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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唐风月1     浴血山河txt下载     浴血山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46章 夜幕降临(下)

    占据着地理优势,从军官到士兵都意志坚定的中**人死伤都无比惨重,第六师团这边自然是更不用说了。

    从牛岛满到坂井德太郎再到第六师团师团长谷寿夫看着各级汇报过来的战报眼珠子都红了。

    这可能是第六师团自成立来最悲催的一天。

    先前在松江西城外损失虽然大,但那好歹还只是一个方向在战斗,可这次却是东西南三城,第六师团三个方向总共投入了四个步兵联队中的三个,总计高达9个步兵大队,西门主攻方向5个步兵大队,东门2个,南门2个。轮番进入城池里进攻的9个步兵大队总兵力高达8000余人,结果竟然战死超过1700人,重伤1000余,轻伤则不计其数。

    换句话说,几乎是一个步兵联队就可以退出作战序列了,而这,还是抽调了辎重联队2000余二线兵补充后的结果。如果加上前两天的损失,那是一个谷寿夫都无法直视的可怕数字。

    不光是谷寿夫和麾下的两个少将旅团长差点儿痛苦的集体抱头痛哭,就连莅临第六师团部观摩大日本帝国陆军第一次大规模巷战战况的第十军军长柳川平助和第18师团师团长牛岛贞雄以及第114师团师团长末松茂治三个日本陆军中将,都用瞠目结舌的面部表情表示。

    “八嘎的,第六师团这一仗打得实在是太狗屎了。”

    狗屎到连金山卫登陆一仗战损超过5000人的末松茂治都敢在心里喊狗屎,你可以想象第六师团在松江这一战中的损失有多大。

    更重要的是,这一仗远远还未到完结的时候,顽强的支那人还在城池中据守,而第六师团也不过才刚刚攻进城边上,距离彻底占据整个城市还遥远的犹如大唐高僧刚刚朝长安城头上的唐王陛下挥手告别去西域迎取真经的那一刻。

    不过,就算是对谷寿夫最不爽的末松茂治这会儿也没敢出言挑逗已经通红着眼珠子犹如一头发情公牛的“短腿谷”。看他那模样,完全是要逮谁咬谁的节奏,要是被咬伤了,这里可没有狂犬疫苗。

    战况糜烂,几乎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第六师团在松江这一战。

    松江不能迅速被攻克,带来的恶果显而易见,第十军大量的重装备和辎重显然是不能快速通过公路越过松江城朝预想的苏州地区对数十万正在疯狂后撤的中**队进行迂回包抄的。

    而没了这些重装备,别看第十军“神兵天降”般从金山卫登陆,“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就是来堵你数十万人后路的”气势汹汹模样,真让他们两个步兵师团轻装向苏州地区迂回,三个日本陆军中将绝对瞬间变成“很小胆”。

    数十万急于夺路而逃的中**人可不是吃素的,就他们几万人拿着三八大盖和几门步兵炮和数十万拥有枪炮的几十万号人硬干?别说末松茂治不会这么傻干,就连被建功立业的梦想把胆子已经撑得很大的柳川平助也不会**如此。

    几乎不用再摆在台面上说,在金山卫的时候柳川平助定下的向西大包抄迂回至苏州方向的计划在第六师团于松江一战的焦头烂额中彻底破产了。此时谁再拿这个曾被几位日本陆军中将寄予无限希望的作战计划来说事,就是指着和尚骂秃子,把谷寿夫的脸打了还不够,还要脱了他裤子打屁屁,包括几名日军师团长在内。

    当然了,柳川平助做为十万大军名义上的总指挥,自然是可以给暴跳如雷的谷寿夫来一通训诫以加强自己对于麾下三个师团两个重炮旅团以及补充旅团的控制力,但他显然还是给了这位和他一条心希望在这次大战中建功立业的同僚很大的面子的。

    “谷君,松江战事因支那军顽强抵抗而暂时没有太大进展,但犹如“水无定势”,战事变幻无常也向来非你我所想象,此乃非战之罪。松江为支那军撤退路线上最重要城镇,我军必克之,我相信第六师团诸君一定会不辜负天皇陛下之期望,定能全歼敌军于城内。”柳川平助首先还是耐着性子鼓励了第六师团一把。“但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已经来电两次,因支那军正在疯狂逃逸,电令我等迅速依照大本营作战计划攻占闵行,堵住支那军后撤之路,战事紧急,刻不容缓,我欲与牛岛君率第18师团及第六重炮旅团根据华中派遣军司令部电令攻占闵行,留114师团之第128步兵旅团充作你军之预备队,预防情报中支那军援军之用。同时,以补充旅团一部对第六师团战损单位进行步兵补充。”

    先鼓励后商量,柳川平助绝对是给了一向骄狂自大的谷寿夫足够面子。不过,这其中还是表达了做为第十军军长对于松江之战的不满。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松江必须得打,不过你慢慢打,但哥儿几个可不能在这儿陪你耗着,咱要去建功立业去的。

    要知道,在金山卫的时候,这位可是一直主张着“下克上”,不理会大本营参谋本部的作战计划,来个大迂回大包围将几十万中**队来个包圆的,现在却是只能依照着日军参谋本部的作战计划向闵行方向运动了。

    事实上,在曾经的时空中,第67军和松江保安团加上第43军的残部在松江同样血战三日夜,第十军的大包抄作战计划也一样胎死腹中。如果不是四条国防线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被弃守,哪怕就是丢失了大量重装备,**那帮溃兵也一定会给第十军的敢孤军深入的几个日本陆军中将好看。

    所以柳川平助才要调走第六重炮旅团,松江是巷战,重炮已经失去作用,不过,这已经足够让一向骄狂自大的谷寿夫难堪了。

    当然了,柳川平助也给了足够补偿,不仅用两个补充旅团之一对第六师团进行兵员补充,还留了114师团一个步兵旅团停留在黄埔江边当预备队防备中**队的增援。

    谷寿夫如果是打了胜仗被柳川平助搞上一遭还能用“地表最强师团”师团长的威风表示一下不爽,但这会儿打成这个卵样还要骄狂,那就是愚蠢了。也只能点点头同意了柳川平助修改了的作战计划,并默然的接受了补充兵员的建议。

    柳川平助倒是足够果决,在公布修改完的作战计划后,就连夜拔营离去。这对于一向极少在夜间行军的日军来说,可是极为少见的,也可见这位日本陆军中将对于第六师团在松江的战事是有多么不满。

    这破地方,整整耽搁了第十军三天的时间,再不跑快点儿,别说什么大迂回大包抄,就是吃翔,估计都吃不上热乎的了。

    当然了,对于情报中显示的“野兽上校”带的独立团援军,也不能说柳川平助和谷寿夫等人不够重视。

    只是,从嘉定往这边开过来的67军不过是他们在华北站场上的手下败将,刘浪独立团的战力再强也不过一个步兵团而已。第六师团虽然损失不小,但经过兵员补充,战力可以恢复百分之八十,还加上114师团的一个步兵旅团,一个半师团近3万人的步兵足以正面击溃支那十万大军几乎是这帮日军指挥官脑海里的一个思维定式。

    更别说黄浦江上还有两艘轻型驱逐舰呢!还有海军随时可以出动的轰炸机呢!虽说海军那帮孙子们现在也很渣渣,一次不过是半个中队的出动,但那也比纯步兵的支那军强不是?

    显然,他们这会儿是选择性遗忘了松江城内不过一万中**人将满编2.5万人的第六师团打得焦头烂额的事实。更忘了刘浪独立团在山西娘子关将第20师团打了个全军覆没的战绩,虽然那一次有第129师和第17师以及第3军的协助,但这一次同样有第67军和第43军的独立团究竟会爆发出怎样可怕的战斗力?

    或许第十军这帮骄傲的日军将领们压根没往深处想,哪怕在金山卫和松江他们遭受到了顽强的抵抗,但也仅是抵抗而已,他们的眼里其实依旧没有把松江太放在眼里,而是着眼于整个淞沪大战场。

    腿短,就得规规矩矩走路,步子一旦迈大了,就容易扯着蛋。这应该是第十军的日军将领们在日后最深的感触。

    看人家浪团座多着眼于实际,根本不考虑什么日军华中派遣军也不考虑什么第十军,他从一开始,就冲着第六师团,冲着谷寿夫这个“短腿谷”来的。

    。。。。。。。

    城市内一片漆黑,双方都没有点灯,也就天上的月光和星光能让你勉强看清几米外的物体,无人行走的长街和小巷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清冷而宁静,很有种戴望舒诗中关于“雨巷”的描写,“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入夜的江南水乡,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儿!可是,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都很清楚一件事,此时的宁静,不是美丽也不是寂寥,而是藏着毒刺的等待。

    不管是那条街区,这里没有一条街道和房间是安全的,行走这里的人,别说撑着雨伞,就是坐在坦克车里,也有很大几率变成烤猪。

    日军不管是94式坦克还是89式坦克,已经很少有在没有一个步兵小队的掩护下开进城里作战的了。假若失去了步兵的掩护,拥有凶猛的57毫米坦克炮的89式坦克就像一个举着狼牙棒打蜜蜂的老太太,打不着蜜蜂不说,反而会被蜜蜂射的一脸血。

    可怕的燃烧瓶绝对是日军坦克绕不开的梦魇,一旦被砸到发动机位置,喷吐着能摧毁一栋房屋不惧刀枪的钢铁巨兽瞬间变成了被轮的小媳妇儿,里面的驾驶员稍一迟疑就会和坦克车一起烤得滋滋冒油。

    地下管道里,为了安全期间,也没怎么点灯,就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点上一根蜡烛,微弱而昏黄的光照在士兵疲惫不堪的脸上。

    士兵们有的在埋头呼呼大睡,更多的,则是默默的互相依靠着坐着或是半躺着抽烟。

    虽然明知道忧伤在战场上是最无用的情绪,但人是情感型生物,他们依旧会用沉默的回忆表达着自己的怀念。

    怀念那些无法再和自己一起摆龙门阵的战友。

    (三七中文)

第1547章 寻人

    杨小山坐在一个拐角,手里拿着老兵班长的烟枪,默默的吸着烟,烟丝是老班长背囊里带着的那种土烟,烟有些呛。

    呛的周围几个士兵的眼睛都有些湿湿的。

    做为第7步兵班仅存的一名军士,背着老兵班长回到己方阵地的杨小山被连长杨松林第一时间任命为新任班长,但步兵班里加上杨小山只有六人了,还称得上老兵的只有杨小山和麻脸两人了,其余四人还是早上刚从辎重营里补充来的。

    连长杨松林已经承诺杨小山,今天晚上就会再给他补充最少四个兵。杨小山知道,那将会是四个昨天还是平头老百姓的松**壮,现在连长手里能补充的“辎重兵”也不会超过20个。他们步兵班还有六人,有的步兵班甚至只剩下两三个,最少要将老兵和这种只见识过一天战场的新兵混合到一比一的比例才行,否则,枪还没响过几轮,阵地就会崩溃了。

    努力将老兵班长和二蛋、黑皮等人牺牲的忧伤扫出脑海,杨小山明白,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哭泣,而是怎样继续带着自己手下的这五个兄弟以及新加入的四个弟兄活下去,在太阳初升的战场上活下去。

    班长,毅然举起刺刀自戕的那一刻,不就是希望他们继续活着吗?

    “弟兄们。。。。。。”杨小山放下烟枪,刚想说话。

    “紧急寻人,第43军的弟兄们,抱歉打扰你们的休息了,但雪原不能拒绝一名母亲的请求,她希望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杨四郎的消息,请有知道杨四郎消息的弟兄,哪怕是其已经战死,也请将他的消息报于军部,雪原万分感谢!”柳雪原显得有些急迫但却压低着声线的声音突然从地下管道的广播中传来。

    杨小山的身体猛然一僵,过了好几秒钟才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看身边的几个士兵,轻声问道:“这是啷个啥子意思?找一个人,需要用得着军部出面?而且还是在战场上,不怕其他人有想法?”

    显然,无论有什么理由,站在杨小山这样一个普通士兵的角度,这有些滥用特权了。

    “不,不,山子,你这一天都在阵地上没有回管道修整,可能不知道。”和杨小山最熟悉的麻脸微微摇头,“这是我听到的柳记者今天第二次用广播寻人了,是来自第23集团军独立团刘团长的请求,好像是因为在来援松江的途中遇到了那个叫杨四郎家伙的妈妈,天啊!从川省走到这里,不知道太婆啷个走的!一定吃了很多苦。也不知道那个叫杨四郎的家伙还活着没有,哎~~~”

    麻脸的脸上带着担忧以及些许的羡慕给杨小山解释着,唯独没有不满。这里都是年轻人,或许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称为丈夫和父亲,但每个人都是儿子都有母亲,知道有这样一位母亲千里寻儿,他们更多的只是羡慕,甚至很担忧那名母亲听到自己儿子战死的消息。

    连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恐怕,战死的几率已经大于百分之八十了。

    “哦!这样啊!”杨小山装做恍然大悟的低下头,谁也没看到他借着低头掩饰着的眼里猛然涌出的泪光。

    没有人,在听到自己母亲迢迢千里前来寻找自己时,还能情绪安稳的,哪怕他是一名犹如钢铁般的战士,哪怕是他在背起倒下战友时已经擦干了泪光。

    是的,杨小山就是杨四郎,他偷跑到第43军参军的时候怕母亲知晓,特意改了名字,这也是导致刘浪确定杨四郎就是在第43军参的军却一直找不到的原因。

    “我去找连长要新兵,这么久了还没分过来!你们等着我。”杨小山低着头好一会儿,声音有些哑哑的吩咐道。

    “日你个仙人板板,你个瓜娃子改啥子名字嘛!你知道不知道,为了找你个瓜皮,整个川军都快被独立团刘团长找遍了。”正在发愁怎么给麾下损失惨重的步兵班补充兵员的杨松林听到单独找到自己的杨小山的汇报后,差点儿没蹦起来。“走,走,跟老子去团部,总算找到你个瓜娃子了。”

    当听说杨四郎就在自己麾下而且还活着的消息,战时军令如山严苛的甚至有些冷酷的解固基却也很高兴,当场命令杨松林亲自带杨小山去军部。

    杨小山和杨松林两人并没有看到自家团长在他们离开时眼里闪过的浓郁忧伤,有资格知道为何寻遍全军也要寻找到杨四郎这个普通士兵真正原因的,仅止于团长这一级。

    一家五口男丁,已经在淞沪战场上战陨四人,仅存这一根独苗,就连已经保定决意全团战死松江心如铁石的解固基也希望自己麾下的这名士兵能活着,给他迢迢千里前来找寻儿子们的母亲一点点希望。

    也不知道,送走士兵的那一刻,解固基有没有想起自己的母亲。他也并不知道,自从他率兵出征,他的老母亲,一天之中绝大部分的时光,都坐在村头,一边纳着鞋底,一边遥望远方,期待能第一个看到儿子归家的身影。

    但注定,对于数以百万乃至千万的母亲来说,那只能是她们一生中最大的殇。终其一生,儿子魁梧的身影,只能停留于梦中,甚至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没能等来儿子的任何消息。

    扛着枪走上战场要守卫母亲的儿子们,像风一样,无声无息的消逝,了无痕迹。

    那是,一个母亲们最悲伤的时代,也是,一个民族最伟大的时代。

    只是,身在其中的每一个人,并不知道,他们正在用自己的血肉和母亲的忧伤铸就这个伟大时代。

    他们的丰碑,注定会在后人的心中,辉耀万古。

    杨松林和杨小山不是第一次见陆军中将军长,但绝对是第一次见到军长很郑重和严肃的向他们两人回军礼,就在临时军部大楼那间小小的广播站房间里,当着那个美丽的不可方物的战地记者的面。

    这让两人很有些手足无措。

    但更令两人手足无措的是,是陆军中将接下来的一道军令:“我命令,杨四郎即刻抽调至军部,担任我警卫排成员!”

    两人尽皆傻眼。他们前来军部,一个只是想把自己还活着的消息通过军部转告自己的母亲,一个只是来送自己麾下表现极其优秀的新任步兵班长,但却没想到这一来一送把人给送没了。

    面面相觑之下,还是杨松林这个中尉胆气足点儿:“军座,我步兵连现在就几十号人了,小山可是我手下最能打的班长。。。。。。”

    “日你个仙人板板,能打?能不能一个打5个?老子跟你交换,给你补充5个兵,换他一个。”陆军中将瞥一眼胆儿有些肥的小连长。

    “小山今天可是干掉了14个鬼子还俘虏了个鬼子中尉回来。。。。。。”杨松林的痞气这会儿也上头了,低着头自言自语。

    “5个老兵!”陆军中将怒瞪一眼胆大包天敢跟自己讨价还价的小中尉,不过还是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感谢军座体谅!”杨松林立刻立正抬手行礼。

    杨松林自然是满心欢喜的接受了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安排,虽然不知道直接将杨小山调往军部担任警卫的原因,但军长已经下达军令不可更改,何况以5个老兵用来交换杨小山一个,从数量上来说绝对是杨松林占便宜了,再不依不饶那可就是傻蛋了。

    但对于杨小山来说,可就难以接受了。他是个大头兵,在这样的场合,连他的连长都没什么资格说话,只能乖乖听着,但他也是一名战士,突然由前线毫无征兆的调到算是松江最后方的军部,这就相当于逃兵。

    是的,他想活,活着走出这个战场,尤其是听到母亲的消息之后,但这不代表他希望这样活。

    “我拒绝,连长,军长,我要回阵地,还有五个兄弟在等我。”杨小山抿着嘴,站得笔直,在两名长官“交易”达成后很倔强的回答道。

    “个瓜皮,军令如山,这里那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杨松林连忙瞪了自己麾下这名士兵一眼,涎着脸看向陆军中将:“军座,这瓜娃子打仗打得脑壳都昏了。”

    军长下令,他这个小连长或许可以借着战时这个特殊情况不露痕迹的讨价还价一番,但并不意味着一个大头兵明目张胆的拒绝,把堂堂陆军中将说话当放屁吗?他这当然是在为手下的这名士兵违抗军令的辩解和求情。

    但出乎两人意料的是,陆军中将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反而是脸上有些淡淡的苦涩,眼神也不是先前的锐利如刀,反而带着几分柔和的看着倔强挺立的士兵。

    “我如果不给一个信服的理由,你是不是不愿意离开前线?”陆军中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杨小山这次没有说话。

    不过,他紧紧抿着的嘴说明了他一切态度。

    “好,很好!不愧是我第43军的兵!”陆军中将却突然放声大笑,眼神中闪烁着骄傲,还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将目光投向一边静静站着的柳雪原,微微叹了口气:“那就让柳记者告诉你,为何要将你调往军部吧!做为军长,也做为川省同乡,我希望你能接受军部的军令。”

    。。。。。。。

    (三七中文)

第1548章 请你离开

    “你是杨四郎,母亲姓常?”柳雪原目光凝视着挺立在自己眼前的年轻士兵,轻声问道。

    “是!”杨小山眼里闪过一丝哀恸。

    别人不知道母亲为何千里寻亲,他如何不知,那是因为父亲和三位兄长都已经从军,他这个家中幺儿再一走,独留母亲一人在家,她的心里如何能够安稳?

    “你父亲和三位兄长都在杨军长的第20军参军吧!”柳雪原眼里的忧伤愈浓。

    虽然,这个令人悲痛的消息这名士兵迟早都要知晓,但让她这样转告一名刚从前线走下来的战士,她还是觉得太残忍了。

    “是!他们也知道我妈妈来这里的事吗?”杨小山,应该说是杨四郎心里忍不住一抽。

    也不知道父亲和三位兄长在第20军怎样了,这也是一直煎熬他内心的一件忧心事。

    “这是杨军长今日发给独立团刘团长的信,刘团长请我转交于你。”柳雪原低下头,不想眼前的士兵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花。

    “我不识字。。。。。”拿着信的士兵有些惊慌失措的看向身边的连长。

    不是因为不认识字读不懂信惊慌失措,而是,战士的本能让他仿佛感觉到有一股阴云笼罩在他头顶,沉闷的让他的心快爆炸了,甚至能赶得上他眼睁睁看着老班长用仅存的右手拔出刺刀戳向自己脖颈的那一刻。

    看看背着双手陆军中将没什么反应,杨松林大着胆子接过麾下士兵手里的信,轻声拿着浓重的川省腔念起来:“常大姐,敬启,余于午时惊闻大姐独行千里于军中寻子,特命人根据所提供番号及姓名寻找,并一一寻获。

    身为一军之长,余本应该带他们归来见您,但余无法做到了。您的三个儿子和丈夫,于淞沪一役,尽皆壮烈牺牲。。。。。。”

    念至此处,杨松林的声音陡然小了起来,他甚至不敢看自己麾下士兵那张陡然变得苍白如纸的脸。

    他终于知道全军为何要寻找这名大头兵,而军长一见面就要将其调往军部担任警卫员的原因。那是因为,他的父兄,已经在之前的淞沪之战中尽皆牺牲了啊!一家四个男丁,尽皆战死疆场,这是何等的英烈啊!

    可是,这又是何等的悲伤啊!尤其是对于一个不过21岁的年轻人来说。

    “小山,想哭,你就哭几声!”杨松林抬起头嘴唇翕动着,看着眼前猛地僵住,泪水长流却依旧身形挺立的年轻士兵,用最大的努力劝慰着。

    “连长,信念完了?我爸和我锅他们怎么战死的,说没说?”杨四郎已经是双目赤红,直勾勾的盯着杨松林手中的电文。

    “少尉杨大虎,参军六年,担任133师794团3营2连1排排长一职,于10月18日陈家行战斗中牺牲。

    上士杨二牛,参军五年,担任133师794团1营1连2排班长一职,于10月16日陈家行战斗中牺牲。

    上等兵杨三喜,参军三年,任133师794团2营3连1排3班士兵,于10月15日顿悟寺战斗中牺牲。

    上等兵杨成材,参军两年,任133师794团2营炊事班士兵,于10月19日陈家行战斗中牺牲,该士兵身负炸药包,炸毁日寇坦克一辆。

    余谨代表第20军全军一万一千将士,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礼,您,是英雄的母亲,您,是英雄的妻子。

    敬请节哀,以免伤身.专此恭请礼安!”

    念完信的杨松林将信件轻轻放到杨四郎的手里,沉默的看着将信件死死贴在胸口的士兵,心如刀绞。

    骤然听闻如此噩耗,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挖心割肝的痛,哪怕他上一刻还是一名英勇无畏的战士。

    战士,敢杀敌人,那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可是,这一次,他是失去亲人,而且一次性的失去四个。

    “杨四郎,明白了吗?你已经是你们家最后一个男丁,为了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家,你得活着,我已经答应刘团长,如果找到你,一定将你活着送到你母亲面前。”陆军中将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名默默流泪的士兵,眼神中闪烁着怜惜道。

    沉默良久,虽然泪流满面,却没有发出一声哭声的杨四郎抬起头,却依旧摇摇头:“军长,我拒绝!”

    “为什么?你已经是你家最后一名男丁,你如果战死,你母亲,活不下去的。”陆军中将皱起了眉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血债自然得用血来偿,我如果离开,我家四条人命的这个债,我找谁来还?”杨四郎泪流满面的脸上满是悲愤。

    一时间,说得陆军中将和一旁的杨松林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劝眼前这个极为倔强的小兵了。

    是啊!这是血债啊!必须得找日本鬼子来还。

    “刘团长发来电文,想和你亲自通话!”柳雪原拿着刘浪刚刚发来的电报,说道。

    “念!”陆军中将摆摆手示意道。

    “士兵,在听闻你还活着的那一刻,我无比庆幸,替常大娘庆幸,也替这个国家和民族庆幸。你还活着,一个伟大的母亲还有儿子,而不是因为战争永入沉沦。我知道你此时应该已经知道,你的父兄,已经战死在淞沪前线,你很悲伤,你不想离开战场,你想替他们报仇,但我请求你离开,不是当逃兵。

    我们选择在外寇入侵之时扛起枪走上战场,是要保护家园保护母亲。你已经做得足够出色,你的家庭也足够出色,一个曾经无比幸福的六口之家,因为抵御外寇,仅余二人,你们已经为这个国家奉献了能奉献的一切,世人又有谁还能苛责?离开吧!带着你的母亲,回到家乡,侍奉她到终老。你放心,我们中国,会赢得这场战争,无关正义和邪恶,因为,有千千万万中华儿女正选择和你我一样拿起枪,决心守卫自己的母亲。

    这一次,我不是长官,命令你离开,而是兄长,请求你离开,为了你我要守卫的母亲,给母亲最后的希望。”

    念至最后,柳雪原已经是眼含热泪,就连一直神情严肃的陆军中将也有些动容,轻声叹息道:“是啊!杨四郎,回去好好安慰你的母亲吧!你家的债,我们会帮你找鬼子讨还的。”

    沉默,良久的沉默后,杨四郎轻轻的将紧紧贴在胸口的信郑重的叠成四方块放在自己最贴身的口袋里,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肃然立正向陆军中将和柳雪原敬礼。

    “对不起,军长,柳记者,请你们转告刘团长,谢谢他的关心。我已经想好了,在军部呆着,我或许有很大几率能活到战后,如同刘团长说的那样给我母亲最后的希望。可是,我的弟兄们呢?那些还活着的弟兄们呢?他们也是有母亲的,他们的母亲同样在期盼着他们回家,还有那些已经死去的弟兄们,他们已经死了,他们的母亲,就得交给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来守卫,我只是个小兵,我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拿起枪,告诉他们,我不会当逃兵,永不!”小兵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同时,请转告我的妈妈,我还活着,等我报了我爸和三个哥哥的仇,就会回家的,我妈妈会理解的。”

    虽然他说他会回家,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斗,无比残酷,哪怕就是将他调到军部,算是这片战场上最安全的地方,也没人能保证他能活着,更何况是在战斗最激烈的一线阵地上。他报仇有可能,但家,却是极有可能回不去了。

    但,面对这样一名士兵,还有什么可说的,陆军中将沉思片刻,也只能抬手回礼,挥挥手示意两人离去。

    柳雪原眼里亮晶晶的,将这个结果电传给电台那头的刘浪,刘浪听闻后,钦佩之余眼神里闪烁的是满满的骄傲。

    这,就是他的同胞同族。

    这,就是他的战友同袍。

    他没有错过这个伟大时代,他为能在这个时代见证他们的勇敢无畏而自豪。

    战争的胜利,不是属于名将们,而是属于这些默默无闻的士兵们,是他们用牺牲将民族的夜空点亮。

    “此战,我第43军,必胜!”

    浓浓的夜色,同样也阻挡不住陆军中将眼中闪烁的骄傲,他头一次,如此骄傲的向远在数千米之外的谷寿夫发出了自己的战争宣言。

    做为将军,他必须骄傲。

    他为自己麾下有这样的士兵骄傲,为自己的国度有这样的家庭骄傲,为有这样的母亲骄傲。

    一支不怕牺牲的军队,注定会赢得战争的胜利,不论早晚!

    (三七中文)

第1549章 见字如面

    夜,越发的深了。

    松江城内,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都在默默积蓄着体力,默默等待着第二天太阳升起,继续投入战斗。

    现在已经没人关心援兵何时能够抵达,他们来或者不来,对于城内的士兵们来说意义都不是太大了。第43军全军自最高指挥官向全国明码通电要死守松江至全军最后一人开始,就已经没了退路。

    这座城市,就是所有人的坟墓。他们每个人所要做的,就是在自己死之前,最少拉着一个鬼子上路。

    其实,就算是他们想软弱想后退也是不可能了。鬼子被打得这么惨,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如果离开这座城市,在平原上只能成为鬼子重炮肆意屠戮的羔羊。这一点儿明悟,不光是川军第43军全军知道,松江保安团和那些被安排上战场适应战场并已经拿起了枪的松**壮们也知道。

    已经,没有退路了。

    随着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地下管道口外传来阵阵铁哨的声音,所有人都明白,又是一天残酷的战斗即将来临。在各级的班排长的吼声中,士兵们纷纷坐起身,整理自己晚上领到的所有装备。

    杨小山,不,应该是杨四郎正在仔细检查自己步兵班里每个人的装备携带情况。普通步兵是每个人领到100发子弹,4枚手榴弹和一竹筒水以及一小袋炒面,这是军部尽自己最大能力所能做到的的所有了。水和炒面是保证一名士兵一天的食物消耗,如果还能有机会活到日落的话。

    四名新兵已经在昨夜他回来不久就补充到位,连长杨松林本来给他派了四名算得上老兵的辎重兵,但杨四郎却拒绝了。不是他不明白连长的好意,四名最少也是经过训练的辎重兵的战斗力无疑是比新兵强得多,但杨四郎却知道,连里还有两个班只有两三名老兵了,没有老兵撑着的话,在战场上会死得更快,何况这场仗会持续很长时间,得让连长手里握着足够的底牌。

    最终,他还是领回了四个两天前还是老百姓的新兵,甚至连枪都没有开过的新兵。但这没什么,只要能在战场上生存超过4小时,他们就会成为老兵,杨四郎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虽然那个几率低到令人发指。

    检查麾下士兵装备的杨四郎的脸色很平静,没人能知道,就是这个年轻军士,在几个小时之前刚刚收到父兄四人尽皆在淞沪前线殉职的消息。虽然,和他较为亲近的老兵黑皮知道,在幽幽的黑暗中,他整夜未眠。。。。。。

    连里的炊事兵抬着背篓,给每个人送来一个馍,这是今天的早饭,吃过早饭,在天色大亮之前的黑暗中,士兵们就会在自己各级长官的带领下进入已经划定区域的阵地,在阵地上坚守了一夜的那一部分士兵就会撤回进行修整,并充当他们的预备队。

    毕竟是新兵,虽然这些新兵在昨天也见识过血腥残酷的战场,也亲手将肠穿肚烂或者炸成几块的士兵遗体捡拾在担架上运回,但想到自己或许在不久之后也会变成那个可怕的模样,拿着馍的新兵脸色大多都是脸色苍白,写满了恐惧。

    杨四郎班里的一名不过十**的新兵更是哆哆嗦嗦的连咬几口馍却连个面皮都没咬下,脸上还挂着两道长长的泪痕。

    一旁已经担任副班长的黑皮顿时大怒,眼睛猛地一瞪,就要开口骂人,却被杨四郎轻轻摆手制止了,微微叹了口气正想说话。

    却听广播里传来清脆并且柔美的北方女声:“即将赶赴战场的战士们,这里是第43军军部通讯处,我是战地记者柳雪原,我刚刚收到一封来自距离松江160公里外的来信,这是一名千里迢迢从川省来到淞沪前线的母亲花了整个晚上写给自己儿子的信,因为她的最后一个儿子,也在松江战场。”

    杨四郎的身形如遭雷击,猛然僵住,眼里闪出泪花,只不过,被他迅速压低钢盔并低下头遮掩住,被柳雪原声音吸引住的步兵班士兵们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班长的异常举动。

    “经过征询大娘本人的同意并由郭军长授权,雪原将这封信在战前向全军诵读,希望,广播前大娘的儿子能听到。

    幺儿,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妈高兴坏了,这是妈这两个月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自从听到说开始打仗了,大军要去前线和日本鬼子打仗,妈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们几个娃儿都不要妈了,跑到这千里之外,妈心里那能放得下啊!你们几个娃儿狠心丢下妈,你爸放不下你们也跟着一起走了,你们狠心那!妈只能跟你们一起来这里,哪怕看不见你们,但妈知道,你们也在这里,心里也就舒坦了。

    幺儿!我的幺儿啊!你三个哥哥已经死了,半个月前就死了,妈连他们的坟都没看到,妈的心,快疼坏了!你爸也没了,他倒是没白死,听刘长官说,是扛着炸药包炸了一辆鬼子坦克,你说他一个做饭的,扛炸药包是做啥子嘛!他倒好,死了一了百了,留下妈一个哭瞎了眼!他们爷仨,狠心那!不过,妈不怪他,他帮他的三个娃儿报仇了嘛!他这个当爹的,没做错。

    幺儿,你托几个长官给我带的话我收到了,自己的娃儿自己啷个不知道,妈晓得你的倔脾气,你是想给你爸和三个哥哥报仇。你不走,妈不怪你,我不懂什么保家卫国的大道理,但日本人拿了我杨家四条人命,总得还。可是,我还是想我的娃儿能活到,找个堂客,生个小娃娃。大虎他们三个我是指望不上了,你答应妈,报完仇,你活到回到屋里头,妈在屋里等你,哪怕你没了胳膊没了腿,都得活到起,妈能把你养大,也能养你老!

    幺儿乖!你这次要听话,听妈的话,一定要活到。我们杨家四个娃娃,已经没了三个啰,你是最后一个独苗苗。

    妈说完这些话,就要回家了,你莫担心,长官们用车送我回去,还给了我钱,说是你爸他们的抚恤金,几百大洋呢!够我给你娶堂客和给你爸他们修坟头用的了。

    我不识字,这封信是我一边说几个长官一边写的,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们,你们都是当兵的,你碰到他们,帮妈给他们敬礼表示感谢吧!

    幺儿!妈想你哟!”

    地下坑道里鸦雀无声,但泪水,却从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士兵眼里涌出。

    他们总算知道柳雪原先前所说的那位母亲最后一个儿子是什么意思,原来,那位母亲,已经战死了三个儿子,那名依旧还在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是她最后一个儿子了。

    为家中独子者不用参军,这几乎是所有部队征兵条例都书写的一条条例,军部都知道的情况下,那名战友完全可以退出战斗,最少不用在第一线,但从信中内容看来,那名战友拒绝了。

    但那位母亲收到儿子拒绝退出战斗的消息后,却在承受着失去四名亲人的巨大伤痛中接受了最后一个儿子的选择,唯一提出的要求是,希望他能活着,哪怕是不健全的活着。

    那没有什么好苛责的,那是每一名母亲最深切的愿望,更何况是对于一名已经失去了三个儿子的母亲来说。

    他们自己的母亲,虽然没有向这名母亲一样亲来前线,但呆在家中倚门远眺的她们,不一样期待着自己的儿子能回家吗?

    他们唯有敬重,敬重这位伟大的母亲,也钦佩,钦佩那位不知名在承受着如此巨大伤痛却依旧在前线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

    “我知道,你们在流泪,为这位伟大的母亲和伟大的士兵,因为,我也一样。我是一名战地记者,我在前线亲眼目睹了许许多多感人肺腑的战斗,有李国斌营长的父亲为了守卫阵地,领了儿子的军令身负集束手榴弹和日寇坦克同归于尽,有长城之战古山战场上最后士兵通过电台向后方发出最后一封电文“向我开炮”,还有娘子关乏驴岭第17师第8步兵连扼守雪花山主峰最终全连大部以身殉国,仅余一名上等兵重建第8连。。。。。

    我本以为,我的泪,早已流干,为这支伟大的军队,为这个伟大的国度,为这个伟大的民族。但今天,我依然流泪了,在读这封信的时候。这一仗,不为国家,也不为民族,仅只为母亲,守卫我们的母亲,让更多的母亲不再因为失去儿子而伤悲。

    见字如面,我希望,那名在广播之前的那名勇敢无畏的战士,那名母亲口中的幺儿,能够在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斗中活下来,不辜负母亲。我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活着,虽然那很难,但我将和你们一样,在这场广播之后,拿起我手中的枪,向日本鬼子射出子弹,用子弹告诉他们,中国人,是永远不会屈服的。”

    “妈!”此刻,杨四郎再也忍不住眼里汹涌的泪,普通一声跪在地上,狠狠的向家乡的方向磕头:“幺儿!不孝啊!”

    他不孝,不是他没有选择离开战场,而是,他无法保证,自己能活着,哪怕是缺胳膊少腿的活着。

    这一仗,是死战那!

    管道里,所有的士兵全都呆若木鸡。

    尤其是他属下的那个步兵班,包括听了广播之后已经不再哆嗦逐渐平静的那名新兵,不可置信的瞪着那名传说已经击毙超过十几名日本鬼子的军士班长。

    “守卫母亲!”大踏步走来的杨松林举起手里的手枪,高声怒吼。

    “守卫母亲!”管道里,士兵们纷纷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枪。

    巨大的声浪,在管道里回荡,传遍整个城市。

    不管新兵老兵,每个人握枪的手,前所未有的紧,望向地面阵地的眼,前所未有的坚定。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想守护的人啊!

    那个人,是妈妈!生我养我的妈妈!

    为了妈妈不再伤悲,何惜此身!

    “出发!上阵地!”

    。。。。。。。。。。。。。

    (写完此章,风月泪流满面,为祖国,为民族,为母亲,为过去那个伟大的时代,为我们不知晓名字却为这个民族生存奉献出生命的无名英雄们!)

    (三七中文)

第1551章 活着,真好

    “独立团已经抵达什么位置,我部需要支援!”

    “刘老弟,我求你,求你快一点儿!”

    “再不来,再不来就替老子收尸了!”

    。。。。。。

    自午后2时开始,陆军中将已经不知道自己向刘浪所部发去多少电报。一封比一封措辞激烈。

    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坚持不住了啊!开始的时候,三个城区的前线指挥部还不停打来电话要求援兵,到后来,电话里再也没出现请求援兵这句话了。因为,军部和师部连最后的警卫排也派上了前线,如果再请求援兵,那是军长、副军长和参谋长都要提着手枪上战场的节奏。

    前线官兵阵亡多少,位于军部的陆军中将已经无从知晓,但一个个报向军部团营级指挥官的伤亡,不仅令陆军中将心如刀绞更令他感觉危在旦夕。

    午后3时,152团团长解固基亲率步兵第4连反攻阵地,被炮火击中阵亡,尸骨无存,之后,两个步兵营长率部投入反攻,两名步兵营长阵亡,独立团参谋长俞献诚做为西城区军衔最高者接任最高指挥官;连排级军官伤亡因前线战况紧急,无法予以统计

    午后3时40分,154团团长王俊上校因亲上一线督战被日军远距离枪击左胸重伤殉职,副团长谢伯亭中校接任前线指挥官,154团一名步兵营长战死。

    午后4时,156团胡荡上校亲率2个步兵连于西城增援,为日寇掷弹筒榴弹弹片所伤,简单裹伤后拒不下阵地,依旧拼杀于一线阵地。

    一天之内,两个上校级军官阵亡,这对于总共只有两旅四团的43军来说,无疑是重创,陆军中将自然是痛彻心扉,但更让他忧心的是松江阵地。他和全军已经向全国明码通电誓死不退,这死不死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松江不能丢,若松江失,那他第43军一个军外加松江保安团还有松江本地百姓合计一万五千人可就白死了。

    那时候,国府可会只记得他第43军丢了松江导致淞沪大军损失惨重,却没几个人会记得他松江守军全军把一万五千人的命丢在这儿了。成王败寇,从军多年的陆军中将可是深知这个道理的。

    也怪不得一向倔强的陆军中将拉下脸一封又一封的向独立团求援,甚至到最后都开始直接在电文里骂起来了。

    独立团从早上的时候,就彻底进入了无线电缄默,包括陆军中将在内,无人知道他们的方位。

    从进入松江地域以前,肖风华率领的保卫部根据华商集团前期在松江地区的情报就已经对独立团前进区域内排查过一遍,不管是日本的还是中国的密探都已经被清扫的七七八八,从上午的时候,独立团的行踪就已经从中日两国的情报系统中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此刻的位置,就连日军海航连续出动三波侦察机,都不知道独立团具体方位,仿佛庞大的独立团车队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疯狂朝松江城发动进攻的谷寿夫是出于谨慎,留了近万步兵和12门105榴弹炮用于对付不知何时回到的独立团,但他也不知道独立团会于何时抵达。

    独立团已经到哪儿了?

    事实上至下午四时三十分,刘浪和独立团其实已经抵达距离松江不过二十公里的位置,如果从公路疾驰,最慢不过一个小时,就能全军抵达松江城外,不说能立刻入城进行增援,最少让谷寿夫吓得蛋疼将一部分兵力从城中抽出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独立团却没有想象中的向松江城疾奔,而是将庞大的车队全部隐藏于田野中的树林中,警侦团和刺刀营两个步兵营则是奉命全体出动,对周围十公里范围内进行清查,所有可疑人员一律就地扣押,如果有证据者就地正法。

    “第43军军部求援电报,该部已战死上校团长两人,少校营长六人,敦请我部快速抵达战场,否则,松江城就要失守。”团副张儒浩拿着通信排排长快步送过来的电报脸色凝重的念道。“团座,这已经是郭军长发来的第8封电报了,你看?”

    “全军继续修整,同时向第67军电询他们到什么位置了,收到回复后,告知我军所在方位并将电台关机,防止被日军侦测出电台大致方位。”刘浪站在树下遥遥看着远方,头也不回的命令道。

    “可是,43军那边怎么办?我们怎么回复他们?”团副张儒浩微微一愕,问道。

    虽然早已知道刘浪的个性,但刘浪这样不仅不加急救援友军甚至连野战电台都要再度关机的决绝还是有些出乎张儒浩的意外。

    “不用回复!”刘浪轻轻摇头,轻声道:“团副,你要相信第43军第26师,第六师团,吃不下他们的。”

    没人知道此时刘浪脸上的表情。

    有坚韧,更多的却是笃定。

    是的,他相信第43军。不光是因为在曾经的时空中,他们在无可设防的平原地带,以老旧的汉阳造和手榴弹和拥有重炮和坦克助阵的日寇一个步兵旅团血战七昼夜歼敌4000余的光辉战绩,而是,这世上有一个师级部队战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后还依旧发动一次决死反攻夺回阵地交给接防的友军的吗?

    没有,翻遍古今中外战史,刘浪从未见过那支军队拥有如此可怕的坚韧。有全军战死的,如血战藤县全军皆战死无一幸存的川军122师,也有全军血战47昼夜而不退的,如守卫衡阳之第十军,还有在长津湖零下四十度低温下仅着单衣于雪中埋伏并化身为冰雕的三个红色冰雕连。。。。。。

    但,在己身已经遭受重创摇摇欲坠,友军已经抵达,完全可以毫无心理负担交付防御阵地之时,还要组织一次反击将丢失的阵地夺回,将自己七天前进入之初的阵地交给友军的军队,实乃刘浪平生之仅见。

    这个绝无仅有的荣耀,属于川军第43军第26师,属于全军在曾经的淞沪大场战场上仅余600高昂着头背负着受伤战友走出战场的官兵们。

    他们,甚至都没多少机会去收敛战友的遗骸,因为,战友,大部分都因为日军可怕的重炮和祖国的山河化成了一体,方圆数平方公里的战场都已经被重炮震得酥软,随便捏一把泥土,就能捏到一片弹片。

    这样的一支军队,刘浪又怎么能不相信?相信他们一定能扛到日落,扛到第六师团用尽所有力气。

    一头耗光了所有力气的猪,在遭遇一把锋利无匹的刀的时候,才能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放光所有的血,彻底成为一盘摆放在桌上的菜肴。

    没人知道,包括中国最高统帅部,没人知道刘浪的野心有多大。从一开始他请命驰援松江,就不是要死守松江城,而是要,彻底打死第六师团这个在首都曾经犯下滔天之罪的恶魔部队。

    如果换成是其他部队,可能刘浪还没有这样的野心,但知道是第43军奉命扼守松江,刘浪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43军的战力或许算不上有多强,装备更是渣渣中的小渣渣,但论其坚韧,在全中国之军中却是首屈一指,刘浪相信,他们一定能像一块磨盘一样,将第六师团的所有精气神磨成粉糜。

    刘浪没有料错,虽然面临着比曾经时空中还要更恶劣几分的局势,第43军的阵线数次岌岌可危,但他们依旧坚持下来了。

    虽然,在日落之前,整座城市大约百分之五十的区域已经被日军占领,但城市的中心区域以及北城依旧还在第43军的控制下。

    而代价是,第43军有两位上校团长战死,十四个营长,战死十人,其中有五人,是在日落之前的半小时内相继战死的。因为,他们手下的连长几乎已经死伤殆尽,甚至有的步兵连已经是第五任连长,而那名连长,在一天前还不过只是个步兵班长而已。

    这样的时候,别说营长,就是团长都得亲自提着枪冲到一线。然后,这些营长们只能战死了,在夜幕即将降临,日军也差不多耗光力气之前。

    其实,到听闻西城区日军已经攻至152团团部50米区域时,陆军中将已经亲自带上钢盔拔出手枪准备带着军部最后的十五人增援152团,其中包括两名陆军中将,一名陆军少将,五名校级参谋,六名尉级通信官还有一名没有军衔的战地记者。

    整个43军军部,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没了警卫,甚至连伙夫和马夫都已经被派上了战场,而旅部团部一级自然是更不用提了,连团长都亲自上战场了,何况其他人呢!

    当天色逐渐暗下来,夜幕逐渐降临的时候,日军的炮声和枪声终于逐渐停歇了,依托着断垣残壁,日军向远处的街区退却。

    爬在废墟中的杨四郎轻轻吁了一口气,抱着枪翻身滚到一堵仅余半米高的矮墙下,颤抖着拿出腰里一直携带着的老班长的烟枪,塞进味道呛人的土烟丝,就在墙边上还在燃烧的木头上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咳嗽着,杨四郎一边在笑。

    日他个仙人板板的,老子竟然还活着。

    活着,真好!

    (三七中文)

第1553章 不疯魔,不成活

    这句话对于67军的一众将领们来说,只是一种惊吓,如果让第六师团的将领们听到,那就是一个大笑话了。

    谷寿夫虽然骄狂,但智商绝对在线,在他利用夜色将城内的近5000兵力抽出百分之八十后,他在城外就算不动用做为整个师团预备队的114师团那个步兵旅团,仅是步兵,他手里依然可以动用的兵力可达7000以上。

    而且,日军一向的习惯是无论在哪里都会修建野战工事,一支拥有着完善野战工事的日军部队,甚至敢和兵力超过自己几倍的敌人鏖战,这还是在没有重炮支援的情况下。

    日军的自信可不是光靠嘴上说,实际上他们也有这个实力。在曾经的时空中,那支孤军深入的山崎大队就是靠着工事,以不过600的兵力抵挡了红色部队未来大将一个满编步兵旅的狂攻,最终虽然损失惨重但终究是没有被全歼,成为红色部队那位个性暴烈的最高指挥官心头永远之殇。

    更何况,现在他们还有大半个炮兵联队在后方支援,虽然75野炮在白天的攻防战中损失惨重,但12门105榴弹炮却没动用过,光是这12门榴弹炮就能让一个步兵师被炸得七零八落。

    用谷寿夫的想法,如果不是夜幕降临,他都先要用重炮找找支那援军的麻烦,好先出一口白天在城内打得如此憋屈的恶气再说。巷战不是日本陆军擅长的,但野战,日本陆军还真没怕过谁。

    谷寿夫可能会想过晚上或许被支那援军偷袭,但从未想过会有个支那将官明火执仗的在军事地图前大言不惭的说:“今夜,就是第六师团覆灭之时。”

    刘胖子,已经不是可怕,而是彻底疯魔了。

    “你们,可能已经觉得我疯魔了!”刘浪的目光在67军一众将领脸上滑过,脸色淡然。

    “但,你们错了,我从未如此清醒,哪怕是在长城之战,我决定离开罗文峪,率长城团追击第八师团,哪怕是在晋东,我会和第17师,第129师,第3军诸军对日寇第20师团分割包围并将其全歼,都没有如此清醒过。”

    刘浪的话让这些中将、少将们悚然一惊,他们这才想起,眼前说这个近乎是大笑话的人,是曾经亲手击溃一个日军师团并参与全歼一个日军师团的人,放眼全国之军,恐怕也只有他和独立团是连续参与这样的两战的人。

    “第43军第26师已经做到他们能做到的全部,以一师不过万人之力在松江和日寇血战三日夜,他们是好样的,现在,该轮到我们了。。。。。。”刘浪没有多少豪言壮语,径直当着一众将军的面说出了自己筹谋已久的作战计划。

    除了在第67军临时指挥部的几名将军之外,没人知道刘浪是怎么说服他们参与这场惊天豪赌的。是的,那是一场豪赌,本来只是做为援军奉命固守松江城的将军们绝没想到他们会甫一抵达战场就会参与一场史无前例的反攻,对日军一个师团反攻,哪怕他们连续苦战三日夜已经极为虚弱。

    用时任108师师长金奎壁在战后的原话是:“利用夜间全军对日寇已经构筑完善的阵地发动突击,刘胖子绝对是疯了,但没想到军座也跟着一起疯了,我们这些师长旅长也只能陪着一起疯,至少,我是没想着还能活下来的。不过,不管这一仗怎么打,来松江之前,自军座以下,我第67军是已经抱定了牺牲成仁的准备的。”

    是的,刘浪最终能打动67军这些将领们的,并不是他的作战计划有多完善,而是,其中的利害关系。第6师团固然现在是损失惨重,吞不下43军更吞不下67军和独立团,但第6师团不过是从金山卫登陆的日军第十军一部,当知道松江城再来了三万援军,第6师团已经不可能攻克松江,那恼羞成怒之下的日军第十军主力还会去搞什么迂回包抄吗?定然不会。

    三万大军在后,犹如芒刺在背。就像一个人绝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屁股对准不怀好意的对手一样,那随时会被人踢屁股的。

    但如果第十军的主力回返,配合其海空实力,可能第43军外加第67军和独立团三军固守松江没让日军第十军包抄淞沪数十万大军的战略目标是达到了,但彻底陷入死地的三支军队也彻底完蛋了。

    第三战区给43军抵抗日寇3日夜的军令其实已经达成,日寇第十军队淞沪大军迂回包抄的战略早已破产。守松江,最后结局铁定是个死,反守为攻,也顶多是个死。

    刘浪给出的选择题就两个答案,一个是毫无希望,另一个却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换成谁,都会选择第二个。

    至于说第三条路------大家伙儿拍拍屁股跑路,那却是在座的诸将想都没想过。如果跑了,东北军的名声就会彻底完蛋了,这对于早已因为少帅被幽禁而风雨飘摇的东北军系统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毁灭,那后果,甚至比死还要严重的多。

    没有选择,那就只能疯魔。

    不疯魔,不成活!

    战斗,在深夜11点左右打响。

    不过,打响松江战场第一枪的,并不是松江城周边的平原,而在黄浦江上。

    如果说日本陆军在陆地战场上还遭遇了中国陆军的顽强抵抗死伤惨重,日本海军航空兵同样被打得焦头烂额,那日本海军舰艇在淞沪一战中却算是顺风顺水,成为最悠闲的兵种。

    除了交战初期他们被中国空军的轰炸机轰炸过有些损失,他们在水上从未遭遇过强有力的阻击,弱小的中国海军最强有力的抵抗就是在长江内河的主要航道上将自己的主力舰艇自沉以阻止日本海军大型舰艇进入内河。偶有偷袭,也是用炮艇和鱼雷艇对舰艇进行骚扰式攻击。

    黄浦江上的两艘日军轻型驱逐舰根本没有对可能来自江面的威胁有任何的防备,甚至,如果有人能潜进两艘驱逐舰30米的距离,都能听见他们在甲板上或者舱室内饮酒欢笑的声音。

    要知道,待遇远比陆军土鳖要强的多日本海军的午餐连日本陆军将领都羡慕,拥有清酒和牛肉对于日本海军高级军官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但毫无警惕的日本海军并不知道,浓浓的夜色中,已经有超过五名穿着水靠的“水鬼”正在滔滔黄浦江水中向他们靠近。

    他们,来自独立团海军连。

    顺江长江而下的独立团海军连早已通过江南丰富的水系进入太湖并迂回进入黄浦江找了处距离松江20公里外的芦苇荡隐藏起来。

    四艘满员为45人的炮艇的目标就是干掉日军在黄浦江上的两艘轻型驱逐舰和先前第六师团在黄浦江上建好的三座浮桥,不仅是断绝第六师团所有的后路,更是要除掉拥有两门140可怕舰炮的威胁。

    虽然炮艇上拥有20毫米双联装机关炮6门以及暴风火箭炮两门,但总吨位不过百吨的小炮艇和拥有140舰炮做为主炮吨位超过1000吨的驱逐舰去搞炮击对射无疑是自找死路。

    想获得胜利,只能是靠出其不意。早在距离日舰5000米,分成两个方向向日舰逼近的两组炮艇编队就放下了超过20名“水鬼”。那些要么是在汹涌的嘉陵江上训练出来的优秀水手,要么,是在波涛澎湃的大海上锻炼过的海岛原住民。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用绑着用防水布裹得紧紧的炸药包,他们的职责,是将炸药包粘附在浮桥和舰艇的舷甲上。

    炸药包炸毁浮桥问题倒不是太大,但想炸钢筋铁骨舰艇,光是这种不过八公斤炸药包,恐怕只是天方夜谭。

    事实上,各自潜向日军轻型驱逐舰的五名“水鬼”携带的炸药包都是经过特制的炸药包,就像是燃烧弹一样,它们主要是在爆炸后起到燃烧的作用,就像是在黑夜里点燃的蜡烛,为炮击指明方向。

    日军的毫无警惕让他们成功了,有超过七个炸药包在黑夜里轰然爆炸,但江面的风和浪出乎意料的大,独立团研制的燃烧弹在陆地上威力不算小,可在风浪的洗礼下,仅仅微弱的燃烧了不超过10秒钟,就熄灭了。

    那,并不足以让炮艇上的炮手根据微弱至极的火光锁定目标。好在,很快,就在日军轻型舰艇的上方,各自打起七八颗火红的信号弹,明明白白的将日军舰艇方位显示在2000米之外已经熄火停机了的炮艇上。

    彗星上尉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明白,这是最后的选择,打出信号弹,不仅暴露了日军舰艇的方位,同时也暴露了水中水手的位置,日军舰艇上装备的可怕重机枪,会断绝他们所有的逃生之路。

    “轰轰轰!”浮桥上也各自响起了爆炸声。

    “全艇炮火,根据信号弹指示方位,全力开火!发动机开机,向敌舰冲锋,无撤退命令,擅离战场者,杀!”彗星拿起通话器,向麾下的四艘炮艇发出了开火的命令。

    四艘舰艇就像是扑火的飞蛾,发动机疯狂的咆哮着,舰艇上所有的机关炮和火箭炮全力开火,向着两艘惊慌失措但实力远强于他们的日军驱逐舰冲去。

    岸上,负责向独立团炮兵营提供火力坐标潜入城外战场的一名陆军中尉被江中的动静惊动,猛然回头,看向漆黑的江面。

    熟悉的20毫米机关炮,熟悉的火箭炮,还有那个熟悉的人,就在江面上,打响了松江之战最后战场的第一枪。

    一人面对300日寇都未曾惊惶过的陆军中尉,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这世上,如果还有比你生命更重要的人,那,就是你深爱的人那!

    (三七中文)

第1555章 泪如雨下

    中国军队在己方漫天炮火的掩护下向着战场进发,而日军,却在战场上被突如其来的炮火给打懵逼了。

    那绝对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重炮,甚至比他们的150榴弹炮还可怕。

    和榴弹炮、加农炮不同,火箭弹这种炮本身就不是用来摧毁工事的,甚至也不够精准。就比如一个火箭炮连六门火箭炮是专门炮击日军第六炮兵联队的105榴弹炮,那是这次炮击打击的重中之重,如果让那12门重炮跑了,己方的损失最少会加倍甚至几倍。

    特种兵在战前就已经汇报了第六炮兵联队的坐标方位,为了保证信号传输准确,甚至携带了小型野战电台进行汇报,坐标是绝对不会出错的。第六炮兵联队也别想跑,重达1800公斤重的炮身就算想跑也得有足够的车辆和马匹来拉,尤其是在江南这种不算太结实的田野中。

    可是,第一轮火箭炮,最少有四分之三的炮弹落在了日军炮兵阵地之外,没把日军的大炮咋发儿,差点儿没把躲在800米之外防炮洞里的独立团特种兵们炸得一脸血。

    火箭弹,从来都不是靠精准取胜,靠的是爆炸范围,一门炮12管,6门炮一轮齐射就是72枚火箭弹,而一枚18公斤重的火箭弹能杀伤半径近20米的区域,面积达1000平方米以上,如果用篮球场的大小来比较的话,就是三个篮球场那么大。

    72枚火箭弹,那杀伤范围就是8万平方米以上,相当于200个篮球场或者11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

    可若是一轮齐射不够,那两轮,三轮甚至更多论呢?

    独立团这次前来松江,可谓是带来了近乎全部的家底,包括在晋东战场上一炮未开的火箭弹所有弹药储存。晋东一战几乎所有参战部队都立功获奖,唯独一支部队没有,那就是炮兵营的两个火箭炮连,为了保密,他们别说开炮,硬是连炮衣都没扯开过,整个晋东大战,他们就是个守着炮在一边儿看戏的。

    这一次,他们却被委以重任,从日军的炮兵到步兵,全部交给他们做第一波攻击,那打得还不卖力啊!

    事实上,到火箭弹第三轮发射的时候,日军第六炮兵联队基本上就被炸得烟消云散了。火箭弹那种毁天灭地式的地毯式轰炸让每门炮间的间距40米规程成了一个笑话,整个105榴弹炮和残余的10几门野炮全部被笼罩在火箭弹不断砸过来炽烈爆炸的烈焰中,直到最后引发可怕的弹药殉爆,整个第六炮兵联队完蛋了,从人到大炮。

    火箭弹爆炸的威力不足以将钢铁巨炮摧毁,但炸翻炸坏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的,可脆弱的人体在这样的烈焰中,基本上是只能成为飞灰的存在。

    独立团的火箭弹为几种,有参杂了橡胶粒和白磷的燃烧弹,也有在放了大量在粪水中浸泡的钢珠弹,还有大量炸药的高爆弹,无论哪一种,对于日军步兵来说,都是死神疯狂挥舞的镰刀。

    不管你是不是躲在战壕里,沾染上了燃烧弹散发出的小火苗,就会被活活烧死,被堪比子弹速度的钢珠击中,那结果同样好不到哪儿去,如果遇到高爆弹,那更恭喜你,直接可以当江南大地上的肥料了。

    从独立团的“装甲洪流”开始前进到日军阵地最前沿有五公里的距离,就是这五公里的行军时间,独立团和警卫团四个炮兵连几乎打空了火箭弹存量的百分之七十。日军所有被标注了坐标的阵地上都至少被轮过了三轮炮击以上。

    所有阵地都在燃烧,亮的如同白昼,日军土黄色的身影清晰可辨,随着最前方的汽车上打出停止炮击,全军突击冲锋的信号弹后,坦克和汽车轰鸣着向前,冲破日军布设的铁丝网。车斗里的士兵们疯狂的朝战壕里开枪,击杀一切视野中可以看得见的日军,然后,丝毫没有停留,继续向前。

    如果第三帝国发明闪电战的那位将军来这里,会惊奇的发现,这就是他的战术理论的翻版:以装甲集群作为火力,机动与防护三位一体的突击手段,集中于敌防线的某一点进行突破,成功后即向敌纵深迅猛发展,致敌无法重整集结,以再次构筑防线。

    刘浪正是用独立团和第23集团军警卫团为整支大军的箭头,疯狂沿着日军阵地的东西方向向前突进,他们不需要去占领阵地,只需要将阵地撕开一个大口子,后续的两个步兵师随后跟进,不断根据日军兵力丢下整营整团对日军残余兵力进行分割包围,从而使之形成不了大规模兵力集结,更形成不了正面防御。

    事实上,从战斗一开始,第六师团就处于群龙无首状态,他们的最高指挥官竟然在战斗还没开始之前就被埋伏在黑暗中的中国冷枪手一枪毙杀。足足五分钟,当各部开始被中国人炮兵炮击的时候,第六师团部都没有做出有效反应,直到坂井德太郎少将接管第六师团最高指挥权才得到有效改善,但那时候已经于事无补了,中国人的炮弹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飞到各阵地头顶上,近乎以犁地的方式对藏身于战壕里的士兵肆虐。

    各部打向师团部的电话都是一个内容,死伤惨重。出身于陆军大学的坂井德太郎少将临阵经验的匮乏再度成为第六师团彻底溃败的主因。如果,在收到前线中国人已经开始大举进攻,炮击停止的消息后,他能迅速命令各部向他位于松江西城区的旅团部靠拢,聚集足够兵力依托野战战壕和松江西城外没有炸毁完的民居进行防御作战的话,恐怕独立团会遭遇前两天日军的困局,被迫放弃以装甲突进的战术和日军进行艰苦的巷战。

    先不论死伤会有多惨重,至少,第六师团可以坚持到第十军主力回返是一定的。这是各国军史学家们在未来探讨这一战时所公认的第六师团最后生路。

    可惜,他们不是坂井德太郎,他们也不在战场上,根本无从得知刘浪会借用第三帝国在未来刺痛整个欧洲的作战方式对第六师团的防线进行势若破竹的突进战术。

    就像坂井德太郎的儿孙们所说的那样:事后诸葛亮,谁都会。

    至于说那位“短腿谷”,一个开战之前就耻辱的被对手用“斩首”行动干掉的陆军中将,注定是要被放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甚至比在长城之战中身死的西义一,晋东之战中尸体被摆上报纸头条的川岸文三郎还要耻辱,那两位,好歹还蹦跶了几下和“野兽上校”过招,那像这位,连一道军令都没发,就被人家派了个小兵一枪给干掉了。

    一个让大日本帝国陆军蒙受耻辱的陆军中将,自然,讨论他的笔墨就少多了。而在中方这边,一个开战之初就被干掉的家伙,根本没有讨论的价值,所以,干脆就忽略了,就像是尘埃,历史的尘埃。

    中国军队这边,炮火炽烈得可以熔化大地,闻所未闻的战术配合着军队坚定无匹的意志,犹如一柄划开牛油的尖刀,将日军所有的防线撕扯的七零八落;日军那边,指挥官反应缓慢,失去了重炮火力支撑,兵力也占据彻底的劣势,唯有靠士兵还算顽强的作战意志在支撑,但也仅是支撑而已。

    败局,已定。

    枪炮声,从黄浦江面上的一声爆炸声开始,从黄浦江到松江城外的野地,从野地到松江城内,在这片江南的土地上,持续了整晚。

    直到清晨。

    天色大亮,硝烟依旧还在这块土地上飘荡,硝烟和木头燃烧以及其他说不出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战场,久久飘散不去。

    厮杀了整晚穿着蓝色军装的中国军人们从战壕里从田野中走出,他们几乎都有共同的特征,脸几乎都被硝烟熏成黑色,眼珠子几乎都是赤红的。这种战场上的每一刻,你都得瞪圆双眼,否则随时会被藏于黑暗中的敌人杀死,瞪一整晚,无论谁的眼睛恐怕都会变成兔子眼的。

    他们互相对望着,手里的枪端着,直到发现整片旷野中都是深蓝色的军服,才各自呆呆的放下手中的枪。

    “长官,我们赢了吗?”一名士兵冲着身边的一名并不认识的军官,呆呆的发问。

    虽然没有军衔,但他手里提着一把盒子炮,那是军官的标志。

    “是的,兄弟,我们赢了”军官黑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艰难的微笑。

    士兵并没有看到,回答他问题军官的袖筒里,一只右手已经齐腕断去,那是鬼子的手雷干的,虽然还连着点皮肉,但实在太影响继续战斗了,军官只能扯下已经无用的手掌草草用绷带包扎一下继续战斗,现在,那支手掌还藏在他的怀里。

    身之发肤,授之于父母,不能随意丢弃啊!

    “赢了,我们赢了!”

    “我们干掉鬼子了!”

    “胜利,我们胜利了!”

    随着这个得到准确答案士兵的大喊,周围的士兵们纷纷举起自己的枪,在这片战场上,欢呼胜利。

    旷野中,尽是蔚蓝,山呼海啸。

    可是,军官却倒下了。在山呼海啸声中倒下了。

    绷带,根本无力阻止动脉断裂造成的大量失血,能坚持到清晨,能坚持到胜利,这名中国军人,已经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长官!”欢呼中的士兵惊慌失措抱起仰面而倒的年轻军官。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我们东北军,不是孬种!”年轻军官的眼睛努力睁着看向天空,想怒吼出心中的委屈。

    却不知,声若蚊蝇。

    士兵,泪如雨下。

第1556章 丰碑处处

    中国士兵欢呼胜利的战场上,尸横片野。

    有土黄色军服,亦有深蓝色。

    他们有的,离的并不远躺着,那是近距离遭遇后,毫不犹豫互相开枪的结果。

    他们有的,交织在一起,你掐着我的脖子,我则死死咬住你的脖颈,就像是两条争夺领地的野狼。为了我的国度,为了,民族,请你死吧!或许,请你跟我一起死吧!

    双方战士的躯体,无情的向这片土地展示着战争的残酷。

    胜利,那会只有欢呼?

    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

    战争,不是游戏。

    欢呼胜利的背后,是活着的战士悲切的哀恸,是死去战士最动人的挽歌。

    有些人,明明可以不用死,只需要静静等待,就可以和自己的战友一起欢呼胜利,但他并没有那样选择。

    在战场上,只有干掉敌人,才能向自己曾经发过誓的那个人给予交待。

    强三娃,那个曾经最懦弱的新兵,如果不是被自己的表兄照顾着,他不仅进不了雪耻营,甚至也进不了第29军。

    他也痛恨自己的懦弱,但听到枪炮声后,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吓尿了自己的裤子,哪怕是这场战斗,也不例外。

    因为先前英勇战死的表兄的缘故,强三娃在雪耻营其实一直被照顾着,但战场上,如果全步兵班都战死了,谁能照顾他?只能靠他自己。

    强三娃其实很幸运,乘坐的卡车从冲锋开始一直顺风顺水,一连踏破日军五处阵地都没出啥事儿,做为年龄最小的他一直被班长死死压在钢板下面,听着战友们怒吼着朝两侧开枪,直到汽车被日军步兵两枚掷弹筒榴弹击中,他被爆炸的气浪狠狠的抛向地面。

    但他竟然还活着,在步兵班仅剩的三人掩护下继续沿着大部队的方向突进,直到天色渐亮,已经彻底迷失方向的几人撞见一伙儿足有十几人的鬼子逃兵。

    四人小队毫不犹豫的和十几名鬼子展开了战斗,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三名士兵相继战死,而强三娃身中三弹被一名战死的士兵死死压在身下也陷入了昏迷。

    江南湿润的风吹在强三娃的脸上,他醒了。

    他听见了鬼子的对话声,就在二十几米外。

    “联队长阁下,我们已经能看到黄浦江了,只要我们能渡过黄浦江,对面有128步兵旅团,支那人是绝对不敢追过来的。”一名日军中尉谄媚的向队列中一名没着军衔领章的日军军官汇报道。

    “哟西!田中君,这次多亏你带路了,要不然,我23步兵联队就全军覆没于此了。”看着不远处滔滔的黄浦江面,日军军官的愁苦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丝笑容。

    是的,对于丧失了麾下所有兵力,仅以身免的第23步兵联队大佐联队长冈本镇臣来说,还有什么比能活着更令人兴奋的呢!

    第六师团虽然战败,但,有已经战死的中将师团长和两个早已失去联系的少将旅团长背锅,怎么说也轮不到他这个大佐联队长。至于说滔滔江水,对于自小在海边长大的冈本镇臣来说,丢掉一切装备,打个光条条游过去问题应该不是太大,更何况身边还有七八个海边长大的“黑色皮肤”呢!

    “哈哈,支那人的火炮再厉害,还开着坦克,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冈本镇臣走掉了?”冈本镇臣突然很灿烂的笑了:“诸君,不要泄气,这些支那人高兴不了太久,最迟到下午,我第十军主力回返,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就像被我们杀死的那几名支那兵一样!”

    说着,冈本镇臣还特意回头向二三十米之外意外遭遇并杀死的中国士兵尸体指了指。这也算是他这个大佐联队长给这帮犹如丧家之犬的麾下们打气吧!至少,冈本大佐是这么想的。

    他恐怕没想到,他的命,会像冈本一样薄。

    “砰!”的一声,冈本镇臣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前胸,哪里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大洞。

    他正面的尸体堆中,一根伸出的枪管冒着硝烟。

    “哥,我终于打死了一个鬼子,我不害怕了!”强三娃眼里放着光,喃喃说道。

    然后,在日军疯狂的咆哮声中,连中数弹,一脸满足的死去。

    他并没有机会看到,激烈的枪声吸引了最少一个步兵连中国士兵的注意,十来名日军根本没有跑到近在咫尺黄浦江的机会,就被“希特勒电锯”给压制在江滩边上,然后,被淹没在炽烈的弹雨中。

    正在欢呼胜利的独立团官兵甚至对他们使用了单兵火箭筒,在发现了身体上还在泊泊流血的强三娃之后。

    曾经水,呆呆的站在江边,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滔滔黄浦江面,猛地跪地惨嚎,犹如失去了伴侣的孤狼。

    黄浦江一战,他的彗星,没有回来。

    火箭弹本就不是用来破毁工事的弹种,主要作用就是用来大量杀伤战场上的士兵,20毫米机关炮更是破不开驱逐舰厚度达百毫米的舰甲。虽然一团团烈焰在日军两艘驱逐舰上炸响,杀伤了极大量的水兵导致日军驱逐舰犹如受了惊的小鹿在江面上左躲右闪,但就是不能将其摧毁。

    要不是占了偷袭的便宜,抵近了距离导致日军驱逐舰不能发挥威力,恐怕四艘炮艇的结局会无比惨烈。

    饶是如此,也有两艘炮艇先后被日军驱逐舰80毫米口径副炮击中,中弹起火并沉没。

    彗星亲自指挥的那条炮艇从和日军军舰1000米一直互相追击到300米,几乎是刺刀对刺刀式的互相射击,但当看到两艘炮艇被击中沉没后,毅然指挥着炮艇开足马力,以远超驱逐舰的速度对着驱逐舰前进。

    不过一百吨吨位的炮艇虽然和一千多吨的日军驱逐舰比起来犹如兔子对上猛虎,但当其以此身为箭刺向那艘不可一世的日军驱逐舰时,整艘日军驱逐舰却彻底慌了神,轰鸣着疯狂逃窜。

    但,和速度高达三十二节的炮艇比起来,日军驱逐舰的速度终究还是太慢了,尤其是只有300米的距离上。

    撞上日军驱逐舰并由于巨大撞击引爆了油料和残余弹药的炮艇固然粉身碎骨,被狠狠撞上的日军驱逐舰舰体的也被炸开了一个宽达五六米的大口子,那是重型巡洋舰都没法忽视的重创,更何况是不过千吨级的轻型驱逐舰?

    仅用了不过一分钟,日军驱逐舰的龙骨就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断为两截,沉入黄浦江江底,顺便带走了所有落水的日军海军官兵。舰艇沉没引起的漩涡就连小吨位舰艇都抵挡不住,更何况是人了。

    另一艘炮艇有样学样,同样疯狂撞向了日军另一艘驱逐舰,日军驱逐舰一边疯狂开火一边疯狂逃窜,终于将这艘炮艇打得千疮百孔发动机熄火并逐渐沉没在江边。可同样战死了超过一半水兵并炸得浓烟四冒的他们却不敢再呆在这片水域了,连夜向上海方向逃去。

    黄浦江一役,日军辛辛苦苦搭建三座的浮桥被彻底炸毁,两艘轻型驱逐舰一艘被炸沉,一艘遭受重创逃离。

    而独立团海军连,四艘炮艇全部战沉,最终能活着游到岸边的水兵,不足20人,没有彗星,她所在的哪一艘炮艇,无人生还。

    活着,对于曾经水来说,仅只有杀灭日寇这一种心思了。

    对于第六师团的战斗是结束了,但是,松江战场的战斗却没有结束。

    日军的反应很快,正在向闵行进军的日军第十军主力迅速折返,与此同时,日军第三舰队派出舰队里仅有的五艘轻型驱逐舰赶往松江黄浦江,并派出近五轮高达70架次的战斗轰炸机对松江城外和松江城内发起轰炸。

    救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是疯狂的报复。

    114师团的128旅团因为在黄浦江南岸,侥幸在这次战斗中脱逃,会和114师团另一步兵旅团连同柳川平助亲自坐镇的第18师团,合计两个师团对松江守军展开狂攻。

    而此时已经拥有两个步兵师两个步兵团以及第43军最后两个步兵团合计兵力同样达两万余人的中国守军依托城防和野外工事,同日军展开更大规模的阻击战。

    连续恶战三日夜,双方皆死伤惨重,但终归是拥有舰炮和重炮以及飞机助阵的日军占了上风。

    其中,第67军指挥部被日军重炮炮弹命中,中将军长吴克仁于军参谋长吴桐岗中将于同日殉职,其麾下322旅旅长刘启文少将、321旅旅长朱之荣和王熙瑞等八名团长也在三日阻击战中相继殉职,107师损耗殆尽,108师亦伤亡惨重。

    独立团和警卫团亦伤亡极大,雪耻营营长谢长隆成为第一个战死于前线的独立团校级军官,雪耻营自参战以来,800满编加强步兵营竟打成不足200仅余一个加强连兵力,没有愧对于他们雪耻营的称号。

    警侦营营长赵长风重伤,副营长兼第一连连长连长严七官战死,雷雄暂代警侦营营长一职,但他麾下的第二步兵连,仅余18人。

    警卫团则是唐永明负伤,手下三大步兵营长战死一人,伤两人,差一点儿全团高层就来了个团灭。

    而第43军就更不用说,前几日独扛第六师团的进攻就已经伤亡惨重,早已是强弩之末,再战三日,加上轻伤员才能凑够两个步兵团的他们,再次折损一半。

    刘浪也再次见到了那个兵痞排长杨松林,只不过这一次,是他躺着的时候,刘浪亲手帮他系好了风纪扣,并敬礼。战士对于战士的敬礼。

    杨四郎,由一名大头兵,在六日夜的战斗里,成为中尉连长,堪称松江战场上升职最快的士兵。

    至最后一日深夜,由目前军衔最高者陆军中将召开的松江地区中国守军军事会议上,决定向后撤退。

    有了松江守军坚守松江的这六日夜,淞沪大军现已撤退的差不多了,再坚守下去除了死亡,已经没有别的意义了。松江,也已经失去了战略意义。

    但撤退,必须留下能阻击日寇追击的兵力,否则,大家伙儿都得玩完。最终,只能交给独立团,第43军已经彻底打残,第67军也是摇摇欲坠,目前,只有他们有这个实力。

    刘浪,力排众议,亲率磐石营和炮兵营一个火箭炮连担任最后阻击部队。

    柳雪原听闻消息后,满脸泪水怒闯独立团团部,哪怕是被暴怒中的刘团座以军法处置命令,也不离团部。连三川和幺十三这样的勤务兵也只能躲在距离团部五十米之外,生怕被这都怒火中烧不太理智的一男一女殃及池鱼。

    男人和女人的战争,往往是一方选择了屈服,按常理想也大多是男人。浪团座应该是屈服了,战地记者在独立团团部的时间呆了足足一个小时,大多数时间是安静的……

    但最后离开的却是柳雪原,她是泪流满面的被刘浪推上撤离的汽车和另一名小记者一起离开松江的。

    小记者不知道自己这位前辈得到那位杀戮果敢的团长什么承诺,她只知道,柳记者临走时对刘团长轻轻张口,那口型是:“你承诺过我的,你要做到。”

    多年以后,她知道了那个承诺,不过是:你要回来见我,你亡,我死!

    但刘浪点头没有,小记者已经忘了,或许,他根本没有点头,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

    磐石营和炮兵连,面对疯狂进攻的两个联队共计5000日军,整整坚持了一个白天,由撤退前补充至满编的800余人,战至不过100。

    炮兵连的火箭炮早就打空了炮弹,被刘浪亲自用炸药炸成了满地的零件。

    凌洪战殁于黄昏,这名少校营长,亲自率领最后200人与攻进战壕内的500日军肉搏,力毙五人之后被一名日军用刺刀刺进了胸膛,他最后一个动作,是拉响了身上的最后一枚手榴弹。

    刘浪,在听闻凌洪战殁后,怒发冲冠,亲率警卫排由侧翼对已经退却的日寇进行反击,不幸被日军指挥官丧心病狂的命令步兵炮不顾己方士兵伤亡的炮击击中。

    日军指挥官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平生最不可思议的一幕,为了抢救那名在炮火中倒下的中**人,中**人前赴后继,哪怕己方的重机枪嘶吼得撕心裂肺枪管都快打红了。

    为了抢救那名中**人,那一方土地上,足足倒下了四十名深蓝色。事后,日方指挥官才知道,那已经是对手近一半的兵力了,如果没有抢回那名中**人,他们或许会全体战死于那片并不算大的区域。

    日方指挥官并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他们永远不会相信,会有一名指挥官选择自己留下做最后的死兵,而让自己的战友离开。

    可是,刘浪,偏偏就这么做了。他,从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战友,虽然是他自己的命令让他们陷入必死的境地,他回答他们的方式,就是,我和你们在一起,哪怕是死亡。

    仿佛永远不会被击倒的牛魔王终究还是倒下了,一块罪恶的弹片击中了他的后脑,那是必死的伤势。磐石营的残兵,继续战斗,无一人后撤,哪怕日军开始了四面合围。

    而伤势严重的刘浪这一次,已经容不得他下命令是撤或是不撤了,十名特种兵抬着人事不知的他一边战斗一边后撤,日军有超过一个步兵中队死死咬住他们,等到抵达广德时,仅余三人。

    独立团全军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浪团座还活着,他还在呼吸。

    独立团根据战前刘浪的命令固守广德,而刘浪的伤势却让首都的所有中西医生束手无策,没人敢动这个手术。

    在星夜赶来的劳拉的安排下刘浪被她用巨额资金包下的专机运往大洋彼岸。

    手术很成功,取出了他后脑里的弹片,刘浪活了,但刘浪却一直在沉睡,犹如一个活死人,只会呼吸,仿佛已经遗忘了万里之遥他的祖国和民族正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一睡,不知几许年。

    但他的战友们,却一直秉承着刘浪的意志,在祖国的河山中和侵略者浴血搏杀。他们在,为自己的民族博取一线生机,也在等待自己的长官醒来。

    哪怕他们,也在祖国的土地上沉睡,不再醒来……

    转眼就是八年。

    经历了太平洋战场的失败,中国国内的日军曾经的不可一世已是昨日黄花,犹如风烛残年的老太婆只能固守在自己盘踞的城池中,覆灭已经是早晚之世。

    一架飞机由大洋彼岸悄然飞往西南。

    一个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名孩童抱着一个不满半岁的婴孩走下飞机,消失在这个城市。

    数月后,在全中国欢庆胜利的锣鼓喧天中,中年男子再度出现。

    这一次,他的身边是三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还有一个有着蔚蓝色眼睛正在牙牙学语的黑头发小女婴。

    不过,他没有出现在锣鼓喧天的城市,而是带着三个孩子走向了山野。

    他走过了长城,在罗文峪口的山峰上久久驻留。

    他来到了娘子关,站在雪华山的主峰上久久凝望。

    他去到松江,手扶着斑驳的城墙久久不语。

    他经过了广德,站在战壕边目露晶莹。

    他到徐州,到武汉,还到了衡阳,长沙……

    他带着三个孩子踏遍万里河山,告诉三个孩子,这,就是中国,我们的祖国,我们所到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你们的父辈叔悲战斗并埋骨的地方。你们站着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他们的鲜血。

    虽然,现在还没有为他们立碑,但你们要记住,他们所在之地,处处皆是丰碑。

    最后,他到了四川,到了他亲手主持修建的烈士陵园,八年时间过去,墓碑虽然有些残旧,但依旧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中年男子,没有穿军装,却高高举起右手,面向墓碑的方向,敬礼。

    男孩儿最年长,也学着父亲举起手。

    中年男子笑了。

    “刘纪华,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跟他们敬礼,等你那一天有资格和他们穿上一样的军装,再来这里敬礼,敬军礼!”

    “带着你的妹妹们,我们走,去见见你的另外一些叔叔们,他们在等我们!”

    小男孩将小小的还正在吃手指的小女婴放进背篓,刚想迈步,却看见另外一个小女孩儿满脸不爽的瞪着他。

    展颜一笑,走过去拉起小女孩儿的手:“忆诺妹妹,我现在可是背不动你,谁让你只小我半月呢!”

    “谁稀罕!”小女孩儿很傲娇。

    但却还是将手紧紧握着兄长的手,跟着父亲,向外走去。

    远处,一众军人,正在列队相迎。

    (全书完)……

    ps:当敲下全书完这三个字的时候,风月是极度痛苦和无奈的,可是,不得不如此,虽然风月还有很多故事要写,有曾经水一人守一城的故事,有包围广德,有徐州,有武汉,还有衡阳。但,只能结束了,原因我在后记里面会说的。风月也会在后面陆续更新番外的,毕竟,挖的坑还是要填的。而且,风月想说的是,这场民族之战并没有结束,英雄也会不死,请大家期待我的新书,新书里,刘团座和弟兄们将会再次为民族而战,不过,这一次,是在未来星空。谢谢大家对风月这两年来的支持,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告读者书

    活了!浪团座消失了快三年,又活过来了。

    别的不多说,曾经的遗憾在风月的新书中,希望老书友们能继续支持风月的新书《从八百开始崛起》,那算是本书的续集,回到战场的唐刀有着和浪团座一样的爱国情怀强劲战力!

    感谢编辑和读者老爷们对风月的支持,感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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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血山河介绍:
一寸山河一寸血,穿越回百年前战场上的最强战兵率领着一队残兵用牺牲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其实,这是一个叫刘浪的猥琐带着一群人慷慨激昂的故事!所有人都叫那个胖子:浪团座!
顺便宣传新书《从八百开始崛起》,这算是本书的续集吧!浴血山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浴血山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浴血山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