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快不行了(5)
“殿下说笑。”傅修宜拱手:“只是如今的确尚未有此念头。”
见傅修宜干脆利落的拒绝了睿王的提议,诸位皇子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可是经过方才的事,对傅修宜再无从前的放心。今日傅修宜是拒绝了,谁能保证来日他又改了主意呢?皇位一事,自来就是天大的诱惑,他们九人尚且想要为之一搏,凭什么觉得皇家中还会出个清心寡欲的圣人?
“真奇怪。”睿王却好似独独对傅修宜极有兴趣,并未因为傅修宜拒绝了提议就放过他。他似笑非笑道:“九皇子并未娶妻,又无心仪之人,为何不愿考虑此事。本王见九皇子也是风流俊杰,莫非平日里就没有爱慕你的姑娘?”
此话一出,向来有些粗枝大叶的成王哈哈大笑道:“睿王殿下有所不知,原先在咱们明齐的,可有位姑娘爱慕咱们老九,爱慕的举朝皆知。”
“是不是沈妙!”不等成王说完,明安公主就急急的打断他的话。明安公主是听过沈妙的那些传言的,当初还很是嘲笑了一番。
“原来公主也知道?”成王有些讶异。
“沈妙痴恋定王殿下的事便是秦国都知道了,算不得什么稀奇。”明安公主幸灾乐祸道。只要能让沈妙丢脸的事,她总是乐于插上一杠子。
“不错。”成王笑道:“睿王殿下可能有所不知,这沈妙便是为威武大将军的嫡女,当日在朝贡宴上与公主殿下比试的那一位,您也是见过的。”他感叹道:“想当初那沈妙年岁还小,便整日都想法子去寻老九,便也是不知羞的,直接与老九说了爱慕之心。还为老九做针线,做糕点,学抚琴,学写诗…。啧啧,真是做了许多事。”成王虽然如此说,可话里却带了恶意的侮辱,就像是看个笑话一般。
“当日在朝贡宴上,她却很有几分风姿。”说话的是皇甫灏。从外头传言说起来和亲耳从知晓内情的人听到是两回事。皇甫灏也难免有些诧异,在秦国府上,在朝贡宴上,沈妙表现出来的,却不像是那般委曲求全的人。做针线,做糕点…。皇甫灏想着沈妙对明安公主横眉冷对的时候,只觉得十分奇异。他玩笑道:“九皇子真是铁石心肠。”
“当初那沈小姐年纪小。”成王继续道:“谁知道两年后,竟然出落得如此美丽。并且原先蠢笨怯懦的,如今却是一点儿也看不到从前的影子。这明齐定京城的小姐里,比她更出色的好像也没多少。”成王嘿嘿一笑:“早知如此,老九当初何必如此无情,平白辜负了美人恩,要知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明安公主冷笑:“这沈小姐倒也是个妙人,身为姑娘家,却一点儿也不知羞,便是这般直接的追过去。也真难为她了,做针线,做糕点,日日跟着……。真是好‘体贴’啊。”
晓得明安公主在朝贡宴上被沈妙对付,所以对沈妙不痛快。众位皇子便也只是笑着不说话。
还是傅修宜轻轻摇了摇头头,他道:“沈姑娘是好人,诸位还是不要拿她开玩笑了,坏了她的名声的罪过,谁也担不起。”
“老九,你就是太严肃了。”楚王笑道:“你不要人家,难不成还不许别人要。若不是我们都已经立了妃,要我娶沈小姐,我也愿意!”
“不错!”皇子们纷纷附和。
“的确如此,”皇甫灏笑道:“若我是九皇子,我也一定会娶她的。”
明安公主心中不悦极了。她看向睿王,发觉睿王并未跟着众人玩笑起哄,反是眸光安静,心中一喜,问道:“睿王也是如此以为吗?”
睿王一顿。
众人的目光望向他。
带着面具的年轻男人挑起酒盏把玩,淡淡道:“为男子做针线,做糕点,学抚琴,学写诗……”
明安公主道:“不错,简直伤风败俗,殆笑大方!”
“这样好的姑娘,”睿王含笑道:“不巧,本王也想要。”
第553章 快不行了(6)
“不巧,本王也想要。”
座中众人原本还是笑着的,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皇甫灏盯着睿王的眼睛,傅修宜也意外的看着他,明安公主面皮僵直,神情都有瞬间的扭曲。
还是太子哈哈大笑着打圆场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沈小姐才貌双全,自然引得无数英雄折腰!”
众人又跟着纷纷附和点头起来,睿王似笑非笑的拿起放下酒盏,没有再开口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顺口说的玩笑话,不为别的,大凉朝的睿王怎么可能娶一个明齐的臣女。且不说这二人般不般配,在如今这样情势敏感又紧张的情况下,娶个别国的姑娘,便如一颗不安分的陷阱,谁知道那姑娘是不是对方国家派来的探子?便是胆子再如何大,也不敢冒这个风险的。
众人依旧笑着喝酒吃菜,只是明安公主自从睿王说了那句话后,整个人都陷入在怨恨的情绪里,目光中都带着恨意,看的皇甫灏都连连蹙眉。
总的说来,太子办的这一场府宴还算圆满,明齐的皇子们大约是想要摸清眼下秦国和大凉对明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秦国到现在为止,对明齐表现的都十分亲近,并未有要为敌的意思。倒是个大凉来的睿王,不冷不热,说不上亲近,更提不上敌对,倒让人不好捉摸。便是觥筹交错,众人酒酣耳热的时候,他亦是因为未曾饮酒而神态清明,言语间滴水不漏,让人沮丧。
到了最后的时候,睿王又是最早离席的。因为他的离席,明安公主的神情就更加不好了。火气极重的明安公主在回去的路上一脸责罚了好几个下人,就连过来同定王交公务函的属下都被她大骂了一番。
那两人不是旁人,却是谢长武和谢长朝二人。傅修宜训斥了他们二人几句,明安公主这才罢休。等回到了定王府上,傅修宜将今日宴上发生的此事告知了自己的幕僚们,思索道:“那大凉的睿王似是对本王有些敌意,在宴上刻意打压?”
傅修宜很是招揽了一批能人,作为一名皇子,除了隐忍之外,他的心机筹谋或许算不得最高,可是招揽人才的方式和恒心,九个皇子里却是无人能比得过他。他能在数九寒天在对方柴门外巴巴一等就是一夜,亦可以为对方的家人谋划一辈子的安稳富足的生活。因此跟着他的幕僚们除了有才,也对他忠心耿耿。一旦有什么问题,他都能从幕僚嘴里得到答案。
而驭人之术,才是一个帝王最应该学习的东西。在这一点上,傅修宜的确是个最优秀的帝王。
诸位幕僚各自沉思着,傅修宜看向最前面的青衫男子,道:“裴先生可有什么见解?”
若说这里的每一个幕僚都是傅修宜信任的人,那裴琅绝对能算傅修宜的心腹。裴琅是两年前被傅修宜招到门下的。当时傅修宜看中了裴琅的才华,奈何裴琅本人并不贪慕权势,最后傅修宜也是费了浑身解数,甚至以天下大义晓之以理,才让裴琅动了心。而这个颇费了一番周折才笼络到的人也不负傅修宜的厚望,在两年时间里,替傅修宜解决了许多难题。因此到了现在,每当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傅修宜总会第一时间想到裴琅。
第554章 他来(1)
裴琅皱眉道:“殿下可曾在别的地方与睿王有过交集?”
傅修宜摇了摇头。
“这便奇怪了。”裴琅分析:“睿王既是代表大凉来的人,不应该独独看重殿下。如果说之前没有交集,实在想不出为难殿下的理由。殿下并未碍着他的路,就算大凉要发难明齐,找的人也应当是陛下或者太子才是。”
傅修宜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或许……。”他沉吟一下:“或许是为了沈妙?”
“殿下此话何解?”另一个幕僚问道。
“我想了想,睿王说的那些话里,同我有关系的,便只有沈妙了。只是当时我分不清他是玩笑还是故意,也觉得沈妙和他没什么关联,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奇怪。”
有幕僚就道:“莫非,睿王和沈妙私下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么?”
裴琅断然道:“这不可能。”
众人都瞧着他,裴琅说话极有信服力,他在傅修宜面前说过的话或是预言,总会在最后得到证实。众人对他的推测便是再不服气也得承认。
“睿王是初到明齐,沈妙也是跟着沈信回京不久,在这之前绝对不可能有所联系。若是在这之后,”裴琅拱手道:“殿下与睿王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应当知道睿王是一个不好琢磨的人。大凉既然派了他来出使明齐,睿王也必然是个会权衡利弊的人。这样短的时间里,为了沈妙一个女人而与殿下敌对,这不符合利益。”
闻言,傅修宜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依裴先生所见,如今应当如何?”
“既然今日殿下也未受太大牵连,若是轻举妄动,反而让周王他们心生警惕。自朝贡宴后,睿王一直未曾提离开之事,留在定京定有别的事情要做。如今秦国仍在,倒也不惧。不放静观其变,看看睿王打的什么主意,再做定夺也不迟。”
裴琅施施然道。
傅修宜点头:“既然如此,就照裴先生说的做吧。”他按了按额心:“今日酒饮的多了,明日还要长朝,我先休息,诸位也都散了吧。”
傅修宜离开后,厅中的幕僚三三两两也都散了。无人与裴琅在一处,因着裴琅本就是孤身一人,并且在傅修宜面前又太过得信任,多多少少都会惹人眼红,在定王府上,竟无人与他交好。
裴琅走出屋子,望着天上的星辰出神。
两年了,已经两年了。他遵循同那个少女的约定终于成了傅修宜的心腹。日子这样安逸的过着,凭借着自己的智谋得了傅修宜的信任,一切非常自然,有时候裴琅甚至会觉得,这样本来才该是他的一生。可是沈妙的再次出现,将这个假象打破,从一开始裴琅就知道,与沈妙做的这个交易,就像是同魔鬼的交涉,从他接近傅修宜开始,终会有一日,如眼下这样,成为一个他原先所不齿的奸细。
傅修宜对他极好,可是他一开始就是背叛的人。
裴琅深深叹了口气。
安逸的日子结束了,从今以后,他要走的路,都会像今日一样,胆战心惊,一个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沈妙……。裴琅的眼前浮现出紫衣少女清秀的脸。
第555章 他来(2)
他一个男人尚且如此艰难,背后筹谋一切的少女,为什么就可以担负起一切呢?
这个道理,他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了。
……
油灯下,沈妙在仔细的写字。雪白的纸摊开,谷雨在一边磨墨,惊蛰小心的隔一会儿给油灯添些油省的火苗不够亮。
她写的极为认真,不时地还停笔思忖一会儿,完了继续写。将四四方方的一张纸写完后,外头已经是万籁俱静。沈妙搁下笔,将信纸提起来吹了吹,确定将那上头的墨迹都吹了干去,才找了个信封,将信纸装好。交到了惊蛰手里。
“明日一早,在外头寻个可靠地人,将这信送到沈府里的常在青手里,切忌,不可假他人之手,一定只能送到常在青手里。”沈妙道。
惊蛰一边称是一边将信收好,虽然疑惑沈妙好端端的怎么会给常在青写信,却也没多问。
谷雨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收起来,笑道:“姑娘也早些休息吧。眼下夜深了,再晚休息对身子不好。”
沈妙点了点头。待惊蛰和谷雨走后,她将油灯拿到榻前的小几上,却是坐在榻边出神。
昨夜做了那样一场梦,眼下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今日一整日也都尽是想的是这件事。仿佛从那个梦中窥见了前生的一点端倪,她终于知道了为何常在青那么容易就让罗雪雁成为一缕幽魂,原本就有沈妙自己在其中助纣为虐。如果说常在青是罪魁祸首,她自己也就成了被人利用的刽子手。
想起这些,恨意排山倒海而来。沈妙只恨不得不能生吞活剥了常在青。
可是如今便想法子让常在青身败名裂,未免也太过简单。常在青一辈子心心念念的就是取之不尽的富贵财富,身份地位,为什么不让常在青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再全部化为泡影更痛快?让她被天下人嗤笑。若是用常在青去对付陈若秋,更是能够省掉自己的一番力气。
物尽其用四个字,当是刻入骨髓的教训,借刀杀人,这一次也该换沈妙自己来玩了。
她想了整整一日,到底是想出了一些东西。那一张信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沈万的喜好。同沈万做了这么多年的叔侄,从前因为是真心尊敬沈万,沈妙从小为了讨好三叔做了许多了解,如今这些了解全部拱手送人,还是送给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沈妙便不相信,以常在青的段数,沈万这样的伪君子还能不中招?
郎有情妾有意,表面上端的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内里却都是豺狼虎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日后撕裂起来岂不是更有趣?
沈妙眸光闪过一丝冷笑,狗咬狗,总是好看的。
她脱下外裳,上了塌,正想躺下,却又鬼使神差的,看了窗口一眼。
窗户关的很紧,外头清风摇曳,黑漆漆的夜里,并未有别的人。
沈妙怔了一下,心中暗自唾骂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看窗户,好似觉得谢景行不来反而有些不习惯般。她摇了摇头,将心中那点古怪的感觉压住,将油灯吹灭,这才是真的睡了。
睿王府中,有人在院子里喂虎。
白虎在院子里撒着欢儿,偎在青年脚下,不时地伸着脑袋从后者的手里讨食吃。或许是因为吃的惊喜,又被人照料的极好。这白虎浑身毛皮都透着亮光,似是肥了一圈,看着像只漂亮的大猫。
第556章 他来(3)
“别喂了,再喂就真成了猫了,眼下这副德行,哪还有只虎的样子?”高阳在一边瞧着,泼冷水道。
谢景行充耳不闻,一边继续给白虎喂食,一边漫不经心道:“我宠的,你有意见?”
高阳被噎了一下,伸手道:“好好好,我不管你喂猫还是喂虎,今日在东宫里究竟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你怎么对定王发难了。傅修宜那种人,现在对你一定有所怀疑,打草惊蛇有些不妥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宫里的事情传到高阳耳朵里的时候,高阳起先还不敢相信。谢景行做事自来有自己的章法,现在就和傅修宜对上可不是好时候。傅修宜私下里也是有些手段的,虽然不至于伤了谢景行,也总会给谢景行添些麻烦,现在可容不得出什么纰漏。
见谢景行根本没搭理自己的意思,高阳眼珠子一转:“不会是为了沈妙吧?”
谢景行道:“你很闲?”
“啥?”
“苏家的事情打点好了?”谢景行问。
高阳一愣,随即道:“已经安排人去做了。不过,”顿了顿,他又道:“你这样做有意义吗?虽然你和苏明枫是好友,可是有一天他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必然会与你为敌。到时候,你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有所图谋,做了到不如不做,你这又是何必?”
文惠帝有心打压苏家,即便苏家现在已经刻意收势,到底还是留了一些残余的尾巴,这些尾巴极有可能在未来成为置苏家与死地的把柄。谢景行让高阳做的,就是替苏家暗中收拾了这些把柄,保全苏家未来不必出什么变故。
高阳对谢景行这样的做法是不置可否的。谢景行如今戴着面具,所以无人知道他就是睿王,可若是有一日东窗事发,抵死不承认自然也可以,可是苏明枫肯定能认出来的。相识相伴的儿时兄弟,却是在欺瞒自己。况且大凉和明齐,终有一日会站在敌对的位置。
谢景行可以保住苏家,却保不住和苏明枫的过去。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
“我做事,为何还要考虑他的想法?”谢景行道:“只是因为我想做而已。”
“真是如此?”高阳难得的犀利道:“或许你忘了,你现在和从前不同,这个身份,注定在明齐中,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摘下面具,别人都会用警惕的目光看你。臣可以以下属的身份告诫,这并没有什么好遮掩的,殿下。”
夜风习习,白虎吃饱了,打了个饱嗝,欢腾的去叼谢景行的袖子。满院子都是沉默的风声。
不只隔了多久,谢景行开口道:“不是。”
“不是所有人,有一个人不同。”他道:“可以用大凉睿王身份相交的人。”
“你是说沈妙?”高阳提醒:“殿下不要忘记,如今沈妙与殿下相交,是因为她也要对付定王傅修宜。殿下可以帮助她,可是一旦真的有一日,到了最后的时候,她还是会站在殿下的对立面的。被天下人唾弃,殿下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个准备么?如果只是贪恋一时的快活,黄粱一梦,醒来后不过徒增伤感。”
“那又如何?”
高阳一愣。
第557章 他来(4)
谢景行反问道:“那又如何?”
他将白虎从地上提起来抱在怀里,站起身,修长挺拔的身影在夜色里如青松一样笔直。
“世上一切东西都要付出代价的。”他道:“权也好,人也好,都一样。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本王就想办法抢。”
“江山要抢,皇位要抢,女人要抢,心也要抢。”
“一开始这条路都注定的,天下人恨又怎么样?如果连这点都承受不了,你就趁早回大凉吧。”
“本王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要走的路,相反,本王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不要怀疑本王的决定。”
“如果一切都是黄粱一梦,那就把梦变成现实好了。”
他淡淡的,却毋庸置疑的开口:“本王有这个自信,高阳,你怀疑吗?”
很多年后,高阳再次回想起这个冬夜的时候,似乎都能感觉到骨子里沸腾的热血。他见过那人少年的嚣张和顽劣,见过他青年的狂妄和高傲,却又在一瞬间,仿佛隔了很多岁月,见到了真正来自皇族天生的的霸道和威严。
“如果一切都是黄粱一梦,那就把梦变成现实好了。”
世上有几人敢说这样的话?偏偏谢景行说了。
高阳顿了顿,片刻后,他屈身跪了下去,同对方行了一个半分不差的君臣之礼。
“臣,誓死追随殿下。”
“起来吧。”谢景行逗着怀中的白虎。
高阳拍拍膝盖上的灰尘,想了一刻,肃然问道:“那么,殿下打算如何抢沈姑娘?”
谢景行:“滚。”
……
进了初冬之后,日子过的就分外快了。不过似乎人人都是忙碌的,定京城里也没发生什么新鲜事儿。若说要有新鲜事儿的,便是在沈府内里的事儿了。
陈若秋在那一日同沈万谈话过后,便是铁了心的要将沈玥嫁出去。成日里带着沈玥去应酬各家夫人。沈玥便是一万个不愿意,被沈万关了一次祠堂后就再也不敢了。沈玥性子娇气,吃不得苦,只得乖乖的同陈若秋去见那些夫人。
陈若秋虽然想要嫁了沈玥,却也心疼自家女儿,挑人的时候亦是挑的仔细。沈万虽然也是个精明人,到底比沈贵多些人性,沈玥是他的掌上明珠,划出来的那些人家,除了府里的确门当户对,沈玥嫁过去足够锦衣玉食以外,对方男子也都是定京城里十分不错的青年俊杰,且府上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成群姬妾。这也得多亏了沈玥的才女名声,一个才华横溢又脱俗的姑娘,总是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
因着整日操心沈玥的事情,陈若秋便对沈万也疏忽了几分。却不知在何时起,常在青竟也成了沈万的红颜知己。明日里沈万下了朝后,有些心事难题会对陈若秋倾诉,如今陈若秋没工夫纾解他,常在青反而成了沈万的厅中。不止如此,常在青偶尔还能为沈万拨云见月。
不知道为什么,常在青竟也有许多兴趣和习惯和沈万是一模一样的。比如沈万不爱甜,常在青做的糕点恰好也不怎么甜。沈万喜欢香茶,常在青煮的茶也大多都是香茶。就连他们最欣赏的书画家也是不约而同。人对于与自己相似的人总是会起几分亲近之心,沈万越发觉得常在青与自己甚是投缘。见惯了陈若秋的温柔清高,常在青这样的爽朗聪慧反而如一股清风,让沈万的心又起了许久不曾激起的波澜。
第558章 他来(5)
只是这一切,陈若秋都不知道罢了。
陈若秋自然是不知道的,常在青手段高超,每次都不会主动去找沈万,便都是沈万去主动找的常在青。而他二人在一起的时候,也隔得远远的,看上去礼节十足,不过是顺口说些话而已,便是旁人看到了,也不会多想,又哪里会去提醒陈若秋?
陈若秋这头如此,还有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便是沈府的三小姐沈冬菱突然和沈玥关系亲密起来。
虽然沈府里如今只有这两位小姐了,可是沈玥骨子里如同陈若秋一样,是有些瞧不起地位比她更低的人,更何况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女。这么多年都未曾有什么交集,莫名其妙的都成了亲密姐妹,的确是惹人怀疑。
沈府的彩云苑中,沈冬菱正将面前的糕点推到沈玥面前,笑道:“这是厨房新做的点心,加了牛乳和桂花,二姐姐也尝尝。”
沈玥看了一眼那点心,并没有伸手去拿,反而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哪里还有吃东西的心思,气都起饱了。”
沈冬菱看向她,担忧道:“二姐姐还在为自己的亲事苦恼么?”
“你不知道。”沈玥没好气道:“昨日我去了员外郎府上,我娘对那个王公子极为满意,若我猜得不错,她总是要打我嫁给王公子的念头,我现在食不下咽,急的脑仁儿都疼。”
“员外郎?”沈冬菱好奇道:“可是那位叫王弼的公子?”
“你竟然也知道?”沈玥狐疑的看着她。
“曾经听父亲说起过。”沈冬菱羞涩的一笑。
沈贵也在朝为官,的确可能知道王家的事。沈玥遂道:“不错,就是他。”
“听闻那位王公子学识渊博,如今也都入了仕,虽然眼下还不算飞黄腾达,可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二姐姐,这是一桩好事啊,为何不愿意?”沈冬菱问。
“便是将他夸得再如何天花乱坠我都不喜欢。”沈玥没好气道:“我要嫁,就要嫁生来就风光无限的人,他算什么?”
沈冬菱闻言,试探的问:“莫非……二姐姐是有心上人了?”
沈玥一愣,随即掩饰的道:“没有,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沈冬菱歉意的笑:“我原想着,王公子那样的人算不错的。若是二姐姐都不喜欢,是不是因为有了心上人,所以其他人都瞧不上眼了。原是我误会二姐姐了,二姐姐可不要恼我。”
沈玥摆了摆手,目光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她想到傅修宜,不由得心中一痛。陈若秋与她说过了,傅修宜要娶的,是能够帮得上他的人,她只是一个普通文臣的女儿,傅修宜不会娶她的。可是沈玥却还是会忍不住想,若是有朝一日傅修宜爱上了她,是否也不会管那些身外之物,对她清醒相待呢?她这般美丽聪明,才女之名遍布定京,自然也要嫁一个风华无双的男子。明齐之中,便只有傅修宜能如入得了她的眼。
她为傅修宜守了这么久,眼下功亏一篑嫁给旁人?沈玥不甘心极了。
沈玥听见沈冬菱轻声开口:“二姐姐为何不尝试一下呢?其实王公子也许没有你想得那么多糟糕。毕竟王家和沈家也是门当户对,要说起来,王公子本人也是个好人,二姐姐嫁过去,总不会受委屈,安安稳稳一辈子,不是很好么?”
她越是这么说,沈玥就越是厌烦。沈玥要的从来不是安稳而是风光,众人艳羡的目光,只有傅修宜能给她。
“二姐姐还是莫要想太多了吧,这样的福分,有些人求都是求不来的,譬如我。”沈冬菱道:“若是换了我站在二姐姐的位置,晓得这件事,定然不会拒绝。反而觉得很欢喜,女子在世,求得不就是一个稳妥么?”
沈玥本来是听得有些不耐烦,待听到后面时,却忍不住顿了顿。她的心中慢慢浮起了一个奇异的感觉,不由自主的看向沈冬菱。沈冬菱下巴尖尖,将她整个人衬得格外柔弱,仿佛做什么都不会反抗一般的温顺。眉眼间亦是信任的神色,仿佛是真的将沈玥当做是倾心相待的姐妹。
好像是个极好摆布的人。
沈玥的心中慢慢浮起了一个念头。
第559章 他来(6)
一连几日,定京城都很是平静。
秦太子府上,明安公主也难得的消停了几天。这几日除了出门在定京街上逛逛,倒是未做什么事情。
只是表面上是如此,私下里却也未必。
府邸之上,明安公主容貌娇美,身着金红色纱裙,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盘子里的果脯。在她的对面,正屈身跪着两名臣子模样的人。二人面对明安公主这般折辱,敬业没有半分恼怒的模样。这二人不是别人,却是临安侯府的两位庶子,谢长武和谢长朝。
自从谢景行时候,谢鼎无心朝政,倒是将自己的权力放给两个庶子,让他们自个儿在朝堂上闯荡。谢长武和谢长朝倒也手腕不低,他们如今都在定王手下做事。定王对他们虽然算不得倚重,却也是当做自己未来有用之人培养的。两人都希望能做出一番成绩。
若说谢长武和谢长朝有什么愤恨的地方,就是即便是谢景行死了,玉清公主的后人没了。谢鼎也不肯将方氏扶正,方氏不扶正,他们二人就永远都是一个庶子的名头。如今谢长武和谢长朝急于做出一番成绩,便是为了待自己的功勋到达一定高度的时候,就能逼迫着谢鼎不得不将他们改为嫡子。就算是为了临安侯府的门楣也只有这样做。
而他们之所以出现在秦太子的府邸之上,也是因为傅修宜的吩咐。
傅修宜如今有心想和秦太子交好,私下里想要达成某种协定,对于皇甫灏的胞妹明安公主,自然也要花费一番心思。想着明安公主平日里也许对定京不太熟稔,就派了谢长武和谢长朝二人。
谢长武和谢长朝是傅修宜的人却是私底下的,而他们平日里要做的事情也就是陪陪大人物们。因此由他二人来奉承明安公主,别人也不会感到奇怪。
明安公主脾气暴烈,这几日却没少给谢长武和谢长朝二人苦头吃。
今日亦是一样。
她看着对面的二人,嘲笑道:“你们整日跟着本宫,倒也不嫌闷得慌。明齐的官员都是喜欢跟在别国公主后面走么?那明齐的江山来的未免也太过容易了。”
“臣的职责是让公主殿下尽兴。”谢长武道:“公主殿下满意,臣等才会安心。”
明安公主嗤笑一声:“你可不是本宫的臣子,本宫手下不收这样无所事事的人。听闻你们临安侯府曾有个精彩绝艳的侯世子,可惜英年早逝了。若是他的话,本宫到可以考虑让他成为本宫的臣子。”
地上匍匐的两人低着头,神情却是有一瞬间的阴霾。
有的人就是死了,带给人的阴影却一点儿也不会减少。自从两年前谢景行时候,谢长武和谢长朝本来以为,再也不会活在谢景行的阴影之下了。然而每当人们提起临安侯府的时候,最先想起来的,还是谢景行。他们总说:“那位谢小候爷若是不死,如今不知道事怎样的风采,临安侯恐怕也极为骄傲吧。”
却忘了,他们兄弟两亦是临安侯府的少爷,却好像无论做的有多优秀,都无法超越谢景行留在天下人心中的英姿。
谢长朝目光闪了闪,道:“兄长的确精彩绝艳,曾与威武大将军的嫡女沈五小姐关系匪浅。说起来也是有缘。”
第560章 结盟(1)
听到沈妙的名字,明安公主先是一愣,随即柳眉倒竖,语气不由自主的重了,道:“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本宫!”
谢长朝抬起头,似乎是有些诧异的看着明安公主,道:“公主殿下可曾记得当初明齐校验场上,沈五小姐步射独占鳌头的事情。”
明安公主神情越发阴沉,谢长朝这么说,让她想到了自己在朝贡宴上与沈妙比试出的丑,只恨不得撕了沈妙才好。
“当时蔡霖下场后,我二哥本想挑战沈五小姐的。若是我二哥上场,必然能让沈五小姐败落,可是这时候我大哥去冲了出来,护住沈小姐,自己替上。”谢长朝道。他永远记得那一次,本来着替蔡霖出气能拉拢蔡大人,谁知道谢景行突然跳了出来。谢景行虽然表面上瞧着风流,何时主动替姑娘解过围。谢长武和谢长朝几乎那时候就认定,谢景行对沈妙大约有些别的意思,否则何必为沈妙解围。
也正因为谢景行的出现,他们兄弟在校验场上被谢景行打的落花流水,几乎成了笑话,也成了谢长武和谢长朝终生不能释怀的怨气。
“原来如此。”闻言,明安公主倒是冷笑一声:“看来谢景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与那贱人勾搭在一起,想来死的活该,死的痛快!”
谢长朝和谢长武眼中飞快闪过快慰,只要抹黑谢景行,听见有人说谢景行不好,他们心中就十分快慰,仿佛这样就能抒发自己心中的不满似的。
“那沈妙本宫看着也十分碍眼,若非哥哥护着,本宫不能出手。早已让她死了十回八回了。”明安公主有些烦躁。那一日太子东宫之上,睿王说的那些话时时回荡在明安公主耳边。
“这样好的姑娘,本王也想要。”
她疯狂地妒忌,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只恨不得将沈妙碎尸万段。可是她被皇甫灏禁了足,便是出去,身边也跟着皇甫灏的护卫,什么都不能做。眼下被谢长朝提起沈妙,那些恶毒的情绪又顺着心底胡乱滋长出来。
明安公主嚣张了一辈子,没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如今沈妙成了她的拦路石,焉有留着的道理。
她心中忽然一动,看向谢长武和谢长朝。
谢长武和谢长朝跪在地上,明安公主没让他们起来,他们就不能起身。这一日一直都是如此,非常听话。仿佛说什么命令都会乖乖的执行一般。
她忽然就笑了,明安公主捻起一块糕点,仔细的瞧着糕点上精致的花纹,却是道:“谢长武,谢长朝。你们跟了定王有几年了吧,怎么到现在还只是个跑腿的呢?”
谢长武和谢长朝一顿,没料到明安公主会突然朝他们发难。可明安公主这话几乎是戳到了他们二人的痛处,要知道他们自两年前暗自里替傅修宜办事,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譬如现在,竟到了和宫中那些下人没什么两样的地步,要去讨好伺候一个公主。之所以未能得傅修宜器重,在他们二人眼中,自然和本人没什么关系。谢长武和谢长朝自认文韬武略都十分出众,之所以到现在都出不了头,无非就是因为一个庶子的名头。
明安公主这话带着讥嘲,他们虽未言语,面上却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忿忿。
第561章 结盟(2)
明安公主道:“你们很想升官吧?很想被定王带在身边,得他器重吧?很想有一日飞黄腾达,不必顶着一个侮辱人的庶子名头吧?”
谢家兄弟二人不说话。
“本宫有一个法子,能让你们二人得偿所愿。”明安公主慢悠悠道。
谢长武和谢长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俯身道:“求公主殿下赐教!”
“那就是本宫呀。”明安公主笑意盈盈:“本宫是秦国的公主,如今定王对我太子哥哥有所求。所以才让你们二人来讨我欢喜,若是本宫在太子哥哥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让太子哥哥和定王成事,定王也会念着你二人的功劳。”她看着自己涂着蔻丹的指甲:“你们这些日子委曲求全的讨好本宫,不也就是为的如此么?”
谢长朝和谢长武没说话。一般来说是如此,可是他们被派来让明安公主开心,一开始就没抱着明安公主能为他们说好话的想法。要知道明安公主飞扬跋扈又目中无人,不被她迁怒便是好事,哪还敢有得她青眼的想法。谢长武和谢长朝又不是傻子,知道明安公主突然提起此事,必然有什么交换的条件,一时都没有说话。
见他们二人都不言,明安公主有些按捺不住,自己便说出来了。她道:“只是本宫的一句话,多少人想求都还求不来。你们二人与本宫非亲非故,好端端的,本宫替你们说话,自然也要拿些补偿。”
这话再装傻就说不过去了,谢长武道:“请公主殿下吩咐。”
“你们也知道,”明安公主翘着小指甲,道:“本宫一向很仁慈,在明齐也打着与人为善的想法,奈何总有些不长眼的贱人要招惹本宫。”她的声音忽而尖锐:“本宫如今最厌烦的,便是沈家那个小贱人!”
沈妙和明安公主之间的龃龉,谢长武和谢长朝都是知道的,明安公主锱铢必较,在沈妙手里吃了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可如今是在明齐的地盘,沈妙也不是什么平民小户里无关痛痒的小姐,若真是出了事,明安公主自己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明安公主看向谢长武和谢长朝二人,第一次目光如此亲和,她道:“我知道你们二人皆是明齐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胆识过人,不知道可愿意帮本宫这个忙否?”
谢长武和谢长朝一愣,谢长朝试探的问道:“公主殿下打算如何?”
“放心罢,本宫心善,不要她的命。”明安公主笑道:“不过你们得将她卖到明齐最下等的窑子里去,等她慢慢习惯那里的生活时,再想法子让官府把她救出来。”
谢家两兄弟倒抽一口凉气。
将人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女子几乎就毁了。最下等的窑子里的客人都是些最粗鲁的武夫强盗,折腾人的手法让人生不如死。许多犯了错被主子家的奴婢进去不过一日就没气儿了。偏偏明安公主还特意吩咐不让人死了,等沈妙被人折腾的差不多了,成了行尸走肉,再让官府救她出来,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只怕所有人都晓得明齐沈家的五小姐成了人尽可夫的妓子事实,唾沫星子都能将沈妙淹死。
让最尊贵的小姐被最粗粝野蛮的男人蹂躏,只怕对于沈妙来说还不如死了。
第562章 结盟(3)
谢长武勉强笑道:“沈家护卫各个武艺高强,如何将沈五小姐卖去……那地方。”
“这便是你们的事了。”明安公主又恢复到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本宫既然说你们有胆识,如何把沈妙掳出来也得看你们的本事。否则事事都要本宫为你们考虑好,本宫要你们何用?”
见谢长武和谢长朝二人还在犹豫,明安公主又放轻语气,循循善诱道:“不过,若是事成之后,本宫也会在定王面前替你们美言,至少让定王替你们二人谋一个好差事,不必如现在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如此合算的交易,你们还不答应么?”
谢长武和谢长朝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纠结之色。
富贵险中求,如他们这样一直在仕途上得其门而不入的人,最渴望的无非是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明安公主眼下给他们二人提供了一条捷径,似乎只需要短短的时间,便能让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靠近一步。
可是要绑走沈妙,又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便是如今他们二人也有一些自己的人,可是沈家本就是军户出身,那些护卫都非比寻常。怕是沈妙周围随便一个护卫都武功高强,况且一旦沈妙失踪,沈信肯定会封锁定京城全程戒严,到时候藏匿沈妙并且将她运到窑子里去,可还是得费一番周折。
成,荣华富贵加身,败,一切皆为幻影,得得失失,二人拿捏不定。
明安公主见状,冷笑一声:“既然你们二人犹豫,那就当本宫没有提过此事。机会只有一次,本宫不会给第二次。你们下去吧,明齐有胆识之人亦不是只有你们二人,本宫想,总会有人愿意赌这个富贵的。”
“臣愿意!”不等明安公主吩咐下人,谢长朝率先叫了一声,他拉了一把谢长武,谢长武见谢长朝已经说出口,便再也没有说不的道理。也只得屈身行礼道:“臣愿意为公主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便是要做这个交易的意思。
明安公主笑了,道:“起来吧,既然你们为本宫用心做事,本宫也不会亏待你们。本宫就在府里等你们的好消息,如此之后……静待佳音。”她笑着道。
待从明安公主的府邸上出来后,回到临安侯府,谢家兄弟将房门掩上,商量着此事。谢长武埋怨:“三弟你也太性急了,方才当着公主的面便答应,此事万分艰难,一个不小心便有闪失。”
谢长朝不赞同他的话,道:“二哥,公主也说了,若是我们不做,她就找别的人做。如今你我缺的不是本事,而是机会。若是成了,自然能扶摇直上,这不是你我都想看到的结果吗?”
“可是沈妙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谢长武叹了口气:“就算我们能将沈妙劫出来,之后又该如何?沈信全城搜捕,我们把她藏在哪里都不安全。”
“不是还有咱们府邸么?”谢长朝一笑。
谢长武看向他:“你是说……”
“沈信就算再如何搜捕全城,也没有搜到同僚家的道理。他外人再如何怀疑,都怀疑不到是咱们二人劫走了沈妙,咱们和沈妙无冤无仇,劫她做什么?”谢长朝一笑:“天衣无缝!”
第563章 结盟(4)
谢长武原本还有些担忧的面色也渐渐轻松起来,只听谢长朝道:“只是如何劫出沈妙,还得你我二人从长计议才是。”
……
谢家兄弟和明安公主之间的这些协定,沈妙并不知晓。定京城冬日黑的早,吃过晚饭不久,天色就全黑了下来。这些日子朝中事物颇为繁忙,沈信几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倒是便宜了沈妙。
不过今日,她却是在灯下回帖子。
冯安宁之前给她下了不少帖子,却因为她考虑常在青的事情,一次也没有去过。都是让罗潭去陪冯安宁闲逛了,一来二去,冯安宁的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就在今日给她下了封帖子,要她必须两日后出来一同逛铺子。若是不出来,朋友便也不必做了。
沈妙想了又想,觉得冯安宁终究还是能算得上她的朋友的。为了维系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便大发慈悲的准备回封帖子,应了冯安宁的邀约。
将帖子写好,交给谷雨,惊蛰和谷雨出去掩上门。沈妙打了个呵欠,打算早些睡觉,便走到榻边。
方走到榻边,忽然见榻边有什么东西拱成一团,在她的被褥地下蠕动。
沈妙吓了一跳,方才惊蛰和谷雨都在屋子里,竟也未曾察觉这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东西。一时间脑子里竟然想出些怪力乱神的想法,本能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默了片刻,又冷静下来。说起来,她自己都是是死过一次的人,便是真的见了鬼神又有什么可怕的。
当即就走到榻边将那被褥掀起来。
被褥底下,赫然是一只大猫样的东西。皮毛是罕见的雪白色,毛茸茸的缩成一团,冷不防被掀开被子,先是顿了一顿,随即就仰头看她。
沈妙有一瞬间的呆怔。
那小东西在她床上撒着欢儿的跑过来,欢快的叼起她中衣的袖子。离的近了方才看清楚,那是一只……白虎?
沈妙疯了,黑灯瞎火的,从哪儿跑来这么一只白虎?
就听得阴影处有人低笑,唤道:“娇娇。”
沈妙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却见咬着她袖子不放的白色幼虎“呼”的一下站起身,往另一头跑去。
灯火之下,他的紫色衣袍被一寸寸照亮,绣着金线龙纹的地方折射出细小的熠熠光彩。容貌也被晕黄的烛火镀上一层暖色,好看的不像是人间有的人。
谢景行俯身将转头去咬他袖角的白虎提起来,随手将白虎拢在袖中,道:“淘气。”
沈妙眨了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看着谢景行袖子里只露出一个头的白虎,难以置信道:“你叫它什么?”
“娇娇。”谢景行挑眉,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甚至问了一句:“是不是很配?”
沈妙气的不想跟他说话了。拿她的小字给畜生当名字,谢景行还是个人吗?
谢景行已经自来熟的走到小几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茶还热,看来你替我想的很周到。”
沈妙道:“不要脸!”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之人呢?可是谢景行居然还看了一眼小几上的菊花酥道:“啧,还准备了点心,不过我不饿,有劳了。”
第564章 结盟(5)
那是惊蛰怕沈妙夜里肚饿准备的零嘴儿,谢景行竟然以为是自己特意为他准备的么?沈妙冷眼看着谢景行,这人这样,她还是不要说话好了。
“这几日很累,”谢景行道:“还好能在你这里歇一时,多谢了。”
沈妙心中一动,谢景行有好些日子没来了。虽然因为他夜里未曾不请自来沈妙还有些不习惯,不过眼下却让她生出了一点其他的想法。她问:“你去做什么了?”
谢景行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又想套我的话?”
沈妙不置可否。
“总这样可不公平。”谢景行悠然开口:“你知道我不少秘密,我对你一无所知,不如你也说说你的事?”
沈妙在心里给谢景行翻了大大的一个白眼,要知道谢景行手下有沣仙当铺这样的情报楼,明齐的天下大事不是被他掌握在鼓掌之中。还好意思说对沈妙一无所知?沈妙才觉得谢景行更危险好不好。
“睿王想听什么大可去找季掌柜。”沈妙凉凉开口:“季掌柜会很乐意告诉殿下的。”
“季掌柜不问风月事,”谢景行道:“本王想知道的事情,季掌柜也答不出,只有你能告诉本王。”
沈妙问:“你想知道什么?”
谢景行托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沈妙,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喜欢傅修宜什么?”
沈妙微微一怔。
她想过谢景行会问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在这些年同谢景行打交道的途中,她也清楚的认识到,前生对谢景行的了解是十分浅薄的。英年早逝的少年英才,绝非对他最好的形容。谢景行是一个聪明又危险的猎人,把握不好分寸,就容易被猎人捕捉到致命的弱点。
她清楚自己流露出了不少信息,也有些犯错的地方让谢景行怀疑。她甚至想谢景行问起她如何知道这么多未来发生的事时应该怎么回答。却没想到谢景行会问这么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她喜欢傅修宜什么,和天下大计有一丝半厘的关系么?
沈妙问:“为什么问这个?”
半晌没有听到谢景行的回答,沈妙转过头去,恰好对上谢景行的目光。
灯火之下,谢景行正侧头盯着她。他本就生的英俊惑人,此刻灯火之下,黑眸如星,仿佛在漫天星辰都不及他目光明亮。然而那明亮之中,却又生出些锐利的锋芒,让人看过去就无法移开目光,被他牢牢的锁住动弹不得。
那目光里似乎含了些别的什么东西,似乎是质问又或者是其他,三分强势七分霸道,却以一种无法避免态让眼底的深意都灼热起来。
为什么问这个?他不回答。
沈妙听见自己的心跳动的剧烈,她有一瞬间的慌乱。这份久违的、鲜活的从胸腔里冒出来的声音让她无措,茫然,却没有更多的抵触。
寒冷的冬日,昏暗的烛火暖洋洋的照着,青年目光锐利,似乎洞悉一切,唇角缓缓勾起。
“阿嚏”一声,谢景行怀中的白虎不知道是被从哪里细小的灰尘糊了鼻子,打了个喷嚏,将屋中沉默的二人惊醒。
沈妙回过神,道:“你的宠物生病了。”竟是不着痕迹的避开了这个问题。
谢景行也没有在上头纠缠,反是将白虎从袖中拎起来,瞧了两眼,道:“娇气!”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沈妙深深吸了口气,总觉得谢景行把这白虎取做自己的小字,意图十分恶劣。日后人骂这畜生,沈妙也难免想到自己。思及此,倒是对那白虎生出些不悦,连带着看谢景行也不顺眼极了。
“既然娇气,回头就请高太医给它看看吧。”沈妙嘲讽道:“反正高太医医术高明,医人还是畜生都一个样。”
谢景行一笑:“娇娇不喜欢高太医,只喜欢黏着本王。”
沈妙怒视着他。
谢景行一定是故意的!
“睿王还不走?”沈妙道:“我要休息了。”
谢景行不悦:“有时日和冯安宁出游一整天,本王来片刻就赶,真是无义。”话虽如此,自己却是从座中站起来,走到窗户口,忽而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站在榻边的身边道:“刚刚那个问题,以后告诉本王。”
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口处。
沈妙走过去将窗掩上,吹灭灯,自己上了塌。
屋里陷入了沉寂,仿佛方才有人来过只是幻觉。只是桌边留着残余茶水的杯盏还能提醒,并非只是一个梦。
一切都很真实,只是……。
床榻上,沈妙的手抚上心口。
那里,方才剧烈的跳动,到了现在都还未曾平息。
不是幻觉。
第565章 结盟(6)
天公作美,一连几日天气都不甚好,偏生到了冯安宁要出门的这一日,难得的出了日头。
日头暖融融的,洒在身上分外舒服。不过虽然如此,沈妙还是拢上了兔毛披风,虽然屋里有暖炉,可是难保外头起风,若是这样的天气着了风寒,倒是一件麻烦事儿。
一大早,冯安宁的马车就在沈宅的门口来接罗潭和沈妙。冯家对冯安宁自来溺爱的很,如今冯安宁的年纪也将广文堂的课都学完了,每日又在府里呆不住,干脆日日出门闲逛。只是定京城再大,终有一日有逛的厌烦的地方。罗潭的到来让冯安宁很是欢喜,十分乐于做一个为罗潭带路的人,替罗潭找些新鲜的地方玩乐。
不过天长日久,冯安宁也有些吃不消。罗潭不愧是罗家出来的姑娘,首饰铺子衣裳铺子看过便忘了,倒是成天一门心思的往兵器铺子跑。瞧见称手的武器,便是满眼放光。冯安宁哪里懂这个,叫苦不迭,这才死活要将沈妙也带上。
冯安宁穿着樱桃色花笼裙,外罩妃色织锦斗篷,在冬日里显得极为鲜亮。她这些年也容色见长,越发的俏丽。只是一开口说话便让那份俏丽登时显得有些骄纵起来。她掀开马车帘子,着急道:“等死人了,还不上来!”
却没想到站在马车外头的是沈丘。
沈丘送沈妙和罗潭两人出来,他是知道沈妙在定京城似乎只有冯安宁一个朋友。记忆还停留在两年前那个有些跋扈的小姑娘身上,谁知道掀开马车帘子,里头却是个水灵灵的姑娘。
那姑娘瞧见是他,脑袋一缩,方才趾高气昂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怯生生道:“沈少将。”
沈丘莫名其妙的看了冯安宁一眼,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让沈妙和罗潭坐上马车,嘱咐注意安全后就离开了。因着今日是冯安宁相邀,冯家护卫带了不少,沈妙和罗潭便也没带其他护卫,想着到了时辰冯安宁又将她们送回沈宅就是。
等沈丘走后,冯安宁抚着心口,这才松了口气。说来也奇怪,每次瞧见沈丘,冯安宁都觉得本能的有些畏惧。虽然沈丘并未怎么对她疾言厉色,但是少将军的威严不是说说而已。冯安宁又想到沈丘方才的模样,两年不见,在小春城历练过的沈丘越发的成熟坚毅起来,虽然到底还是个和煦的大哥,不过在外人眼中,却是威严不减。
罗潭问冯安宁:“哎?你怎么脸红了?”
冯安宁一愣,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真烫的出奇。她掩饰般的拿手做扇子在脸颊旁扇了扇风,道:“这马车里闷得慌,有些热。”
罗潭不疑有他,道:“你是穿的太厚重了吧。”说着又想起什么:“安宁,你为什么怕丘表哥啊?”
“我何时怕过他了?”一听罗潭说这话,冯安宁就忙不迭的反驳。倒让罗潭吓了一跳。
“你方才那模样明明就是很畏惧好不好。”罗潭道:“这有什么可丢人的?不过丘表哥人很好哦,大约只是外头瞧着以为他很凶吧。你要是连丘表哥都怕,等你见了我飒表哥,那才知道什么是黑面神呢。”
罗飒不晓得千里之外的罗潭已经在她的“至交好友”面前将自己黑成碳了。冯安宁强调:“我没有怕他!”
第566章 求助(1)
罗潭道:“好好好,你不怕,这总行了吧。”
一直在默默旁观的沈妙瞧着冯安宁两颊迅速生气的红晕,心中突然一动。
光禄勋家前生因为站错了队,冯老爷也被连累,为了保全这个掌上明珠,只得提前将冯安宁嫁给了本家的表哥。谁知道那表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冯家落败后,便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儿子都有了。冯安宁这样高傲的性子哪能受得了这个委屈?后来便拿了剪子和那外室同归于尽。
今生却因为沈妙的这么胡乱一搅合,明齐皇室之中的势力到了如今都是势均力敌,冯老爷倒是未曾站队。可是前生的结局,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再次发生。
沈妙对冯家没什么感觉,可若是冯安宁的话,她也想拉一把。冯安宁总是让她想到婉瑜,都是被家族所连累的可怜人。
“你看着我做什么?”冯安宁见沈妙直勾勾的盯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还以为沈妙是在对罗潭的话耿耿于怀。气急败坏道:“你也觉得我怕你大哥?”
罗潭在一边偷笑,沈妙回神,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觉得你这件裙子有些别致。”
但凡女子总爱听人夸耀自己的,冯安宁便是再如何迁怒,沈妙这番话倒让她发不起火来。便又得意的道:“那是,这可是我娘托人给我找的花样子!”
沈妙垂眸,心中微微叹气,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情,还是慢慢来的好。
……
不得不说,三个人一起闲逛起来,比两个人累的多。因为冯安宁想逛的是首饰裁缝铺子,罗潭想看的偏偏又是兵器之类,从城东逛到城西,城南逛到城北。罗潭和冯安宁老是斗嘴,沈妙都被吵得脑袋生疼,同这二人出门的时候,便如带着孩子的娘一般老成,结果那二人吵吵闹闹一阵,最后还不约而同的将矛头对准她,说沈妙“年纪轻轻的,像个小老太婆”“真是比庙里的和尚还要闷”,沈妙到了最后,干脆不理会这两人了。
这一日便是过的分外热闹,三个小姑娘到处逛,买的东西整个马车都几乎没地方放了。冯安宁倒是豪气的很,但凡沈妙和罗潭看中什么,便大手一挥:“买!”若非沈妙阻拦,只怕冯安宁要将整个首饰铺子都搬回府去了。
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众人也打算打道回府。因着沈妙和罗潭是被冯安宁邀出来的,护卫带多了不方便,所以沈妙没带沈府的护卫,想着坐冯家的马车回去。谁知道刚刚出去从铺子里下来坐上马车,冯安宁却是翻了翻身上的荷包,面上出现些焦急:“我方才买的猫眼簪不见了”
冯安宁逛了一日定京城的首饰铺子,若说最满意的,便是挑到了一只蝶形猫眼簪,那猫儿眼是罕见又通透的宝蓝色,十分好看,冯安宁在酒楼用饭的时候便单独拿出来与沈妙她们端详。
沈妙道:“你再找找,方才还拿在手里,怎么会不见?”
冯安宁翻了翻荷包,又问自己的几个贴身丫鬟,俱是说没有瞧到。罗潭问:“会不会是落在酒楼里了?”
冯安宁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