿意走,也只管放他去就是了。我倒要看看,手里没有钱,他身边还有没有这些前呼后拥的朋友?”

    白元智不屑地道,“你这手段也太拙劣了些。大哥只管放心,就算没有钱,朋友依旧是朋友。”说完,他瞄了白蓉萱一眼,一脸嫌弃地道,“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白蓉萱被问得一愣。

    白元则高声道,“你能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

    白元智道,“反正这次我是一定要出门的,失信于人,以后谁还愿意跟我玩啊?”

    白元则冷冷地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这次出去,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我这个人向来言出必践,你若不信,只管试试。”兠

    白元智当然知道哥哥的脾气,他鼓着腮帮子,非常地生气。

    则大太太连忙从中说和,“哎哟,你们两个可真行,当着治哥的面,这是干什么呢?也不让孩子坐下,难道就让他看着你们两个争执不成?吓得治哥以后都不敢登门了。”

    白元则脸色微缓,瞪了白元智一眼,“他在晚辈面前都不怕丢脸,我还怕什么?”

    白元智二话不说,气呼呼地扭头就走了。

    白元则高声道,“来人!三爷今日要出门,就立刻安排人把他的东西都打包丢出去!”

    白元智头也不回。

    则大太太真是没办法,埋怨地道,“你可真是的,他才回来,就算出去轻松轻松有什么大不了?”兠

    白元则道,“他有今天,就是被惯出来的!爹妈活着的时候爹妈捧着,爹妈没了,你和我也不忍对他太过严厉,这才养成了他这浪荡的性子。此刻要是再不加以约束,难道等你我没了,让朗哥去管他不成?有这么个叔叔在上头压着,你让朗哥如何行事?”

    则大太太知道丈夫说得对,沉默地没有再开口。

    白元则这才对白蓉萱温声细语地道,“让治哥也跟着看笑话了,快坐下吧。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让你大伯母张罗一桌好菜。”

    白蓉萱应了一声,“怎么不见四哥?”

    白元则道,“我有事情交代他去办,一大早就出门了,不过午饭时应该能赶回来。”

    白蓉萱点点头,“您这次去天津,一切都顺利吗?”

    白元则笑着道,“很顺利,那头被闵六爷打点得十分规矩,上上下下行事自有章法。我也亲自去看了织布局,那洋人的机器果然巧妙,一人一台机器,一日便可产十几匹布,这在从前,简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兠

    他一副非常满意的模样。

    有些事,不亲眼见到,总是很难放心。

    当初让外长房入股机器织布局也是白蓉萱的主意,白元则高兴,她也跟着高兴。

    白蓉萱道,“那就好。”

    白元则道,“或许是听说了消息,邱家还特意派了管事来见我,说是奉了二少奶奶的吩咐。我打听了一下,原来邱家的二少奶奶和你还带着亲戚。”

    邱家二少奶奶就是董玉泺。

    白蓉萱道,“是,她是我姨母家的姐姐。”兠

    白元则道,“邱家在天津举足轻重,有这样的姻亲帮衬,对你和三房都有好处。”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深意

    白蓉萱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可她从来也不曾觊觎过家业。

    她所求所想,无非是找到害死哥哥的凶手罢了。

    如今……又多了一件——查明父亲的真正死因。

    想到这里,白蓉萱便犹豫着要不要当面问询一番。

    白元则察言观色,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麻烦。他便向一旁的则大太太使了个眼色,“治哥留在这里吃饭,你也不去安排安排?”

    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则大太太自然明白丈夫的用意,她立刻道,“我正要走呢,你催什么?”

    说完便笑着对白蓉萱道,“安心和你大伯父说话,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我去灶上瞧瞧。”

    不等白蓉萱反应,她已经快步出了门。

    这下厅堂内便只剩下白蓉萱和白元则二人了。

    白元则开门见山地道,“治哥,你可是遇到麻烦了?”

    白蓉萱想了想,索性直接问道,“大伯父,您还记得当初去重庆迎回我父亲尸骨时的场景吗?”

    白元则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她会提到这个。

    他震惊地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些了?”

    白蓉萱道,“我就是好奇。”

    白元则却觉得并非‘好奇’这么简单。他低声问道,“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他有这样的想法也在所难免。毕竟白蓉萱年轻,涉世不深,万一有人拿白元裴当年的死到他面前说三道四,自然会让孩子胡思乱想,若是被有心人带偏,甚至是嫁祸到谁的头上,以治哥年轻气盛,说不定会什么也不想的报复回去。

    那就牵扯得太多了。

    白蓉萱摇了摇头,“没人对我说什么,我就是梦到了父亲。”

    她再次搬出了这个屡试不爽的借口。

    白元则见她模样真诚,的确不像是撒谎,便沉声道,“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但当时的事我却记得清清楚楚,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似的。”

    白蓉萱听后急忙问道,“那当年的场景到底如何?”

    白元则叹了口气,“上海这头接到消息的时候,你父亲已经去世七天了,老太爷急火攻心,吐了好大一摊血。后来便由我和元德、元恒和元明领着人手去了重庆。路上又耽误了不少工夫,等我们赶到时,重庆那头的掌柜已经替元裴收敛好了。”

    收敛好了?

    白蓉萱焦急地问道,“那您可见到我父亲的模样了?”

    白元则点了点头,“见到了。”

    可有什么不妥?

    白蓉萱差点儿就要问出口,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这样直截了当地问,白元则一定会察觉出异样来,说不定什么都不会告诉她的。

    白蓉萱忍耐下来,声音颤抖地问道,“我父亲……怎么样?”

    似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白元则沉声道,“死相安详,应该没受到什么痛苦。”

    白蓉萱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白元则道,“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你父亲走得太早了些,但好在你已成年,接手家业,你父亲在天有灵,也该欣慰。”

    白蓉萱擦着泪道,“是,我知道。”

    白元则怕她伤感,故意转了话题道,“姚家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白蓉萱道,“听说了。”

    白元则道,“姚家到今天还没有办丧事,可见是另有安排,我听说姚家疑心闵家报复,正在暗中调查,你要不要提醒闵六爷两句?”

    疑心闵家?

    白蓉萱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姚家的想法。

    当初六安寺的围歼一事,虽然外界并不知道姚家也有参与,但闵庭柯却是心知肚明,姚家更是做贼心虚,如今姚家大少爷出事,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闵家了。

    可这件事如果真是闵庭柯做的,他大可以做得更高明一些。

    怎么会如此地明目张胆,给人留下话柄呢?

    白蓉萱信心十足地道,“这件事不是闵家做的。”

    白元则苦笑着道,“傻孩子,有些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可外人不一定知道啊?就怕有人借机生事,想要将脏水泼到闵家头上去。”

    白蓉萱一怔。

    有人想搅浑上海滩的水,引起世家纷争吗?

    她顿时心中一凛,正色道,“大伯父放心,我会着急跟六叔说一句的。”

    白元则点了点头。

    等到了午饭时间,白修朗并未赶回来,连白修尧也没有出现。

    则大太太解释道,“尧哥去元家玩了,估计是留在那边用饭了。”

    这两人,气来得快,好得也快。

    白蓉萱陪白元则吃过了午饭,便既提出告辞。

    白元则道,“我这两日还要去拜会闵六爷,到时候你要是有时间,也跟着一起去。”

    应该是要说说天津之行的收获吧?

    白蓉萱答应下来,离开了外长房。

    等人走后,白元则这才沉声对则大太太道,“治哥向我问起了元裴死时的场景。”

    则大太太一愣,“什么?他怎么会提起旧事呢?”

    白元则道,“你说……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则大太太心中一慌,“不会吧?他才多大的年纪,回上海也没多久,是不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白元则道,“你别忘了,治哥身边还有个闵庭柯呢!”

    则大太太道,“可这件事与闵家有什么关系?他为何要对治哥提起这些?”

    白元则沉默不语。

    则大太太则激动地道,“要是治哥真要旧事重提,老爷打算怎么办?”

    白元则道,“我还没有想好。”

    则大太太不敢多说,站在一旁叹气。

    白蓉萱若有所思地坐在马车里,满脑子想的都是白元则刚刚的话。

    马车走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是白家的马车吧?车上坐的是谁?”

    白蓉萱立刻反应过来,居然遇到了管泊舟。

    她赶忙拉开车帘,“是我。”

    管泊舟笑呵呵地道,“我就猜到是你,这是做什么去?”

    白蓉萱道,“去了趟外长房,这会儿正要回家去呢。”

    管泊舟点了点头,“我要去见从筠和周郴,就是我的两个朋友。”

    白蓉萱道,“你最近怎么样?”

    管泊舟苦笑道,“就还是老样子呗。”

    不知为什么,白蓉萱忽然想到了闵庭柯对他的评价。

    性格软弱,自己想要的不敢争取,只等着天上掉馅饼……

    她连忙收敛心神,“既然有约,你就快去吧,等改日我们约了一起去戴霞的学校看看。”

    管泊舟道了声‘好’,又不免有些失落。

    白蓉萱微微一笑,“那我先走了。”

    管泊舟只好让在了一边,他本想开口挽留,可又不知说什么好,

    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家的马车从自己面前驶远了。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心意

    管泊舟直到见了郁从筠和周郴两人还有些心不在焉的。綄

    周郴见状不解地道,“泊舟,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郁从筠则在一旁坏笑着道,“这还用说吗?肯定又被白家那位脾气不好的大小姐折磨够呛。哎,也不知道你上辈子做错了什么,怎么就被她给缠上了呢?”

    管泊舟道,“你别胡说,与旁人都没关系。”

    郁从筠却紧追不舍地问道,“泊舟,这里没有外人,你只管与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那个白玲珑?”

    管泊舟道,“我和她只是朋友罢了,完全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郁从筠道,“我就没见过比她脸皮更厚的人了,亏她还是个女人呢,泊舟拒绝的话不止说了一次,可她就像是听不到似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郴正色道,“事关女子的名声,你可不要胡言乱语,这种事情,可不是你我能评价的。”綄

    郁从筠道,“我就是看不惯罢了。”

    周郴摇了摇头,对管泊舟道,“家里对你的安排到底怎么样了?你看我和从筠,都已经工作很久了,你这还没有消息呢,总不能一直磋磨时光吧?”

    提起这个管泊舟就犯愁。

    郁从筠却道,“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泊舟是什么身份,他的工作还用为难吗?还不是曾代总理一句话的事儿,单看泊舟想往哪里走了。”说到这里,他不无艳羡地道,“泊舟,你将来上任时,把我和阿郴也一并带上吧,咱们打虎亲兄弟,总比那些不认不识的强些。我们两个在你手下,也能轻松点儿。”

    管泊舟诧异地问道,“怎么?你们现在做得不开心吗?”

    郁从筠苦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们两个在人手底下做事,能开心得了吗?大大小小,每天麻烦的事儿不断,想想就觉得头疼。”

    周郴道,“如今这样的世道,你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就很不容易了,还敢挑三拣四吗?”綄

    郁从筠道,“再这么下去,我怕是要英年早逝了。”

    他唠唠叨叨地说起了上峰的不是。

    管泊舟又沉默了下来,满脑袋想的都是白蓉萱。

    看她的样子……似乎在白家生活得很好,也不知道她哥哥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周郴看到管泊舟走神,便示意郁从筠不要说了。

    郁从筠见状只觉得奇怪,想要开口询问,又被周郴用眼神制止了。

    有些话,还是不要乱打听的好。綄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管泊舟总算察觉出了异样,回神道,“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郁从筠道,“说?说什么?就算说了,你也听不进去。”

    老成稳重的周郴则道,“泊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

    那的确是有的。

    可事关白蓉萱,又藏着一层身份上的秘密,这让管泊舟如何启齿呢?綄

    郁从筠瞥了他一眼,忽然问道,“泊舟,你是不是瞧中了哪家的小姐,有心上人了?”

    管泊舟面色一红,却没有反驳。

    真的有!

    郁从筠瞪大眼睛,“快说快说!是谁家的小姐,比那白玲珑还要优秀吗?”

    是谁……那便不能说了。

    管泊舟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周郴见他这样,不免有些担心。难道对方竟是个不能提的?綄

    若真如此,只怕管泊舟的感情要比工作更加坎坷了。

    他暗暗叹气。

    郁从筠却看热闹不怕事儿大,“该不会是苏家三姐妹中的一个吧?我就说吗,这三个人每次看了你,都是媚眼如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你看中了哪一个?说出来听听嘛。”

    管泊舟无语地道,“你能不能不要乱点鸳鸯谱?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苏家三姐妹有联系了?”

    郁从筠道,“不是苏家的人,那会是谁?难道是顾家?听说他们家的小姐才情都很不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要是真娶回来一个,那就捡到宝了,肯定有话说。”

    管泊舟懒得理他。

    郁从筠却不肯放不过他,又提了好几户人家。綄

    管泊舟就差把耳朵捂住了。

    周郴见状只好出面道,“行了,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什么话都被你说了,还让我和泊舟说什么?”

    郁从筠这才依依不舍地住口,“我这不是好奇吗?”

    周郴道,“你还是把自己的事情理清楚吧,据说你父亲也开始催你的婚事了?”

    提起这个,郁从筠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管泊舟道,“怎么?郁伯父要给从筠安排婚事了?”

    周郴叹了口气,道,“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郁伯父不想让他还像个孩子似的无拘无束,前些日子南京那头来电,催郁伯父赶紧把他的婚事定下来。”綄

    郁家老家在南京。

    管泊舟点了点头,“有合适的人家吗?”

    郁从筠不爽地道,“正因为没有,这才觉得烦恼。你说说,咱们几个好容易学成毕业,怎么转个身的工夫就要成家了?自小便捧着书本,好容易丢开了,又要被柴米油盐给围上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松口气,过几天自由自在的好日子?”

    周郴微微一笑,“人嘛,到什么年纪安排什么事儿,郁伯父也是为你好,你有什么可不满的?”

    郁从筠差点儿跳起来,“你真是看戏不怕太高!等周伯父安排你婚事的时候,我也这么说好了,看你怎么办!”

    周郴面不改色地道,“安排就安排呗,我是没什么的,早晚都要成家立业,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何况多个人照顾我,我求之不得。”

    郁从筠张大了嘴,“你真这么想?”綄

    周郴还真就这么想的。

    郁从筠看着管泊舟道,“泊舟,你呢?你也这么想?”

    管泊舟想的都是白蓉萱。如果将来能和她生活在一起,两个人守望相助,日子应该也会过得很不错吧?

    管泊舟想着想着,脸上便露出了向往的微笑,“能跟喜欢的人朝夕相伴,自然很好。”

    郁从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震惊地道,“你们两个是怎么了?被人灌了迷魂汤吗?”

    周郴笑而不语。

    郁从筠道,“泊舟,你到底喜欢上谁了?难道连我们也要隐瞒吗?”綄

    不是隐瞒,而是不能说。

    管泊舟淡淡地道,“你别听风就是浪的,眼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让我跟你说什么?”

    郁从筠道,“那么这个人……是有的咯?”

    管泊舟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

    郁从筠惊讶万分地道,“泊舟深藏不露!说不定我们三人之内,竟是他第一个成家的。不过你放心,做兄弟的绝对不会亏待你,份子钱一定包得厚厚的。”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隐情

    管泊舟虽然性格温吞,但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如果真有喜欢的人,大可直接说出来。

    他既然提也不提,那么肯定另有隐情,难道这位女子的身份是不能提的?

    舞女?

    还是……

    周郴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人说笑了一会儿,周郴和郁从筠还要赶回去工作,于是便在咖啡店分手,管泊舟也准备回家。

    可刚走到街道的拐角,他迎面遇到了出门买东西的苏家三姐妹和那个叫李雪竹的小姐。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苏梅莹见到管泊舟眼睛都亮了几分,“管二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去?”

    管泊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刚见过朋友,正准备回家。”

    苏梅莹大失所望,“哎哟,那真是可惜,我们正要去咖啡店坐坐呢。”

    说完,她还不悦地瞪了大姐苏雪莹和李雪竹一眼。都是她们两个,非要在个破成衣铺子里瞎耽误工夫,要是早点儿过来,说不定就能和管泊舟坐坐了。

    管泊舟道,“那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客气地与她们擦肩而过,径直向道路尽头走去。

    苏梅莹的目光紧紧跟着他的身影,满眼都是不舍之情。

    李雪竹在一旁看得直想笑。

    这个苏梅莹……可真是自作多情啊。

    她想什么呢?那管泊舟连白玲珑都看不上,能看上你?出门也不照照镜子。

    再说了,苏成先可是打算将苏雪莹嫁给管泊远的,没道理再把二女儿嫁给管泊舟,管家又不是傻子,你苏家的女儿怎么就那么好呢?

    苏梅莹的这点儿心思,怕是没什么用了。

    而且先前出了那么大的丑,怎么苏成先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今日之所以会应约而来,正是为了探听虚实的。

    偏偏苏家三姐妹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肯说。

    李雪竹暗暗着急。

    苏家不走,华洋商会就变不了天,他父亲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

    苏雪莹向来是个没心的,见管泊舟已经走远,便语气轻松地道,“走吧走吧,大家都累了,正好去咖啡店歇歇腿。”

    四人前前后后地往咖啡店走去。

    管泊舟回到家时,管夫人正和几个平日来往亲密的太太夫人打麻将,见儿子回来了,她便起身道,“你们先等等,我和泊舟说几句话去。”

    几位太太见状自然答应。

    有人道,“几日不见,二公子越发的俊朗了。”

    “三个儿子都这么出息,管夫人可是个有福之人。”

    管夫人高兴地拉着管泊舟去了偏堂。

    管泊舟不解地道,“妈,怎么了?”

    管夫人道,“你大哥最近忙什么事呢?许久都不曾回来过了?”

    管泊舟茫然地道,“这我怎么知道?您没有打电话问问吗?”

    管夫人失望地叹了口气,“电话里能说清楚什么?不论我问什么,他总是含含糊糊的。”

    管泊舟道,“那怎么办?要不我过去瞧瞧?”

    管夫人这才点头,“你好好跟他说道说道,不论有什么,一家人总是要说开的。”

    自从出了管泊宇那一档子事儿后,管夫人能明显地感觉到大儿子和自己疏远了很多。

    她也知道泊宇的确做得过分了些,伤及人命,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总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以命抵命吧?

    管泊舟道,“我试试看吧,大哥向来有主意,我的话……未必管用。”

    管夫人道,“你大哥不是不讲理的人,何况泊宇是他的亲弟弟,难道他不帮自家人,还要为外人主持公道不成?”

    管泊舟听着,眉头便蹙了起来,“妈!您怎么能这样说呢?谁家的孩子不是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泊宇害死的那人,还不到十八岁呢,正是最好的年纪,你知道心疼泊宇,难道就想不到人家的母亲是什么心情吗?”

    管夫人自知失言,“哎呀,泊宇不是被送到军队历练去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管泊舟道,“要不是您溺爱他,泊宇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管夫人不悦地道,“行了行了,你还是赶紧去见泊远吧。一个两个的都来教训我,我疼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错?”

    管泊舟就知道和她说不通。

    管夫人头也不回地回了牌桌。

    管泊舟想了想,先给大哥打了电话。

    结果机要秘书告诉他,“市长不在办公室,他一早就出去办事了。”

    管泊舟诧异地道,“可说了去哪里吗?”

    机要秘书道,“他不说,我自然是不敢多问的。”

    管泊舟道,“那等他回来烦劳您转达一声,就说我给他打过电话,让他有空回家里一趟。”

    机要秘书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后,管泊舟不免担心起来。

    什么要紧的事,要一大早就出门呢?

    他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此刻的白蓉萱则满怀心事地回到了家。

    父亲离世时,王德全就在身边,他应该是最了解情况的一个人。白蓉萱想也没想地去了他的住处。

    王德全脸色苍白,虽然外头是大热天,但他却盖了条厚棉被还是觉得冷。

    见到白蓉萱,王德全挣扎着想要起身,“你身上不舒服,躺着不要动了。”

    王德全嘶哑着嗓子道,“治少爷,您怎么来了?”

    闵庭柯先前训斥周科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他非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还非常得支持,甚至私底下又骂了周科和郑醇一通。

    这会儿郑醇见了白蓉萱,便比从前又恭敬了几分,忙着端茶递水。

    白蓉萱道,“你别忙了,我有话要问王管事,问完就走。”

    郑醇见状,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

    白蓉萱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回忆起当年之事,王德全愧疚得流下泪来,“不瞒您说,我当时和三爷一样,都生了病,只是我的症状轻一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被抢救了回来。可三爷……”王德全哽咽着道,“我多希望死的人是我,哪怕让我代替三爷去死,我也愿意。”

    也就是说,王德全在当时自顾不暇,父亲的后事都是重庆那边的掌柜负责的。

    白蓉萱道,“如今重庆那边的掌柜是谁啊?”

    王德全显然已经猜到了她会这样问,“已经换了人,先前的掌柜在三爷去世后没多久便告老还乡了。”

    走了?

    这难道也是巧合?

    白蓉萱皱了皱眉,“有他的音讯吗?”

    王德全摇了摇头,“没有,我后来还特意派人去他老家打听过,原来他根本就没有回乡,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也太反常了?

    难道是掌柜的知道了什么,生怕惹火烧身,所以逃走了?

    白蓉萱沉默不语。

    王德全道,“治少爷,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白蓉萱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就是有些事想不通罢了。”

    王德全道,“那您就跟六爷商量,我看得出,六爷是全心全意地帮衬您呢,不论有什么事儿,您都可以和他说,以他的聪明才智,一定能使您茅塞顿开的。”

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湿透

    白蓉萱轻声应承下来,还不忘叮嘱王德全赶紧养好自己的身子。

    回到燕栖阁,白蓉萱软绵绵地坐了下来,衣襟都快湿透了。大秀见状担心地道,“治少爷,您要不要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白蓉萱摆了摆手,疲惫得什么都不想说。

    大秀没有再劝,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小秀见状,悄声和姐姐道,“姐姐,治少爷这样……真的没事儿吧?”

    大秀担心地叹了口气。

    小秀道,“要不要派人跟六爷说一声?”

    大秀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闵庭柯来得比她们想象得还要快。只见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治哥出什么事儿了?”

    大秀不安地道,“治少爷从外长房回来便脸色难看,一个人待在厅堂里什么都不说,我进去奉茶水,他动也没有动。”

    闵庭柯快步进了燕栖阁。

    白蓉萱正双眼无神地瘫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没注意到来人。

    闵庭柯轻声道,“治哥,你怎么了?”

    白蓉萱缓缓转过头来,看清楚来人后,这才惊讶地站起了身,“六叔,你怎么来了。”

    闵庭柯见她反应还算正常,稍稍放下心来。他没有说是大秀请自己来的,而是笑着道,“我忙完了手上的事,正好路过白家,就想着进来瞧瞧你。”

    白蓉萱忙请他坐下,又亲手为他倒茶。

    闵庭柯将她拉到了一边,“这种事又何必你亲力亲为?叫下人们来做就是了,我没那么多讲究。”

    白蓉萱笑了笑,还是将手中斟满了的茶递了过去。

    闵庭柯双手接过,问道,“你去外长房了?是白元则回来了吗?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白蓉萱道,“则大伯父被机器织布局的景象震撼得不行,还说过几日要去拜访你呢。”

    闵庭柯撇撇嘴,“我这一天手忙脚乱的,哪有时间见他啊?”

    白蓉萱道,“我还问了他当初父亲在重庆去世的事情。”

    “哦?”闵庭柯明显来了兴趣,“那他怎么说?”

    白蓉萱道,“他说赶去重庆的时候,重庆那边的大掌柜已经收敛了父亲的尸骨,他们扶棺北上,没什么异常。”

    闵庭柯皱了皱眉,“哦?大掌柜出的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大掌柜已经不在了吧?”

    白蓉萱点了点头,“是,我一回来就去问了王德全,据说他没多久便告老还乡了,后来王德全还特意去他老家找过,结果他根本没有回乡。”

    这原就在闵庭柯的预料之中,因此他并没有特别的诧异,而是淡淡地道,“又一个消失不见的人。”

    也难怪刚刚白蓉萱会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了。

    换作是谁,只怕一时都接受不了。

    白蓉萱道,“事情的发展出乎预料,让人应接不暇,我现在完全没了主意,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闵庭柯平静地道,“这有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只要安心等长沙那边的消息就是了,不用多想。十几年前的事了,就算有什么线索,也早就不可追溯了,难查是一定的,你何必纠结着放在心上?”

    白蓉萱看着他道,“要不是有你,我就更茫然了。”

    闵庭柯沾沾自喜地道,“那是自然,我既然答应要护着你,就一定不会食言。”

    白蓉萱心里却很是失落。

    闵庭柯年纪比他还要小呢,却足以让人信任和依靠,再看看她……重活两世,一遇到事情还是不知所措,根本无力承担。

    闵庭柯见她没精打采的,少不得又安慰了几句,直到常安在门外拼命向他使眼色,他这才不得不起身道,“我得走了,外头还有事等着我呢。”

    白蓉萱更加愧疚,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外。

    消息传到闵老夫人的耳朵里,她不免更加忧心,“小六只看了治哥就走了?”

    易嬷嬷点了点头。

    闵老夫人皱着眉头道,“都说了什么?”

    易嬷嬷不禁为难。

    栖子堂的人虽然都是闵家的心腹,可变相来说,也都是闵庭柯的人,哪个又敢去出卖他呢?因此都是一问三不知,没一个敢胡说八道的。

    易嬷嬷只好道,“好像是外长房的事儿。”

    闵老夫人更加不解了,“外长房?外长房能有什么事儿?”

    易嬷嬷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六爷和治少爷提起,好像外长房的则大老爷还要去拜访六爷呢。”

    闵老夫人十分地糊涂,却也没再追问。

    易嬷嬷长长地松了口气。

    虽然闵庭柯劝说了半晌,但白蓉萱却始终走不出来,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到了晚上便发起了高烧。芳姑姑忙吩咐人去请大夫,又派人去跟闵老夫人知会一声。

    闵老夫人便派了易嬷嬷过来。

    大秀和小秀守在床边,轻易不敢让人靠近,免得撞破了白蓉萱的身份。易嬷嬷便被请到了外间喝茶,好在大夫来得很快,替白蓉萱诊过脉后,便向等在外间的易嬷嬷和芳姑姑等人道,“少爷肺火过旺,加上天气太热,因此身子有些受不了,没什么大碍,我开个药方,按时吃就是了。”

    易嬷嬷总算放下心来,吩咐小圆送了大夫出门。

    她又坐了片刻,便急着回去向闵老夫人复命。

    芳姑姑感激了几句,将她送了出去。

    白蓉萱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几天,其间闵庭柯还特意挤出时间来看了她一眼,“你啊……心里这样装不住事,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白蓉萱惭愧得不敢抬头。

    闵庭柯道,“也好,你安心休养几天,我最近正好有点儿忙,等我忙过了一阵再来看你。”

    白蓉萱不免诧异,“六叔在忙什么事?”

    闵庭柯微微一笑,“就是花样商会那档子烂事。”

    白蓉萱眨了眨眼,“苏成先吗?他还是不老实吗?”

    闵庭柯笑着道,“倒是老实了不少,可我却不想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难道他服了软,我就要全部揭过不再追究了不成?”

    白蓉萱却担心他逼得太狠,会让苏成先走投无路拼死反击。

    六安寺的围杀,不就是因为闵庭柯给的压力太大了吗?

    白蓉萱柔声劝道,“你是向佛之人,上天有不杀之德,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逼得太狠了。”

    这是在担心自己吗?

    闵庭柯高兴地道,“你放心好了,这会儿苏成先就像蛐蛐罐里的玩物,我想怎么卜楞他就怎么卜楞,他是没有还手余地的。不过你说得对,苏成先虽然可恨,却也没必要赶尽杀绝,留着他恶心姚家和白家二房也是挺好的。”

    白蓉萱见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心中很是欣慰,“正是这个道理。”

    她实在不想闵庭柯树敌太多。

    能躲得过一次两次,谁敢保证能一直这样幸运下去?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长远

    白蓉萱只要一想到子弹擦着身体飞过去,就浑身颤抖不止。縼

    闵庭柯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告辞。

    他没有急着走,而是去见了闵老夫人。

    闵老夫人笑着道,“还行,知道来看看我,我以为你这次又要不告而别呢。”

    闵庭柯笑眯眯地道,“那不是有别的事儿吗?姑姑若是想我,叫人知会一声就是,难道我还敢托大不来吗?”

    闵老夫人斜了他一眼,“叫人去请和自己上门,总归是有区别的。”

    闵庭柯当然明白她的意有所指,故意不接这番话,而是道,“姑姑,我还有件事向您打听呢。”

    闵老夫人见他忽然说起了正事,连忙正色问道,“什么事?你且说说看。”縼

    闵庭柯道,“当初三房的白元裴噩耗传来,白家这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闵老夫人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闵庭柯叹了口气,“不瞒您说,我这边查出了一点儿线索,那白元裴很有可能不是突发急病而死的。”

    “什么?”闵老夫人大惊失色,可她很快便冷静下来,直言道,“这不可能!要真是这样,当初白老太爷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现。”

    闵庭柯道,“未必吧?姑姑您想想看,当时白家是个什么情况?长子和三子先后离世,三房的治哥又是个顶不起事的年纪,二房的白元德虽然活得好好的,可他不论名声还是能力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白元裴的死和他有关,你让白老太爷怎么处置?”

    闵老夫人心中一跳。

    闵庭柯继续道,“不论白元裴是怎么死的,白老太爷都只能按兵不动,先将儿子的后事料理了,然后再着手调查。只是谁也没想到,他自己也没撑上几年,临终前即便再怎么不愿,也只能将家业交托给白元德了。”縼

    闵老夫人思索片刻,沉声道,“你查出什么来了?治哥可知道这件事?”

    闵庭柯没有隐瞒,轻轻点了点头。

    闵老夫人立刻反应过来,“治哥身上的毛病也跟这件事有关?”

    闵庭柯又点了点头。

    闵老夫人皱着眉头道,“你这孩子,这种事怎么能对治哥说呢?他阅历尚浅,如何能受得了这个?他要是这会儿跳起来报复二房,你打算怎么做?”

    闵庭柯见她埋怨自己,连忙道,“这件事未必就是二房做的,虽然白元裴的死他们这一房获利最多,但其他几房也未必就都是干净的。”

    闵老夫人愣了愣神。縼

    闵庭柯道,“众人皆知白老太爷爱重白元裴,突闻死讯自然悲痛欲绝,若是再察觉儿子的死不简单,盛怒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都有可能。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如此冷静,为了白家的家业,即便儿子死得不明不白,他也能隐忍不发,让那些暗中窥探的人都失了先手,等想到后招时,白元裴早已下葬,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闵老夫人闻声冷笑起来,“他素来如此,在他眼中,大概最最重要的便是家业了,与其相比,什么儿子不儿子的,都是可以随意牺牲的。”

    闵庭柯道,“白元裴去世时我还没有出生,白家的事情也不了解,这才想着向您打听打听。”

    闵老夫人叹了口气,“当初元裴死的时候,我和白老太爷的关系已是水火不容,虽然惋惜元裴早逝,但并没有插手他的事情。后来唐氏被人陷害,我看出里头的玄机,所以点拨了她两句,也算唐氏没傻得要命,立刻便向我求助,我一心只想着保住唐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前头的事情就更不知道了。”

    闵庭柯点了点头,“那陷害唐氏不贞的事,可是二房的手笔?”

    闵老夫人道,“是,这件事做得并不干净,留下的尾巴太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当时二房原本是想拱一把火,最好能直接吞了三房的家业,可白老太爷也不是傻子,为了给孙子留下一点儿希望,他便顺水推舟,将三房的家业交给了白元则照顾,又将唐氏和治哥赶回了杭州……”

    闵庭柯诧异地道,“照您这么说,白老太爷当年之所以会这么做,竟是为了保护治哥和他母亲了?”縼

    闵老夫人微微一笑,“不然呢?唐氏秉性温柔纯善,哪里是蔡氏的对手?落到她的手里,也只有被戳磨的份儿,白老太爷就算再有心,可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内宅,治哥有这么个柔弱的母亲,能不能好好长大都是两说。回到杭州,有外舅家照顾,起码能顺利成年。到那时再回来接手家业与二房抗衡,说不定还能将家业从二房的手里抢回来呢。”

    原来白老太爷当年做的是这样的打算。

    闵庭柯道,“这是白老太爷和姑姑说的吗?”

    闵老夫人道,“怎么可能?是我自己猜的。原本还不敢笃定,可见他答应将三房的产业交给白元则,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闵庭柯不无赞叹地道,“这只老狐狸,居然能想得这么长远,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闵老夫人道,“你要是真想追查当年的事,不妨去问胡管事,他跟在白老太爷身边,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知道是知道,可凭什么要告诉他呢?縼

    闵庭柯摇了摇头,“算了,事情还刚有个眉目,等我手里有了实证再去问不迟。”

    闵老夫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为何对这件事如此重视?是因为治哥吗?”

    闵庭柯当然知道她这是在试探自己,便笑着道,“这跟治哥有什么关系?要是白元裴的死和二房有关,我正好趁机拉白元德下马。弑弟之人,还有什么资格当家主?”

    闵老夫人却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就算二房失了家主之位,这位置也未必就能落到治哥的手上,我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闵庭柯笑着道,“就算给了治哥,也得他能接得住才行啊。他什么样,您又不是不知道,让他当这个家主,那白家用不了两年就得落败。”

    闵老夫人更加猜不透侄子的心事了。

    既然不是为白修治争夺家业,他又为何如此上心呢?縼

    闵老夫人越发地想不明白了。

    闵老夫人却不再多说,起身道,“姑姑,我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您。”

    说完也不等闵老夫人反应,他便一溜烟地没了踪影。

    闵老夫人回忆着当年的事,一下午都没有说话。

    白蓉萱在床上休养了两日,便没什么大碍了。天气越来越热,闵老夫人心疼她奔波辛苦,让她安心在如意馆休息便是。

    这一日窗外阳光热烈,芳姑姑正带着小秀和小圆两个人在屋檐下用草条编蚂蚱和蜻蜓,大秀则坐在床边上做针线。

    白蓉萱望着窗外呆呆出神。縼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酒窝

    就在这时,门房的小厮在外头问道,“治少爷醒来了吗?”菅

    芳姑姑道,“怎么了?”

    门房的小厮道,“外三房的唯少爷来了,要见治少爷呢。”

    芳姑姑不敢擅作主张,进门来请白蓉萱拿主意。

    白蓉萱也有些日子没见到白修唯了,闻声便吩咐赶紧将人请进来。她自己也起身换起衣服来。

    刚穿戴整齐,白修唯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听说你又病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些了没有?”

    也不等白蓉萱开口,抓着她的手便上下打量起来。

    白蓉萱笑着道,“早就好了。”菅

    白修唯见她脸色如常,的确不像有事的模样,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你这身子是怎么回事?要不要请了穆老大夫到家里来把把脉?总这样病恹恹的怎么能行?”

    白蓉萱道,“就是天气太热,有些中暑而已。”

    眼见着白修唯神清气爽红光满面,白蓉萱想到了他和虞小楼的传闻。

    白修唯笑眯眯地道,“还是体质太弱了,你要好好调养才行。”

    白蓉萱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白修唯道,“是这样的……戴霞那边不是没课了吗?我们这几天想去东林寺游玩,当天去当天回,戴霞非要我来邀请你,我听门房的人说你身子不舒服,就赶紧过来瞧一瞧。”

    原来是这样。菅

    白蓉萱道,“天气这么热,我不太想动,你们自己去吧,不用理会我。”

    “哎。”白修唯叹着气,一副可惜不已的样子,“自从上次一起玩过之后,戴霞可是将你当成了自己人,不但经常念叨你,更是事事念着你,生怕把你给忘记了,你可让我怎么说好?总不能说你娇气,懒得出门吧?”

    白蓉萱翻了个白眼,“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好了。”

    “你不是好了吗?”白修唯盯着她道。

    白蓉萱简直无语。

    白修唯笑着道,“我一生坦荡,从不说谎,可不能折在你的手上。戴霞若是问起,我必实言相告,绝不会帮你隐瞒的。”

    白蓉萱道,“那你容我想想再答复。”菅

    白修唯高兴地道,“总这样圈在家里,再好的人也要憋住病来,我看你还是跟我们出去散散心,心情好了,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白蓉萱道,“你整日不着家,怪不得身子如此健硕呢。”

    白修唯一怔,万万没想到平日里不蔫声不蔫语的白蓉萱会出言调侃他。

    他笑着道,“当然有这个原因了。”

    白蓉萱欲言又止,很想问问他和那个虞小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修唯见状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白蓉萱顿时纠结起来。菅

    这种事……自己该怎么开口呢?

    白修唯道,“吞吞吐吐的,难道有什么事要求我?你说说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白蓉萱见他洒脱热情,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白蓉萱道,“我能有什么事求你?”顺便留了他在家里吃饭。

    白修唯摇头拒绝道,“饭我就不吃了,话已带到,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我后头还有要紧的事情呢。”

    白蓉萱张口欲说,白修唯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眨眼的工夫便走得没了踪影。菅

    白蓉萱只得叹气,感觉白修唯像是故意逃开了似的。

    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了?

    白修唯的确猜到了。

    如今他和虞小楼的事情已经不再是秘密,街头巷尾传闲话的人不在少数,前两日齐执中和董文哲还双双找到他,问起了这件事。

    白修唯承认自己的确爱慕虞小楼。

    齐执中大惊。

    董文哲更是直接道,“这件事你母亲可知道?”菅

    当然不知道。

    董文哲摇头道,“我劝你还是赶紧断了吧,既然注定没有结果,你又何必深陷于此呢?”

    齐执中却知道白修唯性格执拗,若是他喜欢上的东西,是绝不会轻易放手的。

    他无奈叹息。

    董文哲却苦口婆心地道,“你能为了虞小楼舍弃家里吗?如果做不到,这样纠结下去有什么意思?当断其断必受其乱,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后悔的。既然是朋友,我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条路走到黑,你要是不断,我就去跟你母亲说。”

    母亲知道了,肯定会大闹一场的。

    白修唯道,“这是我的事,你们不要插手。”菅

    董文哲气得脸色通红,“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事?大街上那么多人,我干吗不去操心他们的事?单要管你呢?还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吗?”

    白修唯道,“既然是朋友,难道不更应该尊重支持我吗?”

    董文哲气得说不出话来。

    齐执中道,“要你放手的确不容易,可你真的觉得和虞小楼有未来吗?”

    白修唯垂头不语。

    董文哲道,“看着你往火坑里跳,我们也要不管不顾吗?”

    三个人不欢而散。菅

    显然治哥也听说了这件事,而他又不是个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刚刚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摆明了是要问虞小楼的事情。

    他只好逃了出来。

    离开了白家,他坐着马车去了海棠胡同。

    马车停在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口。

    他下了车,叮嘱了车夫几句,这才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去。来到一家门房前,他先警觉地环视了四周,确定没有异常后,这才敢敲门。

    过了片刻,门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门便被打开了。虞小楼穿着一件洗褪了色的灰色旗袍,白净的脸上脂粉不施,如同一朵盛放的兰花,恬淡又优美。

    白修唯笑着道,“你吃过饭了没有?”菅

    “还没。”虞小楼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白修唯道,“我先去白家见了治哥,不是说要去东林寺吗?戴霞不论如何都要我请了他,戴校长发话,我敢不答应吗?”

    虞小楼微微一笑,两个酒窝甜美可人,“我说呢,菜都凉了,你再不来……我就要自己吃了。”

    说完便掩上了门。

    白修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虞小楼轻轻甩了甩,见没有甩开,便不再坚持,任由白修唯牵着她进了屋子。

    这间小院不大,乃是从隔壁单独隔出来的,虽然只有三间房,却收拾得相当干净。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正晒着被子,屋檐下种着一丛丛的花卉,虽然叫不上名字,却开得姹紫嫣红,分外的妖娆,一旁还有刚浇过水的印记。

    白修唯心疼地道,“不是让你好好养着的吗?怎么又劳作起来?”菅

    虞小楼微笑着道,“大概生来就是个受苦还债的人,片刻也消停不下来,必然是要动一动,这心里才能好受些。”

第一千七百五十五章·名分

    两人来到屋里,正中央的桌子上摆着几个罩着的碗碟,里面便是早就烧好的菜。虞小楼道,“我去热一热再吃。”遽

    白修唯一把拉住她,“别忙了,外头的天气这么热,能凉到哪里去?就这么吃吧。”

    虞小楼道,“肠胃能受得了吗?”

    白修唯笑呵呵地道,“既然是你做的,便是一盘盘的铁钉,我也要嚼碎了咽下去才行。”

    虞小楼失笑,两个酒窝分外的明显,“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我干吗炒铁钉给你吃?”

    两个人在桌边坐下,虞小楼伸手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盘子,饭菜的香气瞬间便飘了出来。她不但炒了青豆,还蒸了腊肉,炸了河虾,凉拌了黄瓜。甚至还在黄瓜里加了点儿自己做的小鱼酱,味道非常的鲜美。

    白修唯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米饭。

    虞小楼心中欢喜,“你慢点儿吃,又没人和你抢。”说完还掏出帕子擦掉了他嘴边的饭粒,“多大的人了,还粗心得像个孩子一样。”遽

    白修唯嘿嘿傻笑,“谁让你做的饭菜好吃呢?”

    两人腻味了半天,吃过饭后,虞小楼收拾了碗碟,白修唯帮着刷完,一切都忙活完后,两人总算能坐下来喝口茶说说话。

    虞小楼道,“上午师父才打发了小师弟来问我的情况呢,戏社那边没人撑场子,客人少了许多,师父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白修唯闻声皱了皱眉,“你这嗓子不是才养好吗?怎么也得再将养个十天半月的才能彻底好,这时候登台,先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虞小楼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不过她是个柔弱性子,笑着道,“我也是这么回的,不过看师父那架势,当真是急了,明日不来,后日准要派人再来催。如今被他们知道了这地方,我怕是不得清静了。”

    白修唯道,“还不是你,何苦告诉他们呢?”遽

    虞小楼道,“师父待我什么样,你也是知道的,我能瞒住天下人,但怎么能瞒他呢?何况现如今这世道,人人艰难,肯花钱出来听戏的人越来越少了,上海滩遍地都是戏班子,许江戏院能坚持到今天,着实不太容易,这客人一旦被抢走,再往回夺就困难了,师父也是没办法了。”

    白修唯道,“不是还有孟小秋吗?”

    虞小楼道,“你难道没听过独木难支?我再休养十天,总归是得回去了,要不然情面上有些说不过去。”

    白修唯道,“先前不是说得好好吗?早些从戏院中抽身出来,你也不能唱一辈子啊。”

    虞小楼笑道,“所以更要在谢幕之前手上多攒点儿家当,以备不时之需。”

    白修唯蹙眉道,“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虞小楼柔声道,“你的心意我全然明白,可我一个活生生的人,没道理被你供养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吧?何况你家里的情况我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本就艰难,将来还要成家娶媳妇,总不能一直顾着这头吧?”遽

    白修唯大惊,“你这是什么意思?都这个时候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你说我成家立业,是真的这么想,还是要试探我?”

    虞小楼道,“我试探你做什么?我是个什么身份?在那下九流里,我也是最低等的,自从与你相识,我从未奢望过能成为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要你心里有我,偶尔能来瞧瞧我就行,我别无他求。”

    白修唯正色道,“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虞小楼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小就被亲爹亲妈卖到了戏园子,几经转手,最终才拜得红玲玉为师,开始认认真真地学戏,十三岁正式登台起,形形色色的人也见了不少,因此心智阅历并不在白修唯之下。

    她当然知道白修唯对自己一往情深,可也明白两人多半不会有什么结果。

    人越是强求,失去的越多。

    所以虞小楼对白修唯的要求并不多。遽

    虞小楼轻轻叹息了一声,握着白修唯的手道,“你的心意,我全然明白,只是身份差异,天差地别,这是你我无法跨越过去的鸿沟,与其在名分上蹉跎光阴,还不如看淡一切,只求彼此的真心实意。我这些年,手里也攒了一些钱,紧着些怎么也能平安到老,我就守着这间小院,你来,我扫榻相迎,你走,我也绝不悲天悯人,只要你心意不变,我始终都是在的。”

    白修唯的心里却很不好受,“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虞小楼道,“我心里想着你,你心里想着我,又何必非要去争那个名分呢?你知道那有多难吗?”

    难。

    当然难。

    可因为难,就不去争取了吗?

    白修唯很是不解。遽

    虞小楼道,“我只想开开心心地和你在一起,那些烦恼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想沾。白家的门第高,你若非要娶我,最后只会不容于家族,到时候,你还会觉得幸福吗?”

    白修唯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虞小楼笑了笑,“你就听我的,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只要过这一天,我们就相爱一天,什么时候老天不成全了,我们就顺其自然好了。”

    白修唯紧紧握着她的手,“我们真心相爱,老天怎么会不成全呢?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的。”

    虞小楼心情激动,轻轻靠在了白修唯的肩头,“但愿老天有眼,能遂了你我的心愿。”

    正如虞小楼所担心的那样,红玲玉最近的日子的确不太好过。戏院的客人明显少了三成,再这么下去,怕是要丢得更多。

    他咬着牙盘算着接下来该捧哪个徒弟登台。遽

    如今虞小楼既然跟白修唯好上了,就算再撑也撑不了两年了。偏偏他手底下一时半会连个成才的弟子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弟子罗小凡见状便自告奋勇地道,“师父,我想试试,您也捧捧我,说不定我一下就出息了呢?”

    红玲玉没好气地骂道,“出息?出息你奶奶丨个腿!基本功都没练明白呢,就想着登台唱戏了?你当台下的观众老爷都是聋子吗?砸了许江戏院的招牌,这一大家子人都得站大街喝西北风风去。”

    罗小凡吓得灰溜溜地跑了。

    红玲玉气得手抖,可等他冷静下来,又觉得失落万分。

    那谈吐幽默,举止有礼的白修唯,居然跟虞小楼走到了一起,这真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红玲玉想到白修唯为自己出头时的场面不禁苦笑起来。遽

    他在台上扮了半辈子的女娇娥,可下了台,卸了妆,还是个不入人眼的大老爷们。

    要是有下辈子……

    红玲玉正想着,外面传来了一阵拍门声。他气恼地骂道,“谁啊?大白天报丧吗?”

    门外传来一阵叫骂,“赶紧开门,再说一句废话,老子砸了你的场子,烧了你的鸡窝!”

第一千七百五十六章·恐吓

    红玲玉大吃一惊,不敢再拿乔托大,急忙起身跑去开门,因为走得急,一只鞋掉了下来,他只好一蹦一蹦地打开了门。屎

    门外站着数十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见到门开也不管是谁,一把便将红玲玉从门内扯了出来,揪着他的脖子问道,“见到姚兴没有?”

    姚兴?

    红玲玉一时被吓住了。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狠叨叨的人呢,尤其其中一人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红玲玉吓得浑身直抖,猛地摇头道,“没见到!他不在这里,真的不在。”

    刀疤脸道,“红大家,咱们久闻大名,你要是敢拿话糊弄我们,我就废了你这对招子。”说完,便抽出匕首在红玲玉的眼前比了比。

    红玲玉吓得差点儿尿裤子,“我没骗你们,真的不在,不信你们进去搜。”

    他跟姚兴又不是十分交好,何况姚兴那人油嘴滑舌,他根本就看不上眼,怎么可能包庇这种人呢?屎

    刀疤脸见他模样的确不像撒谎,冷笑着捏了捏红玲玉的脸,“要是见了他,就说八爷有话要跟他说。”

    说完便领着十几个人走了。

    红玲玉瘫软在地,拍扶着胸口顺气。

    过了片刻,眼见着那伙人不会去而复返,他这才不解气地骂道,“哪来的混账王丨八羔子,也不睁开你的狗丨眼看看,我红玲玉给谁传过话?”说完,他还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

    可等他回到戏院里,也忍不住好奇那伙人找姚兴干什么,还有那个八爷又是什么来路。想他红玲玉出道甚早,在上海滩混迹多年,黑道白道都认识一些人,可却从没听过这个八爷的来头。

    难道是姚兴得罪了什么人?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屎

    姚兴那个人虽然混账了点儿,但还是很惜命的,怎么可能招惹不该惹的人呢?

    红玲玉满腹疑虑。

    猛地,他想到了前些天姚家大少爷的死。

    难道是姚兴知道了什么,在外头胡说八道,因此被人给盯上了?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想到这里,红玲玉连忙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

    幸亏这两日姚兴没有往这边跑,否则不是把麻烦也给带过来了?屎

    这个龟孙,平日里好处没得到多少,倒是把这些穷凶极恶的人给惹上了门。这些人没有姚兴的消息,明日该不会再来吧?

    红玲玉非常地担心。

    而此刻的闵庭柯也收到了消息。他笑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心情甚佳地道,“所以说,是白元德从外地找了伙人,正满上海找姚兴呢?”

    常安点了点头,“正是。这伙人领头的人排行老八,道上的人都要尊一声八爷。此人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是个亡命之徒。”

    闵庭柯闻声不解地道,“白元德这是怎么了?居然敢和这种人勾结,就不怕消息传出去,连带着白家也要跟着倒霉吗?”

    常安道,“总比在上海找人强,起码是个生面孔,旁人不认得。”

    闵庭柯道,“姚兴呢?躲到哪里去了?”屎

    常安道,“在黄浦江边的一艘渔船上呢。”

    闵庭柯微微一笑,“这小子倒机敏,进可攻退可守,的确是个好地方。”

    常安不解地道,“六爷,白元德为何要找姚兴?”

    闵庭柯道,“姚家大少爷被刺身亡时,姚兴就在身边,要是能从他的嘴巴里,说出一些不利于闵家的事,外头人的一定不会怀疑吧?”

    常安冷笑着道,“原来在这儿等着呢,白元德这只老狐狸,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很响亮。”

    闵庭柯道,“这样难得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呢?”

    常安道,“既然咱们知道姚兴的下落,您看要不要和他说上几句话?”屎

    闵庭柯摇了摇头,“不可。姚兴不过是个小小的鱼饵,只怕正等着钓大鱼呢,你这会儿上去,岂不像是不打自招,更容易被人误会吗?”

    鱼饵?

    常安不解地道,“六爷这话……我没听明白。”

    闵庭柯轻轻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没有姚家首肯,姚兴能逃得出来吗?出了这样的事,姚家却一直没有声张,甚至连丧事也没有办,可见心头都多恨,不找出害死长子的人,姚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便将姚兴推了出来,放长线钓大鱼,这会儿谁迎上去,谁便是罪魁祸首,咱们躲还来不及,千万不要去招惹。”

    常安恍然大悟,“那白元德这次……岂不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闵庭柯道,“他这人老谋深算,总觉得自己比旁人都要聪明些,我非要他这次栽个跟头不可。在恰当的时候放出消息,将姚兴的位置传出来。”

    常安笑着应了下来。屎

    闵庭柯问道,“苏成先那头怎么样了?”

    常安道,“已经偷偷地将家底往北平那边运送了,看来是准备跑路。”

    闵庭柯道,“他倒看得开,经营多年的商会,说放手就放手了?”

    常安道,“该得的好处都得到了,他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闵庭柯想了想,“你说……我要是想办法将他的家当劫过来会怎么样?”

    常安眨了眨眼。

    闵庭柯道,“反正世道正乱,路上什么人没有啊?就当是被盗匪劫去了,咱们再想办法救济穷人,就当是给苏成先做功德了。”屎

    只怕苏成先没这样的好心。

    常安道,“您这么做,等同于要了他的老命。”

    闵庭柯笑嘻嘻地道,“那不是正好吗?”

    常安道,“那您可得尽快出手才好,再晚……东西就都被运走了。”

    闵庭柯想了想,“你去叫了谭龙和谭虎两兄弟进来。”

    常安立刻便出门叫人去了。

    几个人在屋内说了一下午的话,当天夜里,谭龙和谭虎便带着三十几人趁着夜色匆匆离了府。屎

    过了两日,白修唯打发小厮跑到白蓉萱面前来追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

    白蓉萱一时拿不定主意。

    闵庭柯来看她时,就见她一脸苦恼的发着呆。

    闵庭柯笑着道,“你这是怎么了?”

    白蓉萱见状,连忙起身站了起来,“六叔来了。”两人道了声好,白蓉萱这才将白修唯邀请自己去东林寺的事情说了出来。

    闵庭柯听完道,“长沙那边一时半会不会有消息回来,我看你出去走走也好,免得总闷在家里胡思乱想,身子都被熬坏了。”

    白蓉萱道,“我实在不愿意出门,总觉得麻烦。”屎

    闵庭柯哈哈大笑,“难道是因为之前六安寺的事,所以被吓着了?”

    的确有点儿。

    可白蓉萱才不会承认呢,她摇头道,“我就是觉得热。”

    闵庭柯道,“你别担心,到时候我多派几个人跟着你,保证不会有事的。”

    白蓉萱见状灵机一动,“六叔,要不你也跟我们一块去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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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醉金迷的上海滩伴随着步步杀机,十里洋场繁华迷醉,重活一世的白蓉萱为了找出陷害母亲、杀害哥哥的凶手,迫不得已女扮男装回到祖宅寻找真相……北枝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枝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枝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