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螳臂挡车
太守一听,眼睛都亮了,回头朝着自家夫人看去:“夫人!这可是我们全家的活路啊!”
叶英婻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这玉佩现在是她唯一可以同大周讲条件的东西,她必须好好利用。
“我丈夫的官职呢?我要让你们安排我丈夫入大都城当户部尚书,还要保证永远不会撸了我丈夫的官职!”叶英婻高声道。
户部尚书可是个肥差。
肖若海笑容越发的深:“太守夫人……这可就是得寸进尺了。”
“不是我得寸进尺,而是这个玉佩随便一个人拿去怕是那人不会信,毕竟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需要我女儿亲自拿着我的玉佩冒险跑这一趟!”李英楠目光坚毅,“求一个名额,让我女儿科考,这是应该给我女儿的,那我呢……我丈夫呢?难道不应该都安排好?”
叶英婻咬了咬牙,又道:“我退一步,可以不是大周皇帝的亲弟弟娶我女儿,换一个也可以!要么就让大周皇帝的妹妹和我儿子定亲!否则我就是砸碎了玉佩也绝对不会交出去!我叶英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辈子还从未向谁低过头!”
太守睁大了眼看向叶英婻,只觉叶英婻是不是疯了,大周皇帝的态度摆在那里,她还不愿服软放弃自己的野心。
“难道你要害死全家吗?!”太守在叶英婻面前低声下气了一辈子,头一次如此强硬对叶英婻,“你是这辈子从未向谁低过头,可你也不想想你面对的都是谁!都是你的亲人!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是大周!是岳父和我把你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你会害死全家的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叶英婻高声道,“我这一辈子都在为你打算!为孩子打算!你有什么资格来怪我!”
“太守夫人当真糊涂啊!”肖若海语声淡漠,“即便是定了亲又怎么样,若是陛下不高兴亲事,让你女儿或者是儿子早亡,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难不成……我们大周还不敢杀一个敌国叛臣的子嗣了?”
叶英婻脊背一僵。
“只要我们陛下不高兴……不喜欢,甚至都不用暗卫,稍微透个风岀去,杀你们全家的人便会如过江之鲫!”肖若海摇了摇头,“全家安危,还是要亲事,夫人还是自己选吧!”
叶英婻顿时跌坐在地上,整个人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一般。
太守跪爬到太守夫人跟前,一把扯下玉佩,又膝行至肖若海的面前,高高举过头顶:“大人,求您……一定要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求陛下绕过我夫人冒犯冲撞之罪,一切罪责罪人一人承担!求陛下放过我夫人还有两个孩子!下官愿意就死!”
叶英婻瞳仁一颤,视线朝她一直看不上眼的丈夫瞧去。
肖若海接过玉佩,将那太守扶起来,又问叶英婻:“夫人……除了这个玉佩之外,还有什么话可以取信叶守关将军身边的长随?”
叶英婻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还是撑着最后一份倔强,不肯将话全部说完。
“夫人!”太守忍不住,再次急急唤了声自家夫人。
叶英婻手心收紧,留了一个心眼儿,抬头看向肖若海道:“需要我女儿亲自带着玉佩去,我女儿与我年轻时生得极为相似,只要看到我女儿拿着玉佩去找他……他定然是什么事都愿意替我做!”
太守手指一动,他可不觉得女儿生得像叶英婻年轻的时候,她明白自家夫人一定是打什么算盘,却又不好当着肖若海的面儿拆穿,只一个劲儿的给自己夫人使眼色,可叶英婻像是没有看到丈夫的颜色一般,只定定望着肖若海。
肖若海瞧了眼叶英婻,对外面喊道:“来人……带太守和太守夫人下去休息!”
被人架起来的叶英婻见肖若海手中拿着那枚玉佩正在细看,她又道:“你拿着玉佩去找他,可信度也不高,只有我女儿假装是从遂宁城逃出去,拿着玉佩找到他,他才会信!”
肖若海唇角勾起,要是这位太守夫人不如此说,肖若海还心存疑虑呢,她如此说了……肖若海才能放心相信这枚玉佩不会带来危险。
他笑着道:“多谢太守夫人告知,先将太守夫人请下去,我还有话要同太守说!”
说完,叶英婻就被人架了下去,临走之前她死死盯着自己的丈夫,示意丈夫不要乱说话。
叶英婻走后,肖若海笑着看向太守:“太守可是有话要说?事关全家人的性命,太守夫人若是有什么没有说完的,太守可补充一些,只要这一次拿下叶城关,太守一家子算是立了大功,不但性命无虞,而且还有荣华富贵在后面等着呢!”
太守心中惶惶不安,老老实实说:“荣华富贵都不要紧,只要我们一家子都能平平安安就好,下官的心不大,只求大周拿下叶城关之后,可以放我们一家子平安离开!”
肖若海瞧着态度诚恳老实的太守,颔首:“这个我就可以答应你!”
那太守朝着肖若海一拜之后才道:“我女儿同贱内年轻时候长的并不像,而且这些年因为叶守关不允许贱内踏足叶城关的关系,贱内已经十几年未曾回去了,下官的女儿人长得漂亮,心思也多……下官倒是觉得大人不应该让下官的女儿拿着玉佩去叶城关,否则下官那女儿生出别的心思来,怕是会影响大局。”
如今大周已经是大势所趋,太守虽然是西凉人,却也不愿做那螳臂挡车之事。
他不想让自家女儿去叶城关,也是担心……女儿去了会出什么意外。
真的若是一家子都活不成了,太守也希望一家人能在一起。
“好!我知道了……”肖若海对太守颔首,“请太守这几日就在太守府好好歇息,我会吩咐人好好照顾你们一家四口,若是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他们都会答应!太守身上还有伤且先安心养着,我们大周从不滥杀无辜。”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心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太守长揖一拜。
肖若海点了点头,对这个不贪心的太守还是有些好感的,他接着道:“对了,另外还得劳烦大人先去偏房,将太守夫人夫人和令千金平日里都喜欢什么,还有令夫人平日里都有哪些习惯详细的写下来!”
“是,下官写好了便派人给大人送去!”太守忙朝肖若海一拜。
肖若海回去的时候,春枝已经按照魏忠的吩咐将铜锅子准备妥当。
用晚膳的地方安排在花厅,羊汤铜锅子上氤氲着热气,和扑面而来的羊汤香味。
见肖若海来了,白锦昭笑着道:“肖若海来了!咱们终于可以吃了!可谗坏我了!”
“辛苦乳兄了,咱们边吃边说……”白卿言笑着同肖若海又说了一句,“青竹不喜食羊肉,而且城中事情较多,就先走了!”
肖若海耳朵一红忙应了一声,便挨个同白家诸人行了礼,挨着卫兆年将军坐下,都是军旅之人,又都是自家人,出门在外便不讲究男女不同席。
肖若海将玉佩交给魏忠,烦请魏忠交给白卿言,这才缓缓开口:“这玉佩是当年叶守关将军身边的长随送给太守夫人的,太守夫人说是……只要让她的女儿带着玉佩去找叶守关将军身边的长随,便能够偷出令牌来!因为她的女儿与年轻时候的她长的很相似,但太守后来同属下说了些话,意思是……他的女儿与太守夫人年轻时并不相似,且她的女儿心思重,万一中途生了什么别的心思,会添乱,让全家丢了性命。”
“他女儿多大?不如我假扮那太守夫人的女儿,带着玉佩潜入叶城关去找人?”白锦昭忙转头看向自家长姐请命,“长姐,让我去试试吧!”
“五姑娘怕是不合适,这太守家的姑娘是养在闺阁之中的,不似五姑娘这么神勇上阵杀敌,身上带着杀气,恐怕会被人戳穿。”肖若海说得十分委婉,五姑娘这训练和征战被晒得如此黑,哪一家娇养的千金,会被晒成这副模样。
也只有他们白家,不把千金当千金,不论男女都要上沙场历练。
说起来,肖若海还是很心疼他们大姑娘……和白家其他几位姑娘的。
“那我去?”白锦华有些拘谨,“可我不太会演戏!”
“此行有危险吗?”白锦瑟皱眉问肖若海,“若是没有危险,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白卿琦抬眸朝自家七妹看去,他心中也有一个人选,约莫和七妹想的一样,这个人的演技可谓是如火纯青,从被卢姑姑捡了之后就开始演失忆,就连他的弟弟妹妹都给她骗过去了。
卢宁嬅听白锦瑟这么一说,就知道说得是卢了尘,有些忧心:“可……可这了尘的身份还不明,都是我不好,我本想着这个小姑娘无依无靠又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
“卢姑姑不必如此!姑姑心善是好事!”白卿言笑着同卢宁嬅说。
“卢了尘,应该叫司马若丹……”白卿琦缓缓开口,“是大都城司马家的人,和那个来白家军中参军的司马平是堂兄妹。”
“原来三哥早就知道了!”白锦昭睁圆了眼睛。
“否则,你以为三哥会将人留在咱们白家军中?”白卿雲笑着道。
“也是啊……”白锦昭笑着挠了挠脑袋。
“司马家,是御史中丞司马大人?”卢宁嬅在大都时跟在大长公主身边,对都城官员还是清楚的,尤其是这位御史中丞司马大人,当初可是鬼精的很,梁王闹事之前,便告假在家……彻底避开了梁王那滩子浑水。
后来,因为和秦朗家的关系,在新朝建立的时候,便没有被免职,还是在御史中丞的位置上。
“难道是司马家宗族的人?”
卢宁嬅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来报说卢了尘求见。
白卿言笑着用热帕子擦了擦手,又将帕子放回春枝捧着的黑漆方盘里:“看来是想清楚了,让她进来吧,给了尘姑娘添一双碗筷。”
“看来长姐是真的很喜欢了尘……司马姑娘啊!”白锦昭笑着道。
春枝将司马若丹请了进来,此时的司马若丹已经换上了自己被卢宁嬅姑姑救下时,穿的那身妃色苏绣茶白缀粉兰香花绫袄,领缘交叠,下着霜色襦裙,头上只簪着一根白玉簪子,看起来十分苏静,又黑又亮的眼睛都是红的。
她是下定了决心才来找白卿言的,她的确没有料到身为一国君王的白卿言,竟然那般随和,不但没有治她的欺君之罪,反而还和师父说她定然是有自己的难处。
司马若丹眼眶湿红,她也不想瞒着白卿言,心一横便换好了衣裳,也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将实情道出之后便离开。
她进门,视线先落在白卿琦的身上,见白卿琦望着她的神情还是那般平静无澜,便郑重对下对白卿言叩首:“陛下,民女装作失忆一路跟着师父来到边塞,是因为从那个家里逃出来便无家可归了。”
卢宁嬅心提了起来,合着还是一个富家千金出逃的故事,这傻姑娘是画本子看多了吧!
“不敢欺瞒陛下,其实了尘是司马家的姑娘,御史中丞司马彦是了尘的二叔,民女本名唤司马若丹……”司马若丹俯首不敢抬头,刚说到这里便已经语声哽咽。
御史中丞司马彦这可是司马平的父亲,司马彦和秦朗的父亲可是正儿八经的表兄弟,若是这么说……这司马若丹是司马平的堂妹,还是秦朗的表妹,可白卿言记得这司马彦……可是司马家的独子,怎么就成了二叔?
若是按照宗族排辈司马若丹也不会专程拎出来司马彦了,毕竟司马家还在世有权有势的可不止司马彦一人。
正在给白卿言换热茶的魏忠闻言,低声在白卿言耳边说:“说起御史中丞司马大人一家子,老奴倒是知道一些,司马中丞虽说是司马家的独子,可前面……其实司马老大人曾经过继过一个儿子的。”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杀人
白卿言转头朝着魏忠看去。
见白卿言感兴趣,魏忠接着道:“老奴听说……是司马老大人年轻的时候糊涂了些,沉迷烟花之地,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太医诊断说不能有孕了,便从宗族过继了一个……父亲早逝,母亲正准备回娘家改嫁的孩子。”
司马若丹用衣袖擦了把眼泪,低垂着头,十分难堪。
“谁知道六年后,司马老太君竟然有孕了……生下了司马中丞,所以司马中丞在家中应当排行二老。”魏忠乔了一眼司马若丹笑着道。
白卿言朝白卿琦看去,见白卿琦垂着眸子,想来白卿琦已经查清楚了。
“春枝,将司马姑娘扶起来……”白卿言对司马丹若露出笑容,“坐下我们慢慢说。”
司马若丹受宠若惊,对白卿言叩首,却推辞了春枝要扶她起来的动作,她哽咽着说:“民女有欺君之罪,陛下还是让民女跪着说完吧!自从二叔降生之后,我父亲在司马家的地位便十分尴尬,原本曾祖父想让祖父和祖母将父亲送回本家的,可父亲的亲生父亲已经没了,亲生母亲也已经改嫁,所以祖父便在我父亲十岁那年……将他送到庄子上养着,从此司马家对父亲不闻不问,全当没有父亲这个人。”
在她七岁之时,父亲病了……她偷偷跑离庄子想去求祖父母施以援手,却被司马家的下人给打了出来,说司马家从未有过什么大爷。
当父亲看到全身淤青的司马若丹,泪流满面,只说让司马若丹以后再也不要去司马府了。
那时司马若丹心中对司马府充满了恨意,可是他的父亲总是说不能忘记司马家的恩德,不论如何祖父母都将他衣食无忧的养大了,也没有让庄子上的人苛待他……
所以久而久之的司马若丹便对这素未蒙面的祖父母多了几分感激,觉得定然是那些下人狗眼看人低,祖父和祖母根本就不知道她去求见过。
父亲病了之后,她的母亲为了父亲的药费便更辛苦了,可就是这样父亲也没有能撑过第二个夏天,就那么去了……
白锦昭微微张着嘴巴,忍住没有打断司马若丹的话,可做人怎么能这样呢?因为生不了过继了孩子,现在自己生了孩子,就又把曾经过继的孩子送走,当做没有这个人!
难怪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司马平的父亲还有一个哥哥。
“我以前经常听父亲提起这位薛伯父,父亲说薛伯父虽然是一个商人,但很是重情重义!就在父亲去了没有多久,薛伯父就到了,薛伯父原本是接到父亲的信知道父亲病入膏肓,所以带了银子来救父亲的,谁知道还是没有赶上!薛伯父拿出父亲亲笔信,说父亲在临去之前写信给他,将我托付给他,想要将我的终身托付给他的儿子,若是薛伯父能成为我的公公,他就放心了……”司马若丹提到父亲语声哽咽的不成样子。
“薛伯父说,他虽然是个商人,可是儿子书读的很不错,名唤薛仁义,还说……若是我母亲愿意,他想等儿子科考之后,娶我过门,母亲想着这是父亲的心愿便应了下来!”
司马若丹没有忘记薛伯父走的时候,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留给了她和母亲让她们日子好过些,她是打从心底里感激薛伯父的。
薛仁义,白卿言没想到这司马若丹的未婚夫,还是一个熟人。
白锦瑟自然也是想起了这个人,转而朝着自家长姐看去,她记得……长姐登基之后,国子监带头闹事的便是这个薛仁义,不过最后还被长姐给说服了。
“后来闹出科举舞弊案,薛仁义被牵扯其中,案子当时闹得大……我母亲一听便去了司马府求见御史中丞司马彦,求司马彦救薛仁义一命!顺带着将我和薛仁义婚约之事,说与了司马家,谁知……祖母竟然让人将我母亲赶了出来,说当年父亲已经被除了名,已经不是司马家的大爷了!”
司马若丹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母亲曾经也是正经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可一家子被当年的妖妃的母家害得家破人亡,是父亲求了司马家……以将名字从祖父母名下划掉,从此不再登司马家大门为条件,让司马家救下了母亲。
“再后来重考之时,薛仁义又因薛伯父突然病重,没能参加科考便回乡照料薛伯父了,但……薛仁义在考前已经展露才华,看过薛仁义文章的人都说原本薛仁义应该在三甲之列,他虽然没能参加科考,却进了国子监,陛下又要在今岁举办科考为大周选取人才!所以司马家就动了婚约的心思……”
司马若丹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司马家知道我与薛仁义有婚约,便让人将我接回司马府,同母亲说……祖母当年是恼恨父亲为了母亲就离家,所以才不喜欢母亲,可我到底是父亲的女儿……将来薛仁义定然会榜上有名,倒时候我从司马府里出嫁,也算是给薛仁义锦上添花,毕竟薛仁义的祖上都是从商的!”
“母亲也想着,我若是回到司马家,从司马家出嫁……也算是圆了曾经父亲为了母亲离家的亏欠!”她喉头翻滚哽咽,“我原本是不愿意的,我与薛仁义素未蒙面,我并不在意最后是否能嫁给薛仁义,可是不忍母亲为难,也感激薛伯父,就随那嬷嬷去了司马府,谁知道他们竟然让司马家庶出的女儿顶替我的身份去见薛仁义,还设计让贴身婢女将我的贴身衣物偷出去给一个老鳏夫,扣我一个淫乱之罪,要将我押去永州同那老鳏夫成亲!”
司马若丹说到这里目光显露狠色,仿佛有着滔天的怒意,积聚在心口,恨不能杀人。
“我逃了岀去,回到家才知道……我走的第二天,我母亲就被他们逼死了!他们说我母亲是当年的罪臣之女漏网之鱼,将来薛仁义或许会是状元,状元郎的岳母怎么能是原本要被送往官窑的罪臣之女……”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血债血偿
曾经的司马若丹虽然有些泼辣,但是个单纯而心善的姑娘,对人……尤其是对亲人,她根本就没有防备之心,她本就和薛仁义没有见过面,婚约被抢走了就抢走了,她也不是那么在意,可他们逼死了自己的母亲,这……司马若丹决不能原谅!
司马若丹已经泣不成声,仰头望着白卿言,满目的悲痛欲绝:“什么我都可以不要,可我不能不要我娘亲!我娘亲被他们骗得尽了!”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裳裙摆,哭的不能自抑:“我娘亲……自尽了!她满心以为她自尽了,司马家会让我成为真正司马家的千金!是他们骗了我娘!是他们杀了我娘!我再也没有娘了……他们杀了我娘!逼死了我娘!我一定要让他们司马一家血债血偿!”
听到司马若丹歇斯底里的喊声,卢宁嬅双眼通红,罪臣之女要被送到哪里去,她心中自然是清楚的。
司马若丹这样的情绪,让满屋子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屋子里,除了早已经将司马若丹调查清楚的白卿琦之外,其余人都是头一次知道司马若丹背后竟然还背负着仇恨。
白锦昭听完司马若丹的故事已经气得不行,她站起身将司马若丹扶起来,红着眼道:“了尘姐姐,不管你是了尘姐姐还是司马姐姐,总之……你都是我白锦昭认定的朋友,等回到大都城我一定会替你和你娘讨回公道!还有那个薛仁义,我也会带着你去找那个薛仁义,告诉薛仁义你才是他的未婚妻!”
白锦昭和白锦稚的脾气最像,都以侠女自居,喜好打抱不平,听到这么惨的故事……心中早已经忍不住,想要此刻就杀上司马家大门!
做人怎么能这么干呢!要人家当养子的是司马家,不要人家的也是司马家,最后抢了人家女儿的姻缘不算,还要把人家嫁给老鳏夫,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简直和他们朔阳白氏宗族那些人没有什么区别。
司马若彤含泪望着白锦昭,她和白锦昭也相处了一段日子了,知道白锦昭是个十分有侠气的人,她含泪摇头:“没关系的,我的仇我来报!而且……我也不稀罕这个婚约,全都是为了我爹爹和娘亲,现在我爹爹和娘亲人都已经没了,这个婚约对我来说也不重要了。”
最开始司马若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半个月之后……她便陆陆续续想起来不要少,但她还是装作失忆,留在在白家军中不肯离去,她害怕旁人知道她恢复了记忆便要赶赶她走,承认自己害怕露出破绽,所以还是装作和没有想起往事时傻乎乎的模样。
她也承认自己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存了歪心思……因为这里是当今陛下的弟弟和妹妹,她若是能嫁给大周皇帝的弟弟,荣耀返回大都城,必定能让司马家付出代价!
可……她并非全无真心,她是真的喜欢白家这些将军和姑娘,真心……喜欢白卿琦,喜欢这个在生死一瞬奋不顾身救下自己的男人,喜欢他的霁月光风,他的不萦于怀。
她没有指望着能成为白卿琦的正妻,哪怕只是侍妾也好,她只想陪在他的身边。
但这种想法,随着同白家的女儿郎接触的时间越久,便越是淡,她更想要同白家的女儿郎一般,建功立业……
“我想要报仇,所以我留在了白家军中!我承认最初自己心思龌龊……想要嫁给陛下的弟弟!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室儿媳妇!我每日都在幻想将来返回大都城时,司马家的人匍匐在我脚下求饶的场景!”司马若丹从未对一个人如此坦诚过,“可我看着五姑娘、六姑娘和七姑娘,再看到陛下,我便醒悟了过来,或许以前世道身为女子想要报仇,需要依附男子,可现在陛下主政!我能走的路多了……我可以和陛下一样在战场上立功!我也可以去考科举,不枉费父亲和母亲教我一场!”
父亲给她起名的丹字……取自丹青不渝,希望她如丹青之色永远纯正,她不能让父亲失望。
司马若丹再次对白卿言跪下叩首,亦是对白家其他人叩首,又对卢宁嬅叩首,她望着白卿琦,决定将这份爱意深藏在心底,郑重对白卿琦叩首一拜:“司马若丹与陛下和白家诸位将军坦白,这些日……给诸位带所有的麻烦,司马但若在这里向各位叩首谢罪,师父……还有白家诸位将军救命之恩,司马若丹没齿难忘,必会报答!今日……就此拜别诸位恩人和师父!”
司马若丹挺直腰脊,含泪再叩首。
白卿言看着司马若丹,能对司马若丹的恨感同身受,当初她带着白家的血海深仇回来,那时的恨意……是何等的滔天。
她扶着春枝的手起身,走至司马若丹面前,弯腰双手将司马若丹扶了起来:“既然已经想明白了不愿依附男子,想要建立工业……那便不必离开白家军,更何况卢姑姑已经是你的师父,算起来你也是白家军自己人。”
“陛下……”司马若丹语声哽咽。
“眼下,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事关拿下叶城关,不知道你可愿意?”白卿言笑着问道。
司马若丹听到这话,用力点头:“司马若丹万死不辞!”
“好……先坐下!我们边吃边说……”白卿言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司马若丹,又拍了拍她的手。
司马若丹与司马家的仇,该怎么报如何报,这是司马若丹自己的事情,白卿言只希望这个孩子不要被仇恨太冲昏了头脑,不要在报仇的同时……让污秽沾染了她的心和品格。
肖若海将要冒充叶英婻女儿,潜入叶城关之事告知了司马若丹。
司马若丹点头:“这个我能做!但是……我需要见一见这位姑娘和夫人,另外若是能知道这位夫人日常有什么延续了很久的习惯,还有吃食上的偏好,最好!以防若是潜进去了之后,那长随试探。”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如法炮制
这是司马若丹头一次为大周陛下办事,务必要将事情办的漂亮,如此才有下次为大周皇帝办事的机会。
“司马姑娘放心,一会儿我便命人将太守夫人和太守千金的详细习惯,给司马姑娘送过来!”
隔着铜锅子氤氲的热气,肖若海对司马若丹浅浅颔首后又道:“司马姑娘若是想要瞧一瞧这太守夫人和太守的千金,一会儿我也可命人安排,让姑娘在暗中瞧上一会儿子。”
“多谢大人!”司马若丹起身对肖若海行礼。
肖若海不敢托大,起身还礼:“同是为白家军办事,不敢领受姑娘的谢字。”
用完晚膳,肖若海带着司马若丹去见太守夫人和太守的女儿时,司马若丹突然让肖若海等等,她走至卢宁嬅面前,双眸含泪望着卢宁嬅:“师父……我不该骗你!”
“好了,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卢宁嬅对于自己这个徒弟还是很喜欢的,“只是,为师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了自己的本性,永远是那个性子纯真的小姑娘了尘,即便是要报仇也要用最光明正大的方式。”
司马若彤颔首:“我知道了师父!”
白卿言带着弟妹们接着商议怎么打叶城关……
虽然司马若彤假冒太守之女入城,可还是要有两手准备,万一……中间发生了什么意外,偷不到令牌,就要强攻了。
“青竹,你多派几个人护着司马若彤,若是真的除了什么岔子,告诉他们务必要护司马若彤安全!”白卿言叮嘱沈青竹。
“是!”沈青竹应声。
“当初西凉一战,他们买通了刘焕章,这一次若是能拿到叶守关的令牌,直接杀进去,灭了西凉的士气,灭了西凉的国,才能出了我这一口恶气!”白锦昭道。
“陛下……”魏忠打帘进门,行礼后,“二姑娘和五公子留香山大获全胜,活捉了阿克谢,正在来遂宁城的路上,估摸着明日就到了,燕国也从东往西一路攻打西凉城池,往云京方向而去!”
白卿言闻言走至舆图前,白卿琦拿起桌上的烛火走至白卿言身边,替白卿言将舆图照得更亮……
她大致能猜到慕容衍要带着燕国大军走哪一条路。
“二姐和五哥真厉害!”白锦昭眼睛都亮了。
“我早就知道二姐和五哥能赢!”白锦华眉目间全都是笑意。
白卿雲也点头,他已经知道五哥之前便是鬼面王爷,五哥和二姐两人一起,能赢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白卿玦转而看向自家三哥,之前三哥一直在为没能救下阿瑜自责,后来听说阿瑜回来了……三哥虽然面上不显,可他知道自家三哥是最高兴的,甚至开始在心中期盼着,有其他白家子能和五哥一样被白家最忠诚的白家军将士们救出来,被他错埋了。
白锦瑟知道要见到自家五哥了,眼眶湿红:“明日一早就到吗?”
“回七姑娘正是!”
“二姐和五哥带着大军一到,我们人数上就能占据最大优势,即便是正面硬碰硬也是可以的!”白锦昭高声说。
“叶城关可不是人数多就能拿得下来的!”白卿琦语声带着浅笑。
卫兆年也跟着点头。
“叶城关两侧峭壁上都建了高墙,就算是我们的虎鹰营真正要爬上山再杀入城中也是困难重重!”白卿雲转动轮椅来到白卿言的身边。
白锦瑟拳头紧了紧,就见自家七哥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有什么法子就说给长姐听!自家长姐面前,你有什么可怕的?”
白锦稚用力点头,快步走到白卿言的面前:“长姐,我有一个法子!若是司马姑娘的法子失败了,或可一试!”
“小七说来听听!”白卿言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拳头紧握的白锦稚。
“长姐觉得……让人假装李天馥怎么样?反正现在这的李天馥就在我们大周手中!”
白锦瑟说完,走至舆图前,手指在叶城关的城墙和叶城关两侧峭壁上的城墙点了点,接着道:“这叶城关,年年都在修高加固,越发的易守难攻,但……叶家世代对西凉皇室忠心不二,和云破行一样!当年云破行可以羞辱我五位哥哥,只为动摇父亲守城之心,动摇我白家军的军心,逼着父亲出城决战!我们为何不能如法炮制?”
白锦瑟转过头来看向白卿言,仇恨在她的心中一日都没有消失国,如同熊熊烈火烧得她日夜难眠,她目光坚韧:“这一次,叶家面对的是他们西凉的女帝,叶守关将军必然会带兵出来救人,可以让我们白家军的将士提前埋伏好,趁乱更换上西凉军的衣裳,让这些将士一同跟随叶守关回城,届时叶守城若是不敌必定会回城,一旦他率领我们的白家军入城,便让这些将士与关城门的西凉将士们厮杀,我们带兵杀进去!”
“不论司马姑娘能否成功,对于我们来说,这都是多一重保险,万一司马姑娘这边儿露了马脚,我们也能快速进城救下司马姑娘!”白锦稚说完,垂眸搅弄着自己两只手,“就是法子有些不光明正大……”
“两军交战各显所能,只要拼尽全力,不侮辱对方将士和将军,就是光明正大!”白卿琦缓缓开口,“更何况兵不厌诈,叶守关若是出城救’李天馥’是忠心为主,不救……便会大大影响西凉守城将士的士气,不论如何对我们都是有好处的!长姐以为呢?”
“或许可以三管齐下!”白卿言双手负在身后,笑着道,“请司马姑娘……装作太守夫人的女儿前往叶城关,进城之时就将大周已经活捉李天馥之事告知叶城关的将士们,随后再拿着太守夫人的玉佩前往叶城关寻找叶守关将军的长随,告诉他西凉皇帝李天馥就在大周的手里!就说……遂宁城的太守和太守夫人本来都在去叶城关的路上了,中途听说了大周活捉了李天馥之事……”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歇一歇
“太守夫人叶英婻本就担心会被叶守关拒之门外,又想着西凉皇帝都在大周的手中,西凉想来是大势已去,便干脆博了一把,掉头回了遂宁城……想要以叶守关妹妹的身份,用劝服叶守关投降或是偷到令牌打开城门为条件,让自己的女儿嫁入大周皇室。”
白卿言轻抚着腹部,缓缓踱步:“可大周皇室可不是任由叶英婻欺骗的蠢人,自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而叶英婻也因为贪心……和李天馥一样被抓了起来,所以叶英婻才让她带着令牌来求这个长随,只有长随拿到令牌才能暂时保住李天馥和太守夫妻俩的性命,要是他拿不到令牌,打不开城门,那么……我们大周便会在攻城之时,用西凉皇帝李天馥和太守还有太守夫人当做盾牌前进!”
白卿言心里清楚,偷令牌不是那么简单的,令牌调度城门开关,那可是关乎一城存亡的东西,叶守关又怎么会轻易让人偷了去?
“叶英婻的女儿,深知母亲这一次在大周跟前栽了跟头,她也怕叶守关因为和太守夫人叶英婻多年积怨,会想要趁机除掉自己的母亲,然后杀了李天馥,自己占山为王为由,请求长随帮忙!”
“只要叶守城将军的长随作为西凉人,不担心伤到他们西凉的皇帝,作为太守夫人多年的爱慕者,不害怕伤害到他心尖儿上的人,便可以不顾李天馥和叶英婻的死活!”
白卿言语声慢条斯理,很快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理顺……定性了。
整件事情真假半掺,只要其中一两件事情能够对得上,便会大大增加整件事情的可信度。
比如遂宁城的太守和太守夫人叶英婻在去叶城关的路上折返,定然有逃入叶城关内的西凉人看到知道,那么……叶守关从这些人这里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此言不虚,其他事情的可信度也会大大提高。
听白卿言如此说,白卿玦道:“长姐的意思,是要减轻这个长随的负罪感,让他觉得他偷令牌不仅仅只是为了救自己的心上人,还是为了就西凉的皇帝,是在尽忠……”
“还有就是,叶守关或许会对李天馥在我们大周手中之事生疑,怀疑叶英婻的女儿是怎么通过重重把守到达叶守城的!”白卿言眉目间带着浅浅的笑意,“万一此事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这长随只要在偷令牌时或之后被逮住了,或许会顺势将李天馥在大周军营,并且将他们要是偷不出令牌将城门打开,我们就会杀了李天馥和遂宁太守夫妇的事抖出来……”
“长姐是想要用这个法子,让叶守关将信,李天馥在我们手中?”白锦昭皱眉,“可……这能行吗?”
白卿言笑着摇了摇头。
“整件事不是为了让叶守关信,而是为了让叶城关的将士们……对李天馥在我们大周手中的消息深信不疑!所以事情最好闹大,闹得越大越好……让更多的叶城关将士们相信李天馥在我们手中,如此……当我们带出假的李天馥,叶守关若说李天馥是假的会被自家将士们怀疑。”白卿言眉目浅笑,看向提出这个主意的白锦瑟,“与此同时,我们按照小七说的,让将士们提前埋伏好,用’李天馥’来引叶守关带兵出城迎战!”
白卿琦点了点头:“派遣内应入城、正面迎敌、虎鹰营将士入叶城关!三管齐下……定能成事!”
“长姐的法子好!我就说有长姐在,我们一定能打胜仗!”白锦华听白卿言如此说完,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法子是小七想的,我不过是照着小七和阿玦的法子,将事情想得更细一些。”白卿言抬手摸了摸白锦瑟的脑袋,“这一次……正面出征,小七就跟在我的身边!”
“是!”白锦瑟抱拳应声。
“那就今夜让司马姑娘启程前往叶城关,我们大军明日一早出发!摆开阵势即便是不攻城……也吓一吓那些西凉兵!”白锦昭用力攥着拳头道。
当天夜里,观察了叶英婻一家子很久的司马若丹连夜出发,上了马车赶往叶城关,她本来心里不安怕自己要是演不好坏了陛下和白家军的大事,可陛下不但派了人保护她,还同她说事情办不好不要紧,一切以她自己的安危为重,让她自己随机应变。
陛下还说,在明日大周军队辰时开拔前往叶城关之前,她要是便是真的避不开叶守关的人,也就不必避开,故意甩开叶守关的人去找那长随依计行事,哪怕是让叶守关知道了,他也不会难为一个姑娘家,或许会将她关入大牢,或许会念在舅甥情分上将她软禁,这都不要紧,大周军一入城便会来救她。
司马若丹对白卿言深信不疑,陛下可是当初灭蜀和平定南疆、北疆的大英雄,战无不胜,论打仗……这世间又有几个人是他们大周皇帝的对手!
这是陛下头一次给她任务,她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完成。
坐在颠簸马车内的司马若丹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闭着眼想着那位太守千金的言行和姿态,头一次假冒别人,而且也没有时间给她练习,她只能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模拟太守千金说话的强调和动作。
她走之前七姑娘白锦瑟和她一同顺过了,她是被家中忠仆护着逃出来的,途中抢了旁人的马车才一路逃了过来,形容自然要狼狈些才显得真实,所以她的衣裳上有被挂开的痕迹,头上还沾着枯叶。
叶城关。
已经子时,叶守关的副将还在城墙之上巡视。
“将军,您去歇着吧!这大周刚刚打下遂宁城,不见得会立刻就来我们叶城关,而且叶城关是天下难攻的关口,也不是他们大周想啃就能啃的!”城门守正跟在副将身后,低声道,“这风这般大,您还是回去歇一歇吧!”
巡城副将突然脚下步子一顿,紧紧攥住腰间佩剑的剑柄,高声道:“弓箭手准备!”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谅解一二
随着副将一声令下,立在城墙上冷得直打哆嗦的将士们陡然脊背紧绷,纷纷搭箭拉弓瞄准远处。
黑暗之中,只见一队人马,护着辆马车檐角挂着盏灯笼的简陋马车狂奔而来。
“快开城门!”
带头而来一身劲装骑着屁黑马的护卫勒马高呼:“马车里是遂宁城太守之女,叶将军的外甥女!遂宁城被攻破,大周已经活捉了我们西凉女帝,太守之女冒死逃出报信!还请也将军开城门!”
一听这话,跟在副将身边的城门守正忙看向副将:“将军?要不要上报叶将军?”
副将看着那马车,咬了咬牙,半晌之后才道:“开城门!虽说自从老将军没了之后,叶家的姑奶奶再也没有回过叶城关,可到底是也将军的外甥女!眼下遂宁城被攻破,这叶家表姑娘冒死跑出来告诉我们陛下被抓,事关军情不能耽搁!这样,开一条缝隙……让叶家表姑娘进来,我带着叶家表姑娘去见将军,其余人在外面候着,敢有异动直接射死!”
曾经被老将军让他们父子向天神起誓要照顾叶英婻,这些年叶英婻从来没有来找过他们,如今叶英婻的女儿在楼下,即便是明知可能有违军令,他还是不得不伸出手,不过也仅限这小姑娘一人。
“可是叶将军有令,不见令牌不得开城门啊!”
“派个人去给也将军报个信!就说是我说的……开个缝隙,让叶家表姑娘进来就是了!”副将道。
“将军!”那城门守正单膝跪地,“卑职万万不敢违抗军令啊!我这就派人急速去通报将军,耽误不了多久的!还请将军暂且等一等!”
说完,那守正便转过头同下属说:“快去!给将军报信!”
副将握了握手中的佩剑,手用力拍了下城墙,道:“算了,我去吧!你同叶家表姑娘说,让她稍后,我去禀报,马上就来!”
副将说完,转身朝城墙下走去。
叶将军对叶英婻和叶英婻的母亲恨之入骨,万一要是一听是叶英婻的女儿不允许进城岂不是糟糕!
若是他去说,叶将军不允许这叶家表姑娘进城,他还能劝上一劝,若是旁人去说……说不准将军一个不准,这姑娘就入不了城,怕是要成为大周的刀下亡魂了。
很快,副将将消息送到叶守关那里。
面部轮廓挺立,一脸胡子拉碴,披着件大氅坐在火盆前的叶守关绷着脸,听到叶英婻的名字眼底就已经翻腾着杀意,可祸不及子孙,叶英婻和她那个贱人娘是她们,孩子是孩子,叶守关不至于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只是,现在正是特殊之时,他又从未见过叶英婻的女儿,万一是大周派人假扮的……
副将见叶守关半晌不吭声,凑近了些道:“现在主要是陛下被大周军抓了,就怕这表姑娘能被护着冒死逃出来,也带着陛下的消息,我看这样……让那些护着表姑娘来叶守城的人后退,不准妄动,让表姑娘一个人入城!否则就将那些人全部射死!”
叶守关一张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他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先让那姑娘进城……带她来见我!”
“是!”副将应声站起身,抱拳行礼后转身疾步往外走去。
司马若丹坐在马车内,手心紧紧攥着衣摆,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和已经被她扯破的衣裳,调整呼吸……
很快,城墙之上就有人高声喊道:“你们这些护卫后退出十丈之外!让表姑娘一个人下马车!不许有任何异动,否则就别怪刀箭不长眼。”
司马若丹一听这话,猛然抬头,这么说……只能她一个人入城了!
白家护卫也是你看我我看你,他们为了做戏做的真一些,身上都带着伤。
“将军,我们兄弟几个为了护着姑娘过来,身上都有伤!可否让我们兄弟先入城疗伤?”白家军高声冲着楼上喊道。
那副将也不是铁石心肠,高声道:“我会带药岀去给你们,但是……在确定表姑娘的身份之前,你们决不能入城!特殊时期还望各位谅解一二!”
听到城墙之上的副将如此说,白家军无法只得调转马头,对马车内的司马若丹低声道:“姑娘,我们在城外候着姑娘!”
司马若丹本就心慌,此刻更慌了些,她抬手将马车窗帘撩开,朝着那白家军兄弟看去,那白家军对她轻轻颔首示意她安心。
司马若丹这才点头。
瞧见那些护送马车前来的护卫已经后退,城门这才缓缓打开一条缝隙,副将带着戒备的弓箭手从门内出来,城墙上的弓箭手箭指远处的白家护卫,副将带来的弓箭手箭指马车……
副将在离马车不远处停下,拇指抵着刀柄,戒备地望着马车,高声道:“表小姐,请您下马车!”
司马若丹只觉自己自己脊背紧绷,她柔弱的语声中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将军,我的衣裳破了……能否给我一件披风?”
副将听到这话越发戒备,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示意身边的弓箭手戒备,他上前用刀将披风递到马车内。
只见一只颤抖着的细白小手从马车帘子内伸了出来,上面还有被刮伤的痕迹,她拿过刀上的披风,不过片刻,便紧紧裹着披风走下马车……
抬头,就见一个柔柔弱弱满脸泪痕,发髻凌乱还沾着枯叶的清秀女子从马车上下来,她双手从里面紧紧裹着披风,朝副将行礼:“多谢将军!”
“表姑娘这是……”副将还以为叶英婻的女儿遭到了凌辱。
“逃出来的时候太过匆忙,都怪我……自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连累了护卫们。”司马若丹学着叶英婻女儿的模样地垂下头。
“表小姐先入城,将军要见您!”副将说。
司马若丹连连点头:“我也要见舅舅!”
很快满身狼狈的司马若丹被接进城中,副将也让将士将给白家军的伤药放在城门之外,还让给留下了一点儿吃的和干净的水。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践踏
司马若丹随同副将进了叶府大门,去见叶守关的路上,副将介绍了自己是叶守关的副将,姓赵,她这才如同见到亲人一般,低声说:“来之前,我母亲说……外祖母还有母亲和舅舅的关系很糟糕,让我有事可以求赵副将。”
赵副将听到这话,对司马若丹的是叶英婻的女儿已经深信不疑了,他安抚司马若丹:“那些都是长辈恩怨,将军是一个襟怀洒落之人,不会将上一辈的恩怨牵扯到晚辈身上,表姑娘放心。”
“可我还是害怕!”司马若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哭哭啼啼道,“如今母亲和父亲还有弟弟都在大周那里,本来我们都要来叶城关了,可是走到半路上,母亲接到消息说我们陛下人已经被大周抓了,母亲就觉得我们西凉大势已去,又担心来到叶城关恐怕舅舅也不会收容我们,这才非要逼着父亲掉头回遂宁城的!”
说着,就已经到了叶守关的书房门前。
司马若丹看到胡子拉碴,眼睛里充满红血丝的叶守关,上前行礼,怯懦懦唤了一声舅舅,又将事情来龙去脉和叶守关说了一遍,跪下求道:“还请舅舅出兵救我父母和弟弟!”
叶守关望着跪地叩首的司马若丹,眯了眯眼,直到听到火花爆破的声音才问:“你母亲怕我不让你们一家子进城,可为何非要回遂宁城?你们已经提前逃出来……就算是不来叶城关,也可以去别的城池躲一躲,为什么非要回去?”
司马若丹听到这话,身体一哆嗦,装作心虚的模样朝着叶守关看了眼……
叶守关瞧见司马若丹这模样,神色越发冷冽:“天神在上,你最好照实说,否则……我就拿你当细作,直接剁碎了喂狗!”
司马若丹一张小脸顿时吓得惨白,这才慌张叩首道:“是我母亲听说咱们西凉陛下被抓了,觉着西凉大势已去,便想着趁大周军队还没有打到叶城关,我们一家子回去,以她是叶守关叶家的女儿……舅舅您妹妹的身份,诓骗那大周皇帝说她能说服舅舅开城门。”
司马若丹偷偷抬头瞧了眼叶守关,忙收回视线,怯懦懦道:“若是……大周想要免战,就必须让我与大周皇帝的弟弟成亲,她才愿意前来劝说舅舅投降!母亲……母亲……原本是想只要我同大周皇帝的弟弟生米煮成熟饭,倒时候就算是舅舅不愿意降她也已经尽力了,若是我再能怀上大周皇室的骨血,我们一家子的荣华富贵就不担心了!”
听到这话,叶守关冷笑一声:“这还真是叶英婻的作风!”
“可是舅舅,不管怎么说,我母亲也是您的妹妹啊!求您发兵……救救我母亲吧!”
叶守关的长随进门,给叶守关换了一杯热茶,视线落在跪在地上哭得脊背直颤的司马若丹身上,一下就瞧见了司马若丹身上佩戴的玉佩,他瞳仁一紧,起身立在一旁不敢再看。
他没想到,他们家小姐竟然将他送与小姐的玉佩给了她的女儿,这是不是说明……小姐一只都是惦记着他的?也不知道小姐现在如何了!
叶守关看着哭得全身颤抖的司马若丹,又问:“你母亲算盘打得如此响,为何你又出现在这里?”
司马若丹伏地颤抖:“大周皇帝说……她弟弟的婚姻不是什么人都能高攀得上的,不但没有答应,还将我们一家子都关了起来,母亲原本是让我和弟弟两人逃出来的,可是最后只逃出来了我一个!”
说着司马若丹就哭了起来:“是我没照顾好弟弟,求舅舅开恩,在救我们陛下的时候,顺手救救我母亲、父亲还有弟弟!求舅舅了!”
“你怎么确定,我们西凉的皇帝就在大周手中?”叶守关身体前倾问道,“你过一个小小的太守千金,即便是有幸进过云京,也无缘面见圣颜!如何就一口咬定陛下在大周手中,莫不是……想要诓我出兵救你母亲和父亲?”
“舅舅,外甥女绝对不敢拿此事欺骗舅舅啊!”司马若丹连连叩首,“当年我们西凉北疆一战大败,云将军所率精锐尽数折损在瓮山,我们西凉求和的时候,当时陛下还是要被送去大周的和亲公主,那个时候陛下就下榻在太守府!外甥女有幸见过陛下一面!”
“而这一次,我们一家子回去的时候,陛下就被关在我们隔壁的院子,陛下在那个院子摔东西大骂!说要杀光那些周人!要为什么天卓报仇……”司马若丹好似在一边回忆一边说似的,“只是那个时候看守我们的人太严了,外甥女就没有敢和陛下搭话!可我逃走的时候听那些大周军说了,听说大周皇帝他们很快就要来攻打叶城关,倒时候还要效仿当年的云将军,将陛下和我爹娘挂在他们大军最前挡箭!”
赵副将睁大了眼,转头朝着叶守关看去:“将军!”
叶守关手陡然攥紧,手背青筋直跳,脸色铁青,将他们西凉的皇帝挂在最前面挡箭,这是在羞辱他们西凉,践踏他们西凉!
赵副将单膝跪下:“将军,属下请命率一队人马前往遂宁城救出陛下!不论如何我西凉的皇帝,决不能被周人侮辱!”
叶守关何尝不知道西凉皇帝决不能受人侮辱,可西凉被侮辱的还少么?先是李天骄引了个天凤国来,几乎将整个西凉都拱手给天凤国。
后来八大家族和天凤国又扶李天馥上位,虽然叶守关心中多有不满,可李天馥不管怎么说都是先帝的血脉,他也认了!
可李天骄非要同天凤国搅和在一起,去参加什么四国会盟,他上奏阻止李天馥,可李天馥却一意孤行,非去不可!
四国会盟没有结果,她作为西凉皇帝,反倒落入了大周的手中!
先是天凤国傀儡,后要是又被大周挡箭,西凉皇室如此令将士和百姓寒心,人心一散……西凉就要散了啊!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谨慎
一国的皇室,就是一国的凝聚力。
叶守关垂眸看着还在哭哭啼啼的司马若丹,半晌之后才转过头,对自己的长随开口:“去,将她先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叶守关身后的长随应声走至司马若丹跟前,道,“表姑娘,请吧!”
司马若丹应声,又给叶守关叩了个头,哽咽着再三请求叶守关尽快去救自己的父母和弟弟,这才随长随一同退出书房。
那长随带着司马若丹沿着九曲长廊往前走,问起司马若丹她母亲的情况来。
司马若丹听到这话,脚下步子一顿,她看了眼身后跟着她的带刀将士,想起白卿言的话,算一算现在这个时候应当已经快丑时末了。
她低声开口:“能否烦劳您,借一步说话?”
长随微微一怔,朝着身后的带刀将士们瞧了眼,笑道:“表姑娘有什么需要直说便是,小的能办的一定为您办,毕竟您是将军的外甥女。”
司马若丹摇了摇牙,手拿着自己腰间佩戴的玉佩,含泪问道:“您……知道这我母亲这玉佩的来历吗?”
长随手心收紧,笑着对司马若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小的自幼便在叶府自然是知道的……”
司马若丹一边走一边掉着眼泪,压低了声音说:“母亲让我拿着玉佩来找您,说您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我能信任的人,求您救救我母亲!舅舅和母亲积怨甚深,是绝对不会愿意救母亲的!我如今能依靠的只有您了!我本应跪下恳求,可这里人多眼杂,我怕给您带来麻烦,只能如此和您说了!”
长随喉头翻滚,他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对她的女儿说,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司马若丹知道那些白家军的将士们没有入城,便放心大胆道:“我带着弟弟逃走的时候,其实被大周皇帝抓住了,大周皇帝扣下弟弟,派人将我送了过来,为的是让我来偷舅舅的令牌,在他们来攻城的时候将城门打开!否则……大周皇帝就要杀了我的父母、弟弟,还有陛下!”
长随只觉的脑子嗡一声,回头朝着跟在后面的带刀将士们瞧了眼,克制着心中的不可置信道:“表姑娘,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除了您,我谁也不敢说,他们已经剁了我父亲的一只手,我害怕他们会伤害母亲,所以就答应了赶紧过来,母亲说让我找您,您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求您了……帮帮我!我必须……救娘亲爹爹还有弟弟!求您了!”司马若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周皇帝答应了,城门一开绝不会伤害百姓,也不会伤了舅舅!求您看在我娘亲惦记了您一辈子的份儿上,救救她吧!”
长随听到这里,只觉得热泪盈眶,惦记了他一辈子啊……
他还记得姑娘出嫁前,狠心和他说尽了断情决义的话,后来还是无意中听到姑娘和贴身侍婢谈话中说,宁愿他恨她,也不希望他惦记着她一辈子,为她终身不娶守着。
就因为姑娘这番话,他这辈子都没有娶妻,他其实一只盼着熬着……希望什么时候能把那太守熬死了,他说不定可以和姑娘双宿双栖。
但是,眼下姑娘生死一线,要是她不帮姑娘的女儿,别说他们双宿双栖,姑娘的命都要没了啊!
长随脚下步子沉稳,应声道:“我知道了!此事我来办!表姑娘安心歇息!”
“多谢您!多谢您!我父母和弟弟的命,就全看您了!”
司马若丹被安顿在客房,还有带刀护卫守着,根本就出不了屋子。
而此时,叶守关的副将,还在跪地请求叶守关让他带兵前往遂宁城救李天馥。
听着赵副将的再三请求,叶守关坐在火盆前沉默不语了半晌之后,才开口:“且先不说大周皇帝就在遂宁城之中,大周定然是重兵把手,带兵的大周皇帝白卿言本身就是一个带兵的能手,曾经被白威霆称赞过的将帅之才,就连云将军都不是这个白卿言的对手!叶英婻的女儿从遂宁城逃出来,难道她派来追叶英婻女儿的人……看不出叶英婻来了叶城关?说不准白卿言现在就正等着我们带兵去救陛下,早在中途派兵埋伏了!”
叶守关研究过白卿言的打仗手法,此人打仗似乎不擅长阵法战,喜好设伏耍诈。
但战场上兵不厌诈,能赢……才是硬道理。
赵副将一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再说那个白家三郎……白卿琦,虽然年纪不大,可几次大战却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叶守关摇了摇头,“所以我们应当更加谨慎才是!”
“可难道不救陛下了吗?将军……那可是我们西凉的皇帝啊!若是不救,真的让大周将陛下挂在他们大军最前挡箭,这让西凉将士们和百姓……该如何看待我们叶城关的将士们?”赵副将再次抱拳,“属下愿意舍命前往遂宁城,救出陛下!请将军恩准!”
叶守关抬眸看向自己的副将,道:“你起来吧!我知道你对西凉……对陛下忠心!可是越是紧急的时候,我们越是要沉住气,不能着了别人的道儿!叶城关不同于其他城池,是除了云京之外最重要的城池,最重要的关口,如今西凉内忧外患,群狼环伺,若是丢了叶城关……西凉的士气就都丢了!”
更重要的是,叶守关隐约觉得这件事里偷着古怪,若是大周真的已经将他们西凉皇帝攥在手中,现在难道不应该遣使前来与他谈条件吗?
而且重兵把守的遂宁城,怎么就能让叶英婻的女儿逃出来?叶守关的心里还存疑未解。
“将军!”赵副将喉头翻滚,眼眶发红,为西凉皇帝在大周手中着急,也为叶英婻的命着急,现在叶守关将军为了守住叶城关连陛下都不顾了,更不会在意叶英婻的命了,“如今守城将士都知道陛下被大周抓了!估摸着这会儿已经传遍了,我们不去救,必会让全军上下猜测纷纷啊!”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出征
叶守关猛然抬头:“守城将士是怎么知道的?”
“表姑娘一下马车,就求属下去救陛下……还有她的父母、弟弟。”赵副将说。
叶守关拳头一紧:“刚怎么不说?!”
赵副将错愕看着叶守关:“刚才表姑娘已经同将军说过了啊!”
叶守关面部轮廓紧绷着,全军都知道了,这可不是个什么好事:“你先出去吧!让我想想法子!”
赵副将还想再请带兵前往遂宁城,可瞧着叶守关若有所思的模样,还是应声从叶守关的书房退了出来。
赵副将出门时叶守关身边的长随已经回来,他大致询问了一下是否将司马若丹安顿好,便先行离开。
长随进门,见叶守关还坐在火盆前,上前低声道:“将军还是先眯一会儿吧,万一明天大周大军来袭,将军才有精力抗敌啊!”
叶守关点了点头:“若是有什么事,记得叫我起来!”
长随颔首:“将军放心!”
伺候着叶守关躺下,长随朝着书架上的暗格瞧了眼,替叶守关放下垂帷,候了好一会儿,听到叶守关的呼吸变得匀称,这才试探着将垂帷挑开一条缝隙,唤了一声:“将军……”
不见叶守关回答,长随克制着猛烈的心跳,走至叶守关的书架前,打开藏在竹简后面的暗格,将令牌从里面拿了出来,紧紧攥在手中。
可拿到令牌他心中也十分紧张,表姑娘说大周皇帝要她偷到令牌在大周攻城的时候将城门打开,但却没有说大周何时攻城,若是时间隔得太久怕是会让将军发现。
长随想了想,决定去找表小姐,还得设法将拿到令牌的消息送到大周皇帝那里去,最好……是能用令牌将叶英婻换回来。
想到这,长随不再迟疑,他悄悄从叶守关的书房中出来,将书房门关上,又匆匆朝着安置司马若丹的客房小跑而去。
司马若丹坐在摇曳的烛火旁并未睡,她不知道长随在辰时之前有没有办法偷到令牌,她盘算着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长随的身上,成败的关键一定要在自己这里攥着才是。
她闭了闭眼,若是辰时……长随那里还没有消息,她便哭闹撒泼求见叶守关,告诉叶守关她是其实是被大周威胁着来的,也告诉叶守关她求长随偷令牌的事情,就说她是个西凉人,最终还是抵挡不过良心,不愿意大周夺下叶城关,可眼下西凉皇帝在大周手中,请叶守关在救陛下的同时,看在她全盘托出的份儿上,一定要救一救自己的父母和弟弟!
走之前,陛下交代了,事情要闹得越大越好,一定要让更多的西凉将士都知道李天馥在大周的手中,只有如此……若是大周用“李天馥”当做挡箭牌前进,西凉将士才不敢射箭!
若是西凉有将士沉不住气,也必然会有人杀出城中与他们大周开战,救下李天馥。
就在司马若丹正在想如何将戏做的真一些事,就听到外面传来长随的声音。
“我奉命来问表姑娘几句话!”
长随是叶守关的亲信,两个看守司马若丹的将士也没有怀疑,便开门让长随进来。
长随将门关上,这才从胸前拿出令牌递给司马若丹看:“表姑娘,令牌已经到手,不知道大周什么时候攻城?怎么将消息传到遂宁城?小的想着应当用这个令牌先将陛下……姑娘和姑爷还是表少爷换回来才是!”
司马若丹没有想到令牌竟然这么容易就到手了,她接过令牌攥在手中,手指抚摸着令牌似在辨别真假,良久才抬头问那长随:“您怎么会如此快拿到这令牌?会不会有诈?事关娘亲性命,还是谨慎一些好!”
“不会的,我伺候着将军睡着之后,便拿了令牌!”长随说。
见长随说得肯定,她这才放下心:“大周皇帝的人将我送到叶城关,他们的人没有能进来,定然会回去给大周皇帝报信,我想着……他们或许很快便会来攻城!”
她垂眸看着令牌说:“我们将这令牌交给赵副将,赵副将曾经在外祖父的强迫下,对天神起誓会护我母亲周全,我想他敢对天神起誓,他必然是会护住我母亲的!我们去找他!让赵副将派人出城和送我来的那些周人说一声,再悄悄拿着令牌,等到大周攻打叶城关之时,他手持令牌打开城门,我母亲父亲和弟弟就有救了,陛下也不用再受被挂在敌军阵前之辱,你能带我一起出去吗?”
长随想了想点头:“我带你去找赵副将!”
长随以叶守关之命为由将司马若丹带出府,前往城门方向去找赵副将。
天还未亮,遂宁城灯火通明恍如白昼,黑帆白蟒旗风中咧咧作响。
城墙之上被高高架起的火盆内,火苗来回摇曳,随风乱摆,将这古老的城墙映得忽明忽暗。
将士们整装待发,身穿黑甲的骑兵将士们坐在高马之上,手握火把,披着锁子甲的骏马鼻息喷出白雾,跃跃欲试的踢踏着马蹄。
大周的将士们都知道,此次需一战拿下叶城关对大周的意义重大,更明白叶城关的重要性。
他们大周的皇帝,大周的战神……与白家诸位将军亲自带兵出征,必须一战攻破。
白卿言、白卿琦、白卿玦、白锦昭、白锦华、白锦瑟,皆是一身银甲,就连坐在轮椅上的白卿雲也身着战甲,要同自家长姐一同出征。
白卿言没有阻止白卿雲,也正如白家诸人没有阻止白卿言一般,攻下叶城关……再往北去,西凉就尽如坦途,灭了西凉才是真正给当年南疆一战的白家军兄弟和白家诸人报了仇,才能真正在西凉这片土地上开启一统之路。
她率先上马,白家诸人纷纷跟着一跃而上,白卿雲被肖若海扶起,拽着马鞍也一跃而上紧紧攥住缰绳。
她扯着太平的缰绳,调转马头,看着面容被高低乱窜火把映照的弟弟和妹妹们,看着大周的将士们。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灭国
“知道为什么……这叶城关只能我们白家军打下来吗?”猎猎招展的军旗之下,她挺直腰脊,高声问将士们,“因为西凉和我们白家军有着血海深仇!”
白卿琦他们紧紧攥着缰绳,看着自家长姐坐下通身雪白的太平马蹄来回踢踏,在最前排的骑兵面前走动,各个心中都激动难耐。
“三年了!当年南疆一战……白家军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沈昆阳将军和程远志将军所率的一万将士,而南疆一战结束后,白家军将士不到八千!”白卿言语声极高,字字清晰而铿锵,“今日在这里的,有曾经白家军的老将士,也有后来才加入白家军的新人!我们身着戎装站在这里,为的就是为白家军复仇!我们要让西凉人知道,如今他们在无法在我们白家军身上使用阴谋诡计,便绝不是我们白家军的对手!”
白卿言坐下太平,似乎也被白卿言的话感染,发出长嘶之声。
她勒住缰绳,高声道:“我们要让西凉人知道,他们的西凉的号称西凉铁壁,号称第一雄关的叶城关,在我白家军的不堪一击!拿下叶城关……西凉与我大周来说便是囊中之物!三年前我们羽翼未丰隐忍仇恨,三年后的今天……唯有灭西凉,才能为南疆一战死去的百姓,死去的将士,死去的白家将军报仇!”
“灭国!报仇!”
“灭国!报仇!”
“灭国!报仇!”
白家军将士们各个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杀出去,灭了西凉!
尤其是白家军的老兵,早已经热泪盈眶,他们的小白帅曾经说,三年之后带他们复仇!曾经他们以为他们的小白帅登上帝位,便再也不会带着他们复仇了。
可如今哪怕她已身怀有孕,依旧在践行她的诺言!
他们这些白家军的老人,无时无刻都在盼着这一刻,他们没有参与到斩杀云破行的那场大战之中去,今日他们便要舍身勇战叶城关,灭西凉,以此……来告慰主帅和副帅还有白家诸位将军,白家军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白卿言将手中射日弓高高举起,声嘶力竭喊道:“出发!”
“出发!”白卿琦高声传令。
“出发!”
传令出发之声,犹如浪潮,由最前方开始一浪高过一浪的传了下去。
她调转马头,一夹马肚走在最前,白卿琦带着弟弟妹妹紧紧跟在白卿言身侧,黑色铁甲的重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和黑甲摩擦……声震巨大。
犹如庞然巨龙的白家军,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浩浩荡荡朝着叶城关的方向而去,身怀有孕的大周皇帝亲自挂帅而出,誓要在此一战,拿下叶城关。
这广袤的西凉之地,再次出现白家诸位将军的银甲身影,再次出现黑帆白蟒旗猎猎作响之声,不论是已经成为大周皇帝的白卿言,还是失去了双腿的白卿雲,他们……都是承袭了白家世代人的志向,他们的目标……是要在这一代,便完成先辈天下一统的目标。
与此同时,霞建城风起云涌,上空乌云包裹着忽明忽暗的闪电,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滚滚从远处扑来,在这正月里似有暴雨即将要降临,绝非好兆头。
霞建城守城将军,看向远处朝霞建城逼来的黑云,他们甚至看不到闪电撕裂黑云,只能看到云团闪闪烁烁。
就在霞建城所有的将士注意力被天空那裹雷的黑云吸引时,城门之外哨兵快马而来,高声呼喊。
“敌军来犯!敌军来犯……”
来报信的哨兵,喊完便从马背上跌落倒在了血珀之中
霞建城守城将军看到快马而来报信的哨兵,猛地上前疾步,朝着远处望去……
又是一道闪电撕裂了夜空,霞建城的守将终于看清楚,那翻涌黑云下……竟然是猎猎招展的黑帆白蟒旗,一身银甲的白锦稚手握红缨银枪,手持平安的缰绳,身后跟着黑甲铁骑,一眼望不到尽头,犹如黑色潮水,乌压压朝着霞建城的方向而来,犹如将将苏醒的巨兽。
“敌军来犯!鸣鼓备战!快!”霞建城守将高声嘶喊,“努床准备,弓箭手准备!火油准备!快快快!”
轰隆雷声之中,白锦稚高举手中红缨银枪,黑甲骑士齐齐拔刀,冲杀声冲天震地。
叶城关内。
叶守关双眸猩红,猝然拔刀直指自己的心腹:“我如此信任你,你为何背叛我!你是西凉人啊!为何要背叛西凉!”
长随全身颤抖,却死死咬着牙不吭声。
“舅舅!”司马若丹顾不上自己满身狼狈,膝行爬上前叩首,“都是我不好!是我求了他去偷舅舅的令牌!大周皇帝已经知道叶城关城门开关需要舅舅的令牌,大周皇帝用我父母和弟弟的命要挟我,让我来偷舅舅的令牌!否则就要杀了我父母和弟弟!舅舅……我们西凉的陛下已经被周人抓了,我亲眼所见,西凉气数已尽!舅舅……求你粘在你与娘亲同是叶家血脉的份儿上,救救我父母和弟弟吧!求求你了舅舅!”
司马若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字字句句说得情真意切:“我是西凉人不假,可是我们的皇帝都被抓了!西凉还有什么希望!舅舅不是也害怕大周吗?所以即便是知道陛下现在就在遂宁城,就在大周的手里,可舅舅都不敢发兵去救陛下!即便是舅舅想要占城为王,自立门户,不想再顾忌陛下的死活,那也要设法保住我父母和弟弟的命啊,她不管怎么说都是您的亲妹妹啊!”
司马若丹声嘶力竭哭着,让来捉拿长随和她的将士们也是惊慌不安,是啊……自家皇帝都被抓了,西凉还有什么希望,有什么前途?
跟随而来的守城将领们,你看我我看你,思索着司马若丹的话,难不成……也将军真的要占城为王,自立门户?所以才不允许赵副将带兵去救陛下?
“你放屁!”叶守关目眦欲裂,长剑直指司马若丹,吓得司马若丹瘫软在地,不断向后挪。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动摇
“将军!”赵副将一把攥住叶守关的胳膊,将他拦住,又瞧了眼哭得梨花带泪,满目惊恐的司马若丹,道,“将军我们西凉勇士都是为了保护百姓而存在的,断断没有因为几句话……便向手无寸铁的本国女娃娃挥刀剑的道理。”
叶守关强压下火,闭了闭眼道:“我叶守关曾经向天神起誓,我此生只拥护李家皇室,绝不会背叛!若非念在你年幼无知,我定然让人将你拉下去砍了,以免你乱了我西凉军心!”
司马若丹只顾着发抖和哭,好似被叶守关吓得不轻。
叶守关将长剑收回剑鞘,高声道:“将这个这两个叛徒给我带下去关起来!随后发落!”
司马若丹睁大了眼,忙再次恳求:“舅舅,舅舅求你了救救我父亲和母亲还有弟弟吧!”
突然,城北的战鼓突然响了起来,所有人都震惊地朝着城北的方向看去。
“报……”一城北将士快马而来,一跃下马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大周来攻城了!”
听到这话正拖着司马若丹和长随的将士也都停了下来,错愕看向叶守关。
“舅舅!舅舅投降吧!主动开城门能救下陛下,也能救下我的弟弟和父母,舅舅!”司马若丹高声喊道,“否则……大周真的将陛下挂在战车前挡箭,难不成你要将士们朝着陛下射箭吗?!”
“把他们给拖下去!”叶守关厉声喊完一跃上马,带着将士们朝被城门狂奔而去。
叶守关带着一众将军登上城门时,远远便瞧见一眼望不到尽头……如巨龙蜿蜒而来,高举着火把的大周军队。
以白卿言为首,还有前来汇合的白卿瑜和白锦绣、白卿琦、白卿玦、白卿雲、白锦昭、白锦华、白锦瑟,这白家九人一字排开,带骑兵走在最前。
被十几个将士推着的两架登云梯,在最前面,上面分别绑着太守夫人叶英婻和一个披头散发的的女子。
赵副将一看到叶英婻,视线又落在那披头散发的女子身上,高呼道:“将军,是陛下和姑娘!”
叶守关用力攥住腰间佩剑,高声喊道:“努床准备!弓箭手准备!”
大周军这样大的声势过来,哨兵竟然没有来报,那就说明大周提前将哨兵给杀了,分明就是有备而来,叶守关不得不防。
“将军!那可是陛下!”赵副将一脸不可置信看向叶守关。
“我知道!”叶守关转过头来狠狠看向赵副将,“准备迎战!这是命令!”
赵副将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属下请求出战,救回陛下和姑娘!”
见赵副将已经跪下请命,叶守关麾下更多的将领纷纷咬牙切齿的跪下,请命:“属下请求出战,救回陛下和姑娘!”
因为司马若丹闹出了那么一场,现在将士们几乎都认定了被挂在登云梯上的便是李天馥,各个恨得牙痒痒要出战将自家皇帝救回来!
毕竟,将他们西凉的皇帝挂在那云梯之上,跟将他们整个西凉的脸面挂在云梯上没有任何区别,作为军人他们怎么能忍?!
“都别慌!慌什么!”叶守关拳头紧握,“那云梯上绑着的是不是我们西凉的皇帝还是两说,说不准这就是大周人的奸计!带兵岀去迎战,只会让大周将岀去的兵力吞掉,然后再来攻打叶城关!叶城关是我们西凉最后的防线!叶城关要是破了,西凉就要亡了!”
将士们瞪大了眼看向叶守关,陡然想起刚才司马若丹说叶守关要占城为王之事。
有人两两对视,心中对叶守关存了疑。
赵副将抬眸朝着死死盯着远处的叶守关看去,他知道以叶守关对叶英婻的恨意,是绝对不会出兵去救叶英婻的,他现在几乎是明着说云梯上的西凉皇帝是假的,看起来誓要罔顾皇帝和叶英婻的死活了。
赵副将缓缓站起身来,他是西凉的兵,他发誓效忠皇室,他更是对叶老将军起誓,会护叶英婻平安,若是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即便是反了也绝不会让叶将军占城为王的!
其他将领,见赵副将已经站起身,也都跟着起来……
“大周军队已经逼近,万一他们推着帮着陛下的云梯朝城门逼近,将军难不成要让我们弓弩全都对准大周军队?这要是误伤了陛下,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赵副将难见的同叶守关如此强硬说话。
其他将领也跟着点头:“是啊将军!那可是我们西凉的皇帝!我们这些将士……不就是为了保家护国才存在的,若是皇帝都没有了,还拿什么说国?”
“将军,您……是不是要占城为王,打算自立门户?”有胆子大的将领干脆直接问叶守城,“若是如此,恕属下不能同将军同行了!”
“老翟!”赵副将转过头呵斥。
叶守关猛然转过头看向那名叫老翟的将领,视线又扫过其他将领:“造反啊?!我叶家世代守卫叶城关,我叶守关也是对天神起过誓……誓死效忠皇家和西凉的!”
“那将军为何不许我等带兵岀去迎战,救回陛下!”老翟声嘶力竭问。
“你自己看!”叶守关指着远处,“大周主力尽在此处!你怎么救?只有我们死守住叶城关,陛下才能安全无虞!这你难道不明白!”
“将军说的不对!”赵副将带头道,“表姑娘已经说了,大周要推着陛下和姑娘一路前进,逼着我们不敢对大周用箭!”
“是啊!如果大周真的这么做,我们将士必定束手束脚!”又有将领开口,他朝着远处看去,大周军越来越紧近,即将要进入他们弓箭射程范围,“将军,您得尽快拿个主意!”
叶守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拳头紧了紧,知道因为刚才那么一闹,他若是不派兵岀去尝试救李天馥,叶守城内必然会出现军心动摇的情况。
大敌当前,若是军心动摇,这仗不必打就已经败了,所以……他现在只能派兵先出去救李天馥!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阴险
可这是下策!下下策!
大周军队距离已经很近了,现在派兵出城救人,救不回来不说,出城的将士恐怕也回不来了。
“将军!不可再迟疑了!末将愿领兵去救陛下!”赵副将再次请命。
“末将愿领兵去救陛下!”
“末将也愿意领兵前往!若将军不是打算自立门户,请让末将前往救陛下!望将军允准!”
叶守关转头看向神情焦急的赵副将,视线又落在其他或不服气他的将军身上,既然他们都这么着急去送死,他也就不拦着了。
“将军!”赵将军语声着急。
叶守关抿了抿唇道:“赵将军你是我叶城关最英勇战将……命你带五百人马出城,不要恋战,救到陛下就往回撤!”
“将军,只有五百人会不会少?”有人问。
叶守关冷冽的视线朝那将领看去,厉声训斥:“我们现在出兵是为了救陛下,不是为了真的和大周军打起来!如今大周军队已经离我们很近了,若是人太多反而会来不及回城!堵在城门口会延误关城门的时间不说,说不定还会让我们来不及关门……让整个叶城关的百姓遭殃!”
“可是五百人怎么可能杀到大周军前!”有将领和叶守关争辩。
赵副将怕再争辩下去就来不及救李天馥和叶英婻,抱拳匆匆朝楼下跑去点兵。
“床弩手、弓箭手都给我打起精神,一旦赵将军就下陛下,就不要客气,给我往死里射!一定要阻挠大周追兵!让陛下平安入城!”叶守关高声喊道。
生气归生气,可到底都是自己的将士,叶守关也不想将士们枉死。
“是!”将士们应声。
赵副将带着死士们骑马立在城门之后,手中紧紧握着长枪,高声喊道:“开城门!”
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的沧桑城门缓缓打开,赵副将带着五百骑兵轻装上阵,连铠甲都脱了,且不许将士带火把,就是为了能在大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快速救回李天馥和叶英婻。
赵副将死死盯着那两架云梯上的人,一个是西凉皇帝,一个是他在叶老将军面前起誓要护之人,两个人他都要救下来!
马背颠簸,速度越来越快!
很快,大周打头的将士装作才发现带着西凉将士来抢人……且已经很近了的赵副将。
卫兆年算好了距离,一把扯住缰绳,高声喊道:“戒备!准备迎战!”
推着李天馥和叶英婻的云梯车突然一停,紧随其后的重盾军跟着停下,重盾军两侧陡然冲出身披锁子甲重甲骑兵,朝着赵副将带来的将士冲去,重盾兵跟在重甲骑兵之后冲上去。
被挂在云梯之上的叶英婻缓缓醒来,她看到自己被绑在云梯之上,吓得尖叫出生,她明明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怎么会被绑在云梯之上?!
再看远处,分明就是叶城关!
“救命!救命啊!”叶英婻声嘶力竭大喊,转头看向那个一身西凉贵族服饰的女人,她转头朝着大周军慌乱喊道,“我和叶守关有深仇大恨,他不会为了救我开城门的!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
眼看着脚下重甲骑兵和重盾军纷纷冲了岀去,叶英婻都能感觉到云梯的晃动和脚下土地的震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生怕一会儿自己会受牵连死在这战场之上。
叶英婻闭着眼睛不敢看,耳边尽是金戈碰撞之声,和惨叫声。
赵副将让将士们脱下战甲,轻装上阵,原本是为了尽快抢回李天馥和叶英婻,没想到……大周军早就有所防备,重骑兵冲撞,重盾兵攻击,他带来的西凉将士一个一个被撞下马,拉入重盾之后,便被了结。
拼杀了一阵的赵副将全身是血,抬眸视线看向被高高挂在云梯之上的叶英婻和李天馥就近在咫尺,正要高声号召让将士们拼死一搏,可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把利刃从背后穿透了他的胸膛。
白卿言拿起射日弓,搭建瞄准赵副将的肩膀,控制着力道,放箭……
箭矢呼啸而来,干净利落贯穿赵副将的肩膀,卡在那里,疼得赵副将紧紧扯住缰绳,骏马扬蹄而立,险些将赵副将甩下马背。
只见一个西凉小将一把拽住缰绳,将骏马扯住,高声喊道:“护着将军撤!快撤!快撤!”
赵副将一手攥着将手,一手捂着伤口,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可也知道自己这个情况怕是暂时救不下,他紧咬着牙关看了眼李天馥和还在嚎叫的叶英婻,调转马头:“撤!”
他现在这个状况,即便是拼杀到跟前救下叶英婻和陛下,也没有办法平安将陛下再带回去,说不定还会连累陛下和叶英婻失去性命!
眼下,不论是陛下还是叶英婻对大周来说都还有利用价值,大周不会冒然杀陛下和叶英婻。
赵副将忍着剧痛,带着剩下的兄弟们往叶城关内狂奔而去,却并未注意到……他们回来的人似乎有些多。
“开城门,让赵副将进来!弓箭手准备,拦截追兵!”叶守关立在城墙之上,拳头紧紧握着对赵副将高呼:“快!”
“开城门!”赵副将高声喊道。
城门缓缓打开,叶守关高呼:“放箭!”
“放箭!”
城墙之上,被冻得身体发硬的弓箭手立刻放箭,阻击追兵。
城门被半开,赵副将带着将士们骑马而入,刚要松一口气,突然城门口传来惨叫声,他捂着肩膀转头,竟然看到刚刚随他一同入城的将士们,同守门将士们拼杀了起来。
“杀!”
刚才与他们拼杀的重甲骑兵,根本不惧怕箭雨,已然朝着城门方向冲杀而来,赵副将睁大眼看着刚才跟他回来的那些兄弟……
赵副将心中已经明白是他中计了,大周故意将李天馥和叶英婻挂在云梯之上,分明就是等着他们带兵岀去救人,好借机让他们大周的人混入其中入城开门!
太狡诈了!太阴险了!
“叛贼入城!杀啊!”赵副将调转马头,转回去同那些假扮成西凉将士的白家军拼杀。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国尽忠
“为白家军兄弟们复仇!”大周白家军将士们亦是高声嘶吼,“杀啊!”
城楼之上的叶守关在还没有听到赵副将喊声时,便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高声喊着让关城门……
可将士们看到赵副将入城之后,见自家同袍还正在快马往城内赶来,不忍心关门让自家同袍成为敌军刀下亡魂,竟不顾及军令如山,高喊着让自家同袍再快一些,迟迟未曾关城门。
听到赵副将的喊声,叶守关再次抬头朝着远处看去,只看到黑甲骑兵如同海啸潮水扑来,大周军队手中的摇曳火把,映亮了远处的黑暗,大周一字排开密密麻麻的登云梯,冲车,声势浩大……
叶守关头皮一紧,立刻拔刀,高声喊道:“床弩!放!”
“将军!陛下还在……”
叶守关额头青筋爆起,转头一刀砍下了那将领的头颅,高声喊道:“叶城关一破,西凉就亡国了!避开陛下的方向!床弩!放!”
叶守关喊得声嘶力竭,床弩将士不敢迟疑,高举抡锤,用力朝着床弩发射机关砸去。
叶城关城墙之上整齐排列的三弓床弩,手臂粗壮的弩箭朝着远处大周的军队呼啸而去……
大周军阵型牢固,重盾军护着推云梯的大周兵不紧不慢向前而行,床弩的弩箭即便是穿透了某个重盾队形,打乱了他们的脚步,很快便会有重盾军补上,继续向前整齐的一字推进,气势极为骇人……
而大周军后面的投石车此时还没有用,叶守关不知道一向善用奇兵的白卿言还在等什么,留着投石车要在什么时候用,他甚至觉得大周现在还不用投石车,为的……就是等一个契机用投石车出奇制胜。
“报……”之前跟随赵副将一同杀出城,又杀了回来,全身是血的将士踉跄冲上城楼带来战报,“大周主力尽出!大周皇帝亲自领兵,白家将军都在!最小的那个就跟在大周皇帝身边!”
“报……右锋叶守将将军来报,并未见大周军队攻城,请示将军是否来援?”
“报……左峰叶守门将军来报,并未见大周军队,请示将军……是否增援?”
叶守关派出去沿着城墙爬上叶城关两侧高峰之上的探兵回来,气喘吁吁禀报。
听到白家军高喊复仇的声音,几乎是一瞬叶守关便已经做出决定,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下属将领:“谁愿带兵出城抗敌,以保证城门顺利关上?此路……只死无生!”
他的意思很明确,需要有人带兵岀去送死,抵抗到城门关上。
“末将愿意!”
“末将愿意!”
“末将愿意!”
将领们纷纷单膝跪地抱拳称愿意。
谁都知道叶城关的重要性,没有国……便没有家,他们身为西凉人……一定要守住西凉最后一道防线。
叶守关的堂弟深深看了眼自家堂哥,将自己手中银枪钉在脚下,扯开衣裳下摆的布条绑在头上,目光坚毅,高声道:“哥!告诉我娘,孩儿不孝……要为国尽忠了!来世再为她老人家尽孝!请堂哥代为照顾好我娘!”
说完,叶守关的堂弟一把拔起脚边银枪,急速朝着城楼下冲去……
若是这场仗总是要有人死才能抵挡住大周的大军,才能给兄弟们换来时间关上城门,叶守关的堂弟知道……他作为叶家人,责无旁贷!
他的表哥叶守关是守城大将,不能死……可他只是一个武夫,可死!
他更是知道,这么多年……叶家死守叶城关,很久没有打过硬仗了,所以下面的人都很不服叶家,堂哥叶守关也有快要被架空的危险,他希望他作为叶家子嗣,他身先士卒能够让这些将军们能够和堂哥协力抗击大周!
西凉的第一雄关啊,绝对不能丢在叶家人的手里!
叶守关瞳仁瞪大,想要唤住自家堂弟的话音刚到齿边,又被他咽了回去,只高声道:“杀到后方,烧了大周的投石车!你便是西凉的最大功臣!”
叶守关的堂弟未曾回头,举刀抬手,表示自己明白。
只听城墙楼梯之上传来叶守关的堂弟高声呼喊:“叶守关乃我西凉最后一道防线,敢为国……为家舍命者,随我来!”
叶守关顿时热泪盈眶,他紧咬着牙:“都起来!这一战……要是真让大周攻入叶城关,我们就对不起甘愿赴死的将士们!拿起你们的弓箭!搬石头!火油!我们今日与大周决一死战!”
说完,叶守关转头一把看着那两个从叶城关两侧高峰上下来的探兵,高声传令道:“派人悄悄往两侧山上传令,不必往城内增援……立刻出兵绕至大周后方,烟花为信,届时……我会放大周部分大军入城,两面夹击,务必要将大周主力折损,最好能活捉大周皇帝,换回我西凉皇帝!”
“是!”传令兵领命即刻去传令。
叶城关左右两侧的峭壁高山之上,也建立了大高的城墙,城墙从山下城门而起……一直蜿蜒至山上,护卫山上城墙的将士们早就听到了下面叶城关的动静。
可是他们的任务是守住上面的高墙,曾经也叶守关下过命令,若是遇战事……没有他的命令,山上的将士不得下山援救,需要关闭从山下城墙通往山上的城墙道路,以免敌军上山让叶城关全军覆没,所以两侧山上的将领都没有妄动。
但两侧高峰之上的将领,都已经派人沿着城墙下山,来打探战况。
白家军将士们就在城门口与多于他们百倍千倍的敌军厮杀,他们挡在门口不让寸毫,哪怕是要用他们的尸体挡住这城门,他们也一定要完成任务,不能让这城门关上,要让白家军兄弟们顺利杀入城中。
叶守关的堂弟带着西凉将士,高举弯刀,纵马一跃,从城门内飞跃而出,杀声撕裂九霄,正面朝着白家军的方向冲去,他知道此战必死,只高声喊道:“西凉的勇士们!就是死也要多换几个周狗的命!杀啊!”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再无杀戮
快马带兵向前驰骋的白卿玦抬头,瞧见破空而来的弓弩从头顶飞过朝着云梯车的方向,看到还在叶城关城门口拼死搏杀的白家军兄弟已经快要抵挡不住,城门正在被缓缓关上,再看到朝他们大周正面冲杀而来的西凉兵将……
他猛夹马肚,一骑当先,高声喊道:“迅速杀入城中!杀!”
“杀!”白锦昭快马追来,紧随自家三哥之后,誓要如同当初的长姐那般,成为急先锋率先杀入城中。
弩箭呼啸而来,白卿言听到声音,连抬头看的时间都没有,凭借本能一把拽住身边的白锦瑟的缰绳,紧急勒马……
护在白卿言身边的沈青竹,猛然拔剑,一扯缰绳,侧身用自己和坐下骏马挡住白卿言的方向,一剑斩落朝白卿言飞来的箭矢。
白卿言坐下太平与白锦瑟坐下战马扬蹄而立,白锦瑟几乎是下意识双手紧紧抓住马鞍,让自己的身体尽量贴紧马背。
刚刚将一个西凉骑兵斩落马下的白锦绣高呼:“小七!”
弩箭几乎是一眨眼的速度便插入白锦瑟骏马前蹄的位置,紧随其后……一根如同银枪般大小的弩箭擦着白锦瑟的腿,甚深扎入脚下,白锦瑟紧紧拽住马鞍,咬紧了牙不让自己被甩下去,心脏险些要从心口跳出来,脊背全都是冷汗。
若是长姐没有拉住她,此刻……她怕是已经被两根弩箭贯穿了。
白卿瑜已经杀上前,护在自家长姐和七妹身边,手中银枪犹如游龙袖出,出枪必取人性命。
“小七!”
马蹄落地,白锦瑟听到长姐喊她,一转头手臂就被自家长姐抓住,将她整个人拽到了长姐的马背上。
白锦稚还太小,即便是让她骑马跟在身边,白卿言也不放心。
跨坐在白卿言后背的白锦瑟怕勒到她的腹部,紧紧抓住她的铠甲……
太平驰骋的速度并不快,始终在重盾军和云梯之后,动作十分灵活,左躲右闪,避过弩箭,白锦瑟转头朝后面看去,听见自家将士被弩箭射中传来的凄厉惨叫声,一回头……自家长姐一枪将带头在最前冲杀的西凉将领穿透。
羽箭从白卿言的脸上擦过,她反手重重将身后的白锦瑟压到右侧,护着白锦瑟躲过一箭。
拔枪……骏马飞驰之中,滚烫的鲜血喷溅在白锦瑟半张脸上,她鼻息间全都是浓烈的血腥味,嘴里能尝到敌军鲜血腥咸的味道,作呕的感觉再次涌上喉咙,她强迫自己压下去,告诫自己……这就是战场!
这样的杀戮,是为了日后……再无杀戮!
巨大的床弩弩箭接连不断急速呼啸而来,白卿言目光深沉如同阴鸷,丝毫不惧,骑马快冲的速度并未减慢……
“小七!”白卿言一手拿过背后射日弓,将手中银枪丢给白锦瑟。
白锦瑟一把抓住银枪,就见自家长姐抽箭在箭雨之中瞄准了城楼之上的西凉军旗,放箭……再抽箭,搭弓放箭……速度极快!
沈青竹生怕白卿言有什么闪失紧紧跟随,却全然没有顾着自己。
已经冲到最前的西凉骑兵带血的弯刀,直直朝着沈青竹的方向砍来,沈青竹单手用长剑挡住,鬓角有风呼啸飞过,那西凉骑兵耳孔被羽箭左右贯穿,掉落马下。
沈青竹转头朝着白卿言看去,只见白卿言沉稳瞄准城楼,不过眨眼,马背上的一个箭筒已空,自家大姑娘不断抽箭搭弓,护送白家军往前冲杀。
叶城关城楼之上猎猎招展的军旗,一杆接一杆从城楼之上倒下,有的直接掉到城墙之下,有的砸到了西凉的弓弩手。
“将军!我们西凉的军旗倒了!”有将领转头高呼。
“射!射死这帮狗娘养的!不要吝惜箭!”叶守关紧紧握住腰间佩剑,大步朝着西凉军旗的方向走去,将自家军旗捡了起来,随手拿过靠在墙边的长矛,将军旗穿上去,紧紧攥在手中,插在城墙之上,高声鼓舞将士们,“哪怕是军旗倒了,我们士气也绝不能倒!我们的背后是我们家!决不能让周人或者进来一个!”
“是!”
将士们应答之声震裂九霄,原本被冻僵的身体内热血翻涌,奋力朝着大周军的方向疯狂射羽箭,想要阻止大周军逼近城门的脚步。
原本正在城墙另一头抗敌,最忠心于叶家的将领,听说叶守关下令让叶城关两侧高峰上的将士们绕至大周军后方,抹了把脸上的血,匆匆而来……
“将军!冒然让两侧高峰之上的将士们倾巢而出,是否不妥?”那将军不安问道。
“不然怎么救回陛下?”叶守关目视前方,沉声问道,“难不成要让大周一直将陛下挂在登云梯之上,来威胁我们西凉将士吗?”
叶守关心中原本的盘算,是不论如何都要守住两侧叶城关两侧的高地,只要守住了高地……即便是此刻大周打下了叶城关也不敢入城,否则随时都有可能被占据高地两侧的西凉将士包了饺子。
所以,叶守关原本已经做好了放弃叶城关,带着军队转移两侧山峰之上,不惜一切代价死守住两侧高地,以此来做最后保全叶城关的手段。
但哪怕是有退路,叶守关也要将这场仗当做没有退路来打,毕竟……要是真的被打得退回山上,西凉士气可是要大损的!
可是偏偏,西凉的皇帝李天馥在大周军的手中!
叶守关仔细盘算了,自负的白卿言怀着身孕亲自率领白家军全部主力军队出动,白家剩下的那些子嗣连最小的都在战场上了,就是为了复仇!
如此,白家的子嗣应该率领白家军主力,尽数都在这里了!
叶守关咬紧了牙关,道:“两侧山峰上的哨兵没有发现有军队爬上山攻城的迹象,而白卿言和白家那些子嗣已经都在这里了,他们想要为曾经死在云破行手上的白家军……和白家将军们报仇,所以要一鼓作气拿下西凉从未被人攻破过的叶城关,从而直逼云京,灭了西凉!白卿言必定将全部主力都放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