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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桦尽落     嫡长女她又美又飒txt下载     嫡长女她又美又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手腕伎俩

    她摩梭着手炉,低头,眸色冷清:“这个时辰,京兆尹府应当已经接到报案,派人前往大都城郊外乱葬岗查看那几具女尸了。”

    眼下整个都城的人目光都聚在忠勇侯府和镇国公府身上,光她知道的,就有不少清贵人家明里暗里他们在两个府邸打探消息。

    忠勇侯府蒋氏自然是一股脑的委屈诉苦,镇国公府世子夫人董氏这边儿一问三不知,只说要等着找到被蒋氏发卖的那五个陪嫁丫头道明事实,二夫人刘氏为女担忧谁都不见。

    可这些世家和百姓,越是打探不出什么,就越是会杜撰猜测,然后眼巴巴等着那五个陪嫁丫被找回来,以正自己多英明。

    饶是上过战场的白锦桐都被蒋氏这干净利落的手段惊到,她看向白卿言:“长姐,你这是都查清楚了,所以才让大伯母报官把事闹大的?”

    白卿言慢条斯理踱着步子:“京兆尹府接到五具无名女尸的报案,我们府上恰巧在找被忠勇侯夫人发卖的五个陪嫁丫头,京兆尹都不用细查,便能想到口称发卖了五个陪嫁丫头的忠勇侯夫人,定会让我国公府派人过去认尸。”

    “可长姐……”白锦桐单手负于背后,颇有几分男子英气,“在我朝,这丫鬟仆人,向来只能算是主子的私产会动的物件儿罢了,就算闹到官府那里,也只能说这忠勇侯夫人手伸到了二姐的嫁妆里,已经坐实的名声闹这一遭,伤不了忠勇侯夫人皮毛,划算吗?”

    “所以,今早府上已经派人去消了那五个陪嫁丫头的奴籍,你二姐姐也把那些陪嫁丫鬟的身契,发还给了那五个丫头的父母。”

    白锦桐眼睛一亮,双手缠上了白卿言的臂弯:“消了奴籍就是良籍百姓了,随意杀了百姓可是要偿命的!上次长姐同二姐姐说,好好留着这些丫头的身契有用处,就是为着今天吗?!那……此次真能要那个毒妇偿命?不若我们再想想办法,将这案子的结果按死?反正那毒妇就是千刀万剐也不冤枉了她。”

    白卿言望着白锦桐双眸明亮的模样,只觉隐隐担忧,眼看白锦桐就要离家,可这性子还略微欠缺些稳重。

    既然同白锦桐说了这些,也好趁着这个机会用这件事,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同白锦桐说得更通透些。

    白锦桐是她们所有姐妹中最为聪慧机敏的,只是年纪尚小有时难免义气用事,可她最大的好处便是只要道理讲明便立时通透。

    “我们一开始要的,是你二姐不受婆母辖制,候府那两个姑娘不敢再招惹你二姐,不是忠勇侯夫人的命,对吗?”白卿言牵着白锦桐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柔声细语同她道。

    白锦桐点头,不明白白卿言这话何意。

    “那便只有将蒋氏赶出忠勇侯府,你二姐姐方能彻底不受这位婆母的辖制掣肘。否则即便是分府而居,这位忠勇侯夫人今天头疼明天脑热,孝道压着让你二姐姐侍疾,你二姐姐不能不去。再说回忠勇侯府那两位姑娘,她们母亲不在,长嫂如母,你二姐姐为长嫂,将来定是要操持这两个姑娘的婚嫁,届时候府两位姑娘敢在你二姐手中翻出什么幺蛾子?是不是这个理?”

    白锦桐想了想,颔首。

    “所以,案子审出什么结果来不重要!忠勇侯夫人判死,对我们来说可喜,但不是目的所在。我们要的是忠勇侯夫人牵扯上人命官司之后引发的后果如我们所愿。一旦沾上人命官司,就算最后不能让忠勇侯夫人为那五个陪嫁丫头偿命,她的名声也会蒙上杀人的污点。权爵世家沾上人命官司,必会惊动御史台,御史们眼明心亮必定摩拳擦掌盯着,少不了要参奏弹劾,这是其一。教养在忠勇侯夫人身边的两女一子,母亲名誉受损他们在大都城也难抬头,这是其二。”

    “你再想想……以忠勇侯逐利舍义的本性,他还会让名声接二连三受损的忠勇侯夫人留在忠勇侯府,再连累他的儿女?我们的目的眼看着要达成……倘若这中间你使了手段欲至蒋氏于死地,弄巧成拙又如何说?”

    见白锦桐目光略有滞涩,白卿言站定替白锦桐拢了拢披风,柔声道:“过一阵子你就要独自出门在外,长姐借这件事同你讲这些,是想让你明白……做事不论用以何种谋划都要记清楚你期望达成的目的,所有手腕伎俩皆为此铺路,万不可为谋得更多再使手段,以免卵覆鸟飞。再者凡事不能单看结果,拿这个案子来说,审出什么结果不重要,要多想想这后果是不是你要的。结果、后果,二者看似相近实则乾坤之差。”

    白锦桐陡然想起那日在白锦绣房中,白卿言的一番话。

    【要想让她们乖觉,就得一次出手便打断她们的脊梁,按死她们的靠山!让她们知道什么是疼,什么是怕,以后听到你二姐的名讳腿就哆嗦,如此……你二姐才能得安生。】

    白锦桐自誉颇有才智,虽知不如长姐,可也觉得差的不会太远。如今看长姐收拾忠勇侯府这一番干净利落的动作,毫无赘垒,行一步,前望九十九,心思缜密让人追之莫及。

    白锦桐此刻这才知道,她要同长姐的学的实在是太多了。

    “锦桐谨记长姐教诲,铭记于心,必不敢忘。”白锦桐恭恭敬敬对白卿言一拜,心悦诚服。

    白卿言将白锦桐拉起来,攥着她的手说:“你即将离家,外面世界之大不比家中,长姐这才说多说了几句,望你行事慎之又慎。”

    “锦桐知道了!长姐放心!”白锦桐红着眼握了握白卿言的手,笑开来,“我送长姐回内院。”

    她刚和白锦桐走了两步,老远看到在国公府养伤的秦尚志立在不远处似在看她,轻笑着福身行礼。

    不明所以的白锦桐也跟着福了福身。

    秦尚志望着白卿言皱眉,欲言又止,最终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第三十二章:请安

    秦尚志曾对白家大姑娘言,要想保全镇国公府得退,可观白家大姑娘这两天的言行举止,像是因白家二姑娘被伤一事冲昏头脑,拼着和忠勇侯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全然是将镇国公府也架在了火上烤。

    秦尚志本想提醒她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可观白卿言眉目清明,怕是另有打算。他也就不再赘言,但愿这位白大姑娘真的能保全这白家满门忠骨。

    “长姐,那人是……”

    “是我们府上的一位客人!”她说。

    回到清辉院,她屏退左右,闭眼立在火盆之前,来回想忠勇侯夫人蒋氏走之前那句话。

    忠勇侯夫人一个后宅妇人自是搅弄不起什么风云,可忠勇侯秦德昭呢?

    秦德昭如今在户部任郎中,后来南疆的消息传回来,白家落难,南燕、西凉合军直逼三棱关,祖父的副将刘焕章请命出战,秦德昭擢升户部尚书负责粮草之事。

    她陡然睁开眼,想起两个月前送往南疆前线的那批军粮辎重,顿时浑身发麻。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粮草,兵之基本也。

    忠勇侯负责粮草筹备,怕早知这批粮草会出问题,甚至粮草出问题便是秦德昭动的手脚。

    二夫人刘氏听说今日为了白锦绣,董氏已然和忠勇侯夫人撕破了脸,心中难以言喻的感激,如今才想起来当初董氏劝她好好思虑这门婚事,真真儿是为了她们家锦绣好,是她不识好歹还以为董氏心里存了什么怨怼故意挑拨。

    当天晚上,二夫人刘氏安顿好白锦绣,带着厚礼去了董氏那里,妯娌两人一直聊到深夜,二夫人刘氏才红着眼从董氏这里出来。大约是得了董氏的提点,二夫人刘氏现下也顾不上一股脑生气,已经想着怎么张罗秦朗新宅的事情来。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对身边的管事嬷嬷罗嬷嬷道:“罗嬷嬷你明儿个吩咐庞嬷嬷让她去从家生子里挑出一些踏实肯干老实的丫头、仆妇,先送到陛下赐给姑爷的新宅里去张罗,再让万嬷嬷去找王人牙子,挑些好的也送到新宅去!”

    “二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办妥当!”罗嬷嬷扶着二夫人刘氏往自己院里走。

    “罗嬷嬷,有件事儿我得和你商量,我知道你在我身边伺候多年,你的男人和孩子都在镇国公府,可锦绣……我真的不放心,你说我这当岳母的又不能一头扎到女婿新宅,所以我想让你暂时跟在锦绣身边,帮衬那孩子一把!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也只有你能拿捏得住之前给锦绣的陪嫁婆子管事一流。”二夫人刘氏停下步子,拍了拍罗嬷嬷的手。

    罗嬷嬷被二夫人刘氏说得眼眶发热,连连点头:“二夫人放心,二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定会替夫人守好二姐儿!再说了您看大长公主、世子夫人还有咱们大姑娘、三姑娘都是会拼死护着咱们二姐儿的!”

    二夫人刘氏用力握了握罗嬷嬷的手,主仆俩踩着雪一脚深一脚浅回去了。

    雪下了一夜,密密的雪花片覆盖了国公府古朴的青砖碧瓦。

    天还未亮,大厨房已是炊烟袅袅,仆妇婆子忙得热火朝天。

    来给国公府送菜、送肉的农户聚在国公府灯火通明的后门进进出出,寒暄说笑,拐着弯儿打听国公府和忠勇侯府的蜚短流长。

    卯时,各院内下人房挨个亮了灯。

    打着呵气的粗使婆子从屋内一出来,被这隆冬寒风吹得一个机灵,见春桃陪着白大姑娘一如往常在院子内扎马步,大姑娘整个人跟从热水里捞出来一般头顶蒸腾着热气,婆子习以为常地行了礼,不敢出声打扰拿了扫把出院门洒扫。

    白卿言用完早膳,正倚窗靠在金线绣织的祥云大迎枕上看书,母亲董氏身边的听竹就来了清辉院。

    听到外面婆子笑着同听竹打招呼,春桃忙迎了出来,见听竹已经立在檐下,笑着问:“听竹姐姐一脸喜气,可是有什么好事儿啊?!”

    听竹是真的高兴,搓了搓发凉的双臂,笑着同春桃道:“今年登州董家的老太君同董家二爷来大都过年,昨儿个傍晚就进了城。老太君怕咱们夫人心急就没有派人过来,今儿个一大早,老太君让董二老爷和董二夫人带着厚礼给大长公主请安,这会儿正在长寿院说话,专程让我来请大姑娘过去。”

    “那可真是好事!咱们夫人几年都没见董老太君了,这下可该高兴了!”春桃替听竹挑起厚毡帘。

    “可不是么!”听竹笑着进了门。

    听到隔扇外听竹的话,白卿言合了书本,吩咐春妍给她更衣。

    她记得,前生二舅舅董清岳就是在腊月十九带着外祖母到了大都城,只是那时白锦绣新丧,她大病一场,二舅舅登门那日她浑浑噩噩不曾见过。

    后来,国公府出事,其他婶婶的母家避之不及。她的二舅舅登州刺史董清岳,冒死上表替白家求公道。她的大舅舅鸿胪寺卿董清平携全家,披麻戴孝为白家满门收尸。

    上辈子无数的过往涌上心头,白卿言眼眶发热,整个人像被泡在酸涩之中,迫不及待想前去拜见唯一为他白家出过头的舅舅。

    隔着羊脂玉和翠玉镶嵌的锦屏,听竹见春妍已经给白卿言披上狐裘,笑着上前行礼:“大姑娘,登州董家二爷同董二奶奶来给大长公主请安,夫人遣我来请大姑娘。”

    白卿言笑着拿过丫鬟刚装好碳的手炉颔首:“我听到了,走吧!”

    一进长寿院,白卿言顾不上去暖阁换鞋袜直直往上房走,穿着湛青色棉袄的婆子忙给白卿言打了帘,向里通传大姑娘来了。

    白卿言立在门口,一手将暖炉递给春妍,一手去解大氅,春桃刚上前替白卿言脱了白狐大氅,就见白卿言抬脚进了上房。

    春桃还从未见过白卿言如此着急过,忙将怀里的大氅递给春妍,跟了进去。

    上房内,大长公主倚在金线绣制的祥云大引枕上,笑着道:“阿宝今日来的如此快,想来是想舅父舅母了!”

第三十三章:提亲

    白卿言一身淡黄色绣折枝纹的袄裙,越发衬得发黑如鸦羽,明艳清雅,窈窕无双,通身的嫡女气质。

    二舅舅董清岳今年三十有八,不同于大舅舅董清平那般看起来斯文儒雅随性平和。他皮肤黝黑,生得十分威武,明明是董家幼子却比大舅舅更显不怒自威,也比大舅舅更稳重。

    白卿言一看到董清岳就忍不住红了眼,当初二舅舅为白家上表,却被污是镇国公府同党,夺了官职发配边疆。

    二舅舅头戴枷手临行前曾高呼,“忠魂被污,英烈不存!这大晋江山我且看它如何覆灭!”。

    “祖母!母亲……”白卿言对大长公主和董氏行礼之后,又郑重对董清岳夫妇行大礼。

    二舅母崔氏忙起身扶住她:“阿宝这是干什么?”

    她反握住崔氏的手,扶着她坐下:“多年未见,外祖母可好?舅舅、舅母可好?”

    董清岳放下茶杯笑开,唇角露出虎牙略损他一身威仪,倒显出几分和煦来:“都好!尤其是你外祖母十分惦念你!一晃三年,阿宝一下就长大了。”

    今日,董清岳和崔氏一起来,是得了董老太君的吩咐来白家为她的嫡次子董长元提亲的。

    一开始崔氏并不乐意,即便是她再喜欢白卿言,可这儿媳妇要比儿子大了三岁不说,子嗣方面还艰难,娶回去可该怎么办?

    在登州的时候崔氏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可董老太君和丈夫皆说,正是因为白卿言子嗣艰难,恐怕为人继室都艰难,只有娶回自己家里放在自家人身边才不会被婆家欺负了,到时候给长元纳一房妾室,生的孩子都记在白卿言名下,这样白卿言不会受婆家欺负,老来有子,董长元也有了后。

    可就算是如此,那孩子到底根子上也是庶出的,这清贵人家谁不想多要几个嫡子?然就算崔氏再不愿意,董老太君和丈夫拿定了主意她也没有办法,今日只能乖乖前来。

    崔氏笑着拍了拍白卿言的手,面上带笑眼底苦涩,真真儿是有苦难言。

    董氏听闻这事自然是高兴的不行,虽说白卿言嫁入自己母家算是低嫁,可如此一来董氏就再也不怕白卿言在婆家受欺负。白卿言上有外祖母护着,下有亲舅疼着,左不过要给董长元取一房妾室传宗接代而已,就算是白卿言子嗣上没有什么磕绊,这也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姻缘。

    “你外祖母今日命我和你舅母先来,一是来给大长公主请安。二是,你外祖母想你,可奈何舟车劳顿今日实在是走不动了,特让我们来接你去你大舅父府上。”董清岳笑着说。

    在白卿言还没来之前,董清岳夫妇已经和大长公主说了结亲的意图,这次接白卿言过去,是为了让白卿言见一见董长元,看白卿言是否满意。

    只要白卿言点头,董家老太君立刻请嫡长子董清平的岳母寿山伯夫人上门说媒。

    这事两家人都已心知肚明,只瞒着白卿言。大长公主见儿媳妇董氏一脸满意,自然点头放行。只叮嘱白卿言早去早回,又让蒋嬷嬷开库房寻了些滋补药品,让白卿言给董老太君带了去。

    “老大媳妇儿,你也多年未见董老太君了,随阿宝一起去吧。”大长公主笑着转头看向董氏。

    董氏压住眼底的高兴,想了想又道:“可……今日还得给二姑爷新府挑选仆人婢女,人牙子那边儿我也打了照顾,巳时便会带人过来。”

    “让老二媳妇自己去看吧,你若是不放心,留下你身边的秦嬷嬷帮老二媳妇把把关就是了!”大长公主发话。

    董氏忙起身道谢,更高兴了。

    马车上崔氏又忍不住拿帕子抹眼泪,董清岳攥住崔氏的手安抚:“你也看到了,阿宝出落的更漂亮不说,言行举止进退有度,气质斐然,除了子嗣方面……不论是家世还是人,都是咱们元哥儿处处都配不上阿宝!”

    崔氏瞪着董清岳:“就你那个外甥女最好!你当我不知道你这是为了给你姐姐解决难题,也是为了报你姐夫的提拔之恩!可怜我的元哥儿……”

    见崔氏又哭了起来,董清岳脸一沉:“这事儿你愿意董长元得娶!不愿意他也得娶!没得商量!这话你莫要再说了,把眼泪收一收,省得回头让母亲知道了罚你!”

    见丈夫脸沉了下来,崔氏咬着唇,眼泪掉得更凶了。

    青锻缀墨蓝顶的四驾马车上,董氏将外祖母董老太君的打算说与她听。

    “你外祖母自知道你受伤之后,就总是夜不能寐!思来想去只有把你放在眼皮子低下才不怕婆母将你欺负了去!你二舅舅刚说……这些年元哥儿的房里,连个伺候丫头都没有!虽说元哥儿是比你小三岁,可那孩子少年稳重,又是个读书的料子,再好不过了!”

    董氏眉开眼笑拉着白卿言的手端详了她片刻,又红了眼:“你这终身大事有了托付,阿娘就是死也能合眼了。”

    白卿言这才明白,刚才在大长公主那里,何以崔氏见了她脸上笑着,眼底却尽是无可奈何的苦涩。

    她握住董氏的手,心中柔肠百结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阿娘,元哥儿是二舅母亲生骨肉,也愿意她的嫡子娶一个无法生育的正妻?”

    “元哥儿到底是嫡次子不是嫡长,你二舅母一向对你疼爱有加,应该……不会介怀吧?”董氏说得也不甚肯定。

    跟在马车一侧的春妍,伸长了耳朵,听到马车内董氏的话一张脸都白了,脚一软就跟不上马车了。

    “春妍!干什么呢?!快点跟上!”春桃皱眉呵斥。

    春妍这才抬脚,她心里揣了一肚皮的官司,腿发沉跟不上春桃的脚步,只能在队尾小跑。

    要是大姑娘嫁给了舅老爷家的嫡次子,那梁王殿下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怕此生便再也见不到梁王那谪仙般金尊玉贵的人了。

    想到这儿,春妍眼眶子都红了,心里盘算着得抓紧时间给梁王殿下报个信。

第三十四章:见面礼

    白卿言瞧着董氏一脸喜气的模样,不想说终身不嫁的话来惹董氏伤心,只道:“我刚瞧着二舅母眼眶通红,来之前必是哭过。二舅母疼我,是因为我是外甥女,可不见二舅母得会喜欢一个子嗣艰难的儿媳。外祖母和舅舅是为我好,但不能强按牛头喝水,到底后宅还是要在婆母手上讨生活的,阿娘说是不是这个理?”

    董氏不说话,细细思量。

    “阿娘,外祖母和舅舅待您和我如此好,您忍心为了我的婚事,搅得外祖母晚年和儿媳不睦?人生在世又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这话还是阿娘您以前宽慰我的。”

    董氏那话都是在女儿受伤时的安慰之语,她心里不愿放过这门亲事,唇瓣嗫喏:“要不,还是见过元哥儿再说?万一……元哥儿愿意呢?”

    白卿言没有反驳董氏。

    母亲说外祖母早在她受伤的时候,就开始打算她和董长元的婚事,可上辈子她并没有听说过。

    白卿言闭眼想了想,很快就想到其中关节。

    上辈子外祖母和二舅舅、二舅母来大都过年时,的确将嫡次子董长元从登州带了过来。只是那个时候白锦绣在新婚当日意外身亡没多久,想必外祖母也不好意思提自家亲事,再后来除夕夜白家男儿尽折于南疆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她知道外祖母疼爱她,如此她更不愿让外祖母和二舅母婆媳之间因她生了嫌隙。

    马车还没到,头发花白的董老太君就已在大儿媳妇宋氏,和四个孙子、两个孙女的陪同下,立在董府门前迎接女儿和外孙女。

    董老太君穿着件栗色绣金的灰鼠皮毛袄子,手上缠着佛珠,不停的朝长街右侧张望。

    董长元站在董老太君身侧负手而立,身穿一身石青色直裰,腰间挂着一枚墨玉玉佩,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十分英俊,只是清隽的脸上没什么情绪。

    “来了来了!”有仆妇喊道,“我看到二爷的马车了!”

    董老太君缠着念珠的手拎起袄裙下摆,在儿媳宋氏搀扶下往前走了几步。

    “母亲别急,婉君妹妹和阿宝又不能飞了!”董大夫人宋氏同董老太君玩笑。

    董大夫人的次女董葶珍亦是笑着扶住董老太君:“祖母别着急,您要是磕了碰了姑姑和大表姐该担心了!”

    很快,马车停在董府门前,董氏先一步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头发花白的母亲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母亲!”

    “婉君!”董老太君眼睛一湿什么都顾不得,疾步往台阶下走。

    一直跟在马车两侧的春桃、春妍扶着白卿言下马车,她福身行礼:“外祖母,大舅母!”

    “我的婉君,我的阿宝啊!”董老太君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抱住外孙女,眼泪止不住的掉,弄得白卿言也跟着眼眶发红。

    几个表兄弟和表姐妹都上前见礼,只有董长元立在高阶之上,死死攥着腰间玉佩垂眼不愿看人。

    见立在马车旁的董清岳表情肃穆瞪着怵在那里不动弹的着董长元,崔氏忙唤了董长元一声,董长元这才一脸不情愿的走下高阶,长揖到底:“长元见过姑母,表姐。”

    他眼神一丝都没有往白卿言的方向瞟。

    “元哥儿都长这么大了!当真是翩翩少年郎!”董氏用帕子擦着眼泪赞了一句。

    大舅母宋氏忙说:“这哪有站在府门外说话的道理,阿宝身子不好本就畏寒!母亲……还是带着婉君妹妹和阿宝进屋说话吧!”

    “对对!咱们进府说话!”董老太君拉着女儿和外孙女的手往府内走,不肯松开,眼里除了女儿外孙女谁都容不下了。

    一进屋,董老太君怀里搂着白卿言,一通心肝肉的疼爱,眼泪就没有断过,白卿言出门前新换的衣裳都被董老太君泪水沾湿了。

    董长元坐在最后面的杌子上自顾自喝茶,谁也不看谁也不瞧,不咸不淡的,抗拒之意连董老太君都察觉出来了,更别说董氏和白卿言。

    操心女儿终身大事是真,可真把女儿嫁于一个不把她放在心上的夫君,董氏也不愿意。再看神色蔫蔫显然在马车上哭过的崔氏,又瞧着双眸通红的女儿,董氏也不愿强人所难,心里盘算着回头还是同母亲说说,婚事就算了吧。

    “元哥儿我有些年没有见,一下就长成大人了。”董氏放下茶杯笑着点了董长元的名字,回头示意听竹把给董长元的见面礼拿出来。

    董长元这才起身上前,对董氏作揖行礼。

    董老太君怀中搂着白卿言,看着一表人才的嫡次孙,只觉得和自己的外孙女天作之合。

    “去岁你祖母来信,说你乡试拔得头筹,得了解元公的名头!姑母也替你高兴!”董氏示意听竹上前把礼物送给董长元,“这两块寿山石,放在姑母这里也是糟践,送给元哥儿倒是可以雕两块印章。”

    董长元忙作揖推辞,寿山石太过贵重他着实不敢收。

    “长者赐不能辞!你姑母赠予你,你就好生拿着,将来不要辜负你姑母对你的好才是!”董老太君话中有话。

    低头作揖的董长元脸色越发难看,更不想收这份厚礼。

    董大夫人宋氏也用帕子掩着唇轻笑:“瞧,妹妹这礼物太贵重,都把元哥儿都给吓住了!”

    被董老太君搂在怀里的白卿言见二舅母崔氏眼眶愈红,不愿让二舅母和董长元再打肚皮官司为着她的亲事惴惴不安,便道:“母亲这也是希望长元表弟能够再夺头筹,为董氏光耀门楣,母亲脸上也有光。”

    听到一道清亮柔和的嗓音传来,董长元虽然不厌恶,却也将头垂得更低。

    白卿言立在董老太君身旁,笑着道:“今日初见长元表弟,我亦为表弟备了备了一份见面礼。”

    春桃闻声,连忙将白卿言命她准备的极品徽墨和极品歙砚恭敬送上。

    董长元一看这墨和砚台就惊到了,他是个爱舞文弄墨的,立时就对这徽墨和歙砚爱不释手。可一想到这是祖母以死强逼他迎娶之人送的,欢喜之情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里活吞了苍蝇般难受,低着头只道:“表姐送的礼物也太过贵重,长元无功……万万不敢收。”

第三十五章:惜福

    只听那清明含笑的嗓音,慢条斯理道:“长元表弟不必如此客气,我家中十七位弟弟启蒙练字时,我都曾赠予徽墨和歙砚。舅舅、舅母待我如亲骨肉,我自当视长元表弟为亲弟弟!只是长元表弟已是解元公,所以才在徽墨和歙砚的品相上斟酌了一番,若表弟认我这个姐姐,就莫要推辞了。”

    听闻白卿言这话,崔氏猛地朝白卿言和董氏望去,心里一时间说不上是喜是悲。

    董氏虽然没有料到白卿言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来这么一下,可心里到底已经有了数,没有董老太君与旁人那般失态,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董长元怔愣片刻,才恍然抬头,第一次正儿八经朝自己那位表姐看去。

    只见身着月白素色罗衣裙的白卿言,眉目清澈,笑容疏离又亲近的恰到好处,没半分扭捏做作。鸦羽似的黑发半挽了个利落的发髻,横叉一根白玉长簪,如此素雅简单的装扮掩不住桃羞杏让的美貌,明明生得极其惊艳夺目,偏偏又让人觉得通身的清雅恬静,从容淡然。

    董长元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忙慌低下头,耳朵红了一片,隐隐生出几分羞耻来。

    之前他怨恨祖母以命相胁硬逼他娶这位表姐,满心的愤懑和不甘,故而还未见过这位表姐便已然心生厌恶,今日更是全然没有给过白卿言一个正眼。

    谁成想,他这位表姐根本就没有要嫁于他的意思,一派霁月风光之姿,反到衬得他小人之心气量狭小。

    当日在董府用过午膳,董氏和董老太君母女俩单独说了一番私房话,便启程回府。

    心不在焉的春妍伺候白卿言换了身常服,假装随口一说道:“二舅老爷家那位嫡次子不过中了个解元公就眼睛放在头顶上,奴婢冷眼瞧着在董府大门口,他连看都不看大姑娘,分明就是对大姑娘不敬!”

    白卿言正倚窗靠在金线绣制的祥云大迎枕上看书,听到这话眼皮子都没有抬:“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在我面前给长元表弟上眼药?”

    春妍被戳穿,臊红了脸。

    经过上次,春妍学乖了,这次不敢再提梁王,索性只说:“奴婢就是觉得二舅老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我们大姑娘的家世美貌以后什么样的高门嫁不得,他们倒是好肖想!”

    见白卿言表情没什么变化,春妍按耐不住又往前挪了一步,得寸进尺为梁王说好话:“梁王殿下那样的龙子不嫌弃姑娘,对姑娘一片真心那是姑娘天大的福气!姑娘可不要不惜福啊!”

    呵……是她天大的福气?!白卿言觉得自己上辈子竟是个傻子,春妍背主之心如此明显,她每每听了春妍称赞梁王对她有情义的话都信了。

    她合了书本,随手将书丢在鸡翅木的小几上,撞翻了小几上海棠冻石蕉的茶杯:“春妍好大的心气儿,竟想做我婚嫁的主了?谁给你的胆子给你的脸?”

    春妍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大姑娘,奴婢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就是觉得……就是觉得大姑娘配二舅老爷家的嫡次子太委屈了!奴婢这是为了大姑娘啊!”

    春妍抖如筛糠,吓得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奴婢只是为大姑娘不甘心,梁王殿下那样的皇子对姑娘都是那般谦逊,他一个解元凭什么不拿正眼看姑娘!”

    春桃打帘进来本是要同白卿言说,京兆尹府已经遣人去请忠勇侯夫人问话了,谁知一进门就看到这副光景,忙用抹布收拾小几上翻了的茶水。

    白卿言胸腔内怒气翻腾:“滚出去!”

    春妍哭着从上房出去,春桃让人重新给她上了八宝茶,笑着劝她:“姑娘和春妍生气不要紧,要是摔了这极品海棠冻石蕉叶茶杯,您最爱的一套茶具可就毁了。”

    她压下自己的怒火,重新拿起书本,翻了一页:“派人悄悄盯着春妍,她的动静随时来禀……”

    春桃面有不忍,应了一声后,才打起精神说:“大姑娘,今儿个一早,二姑娘五个陪嫁丫头的爹娘已经去京兆尹府认领了尸身。不到晌午,京兆尹府便派人去忠勇侯府,询问忠勇侯夫人将这几个丫头卖给了哪家人牙子。忠勇侯夫人半天攀扯不出,只能承认二姑娘那五个陪嫁丫头照顾我们二姑娘不周,故命人将那几个丫头打死了。眼下京兆尹府的差役正堵在忠勇侯府门口,和忠勇侯府的护院僵持没法拿人。”

    “忠勇侯夫人的事情,自有京兆尹府头疼,我们且看着就是了。”白卿言道,“就是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耽误明日秦朗搬出忠勇侯府。”

    因着秦朗是奉旨搬出忠勇侯府,忠勇侯不好阻拦心中烦闷不已。

    忠勇侯秦德昭费尽心机才在户部领了一个户部郎中差,好不容易在这大都城的勋贵中立住脚,这下谁都能拿他府上继母和嫡子龃龉的事情来说上两嘴,当真是臊得慌。

    还好梁王派府上的参赞亲自过来安抚他,许诺等南疆大事了结,定会向陛下进言擢升他为户部尚书,居要职,到时候看满大都城的勋贵谁还敢瞧不起他!

    酒楼里雅间内,喝多了的忠勇侯秦德昭想起远在南疆的镇国公府和镇国公世子,倒了一杯酒举杯向天:“国公爷,世子!别怪我……你们国公府功高震主,今上容不下你们,整个朝廷都容不下你们!我也只是听命行事,欠你们的粮草辎重,我来世再……嗝……”

    秦德昭打了个酒嗝,突然痴痴笑了起来:“来世,我怕是也还不起!”

    说完,秦德昭仰头将杯中烈酒仰头灌下。

    “侯爷!侯爷!府上出事了……”秦德昭的长随推门而入,火急火燎道。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秦德昭一肚子的火,重重搁下酒杯,凌厉的视线朝长随看去,“不就是秦朗搬出候府,还有什么大事?”

    “不是的侯爷!京兆尹府的差役堵在咱们候府门口,要拿夫人!”

第三十六章:下狱

    “什么?!”秦德昭自知酒醉,以为自己听错了,“京兆尹是吃错药了吗?无缘无故敢上我忠勇侯府拿有品阶在身的忠勇侯夫人?!”

    “大奶奶被夫人发卖的那五个陪嫁丫头,尸身在城外乱葬岗发现了,那几个陪嫁丫头的爹娘认领了尸体。京兆尹这才来咱们府上拿夫人的,府上的仆人正到处找侯爷,等侯爷回去做主呢!”长随哭丧着脸道。

    醉酒的秦德昭拍桌而起,眸底尽是凌厉,大怒道:“左不过打死了几丫头,京兆尹府是疯了还是要与本候为敌?”

    “不是的侯爷,这几个丫头已经脱了奴籍是良民了,夫人这是沾上人命官司,京兆尹府这才来拿人的!侯爷快回府吧!”长随头冒冷汗,就差哭出来了。

    秦德昭的酒醒了一大半,这国公府是有什么毛病,陪嫁丫头用良民?他秦德昭活了半辈子还从没未听说过陪嫁良民的!

    “回府!”

    长随忙取下秦德昭的灰鼠皮大氅替秦德昭披上,扶着秦德昭下楼。

    刚出酒楼门槛,秦德昭正要上马车,就见表兄御史中丞司马彦的车驾停在了他马车前面,司马彦抬手撩开马车车帘望着秦德昭。

    秦德昭忙拱手:“表兄……”

    司马彦脸色不愉:“尊夫人牵扯上人命案的事情半个时辰前已经传到了御史台,德昭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

    秦德昭脊背汗毛都竖了起来:“德昭这就回府!”

    “如今功勋世家风气实为今上所不喜,德昭听为兄一句劝,让你夫人速速随京兆尹府差役去府衙答话,切莫仗着候府尊贵和京兆尹府对抗!如今你候府继母嫡子不睦已然抬到桌面儿上,嫡子秦朗自请去世子位又受圣上赞誉,难保不会有迎合今上的朝臣参你候府一本。届时……今上夺了你候府尊贵也犹未可知!切记……”

    寒风迎面一吹,秦德昭整个人立时汗浆凉透。

    “多谢表兄提点!”秦德昭态度恭敬。

    司马彦叹了一口气,看着秦德昭摇头:“年关了,让你那夫人安生些,别净给你惹乱子!”

    说完,御史中丞司马彦放下车帘,让车夫驾车离开。

    秦德昭忙吩咐车夫速速回府。

    从蒋氏纵女伤了刚嫁入忠勇侯府的白锦绣开始,厄运就如同缠上了他们候府一般,秦德昭此时也恼恨上了蒋氏。

    侯府正门已然被看热闹的百姓,和京兆尹府的差役围住,大门紧闭。

    秦德昭避开风头,让长随把马车停在了角门,阴沉着一张脸进府。一进内院秦德昭就听到蒋氏在房内打骂下人无用的吼声,他额头青筋直跳,撩起下摆进门。

    “侯爷……”

    吴嬷嬷见秦德昭进门忙福身行礼。

    秦德昭脚下生风,一把扯住蒋氏责打婢女的藤条,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忠勇侯夫人匍伏在软榻上:“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无知毒妇,捅出了天大的篓子还在这里打人骂狗!”

    吴嬷嬷一干丫头吓得全都跪了下来,匍伏着不敢抬头。

    蒋氏捂着脸,睁大了眼回头看向怒火中烧的秦德昭,原本欲发火,可以想到府门外等着拿她的差役,忙跪行至忠勇侯脚下:“侯爷!侯爷你要救妾身啊!这是国公府要害妾身啊!我昨日上门他们还说那几个丫头的身契在白锦绣的手里,可一转脸怎么那五个丫头就成了良民!国公府这是想要至妾身于死地,侯爷你不能不管!”

    秦德昭眉头一跳,整个人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略略思索了片刻,眼底透出浓烈的寒意:“你说……昨日他们说了那几个丫头的身契在白锦绣手里?!”

    “千真万确,妾身若有虚言,让妾身五马分尸而死!不信……侯爷你问吴嬷嬷!”蒋氏抱着秦德昭的腿,哭得毫无贵妇仪态。

    抖如筛糠的吴嬷嬷重重一叩首:“侯爷,昨日老奴陪着夫人登国公府门要接大奶奶回府,来缓和世子爷出府这件事!可白家三姑娘说大奶奶生受咱们姑娘那一石头,就是为了拿命给世子爷出府铺路。白大姑娘还说那五个陪嫁丫头的身契都在大奶奶手里,不知哪家人牙子敢不见身契把人带走!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

    镇国公府……秦德昭咬紧了牙关,凌厉的目光让人心惊,吴嬷嬷被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秦德昭闭了闭眼,酒劲儿已经全都过去了:“你且先和京兆尹府的差役们去,我会托人打点,必不会让你含冤!可你如今要是不去……就会连累我们整个候府和你的儿子。”

    听到秦德昭这话,蒋氏面无人色一下瘫坐在地上。

    忠勇侯府乱作一团,忠勇侯夫人下狱的事情,当天晚上就经由白锦绣留在忠勇侯府的管事嬷嬷传回镇国公府。

    这光景一如白卿言所料,她倒没什么可喜的。

    在白卿言安置之前,春桃犹犹豫豫来禀,说今天一直悄悄跟着春妍的小丫头银霜来报,春妍今日去前院见了一个小厮。

    “见那小厮出府,银霜那个小丫头不知轻重也跟了出去,结果看到那小厮直奔梁王府后门和梁王府的下人耳语,二话不说就冲过去一拳把人打晕扛了回来。刚才她把人丢到了卢护院那里,又喜滋滋跑来清辉院门口,朝我邀功讨松子糖吃……”春桃哭笑不得道。

    坐在铜镜前的白卿言本还满腔怒火,立时就被逗得笑出声来:“银霜今年有十四了吧?”

    “回姑娘,是十四了,姑娘还记得……”春桃拿过白玉梳子替白卿言梳发。

    银霜被沈青竹带回府的时候才十岁,瘦弱不堪不说脑子也不大灵光,可却有着一把子好力气,就因为饭吃的多家里养不起,这才被爹娘给卖了。

    银霜跟了沈青竹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身手怎么样。

    “明日你去禀了秦嬷嬷,把银霜调来清辉院,让春杏她们好好教教规矩,以后就留在清辉院了。”白卿言说。

    春桃唇瓣动了动,想着和春妍一起长大的情分想为春妍求情:“大姑娘,春妍她……”

    “放着不用管,派人盯着就是了。”

第三十七章:屈嫁

    “姑娘……”春桃放下手中白玉梳子,郑重跪在白卿言身侧,红着眼哽咽道,“春桃知道,春妍背主就是打死都不为过,奴婢只求姑娘能饶春妍一命,不是奴婢心软,奴婢只是想全了春妍曾救过奴婢一命的情谊。”

    她看着纯真温厚的春桃,半晌叹了一口气将春桃扶了起来:“罢了,只要她不做出害我白家之事,看在你的份儿上我饶她不死,但愿她不会辜负你为她求情的这份心意。眼泪擦一擦,去告诉平叔将银霜抓回来的小厮先悄悄看管起来,别漏了风声。”

    春桃眼泪汪汪望着白卿言:“是!多谢大姑娘!”

    还在府上养伤的梁王得了消息,闭眼靠坐在软枕上,捂着心口,棱骨分明的俊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声音冷得像藏尸的冰窖般:“这个董长元查清楚了吗?”

    “董长元师从大儒鲁老先生,年少解元公,曾有人断言董长元将会连中三元。这些年说媒的几乎要踏断登州董家的门槛,可董老太君似乎一心将自己这位嫡次孙留给自己的外孙女,谁都没有答应。且这位解元公房里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安排过,十分干净。”梁王的属下照实禀报。

    梁王睁眼,幽邃凤眸里透出浓烈的寒意,急火攻心,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胸口撕心裂肺得疼,他缓了半晌才唤道:“童吉……”

    童吉忙端着冒热气的苦药进来:“主子!”

    “明日一早,你拿着本王御赐的玉佩去镇国公府找春妍,叮嘱她将玉佩转交白卿言!告诉白卿言,本王欲以王妃之位求娶她,请她千万等本王。”

    梁王算计的明白,他如此行事,一来是以皇子之尊压一压董家,让他们不敢提亲。二来,只要春妍收下了玉佩,就证明白卿言和他有私,白卿言名节有了瑕疵,子嗣有艰难,谁人还敢娶?!

    童吉眉头拧成麻花:“可王爷当初不是说侧妃吗?王妃之位那么尊贵,那白家大小姐子嗣……”

    “本王的话你也敢不听了?咳咳……”

    童吉被梁王的目光看得心惊胆寒,连颔首称是。

    第二日,董长元一大早陪同董老太君带着厚礼登门,一是来探望大长公主,二是昨晚董长元同董老太君长谈后悔不已,求董老太君再来一次国公府,看看和白卿言的婚事是否还有商量的余地。

    并非是董长元为好色贪美之徒,而是他见表姐白卿言一派霁月风光,冰壶秋月,莹彻无瑕。只要思及白卿言嫁作他人妇因子嗣被婆家嫌弃,就觉得明珠暗投,心痛难当。

    大长公主同董老太君两人热热闹闹闲语了一会儿,蒋嬷嬷便奉命来清辉院请白卿言。

    春妍送走蒋嬷嬷脸耷拉的老长,活像别人欠了她似的立在门口,手指绞着帕子嘟哝:“昨日刚在董府见过,那个登州表少爷又凑到我们府上来做什么?”

    昨儿个春妍遣人去给梁王殿下报信,也不知道梁王殿下收到消息了没有,有没有什么对策。

    要是大姑娘真的嫁到登州去,她日后……还怎么见梁王殿下?

    见白卿言已经更衣出来,春妍忙上前要扶,就听白卿言道:“春桃跟着就行了。”

    春妍一听,缩回了手,红着眼立在一旁。

    她看都不看春妍,扶着春桃的手出了清辉院。

    手里捧着松子糖吃的津津有味的银霜看到眼眶发红的春妍,低头瞅了眼自己的糖,颇为肉痛的皱了皱眉上前将松子糖递给她:“吃糖。”

    春妍瞪了银霜一眼,扬手打翻了银霜手中的糖:“谁要吃你这个傻子的糖!”

    银霜看着撒了满地的松子糖,随手就将春妍推了一个大马趴,春妍转过头怒视银霜:“你……”

    银霜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仰着下巴,春妍自知自己不是银霜的对手,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恼恨道:“我不和你一个傻子计较!”

    见春妍离开,银霜这才弯腰将春桃姐姐给她的松子糖一颗一颗捡起来,吹净了灰尘重新包好,坐在屋檐下又高高兴兴吃了起来。

    大长公主和董老太君在屋内说话,董长元耐不住立在檐下,不住往长寿院外眺望。

    只见,朝阳金光映雪的一片璀璨中,那纤瘦颀长的白色身影款款而来,董长元心头发热,忍不住走下台阶迎了两步,长揖到底:“表姐……”

    她笑着还礼:“表弟怎么立在廊下,可是屋内闷了?”

    “特意在这里等表姐。”董长元双耳通红,再次作揖,“一来,是为昨日长元怠慢表姐致歉。”

    “无妨。”她浅浅颔首。

    “二来……二来……”董长元不肯直起身,心如擂鼓,呼吸滚烫,“可否请表姐借一步说话?”

    白卿言回头看了眼春桃,春桃立刻识趣立在远处。

    所幸这是在长寿院,满院子的仆妇看着,倒也不算逾矩。

    “表弟请讲。”

    董长元这才面红耳赤直起身:“长元知表姐婚事因子嗣的缘故让姑母操心不少,表姐淑质英才,蕙心纨质,是能与琨玉秋霜比质之人,怎能……”怎能如祖母说得那般,只能因为子嗣不顺将就婚姻,屈嫁于他人。

    董长元咬了咬牙,信誓旦旦:“长元不愿见表姐明珠蒙尘,不才斗胆,请表姐考虑一二。”

    看着董长元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她片刻错愕后,低低笑了一声:“多谢表弟好意,我此生……并未有嫁做他人妇的打算,且祖父、父亲已替我安排好退路,表弟不必替我忧心。长元表弟襟怀坦荡,璞玉浑金的端方君子,当与美玉无瑕的淑女相配,怎可因同情屈就。只是……终身不嫁这样的话说来怕伤了我母亲的心,还望长元表弟替我保密,莫让我母亲知道了。”

    董长元能看出白卿言并不想嫁他,却还是冒险说了,不料白卿言是有着终身不嫁的打算。

    屋内大长公主和董老太君摇头叹气,董老太君道:“看长元这脸色,想必阿宝不愿意。昨日长元这孩子跪在我面前,求我为他舍了这张老脸再来一次,说不愿意看到阿宝那样冰壶秋月,莹彻无瑕的女子,因为子嗣屈嫁将来被婆家刁难。”

第三十八章:委屈

    董氏揪着手中的帕子,心中已然感动不已,恨不能一口答应下来。

    董老太君叹气看向大长公主:“到底是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女儿,有什么舍不舍脸的?可这婚事阿宝不点头,我们总不能强逼。只是阿宝这终身大事,我一想起来就揪心的很啊!”

    “娘!”董氏望着董老太君急了眼,“可……”

    “老大媳妇儿,你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你逼着她嫁了,她心里能痛快?”大长公主截断了董氏的话头。

    大长公主是白卿言的祖母,自然同董老太君一般担忧白卿言,只是白卿言宁折不弯,绝不会违心屈就。

    董氏用帕子沾了沾眼泪:“罢了!罢了!就算阿宝一辈子不嫁,只要她能痛快。”

    后来,董长元同白卿言进屋,面色如土立在董老太君身旁,再未发一言。

    董老太君略坐了坐,便带着董长元回府。

    董氏和白卿言亲自将董老太君送至门前,董氏和董老太君又依依不舍了一番,这才将老太君送上车。

    目送董老太君的马车离开,白卿言又被蒋嬷嬷请回长寿院。

    大长公主同她说起二叔那个要被接回府的儿子。

    “你放手去试那两人品性,若是那小子的生母还算老实本分就一并接回来,要是个心大的,你可当场把人送回去!”

    “祖母放心,孙女儿知道!”白卿言点头。

    蒋嬷嬷端着八宝茶打帘儿进来,笑着说:“大姐儿院子里那个叫春妍的小丫头,不知道有什么事在长寿院外探头探脑的团团转,一张小脸急得发红,翠儿出去也没问出什么来,大姐儿要不要把人传进来问问?”

    她心中讥笑,能让春妍着急又不能对他人言的,除了那位金尊玉贵的梁王还能是什么?!

    白卿言岔开话题:“刚听母亲说,秦朗今早来同二妹妹说了一声,今日是他搬出候府的日子,他会在府中静待二妹归家。”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秦朗也算是有决断的,不枉你费心为他铺路……”

    白卿言在长寿院伺候大长公主礼佛,用了午膳之后才出来。

    在雪堆里窝了半天的春妍忙迎上前,一张脸冻得通红:“大姑娘……”

    她凉薄的视线朝春妍看去:“回去再说。”

    春妍一双腿发麻,咬着牙追在白卿言身后,一进门便献宝似的将捂在怀里半晌的玉佩拿出来递给她:“大姑娘,这是梁王让童吉送来的玉佩,梁王说将来会以正妃之位求娶大姑娘!”

    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她冷戾入骨的视线看向春妍,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春妍这个背主的东西竟如此大胆,敢替她收下梁王贴身玉佩!

    春桃睁大了眼,脸色涨的通红,胸口起伏剧烈:“春妍你怎么敢!你真是疯了不成?!”

    她怒火攻心,手指用力扣住小几边缘,愤怒直视春妍:“春妍可真是厉害啊,这就替我的亲事做主将我定给梁王了!没让你当镇国公府这个家当真是委屈你了!”

    春妍立刻跪下:“春妍不敢,大姑娘!春妍这是为了大姑娘啊!大姑娘想想那可是王妃之尊……登州表少爷不过是一个解元公,凭什么肖想我们姑娘!”

    她差点儿忍不住扬手给春妍这背主的东西一个耳光,可想到留着春妍才能细查府上哪些宵小是梁王的人,就硬是忍了回去,简直不能再呕心。

    她闭着眼,只觉太阳穴直突突:“一日之内,这东西怎么来的,你给我怎么送回去!否则别怪我不念情分打折你的腿!滚!”

    春妍哭着出了上房,春桃也气得差点儿哭出来,就这样的东西她还在大姑娘面前求情,她简直是疯魔了。

    见白卿言闭着眼被气得气息不稳,春桃愧疚的不行,连忙给她倒了杯水:“大姑娘,奴婢一会儿定会狠狠教训春妍。”

    半晌,她平静了心绪,闭着眼说:“去问问今日是谁叫春妍出府的,让管家找个由头将那人也拘起来,就说管事给派了差事出府,以免引人怀疑!”

    “是,奴婢这就去办!”春桃连忙应声。

    赶在日头西沉前,镇国公府的马车稳稳停在满江楼门口。

    和马夫坐在一起的陈庆生一跃跳下马车,给马车里的白卿言说了一声,便先行进满江楼安排。

    满江楼伙计见了陈庆生,忙招呼掌柜:“大掌柜,陈二爷到了!”

    大掌柜见了陈庆生眉开眼笑从柜台急急出来:“陈二爷到了,照您的吩咐,最好的雅间儿今儿个一大早我就着人打扫干净了,炉火烧的旺旺的,一天都没进客,就等着大姑娘呢!”

    陈庆生忙快行两步对掌柜行了个利落的半揖礼,有恭敬递上银子:“多谢大掌柜,若不是大掌柜允准罗家馄饨摊子的罗娘子用您酒楼的后厨,我们家大姑娘怕是吃不上刚出锅的罗家馄饨,回头得了我们家大姑娘赏,我必须请您吃酒!咱们说好了您可不能推辞!”

    “陈二爷这话说的!您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大掌柜打包票之余又亲亲热热将银子推了回去,感激道,“再说我能不知道,你是为了让白大姑娘顺道尝尝我们家的菜,镇国公府白大姑娘要是说好……那清贵人家不都知道我这满江楼了!我都懂陈二爷好意,您放心……今儿个一定把大姑娘伺候好。”

    春桃、春妍已扶白卿言下马车,怵在门口的店小二竟一时看傻了,这店小二也好歹身在大都城不是没有见过富家小姐,可却是头一次见到白卿言这样眉目惊艳,如同临凡仙子般的人物。

    “咱们一码归一码!”陈庆生忙把银子塞进掌柜手里,又急忙往回走了两步,亲自迎白卿言,大掌柜也跟在陈庆生身后,手里攥着银子弯着腰笑迎。

    两人这么一挤,倒是把春妍给挤到了后头。春妍晌午被白卿言训了一顿,可她已经将梁王赠予的玉佩托人送了回去,难道大姑娘还要对她不依不饶?不然为什么没有训斥这陈庆生和掌柜占了她的位置。

    春妍立时委屈的不行搭拉个脸跟在后面,嘴上都能挂茶壶了。

第三十九章:放浪

    白卿言观刚才陈庆生和掌柜打交道的行事章法,对陈庆生越发满意。将来三妹妹从商……陈庆生定会成为三妹妹的左膀右臂。

    她侧头对卢平和随行护卫道:“平叔,你们就在楼下不要轻举妄动,听我吩咐行事。”

    卢平抱拳称是。

    “大姑娘,掌柜已经安排好了雅间儿!满江楼是新开的店,虽说不如隔壁的燕雀楼名气大,可胜在清净。”陈庆生引着白卿言王楼梯口走,“大姑娘小心脚下。”

    “对对对!最好的包间儿今儿个一大早就给大姑娘打扫出来了!等日头落下去,大姑娘推开隔扇,倚着回廊的美人靠看这满长街的红灯夜景,绝对是绝佳的好地儿!定不比隔壁燕雀楼雅间儿观景位置差!”大掌柜笑盈盈跟随在后面。

    “掌柜的有心了!您去忙吧……我们伺候大姑娘就好。”春桃笑莹莹道。

    “哎哎哎!”掌柜的站在楼下连连点头。

    陈庆生替白卿言推开雅间的门,知道白卿言畏寒忙先进去将迎面的扇窗户关上,道:“大姑娘,这雅间儿的位置虽好,可这窗户和燕雀楼雅间儿的窗户离的太近,小的先替您关上。”

    陈庆生安排的极为细致,大约是怕白卿言在雅间里枯坐无趣,那扇雕花木窗之下摆了一盘棋,小几上放着一本棋谱。

    白卿言解开大氅便直径走到棋盘前,目光略扫过棋盘,这陈庆生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残局,她倒是第一次见,颇有兴致。

    雅间烛火明亮,内设五个火盆炭火烧的极旺,哪怕刚才窗户开着,人一进来都感觉暖融融的。

    见送茶的小二立在门口,陈庆生忙快步上前接过,给了小二赏钱。

    他一边替她倒茶一边道:“满江楼的掌柜是个半月前,才将这家店盘下来的。约莫半年前,隔壁燕雀楼的东家和督理街道衙门的司官成了亲家,后来燕雀楼扩建后占了和满江楼相邻的这条小巷一半,这窗户的光就被挡住!为这事儿满江楼的原东家和燕雀楼扯起了官司,后来家财散尽也没扯明白,一气之下就回祖籍了。”

    陈庆生对这大都城的大事小情,果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姑娘略坐,小的在楼下盯着……马车一进城,小的立刻来回禀大姑娘。”陈庆生对白卿言长揖到地。

    “春桃,刚下车时我见路边有捏面人儿的,你和陈庆生去给府上的姑娘们买些,一会儿带回府。”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盈盈道。

    平日里,陈庆生和春桃两人一个在内院一个在外院,能碰着的机会实在少,白卿言心里知道,也想给两人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只愿两人此生能好生相知相守,不要如上一世那般因她错过彼此遗憾终身。

    陈庆生和春桃两个人都闹了一个大脸红,忙低头匆匆退出雅间。

    偌大的雅间里只剩下白卿言和春妍,她不看春妍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只道:“你去门口守着。”

    春妍眼眶霎时就红了,福身一礼,抽嗒嗒出了门。

    屋内炉火太旺,白卿言略坐片刻便已有薄汗。她推开两扇窗,抬眼视线便撞上对窗内男子幽沉如井的深眸。

    她一脸错愕。

    对面临窗而立的萧容衍亦是颇为意外,摩梭玉蝉的手不经意顿住。

    身着白色直裰身姿挺拔修长的萧容衍迎光而立,目光平静似水,明明一副温润矜贵模样,四目相对那一瞬,她却分明看到了萧容衍眸色中的沉稳高深的城府。

    转瞬,萧容衍眼底已被温润之色取代,风淡云轻对她浅浅颔首,与刚才那威慑力强大且冰冷的掌权者,判若两人。

    两扇窗,不过三尺之距,前世今生,她从未和萧容衍离得如此近过。

    草草关了窗未免太露怯又沉不住气,她便僵直着脊背,略略福身。

    燕雀楼内的雅间里,传来吕元鹏跟人争得急赤白脸的声音:“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问萧兄看白家大姑娘是不是当真容颜无双,那白大姑娘可比那个有第一美人儿之称的南都郡主柳若芙惊艳太多了,是不是萧兄?!”

    萧容衍并未回头,一派淡然从容凝视白卿言精致如画的五官,极淡的笑意几欲隐没在墨黑的眸里,应声:“的确是……倾城无双。”

    沉稳醇厚的温润低语,让她一张脸瞬间烧了起来。

    这人……怎能如此放浪?!

    “看吧!看吧!”吕元鹏拍了下桌子兴奋起来,“还说我言辞夸张!那萧兄的话你们该信了吧!你们不知道,那白雪红灯下,白家大姑娘一身白毛狐裘立于廊中,入画了般……”

    她忙将两扇窗关上,衣袖扫落一地棋子,满室都是噼里啪啦的声响。

    春妍忙推门进来,见耳根颈脖通红的白卿言正俯身捡棋子,忙快步上前:“姑娘奴婢来捡吧!”

    白卿言颔首,用帕子擦了擦汗津津的手,下意识转头朝已经关上的窗望去,窗外似模模糊糊还能看到萧容衍的影子,她心跳更乱了。

    春妍捡起了棋子,见坐在杌子上的白卿言脸色通红,将棋子放入棋盒中,笑着道:“姑娘满脸通红的可是热了,奴婢替您开窗通通风。”

    她心如擂鼓,一把抓住春妍开窗的手,声音不免严厉:“不用!”

    “姑娘?!”春妍还是头一次见她们姑娘这么沉不住气,被吓了一跳。

    她喉头发紧,收回抓着春妍胳膊的手,掩饰好心底的惴惴不安,绷着脸道:“去外面守着吧!”

    想到这几日白卿言对她的疾言厉色和疏远春妍更委屈了,她哽咽着对白卿言行了礼退下立在门外。

    雅间内再次剩下白卿言一个人,她这才又回头朝窗外看,察觉对面窗口的人已然不在,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可对面窗户未关,吕元鹏那群大都城纨绔嬉闹的声音还是不间断传过来,一会儿一句“萧兄……”入耳,不知为何竟让她心神不安。

第四十章:公子

    白卿言闭了闭眼,半晌才静下心来,从棋盒里捡了一枚棋子。

    春桃和陈庆生买了面人儿,在楼下略微说了一会儿话就赶忙上楼伺候她们家大姑娘。

    “大姑娘,奴婢买了好些面人儿,给姑娘也买了一个!姑娘看看……”春桃拿了一只小面人儿弯腰凑到白卿言面前,笑容明丽,“大姑娘你看这个骑马的将军,像不像姑娘?威风凛凛的!”

    白卿言看着春桃手中,勒马举剑的小面人,心中百般滋味。

    如今她这身体想重新披挂征战,怕是还得几年。

    夜幕临城,钟楼点亮明灯后,各家商户亦是跟着点亮长街红灯,被皑皑白雪覆盖大都城笼罩在一片火红暖意之中。

    茶坊、酒楼,灯火辉煌富贵,门庭若市。长街人来人往,热闹又喧嚣。

    陈庆生见一辆雕绘着镇国公府白家家徽的榆木马车,过了城门盘检缓缓朝长街驶去,一溜烟往满江楼跑。

    陈庆生提着衣摆匆匆上楼,进门对正在用馄饨的白卿言道:“大姑娘,马车进城了!”

    “知道了,你去吧!”她提起精神,用帕子压了压唇角,吩咐,“春桃把隔扇都打开。”

    春桃应声,将二楼隔开回廊的雕花隔扇全都推开。

    这位堂弟上辈子她虽未蒙面,可事情倒是听了不少,白家积累的名声皆被他败坏干净。

    白卿言拿起茶杯,用力握在手中,眸色冷清凌厉。

    此生,这位堂弟还没有被梁王攥在掌心里,不知道品性如何。

    如果他品性本善,那么……她便悉心将他往正途引导。

    如果他生性恶劣,她就借此机会踩着他为白家声誉添一把火,也算他为白家出了一份力。

    “姑娘,大氅!”春妍将大氅拿来为白卿言披上。

    春桃重新更换了素银镂空雕梅花手炉里的炭火,递给白卿言。

    她握着手炉立在回廊火红的几盏红灯笼下,见陈庆生正立在楼下和卢平说话,便朝远处的镇国公府马车望去,目色清明。

    坐在马车内的样貌姣好的妇人抬手撩起帘子,眼瞅着车窗外灯火辉煌的大都城,被这繁华景象被迷了眼,心怦怦直跳。

    “儿子,咱们终于……进大都城了!”妇人回头看着单手撑着脑袋躺在车内长坐上,嘴里咬了根稻草的少年,“只要进了镇国公府,你的名字记入二夫人名下,你以后就是镇国公府的公子了!都说镇国公府十七儿郎厉害,以后……就是十八儿郎了!”

    白卿玄拔出嘴里的稻草,单手撑起身子,眯了眯眼:“我才不想上什么战场,当什么十八郎!我就喜欢美人儿,娘你说国公府里的丫头们是不是都个顶个的漂亮?”

    “你可住嘴吧小祖宗!”妇人慌忙放下帘子,白着张脸盯住白卿玄道,“进了国公府你可定得把你的臭毛病收一收!国公府不是咱们待的那个庄子,佃户的女儿被你折腾死了我们可以塞银子了事!可要是让你祖母大长公主和国公爷知道你祸害府上丫头,你这条腿肯定就保不住!”

    白卿玄一听,咬着稻草,双手抱着头又躺了回去,翘着二郎腿:“那回国公府有什么趣味,还就在庄子上自在!”

    “你能不能有点儿出……”

    妇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马车突然停住,妇人一个趔趄摔倒在车厢里撞了头,疼得哎呦直叫。

    被摔疼的白卿玄吐出嘴里稻草,用力摔在车厢内,眸色阴狠。他顾不上扶自己的母亲,推开马车雕花木门一把扯住马夫的头发,用力将马夫的头撞向栏杆,怒目横眉恶声恶气喊道:“不长眼的狗东西怎么驾车的?诚心摔死爷吗?!”

    马夫头立时见血,再看白卿玄恶鬼般要吃人的狰狞表情,人一软从马车上跌了下去,忙跪着叩首求情:“公子饶命啊!公子饶命啊!不是小的不长眼,只是……这小儿突然冲出来,小的这是怕伤了人!”

    立在楼上的白卿言攥着手炉的指节泛白,顿时怒火中烧,二叔……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

    就算人性本恶,就算知道前世这白卿玄所作所为,她也断断料不到白卿玄这个年纪就已经如此凶暴残烈。

    一时间,白卿言觉将这么个玩意儿接回镇国公府错得离谱,她就应该在重生回来那天,便命沈青竹将他立时绞杀,不留后患。

    白卿言杀气不经意外泄,春桃都被惊着了:“大姑娘?”

    “我们下楼……”白卿言深深看了白卿玄一眼,转身。

    蹲跪在马车上的白卿玄看了眼马车前被老妇人护在怀中吓哭的小儿,眯了眯眸子一跃跳下马车。

    马夫捂着不停冒血的头,忙跪着给白卿玄让开路,生怕被波及。

    白卿玄走至老妪和孩童面前,居高临下,唇角笑容阴森渗人。

    “小儿……咳咳咳……小儿是为了给老妇捡药材,咳咳咳……怕车轮碾裂包药材的牛皮纸药就用不得了,这才冒犯公子!还望公子海涵……”

    病弱不堪老妪说着就要抱孙子走,谁知刚起身就被白卿玄一脚踹倒,老妇人怀中幼童跌在地上滚落出去,老妪惊慌失措喊了一声孩子的乳名,还没爬起来就被白卿玄狠狠踩住脊背上用力碾了碾,那老妪承受不住竟喷出一口鲜血,剧烈咳嗽起来。

    灰头土脸的幼童怀里抱着药材,吓得哇哇直哭:“祖母!祖母!”

    白卿玄全部力道都用在右脚上踩着老妪,弯腰,面如罗刹道:“为你捡药小爷我就得白白受伤吗?谁给你的狗胆!小爷我可是镇国公府的公子,若是伤了分毫,你一个贱民……九族上下的命加起来都赔不起!”

    白卿玄双眸通红暴虐已显,生生将围在周围看热闹的看客吓退两步。

    已然下楼的白卿言听到白卿玄这番言论,怒火攻心,她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想把这个么东西引到正途上来。

    白卿言走下楼梯最后一个台阶,脸色铁青唤道:“陈庆生!”

    陈庆生身上有几分身手,见白卿言面沉如水,立刻会意上前,三招便拿住白卿玄把人按在马车上。

第四十一章:狂妄竖子

    “你哪儿来的贱民竟敢和我动手!”白卿玄没料到来了一个身手比他好的,死死将他按在马车上让他动弹不得。

    白卿玄一双眼睛通红,一边挣扎一边骂:“我是镇国公府公子!你这个贱民敢和我动手,等我祖父回来我让祖父诛了你九族!”

    白卿言眸里肃杀之气森然,诛人九族这样的话都敢说!真要把这个毫无人性猪狗不如的东西留在白家,怕是要给白家招来灭顶之灾。

    “你放开我儿子!”妇人掀开车帘,泼妇似的跳下车用力拍打撕扯陈庆生,“你这个贱民!我儿子可是镇国公府最尊贵的公子!你敢伤了我儿子等国公爷回来了定要杀你满门!”

    妇人到底是白家二爷的女人,陈庆生没有得命断断不敢对妇人动手,脸上生生挨了夫人一爪子,只能狼狈撇开脸躲闪。

    白卿言跨出门槛,握紧了手中的手炉,心如同被火烹一般怒不可遏,这对母子……简直是又蠢又卑劣恶毒。

    她闭了闭眼,压下沸腾的杀气,吩咐道:“陈庆生,放开他!先着人送车夫和老人家去对面医馆!”

    “是,大姑娘!”陈庆生领命,交代白府护院送人去对面医馆。

    被人搀扶起的马夫忙对白卿言作揖道谢:“多谢大姑娘!多谢大姑娘!”

    “你给我等着!我定要拉你去见官!”妇人瞪了眼陈庆生忙扶住自己的儿子,含泪询问:“玄儿,那个贱民有没有伤到你哪里?!”

    随着白卿言走至满江楼门前,凑在门口看人闹的客官小二忙让开路。

    正扶着脖子准备喊疼的白卿玄看到白卿言,一怔……随即满目惊艳,露出让人脊背发毛如饿狼见食般幽森目光一把推开妇人,眯起眼笑盈盈朝白卿言走来:“好漂亮的小娘子……”

    “你放肆!”春桃被这混话气得心口血气翻涌。

    陈庆生怕这厮伤到春桃,忙上前护在白卿言和春桃身前,阻止白卿玄再近身。

    白卿玄视线又扫过陈庆生,又紧盯着五官冷清如雪的白卿言,围在她周围转了半圈,像打量货品一般眼里全都是兴奋,跃跃欲试想上前细观白卿言的美貌。

    陈庆生目光一沉正要动手撩倒白卿玄,就听白卿言开口:“陈庆生,你去对面医馆看看那位老夫人和马夫怎么样了,那孩童有没有伤着。”

    陈庆生咬了咬牙称是,顺从让开。

    “这就对了!还是这位漂亮小娘子明事理,我祖父镇国公……那是连皇帝都不然惹的!”白卿玄以为眼前的绝色小娘子是惧怕镇国公府的威名,越发得意。

    她瞳仁微微缩起,若不是攥紧了手中手炉,她都怕自己忍不住抽剑将眼前的人活劈了。

    白卿玄上前,离她不过三步之遥,再次详细打量之后,白卿玄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娘子,等我祖父镇国公凯旋回来,我便让我祖父去你家要了你!我还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美人儿,要是做成美人壶……定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美人壶!”

    提起美人壶,她因为怒火沸腾的热血霎时凝结成冰,连眼神都冰凉阴沉的像淬了毒。

    她几乎按耐不住欲动手将这蠢货畜牲碎尸万段,可她现在却只是一个武功全失的废人,什么都做不了,她紧咬牙关将手中手炉握得越发紧。

    立在燕雀楼二楼观景回廊上的萧容衍负手而立,听到这话墨黑的眸色如墨浓稠。

    “萧兄,那位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吧?!”吕元鹏急得扯萧容衍衣袖。

    萧容衍不动声色,从吕元鹏手里端着的小碟子里捏了一颗花生米……

    “扑通——”

    白卿玄膝窝不知道被什么击中,竟直直在白卿言面前跪了下来。

    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等候白卿言命令的卢平,还以为白卿玄要对大姑娘出手,立时护在白卿言身前,照着白卿玄的心口上就是一脚,踹得白卿玄立时滚下台阶。

    “给我拿下!”

    随着白卿言一声令下,卢平带来的护院立时就将白卿玄死死按跪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你们放开我儿子!放开我儿子!”妇人冲了上来对白家护院抓打,又指着白卿言怒骂,“你是哪家的小贱蹄子竟如此不知礼,竟敢让你家下人对镇国公府公子动手!不想要你们全家的狗命了!”

    白卿言咬着牙,这种心肠恶毒不知轻重的狗东西,不踩着他们为白家名声造势,当真枉费他们来这世上一遭。

    “你放肆!”春桃气得脸都青了,“镇国公府嫡长女也是你能出言侮辱的!”

    妇人一听眼前的小娘子是镇国公府嫡长女,惊得向后退了两步,若不是扶住了马车,险些腿一软跪下。

    自打白卿言那日忠勇侯府门前一闹,镇国公府嫡长女的名头别说大都城……就连乡下都传遍了。都说这位嫡长女从小教养在镇国公和大长公主膝下,深得镇国公和大长公主喜爱不说,也是当真是一身的白家傲骨,气度非凡。

    白卿玄抬头,诧异的目光看向一身雪白狐裘,立在满江楼灯火辉煌之中神色肃穆的白卿言,只觉白卿言幽静的目光里藏着浓烈的厌恶和杀气。

    “当年二叔游学,得你母亲相救!祖母派人遍寻你母子二人而不得,如今接你二人入镇国公府,是祖母慈悲施舍!谁给你的胆子拿镇国公府之威,为你为非作歹张目?”

    白卿玄心底不甘却又不得不对白卿言服软,咬紧了牙:“不过一个贱民!又没打死!长姐又何必小题大做?!”

    再次听到“贱民”二字,她眉心突突直跳,心口怒火愈盛,耐不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脚将白卿玄踹翻在地,镇国公府护卫忙上前又重新将白卿玄按跪回原地。

    “贱民?!”她怒气填胸,掩不住满眼的憎恶,言辞激愤,“你口中的贱民,正是我白家世代甘赴战场粉身糜骨的因由所在!大晋百姓以赋税供养,我白家生怕不能偿还百姓一二,祖父已花甲之年仍披挂上阵带走我白家满门男儿……最小的不过十岁!我白家皆视大晋国百姓如骨肉血亲,在你这狂妄竖子口中,他们倒成了贱民?!”

第四十二章:世代忠骨

    白卿言一番话,让围在满江楼前看热闹的百姓,顿时热了盈眶,满腔激昂。

    他们忆起,镇国公府白家子嗣的确是年满十岁者,皆同镇国公沙场历练。

    想起半年前镇国公出征,白家儿郎中还没有马高的第十七子,亦是一身铠甲……独自乘一马。包括眼前这位镇国公府嫡长女,也是十岁随军出征,后来十六岁那一场恶战以至于身负重伤,这辈子连子嗣都没有什么希望了。

    再听白卿言这番视百姓为骨肉血亲的言辞,听白卿言说白家儿郎生怕不能偿还他们赋税供养的谦卑!有这样的镇国公府在,有这样的镇国公府儿郎为他们前线舍命,百姓何能不感激澎湃?何能不感激明明身在高位,却未将他们视如草芥的镇国公府?

    白卿言声音沉稳清明,掷地有声:“一个国公府未记入族谱的庶子,不曾保家为国血战疆场!不曾建功立业为民请命!哪来的底气自称镇国公府公子!哪来的底气仗国公府之威……动辄打杀我大晋国子民?”

    这番话无疑是将白卿玄的面皮,用脚按进泥里踩。

    整条长街,挤满了百姓,各家酒楼对着长街的观景回廊楼上亦是立满了人。

    大都城最出名的纨绔,都立在燕雀楼二楼回廊上,听了白卿言一番话竟都愣住。原来……白家竟是如此教养子女的!就连一个女子都心怀家国天下铮铮铁骨,尽失武功却不失硬骨,彰显白家傲雪欺霜之姿,难怪百年将门镇国公府白家从不出废物。

    萧容衍凝视立在灯火阑珊处,傲骨嶙嶙又沉潜刚克的白卿言,攥紧了手中玉蝉,眉目间的幽邃仿佛只容得下那抹欣长清瘦身影。

    “这……白家姐姐,可真是一身的正气!”吕元鹏喉头翻滚,打从心底里生出敬意,再无之前因白卿言美色而起的轻渎之心。

    “大姑娘……”陈庆生急匆匆从对面医馆出来,对白卿言长揖到底才开口,“对面回春堂的刘大夫说,老人家刚才被踹了这一脚,淤积在心肺处的血吐出来,倒是因祸得福!咱们府上马夫的血已经止住了。小童也只是皮外伤擦几天药就能好。”

    白卿玄已然对白卿言恨之入骨,再做不出俯首低眉的模样,怒目切齿对压着他的国公府护院吼道:“没都没事了还不放开我!”

    护院没有得白卿言的命令,不敢松手,将急于挣扎的白卿玄按得更用力。

    见白卿玄一副死不悔改的强硬模样,她一颗心沉到谷底,再无教导之意。

    “祖父定下家规,白家军军规便是家法!欺凌百姓者……军棍三十,白家子嗣有犯者,罪加一等!棍五十!”白卿言目光灼灼如青天明镜,咬牙切齿道,“平叔,向满江楼掌柜借棍,就在这长街,给我打!”

    白卿玄睁大眼望着白卿言。

    “不可啊!”妇人连跪带爬至白卿言脚下,叩首哭求,“玄儿还小啊大姑娘!这五十军棍下去就是要了玄儿的命啊!打不得!打不得啊!”

    “白家嫡子白卿瑜十二岁那年,为追贼寇马踏麦田,生受六十军棍!白家二女白锦绣十岁随军出征,行军途中坐骑误伤樵夫,领五十鞭!他们受罚时哪一个不比你儿子年纪小?”白卿言对妇人这作为深恶痛绝,声声拔高。

    “大姑娘,棍已经借到了!”卢平拿棍回来。

    妇人看到那么厚实的木棍,惊慌失措哭出声来,忙爬回面色惨白的白卿玄身边,用力把人抱住:“玄儿是镇国公府的骨肉身份尊贵,这五十棍……我来替玄儿受!求大姑娘成全!”

    “怎么年纪小推搪不过去,你又要来和我谈尊贵?!”白卿言冷笑一声不急也不恼,只慢条斯理说,“宣嘉三年平城之战,西凉大军困城,我军粮绝三日。我父镇国公府世子为守住平城一线以免西凉大军入境屠杀我大晋子民,擅取城内百姓家牲畜为将士充饥终等来援军。平城大胜,我父向百姓叩首告罪,雪中赤身领两百军棍!曾言国法军规面前无贵贱!要说尊贵我父不尊贵吗?!你儿子一个庶子,又有什么碰不得打不得的?”

    白卿言握紧手中手炉,嚼穿龈血:“把人拉开,给我狠狠地打!一棍都不能少!”

    在妇人的哭喊声中,白卿玄被护院压倒在地,卢平亲自执杖,实实在在木板击肉的闷响伴着白卿玄的惨叫响彻整个长街。

    三十棍时,白卿玄臀部已然沁出鲜血,惨叫的声音都有气无力。

    楼上的纨绔们看得触目惊心,那板子好像落在自己身上似的,跟着一起牙疼。可偏偏白卿言立在那里,表情冷冽的没有任何变化。

    五十棍毕,白卿玄已然不省人事,妇人挣脱护院冲过去抱着白卿玄撕心裂肺的哭。

    白卿言心头那股恨意还未全消,但也不能当真在长街杀人,只淡漠开口:“让人把他抬回府中,请大夫好生医治!”

    “是!”卢平应声,吩咐人去请大夫,又将白卿玄抬上马车。

    “陈庆生你留下,送被伤了的老夫人和孩童回家,好生致歉安抚!”白卿言道,“回府吧,我乏了!”

    见白府大姑娘的马车过来,围观的百姓自发分开一条道让马车通过。

    上了马车,白卿言单手搭着迎春枕,疲惫地闭上眼,喉头翻滚,眼角似有泪水莹莹,悲凉荒芜的情绪填满了胸腔。

    她今日在这里说起兄弟妹妹和父亲的过往,脑海里不也由浮现出祖父、父亲各位叔叔席地坐于营前篝火畅快拟战模样。

    白家兄弟出征前生龙活虎斗志昂扬的景象,在白卿言眼前一幕幕掠过,白卿言克制不住全身都在发抖。

    今日,明明远比白卿言预计的要顺利,势必会将白家声望推向更高点,可说起白家祖训,忆起白家的忠君为民……为这大晋国为大晋百姓所做,却落得主疑臣诛的下场,她便恨如头醋。

    是大晋皇室,负了白家的世代忠骨。

第四十三章:报偿

    蒋嬷嬷早早便在国公府门处候着白卿言,试白卿玄品行的事是得到大长公主允准的,毕竟倘若镇国公府男儿当真全部死于南疆国公府就仅剩这一子,有大长公主在,此子承袭镇国公之位的可能性极大。

    人心隔肚皮,又不是从小在国公府长大,不试大长公主亦不能心安。

    坐在软榻上的大长公主听完白卿玄所作所为,拨动佛珠的手一个劲儿的抖。若不是白卿言在,今日镇国公府百年名声跌进泥里不说,动辄称镇国公连皇帝都不敢惹……要诛人九族,这话传入皇帝耳朵里,怕是要让皇帝对白家生疑。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阿宝做的很好!此子暴虐成性,怕是要费些功夫教养……先让人看着他,把他拘在府中莫让他闯祸就是了。”

    祖母到底是年纪大了,即便知道白卿玄是个劣货……也狠不下心把人送回庄子上。

    她心有不服,却还是颔首称是,明显已不愿再多言。

    从长寿院出来,白卿言注意到院门灯下堆着两个半人高的雪人,雪人的嘴巴是用花生米摆成的一弯笑。

    想起今日在满江楼门前,击中白卿玄膝窝迫使白卿玄跪下的那粒花生,白卿言紧攥着手炉垂眸,心头忐忑不安。

    萧容衍身手居然如此厉害,可他……为何要出手助她?!

    她记得,上一世随梁王出征,大晋大燕两军对峙,白卿言设计想活捉萧容衍,却只生禽了萧容衍身边前锋将军岳全勇。

    岳全勇曾言……若不是萧容衍曾受重伤伤了心肺,以萧容衍的武功能耐他们断断不会中了白卿言的诡计却不得脱身,看来并非虚言。

    蒋嬷嬷见白卿言望着雪人出神,笑盈盈道:“这是今日五姐儿和六姐儿给大长公主堆的!”

    白卿言点了点头:“嬷嬷回去伺候祖母吧,不必送我。”

    蒋嬷嬷打帘进来见大长公主有些晃神,轻着脚步走至大长公主身侧,轻轻替大长公主捏肩膀。

    大长公主望着隔扇的方向低声问蒋嬷嬷:“嬷嬷……你说阿宝是不是怪我那日质问她是否有反心?如今在我这里阿宝都不如往日那般亲热了。”

    “大长公主宽心!大姐儿是您亲自教养长大的,大姐儿的孝心您还不知道吗?”蒋嬷嬷笑着替白卿言说话,“咱们府上这阵子发生了太多事,大姐儿到底还是个孩子,难免力不从心,大长公主要多多心疼心疼大姐儿才是,怎么反到要个孩子回头来哄您了。”

    听蒋嬷嬷这么说,大长公主疲惫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低笑一声:“你说的对,是我不好,你一会儿将我库房里的那副帝王玉棋子找出来,明早给阿宝送去,她就喜欢摆弄这些。”

    “一会儿伺候大长公主安置,老奴就去库房找。明日一早正好天绣坊要来给府上姑娘们送小年夜进宫赴宴的新衣和首饰,回头老奴将棋子一并给大姐儿送去。”蒋嬷嬷说。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又拨弄起佛珠:“魏忠今日去看过暗卫队回来后怎么说?”

    “魏忠说,暗卫队虽说养在大长公主的庄子上不曾动用,可暗卫队的队长万若重按照规矩,还是每人取一徒,考教人品德行后,传授毕生所学。万若重让魏忠传话回来,新成的暗卫队可用,静候大长公主吩咐。”蒋嬷嬷道。

    大长公主闭眼略作思索之后道:“正月十五一过卫队回城,派两个去护着阿宝,但……别让阿宝知道了。”

    蒋嬷嬷一怔颇为意外,却也没有多问,只低头称是。

    让暗卫暗地里保护白卿言,是保护也是监视,大长公主还是害怕白卿言生了反心。

    大长公主眼角沁出些许湿意,她想起父皇在世时叮嘱她替大晋皇室看住镇国公府的殷殷嘱托,想起自己亲手带大的孙女眼底尽是反意,整个人如油煎火烧一般。

    没人知大长公主心头亦是苦如黄连,一面要拼死守住白家骨肉血亲,一面要全力护住林家皇室,她当真举步维艰。

    大长公主这几日时时在想,骨肉亲眷同林家江山比孰重孰轻,可到今日也没有理出头绪。

    白卿言从大长公主那里回来,春桃替她换上练功服,手臂大腿绑上沙袋。

    练功时,她仔细盘点前世萧容衍的生平。

    似就是在今年,小年夜皇帝宫中设宴众臣及其家眷时,萧容衍作为齐王府座上宾亦是在宴席之列,可他却在宴会间密会齐王侧妃女婢被人撞破,齐王侧妃婢女当场自认大魏细作,萧容衍也被捕入狱严刑审查。

    前世,白家蒙难,白卿言不知萧容衍是何时从狱中出来,也不知萧容衍是此次入狱伤了心肺,还是后来那几次死里逃生中受了伤才和她一般成了个武功尽失的废人。

    白卿言闭着眼,寒风中整个人热气蒸腾。或许是因为前世两人都武功尽失同病相怜,她竟对萧容衍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再想起前世她识破梁王面目之后萧容衍多番相助的缘故,她难免起了恻隐之心。

    从小厨房里出来的丫鬟用水桶拎着烧滚的沸水鱼贯而出,在春妍带领下低着头动作麻利踏进主屋内,将热水倒入浴桶中。

    “大姑娘,时辰到了!”春桃快步上前,扶住白卿言,“水已备好,大姑娘沐浴吧!”

    白卿言借春桃的力道站起身,腿明显不如之前刚开始练时那般绵软如泥。

    沐浴出来,白卿言摊开宣纸,蘸墨、提笔……犹豫片刻又将笔放了回去。

    白卿言这里用的都是大长公主让人送来的贡品澄心堂纸,墨也是贡品,容易让萧容衍看出消息出处。

    她吩咐春桃去取普通的白麻纸和账房用的寻常墨,换了左手握笔,落笔……

    写完,白卿言将墨吹干叠好交给春桃:“拿好,明日一大早,你把这个交给你表哥,让他想办法把这封信在后天……小年夜之前送到城南萧府管家手中,叮嘱他小心些,别让人查出他的身份。”

    曾经萧容衍助她良多,她从未报偿一二,如今能帮则帮吧。

第四十四章:乖觉

    春桃也不问为什么,只将纸张叠小小心放入袖中,郑重颔首:“姑娘放心。”

    “大姑娘。”春妍挑帘进来,福身道,“护院卢平前来禀报,说从庄子上接回来的公子已经安置在清明院,只是怕是大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了。”

    只是半个月,倒便宜他了。

    “嗯。”白卿言颔首,“我知道了,转告平叔让他派人守好清明院,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以免小四不知道轻重,用鞭子招呼那母子俩。今日辛苦他了,让平叔早些回去休息。”

    卢平内宅出来,拎了两瓶酒和药去了秦尚志那里,给秦尚志换药之余说了今日在满江楼前的事情,满目担忧。

    “之前在忠勇侯府门前那闹得那一遭,你便摇头说大姑娘那番话虽是维护镇国公府名声,可只怕让今上更不喜!如今满江楼前这一闹……我真有些担心国公府!”卢平叹气喝了一口酒,“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劝劝大姑娘?”

    秦尚志握着酒瓶的手突然收紧,抬头脑中电光火石之间抓住了什么,如被醍醐灌顶,双眸发亮,以手拍桌,突然畅快笑出声来:“好一个白大姑娘!”

    卢平望着秦尚志:“你笑什么?!”

    “你们国公府的白大姑娘,眼界格局不一般呐!”秦尚志仰头痛饮了一口酒,目光灼灼竖起大拇指,话说得又快又急,“我才只看到了往前十步,她竟已经看到了后九十九步!你们家大姑娘这一步一步,循序渐进算得一清二楚!她要将白家的声望在百姓中推至顶峰,她这是要为白府造势,为白府夺民心啊!”

    在卢平懵懵懂懂的眼神中,秦尚志长叹一口气:“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你们家大姑娘用的这是兵法!她想要的……竟是让当权者的今上迫于形势,迫于民心不敢动白家分毫!身居高位者他们看似权柄在握,可是还是会怕民情、民怨、民言,怕百年后史官的那根笔!”

    秦尚志又是一大口酒,重重将酒瓶放下,他满腔沸腾澎湃着热血,却又不免为自己的怀才不遇生出几分惆怅:“好生厉害的女娃娃!可惜啊……你们家大姑娘要是个男儿,白家满门荣耀至少能再延续三代不成问题!”

    如果白卿言不是女娃娃,日后那至高庙堂定会有白卿言的一席之地!

    如果白卿言不是女娃娃,就冲白卿言这份大智慧,他秦尚志就甘愿俯首入白府做他白家门下参赞!只可惜……她身为女子,哪怕是有卧龙凤雏之大才,也只能被困于后宅罢了。

    “可惜啊!”秦尚志心口作痛,仰头将酒饮尽,这一声低叹不知是为他自己还是为白卿言。

    第二天一早,白卿言晨练完正用早膳时,春妍笑盈盈进来福身道:“真让大姑娘也料中了,四姑娘听说了昨日在长街的事,一大早提了鞭子就冲去清明院,鞭子舞得虎虎生威,新栽的小树苗都被四姑娘打成了两截,吓得躺在床上那位和那位姨娘缩成一团,躲在房里不敢出来!要我说大姑娘就不应该让护卫拦着……就该让四姑娘把他们打开花,好叫他们知道我们大姑娘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什么东西!”

    白卿言低着头喝粥没吭声,春桃皱眉说了句:“那位再不是,也是二爷的庶子,二爷的姨娘,我们做奴婢的,这话说不得!你日后不要再说了,以免给姑娘惹祸。”

    春妍不服气的撇了撇嘴立在一旁。

    白卿言刚用完膳,蒋嬷嬷便带着天绣坊的人就到了。

    “这是帝王玉棋子还是大长公主像大姐儿这么大的时候,先帝赏的。”蒋嬷嬷将棋盒放在一旁,“大长公主心疼大姐儿,让老奴把这棋子拿来给大姐儿。”

    “多谢祖母!”她摩梭着玉质绝顶的棋子,知道蒋嬷嬷这是在替祖母安抚她,“嬷嬷,我知道祖母是怕我多心,我不会的!”

    蒋嬷嬷眼眶泛红:“老奴知道大姐儿不会!大姐儿是大长公主和老奴看着长大的……什么心性大长公主和老奴都知道!”

    送走蒋嬷嬷,春桃轻抚着华美衣衫上的暗纹刺绣,感慨不已:“大姑娘天绣坊做的衣服就是不一般,您看多好看啊!姑娘您打算去宫宴的时候穿哪一身?”

    她看着天绣坊送来的五套衣裳,指了一套素白色的,捻起一枚棋子,问:“沈青竹……走了几天了?”

    “回大姑娘,沈姑娘已经走九天了。”春桃道。

    白卿言颔首,那沈青竹至少应该已经到障城了。

    前世白家儿郎皆折损于南疆的消息,是在除夕夜时传回来的,她重生回来是在腊月十四,算时间她心里清楚恐怕已经来不及救她白家男儿,可她还是派沈青竹去了。

    只求上天怜她白家,哪怕让沈青竹能赶得及救下……白家一个男儿也好!

    她疲倦闭眼,稳住湿热滚烫的呼吸,含泪将棋子放入棋盒中,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很快就要除夕,留给她做事的时间不多了。

    春桃刚让管理白卿言衣裳的丫头把衣服收好,打帘从屋内出来就见春妍就一脸不高兴,不免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又撅个嘴?”

    春妍皱眉压低声音同春桃说道:“刚才我远远看到秦二姑爷,对着咱们院子的方向作揖拜了一拜走了,莫名其妙的!”

    白卿言给手腕缠上沙袋开始磨墨,心里松快了几分,连唇角也带上了清浅的笑意,秦朗没让她失望,是个通透人……

    昨日,秦朗已经搬出忠勇侯府住进陛下御赐的宅子中去,秦朗本就是个仁厚聪明的,等白锦绣康复就会挪回他们新府邸,日后日子必定安生。

    “你管的也忒多了……”春桃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无奈道,“那二姑爷又没有来打扰大姑娘。”

    春妍正欲辩上两句,见一看门婆子在清辉院门口探头探脑,忍不住面露欣喜,乖觉对春桃福了福身:“知道了春桃姐姐!我突然想起……昨日听竹姐姐让我今儿个去找她拿几个绣花样式,我先去了!”

第四十五章:担待

    说完,春妍就急匆匆跑出清辉院,正坐在房里吃松子糖的银霜见春妍出门,连忙将松子糖揣进怀里,跟上。

    那看门婆子见春妍出来,一脸谄媚迎了上来:“春妍姑娘!”

    春妍扯着看门婆子的胳膊走至偏僻处,四下张望不见有人这才道:“是不是殿下那里有什么吩咐?”

    “童大爷说,殿下亲自来了,马车正在角门外等候,说殿下想要见大姑娘一面,劳烦春妍姑娘同大姑娘好好说说,殿下想见大姑娘一面……”看门婆子道。

    春妍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急得脸都红了:“殿下不是伤重吗?怎么亲自来了?!要是再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如此可见殿下对大姑娘真心,姑娘快去禀报了大姑娘,让大姑娘速速去吧,天寒地冻的,要是殿下在咱们府门口出了什么事,我们可真是担待不起!”看门婆子道。

    “我知道了!”春妍一颗心全都扑在了梁王身上,心里不免恼恨白卿言,都是大姑娘让她把梁王殿下给的玉佩退回去,这才让殿下着急带伤赶来,要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家大姑娘就是死一万次也难赎。

    春妍又气又恼几乎要将手中的帕子扯烂,转头就火急火燎往上房扑。

    前脚春妍刚跑,后脚银霜就从墙上跳了下来吓了那传话婆子一跳,那婆子按着心口瞪了银霜一眼,正要走,就被银霜一拳打晕了过去。

    银霜看着晕死在脚下的婆子,将这婆子抗在肩膀上进了清辉院。

    “大姑娘!大姑娘!”春妍匆匆忙忙进了上房,绕过锦屏见白卿言双腕缠着沙袋练字,扑通跪了下来,“大姑娘,奴婢知道大姑娘不喜欢奴婢提梁王殿下,可昨日大姑娘让奴婢将梁王殿下的玉佩退了回去,梁王殿下今日就亲自来了,殿下他伤的那样重连命都快没了,为了姑娘还是来了咱们国公府!姑娘……奴婢求您了,殿下对您一片真心!您就见殿下一面吧!”

    春妍将头碰的直响,泪流满面当真是情真意切。白卿言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也不曾见春妍对她这般忠心过,她心底除了恼怒之外,更多的是悲凉。

    门外,正准备打帘进上房的春桃见银霜扛着一个婆子进来,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反应过来春妍又去见梁王的人被银霜给逮着了。

    银霜随手将那晕厥过去的婆子丢在地上,又笑眯眯伸着手找她讨糖吃:“又逮着一个!姐姐,糖……”

    春桃满心羞懑,想起那日她在大姑娘面前替这个骨头轻贱的春妍求情,顿时臊得慌。

    她面上不显,抬手戳了一下银霜的脑门儿:“你个憨货!在这里等着!”

    春桃打帘进门,看了眼伏跪在地上叩首的春妍,疾步走至白卿言身旁,抬手压低了声音耳语:“姑娘,银霜又打晕了一个看门婆子,抗进了院子里。”

    春妍不知春桃同大姑娘说了些什么,只眼巴巴望着白卿言,希望她能去见梁王:“大姑娘……”

    白卿言从头至尾未看哭声不休的春妍,写完最后最后一字,才搁下笔:“抓住了正好,就趁着今天……清理国公府门户。春桃,你遣春杏去母亲院里告诉母亲一声,让秦嬷嬷请了郝管家,再交代让各管事和所有不当值的下人、仆妇前院集合。”

    春桃福身称是匆匆出门,吩咐春杏。

    很快,春桃用铜盆端了盆水回来,一边帮白卿言拧帕子一边问:“大姑娘,奴婢让银霜扛了那婆子和春杏一起去世子夫人院里了,姑娘要过去吗?”

    她点了点头:“嗯,自是要去的。”

    听到这话,春妍便忙膝行几步,哭求道:“大姑娘,就当是奴婢求您了!清理门户什么时候都行,见梁王殿下要紧啊!”

    “春妍!你……”春桃被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春妍是跪在这里悔罪的,没成想竟然是求着大姑娘去见梁王。

    见白卿言毫不在意,只慢条斯理将腕上的沙袋拆了下来,凝视着刚写好的那副字活动手腕,春妍心急如焚,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度,挺直了腰板一脸愤恨指责白卿言道:“大姑娘!天寒地冻的,殿下还在国公府后门,要是有了什么闪失姑娘你担待得起吗?!”

    春妍“担待得起”四个字顿时让她火冒三丈,凌厉的目光如刀子似的直视春妍,身上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戾气逼人,霎时让春妍惊了一身冷汗,脊背发寒。

    “担待?!”她将春桃递过来的擦手帕子摔在书桌上,顿时热血直冲头顶。

    “春妍你是不是鬼附身了!还是魔障了!是姑娘拖着梁王大雪天在我们国公府后角门等的?我们姑娘需要担待什么?!姑娘未出阁的国公府千金,难道随便一个人往国公府后门一戳,姑娘就必须见了!这是哪家的道理?佟嬷嬷教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那可是梁王殿下!”春妍梗着脖子和春桃杠上了,一想到梁王伤重就噬心般难受。

    白卿言已然对春妍心寒到了极致,强压下心头怒火道:“当着国公府的奴婢,操着梁王府的心!春妍……委屈你了!今日国公府清理门户,你自去梁王那里求出路吧!”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春妍急忙叩首,“奴婢……奴婢是实在担心梁王殿下的身体!求大姑娘开恩啊!奴婢从小跟着姑娘,生生世世都是要跟着姑娘的!”

    她冷笑:“生生世世跟着我?!你敢跟我可不敢要……动辄安排主子的婚事,胁迫主子去见外男的奴婢,我担待不起!”

    “姑娘!姑娘!春妍知错了!”春妍这才害怕哭出了生声,惶惶不安求饶。

    “平时姑娘念着你年纪小待你宽厚,纵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姑娘之名和外男牵扯!如今竟敢胁迫姑娘去见梁王……你这是要害死姑娘啊春妍!”春桃气得哭出声来,恨得不能给春妍几巴掌打醒这个浑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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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她又美又飒介绍:
前世,镇国公府,一朝倾塌灰飞烟灭。
此生,嫡长女白卿言重生一世,绝不让白家再步前世后尘。
白家男儿已死,大都城再无白家立锥之地?
大魏国富商萧容衍道:百年将门镇国公府白家,从不出废物,女儿家也不例外。
后来……
白家大姑娘,是一代战神,成就不败神话。
白家二姑娘,是朝堂新贵忠勇侯府手段了得的当家主母。
白家三姑娘,是天下第二富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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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卿言感念萧容衍上辈子曾帮她数次,暗中送了几次消息。
雪夜,被堵城外。
萧容衍:白姑娘三番四次救萧某于水火,是否心悦萧某?
白卿言:萧公子误会。
萧容衍:萧某三番四次救白姑娘于水火,白姑娘可否心悦萧某?
白卿言:……嫡长女她又美又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长女她又美又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长女她又美又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