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异变陡生
看着手中的魔火之瞳,季单煌顿时愕然,仔细回想方才发生的事情,却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当时很生气,然后脑袋“嗡”的一声响,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打了马赛克一般,身体也如同被牵了木偶线一般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等一切恢复正常之后,零零七就像一滩烂泥般躺在自己面前,左手中却握着那另一颗魔火之瞳。
啊嘞?发生了什么事?
季单煌搔了搔后脑勺,虽然有些搞不清状况,却仍是小心地将魔火之瞳收了起来。
该杀的人杀了,该抢的东西抢了,管他怎么赢的呢,赢了就是赢了呗!
解决了敌人,抢到了东西,季单煌急忙回身查看唐雨竹的伤势,却发现任碧空已经抢先一步帮她将伤口处理好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感到有些难受。
为什么有一种讨好喜欢的人的机会全被自家师父抢去了的感觉。
“大煌,你没事吧。”
唐雨竹虚弱的声音传来,季单煌急忙抢到她的身边:“我没事,你怎么样?伤口是不是很疼?唉,都怪我不小心,让你担心了。”
唐雨竹摇了摇头:“没事,让我休息一会儿。”随即轻轻闭上眼睛休息。
刚才勉强用寒冰龙魂冰冻火球,消耗掉了仅存的一点儿力气,此刻实在是太累了,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季单煌点点头,不再说话,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唐雨竹憔悴苍白的面容,一阵阵的心疼。
如果自己再强一些,她就不用受这份苦了。
“喂,傻徒弟。”任碧空笑着向季单煌伸出手,“你打也打完了,是不是该把东西还回来了?”
季单煌闻言一愕,随即意识到任碧空所说的“东西”,是仍套在自己手上的这对奇异手套。
想到这对手套的奇异之处,季单煌便有些舍不得将之还回去,支支吾吾道:“呃……这个……师父,这手套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厉害?连魔火火焰都不怕!”一边说一边将手臂往怀里藏。
任碧空自然知道季单煌的那点儿小心思,也并不戳穿,耐心解释道:“这东西啊,是用神龙的指甲雕刻而成的,雕刻的时候采用了特殊工艺,看着坚硬,却丝毫不影响行动。这东西珍贵得很,借你用一下已经很不错了,赶紧还回来。”
季单煌嘿嘿一笑,却将手臂抱得更紧了。不知为何,在抱着这对手套的时候,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奇异的东西在轻轻悸动着,让他舍不得将之丢下。
见季单煌傻笑着往后退,很不愿意归还手套,任碧空面容一肃,冷声道:“你如果想要这样的手套,改天我拿别的样子的送你一副,但这一副却绝对不行。听为师的话,赶紧还回来,否则哪天你被打残了,为师可不管你。”
见任碧空说得如此严肃,季单煌再不舍得,也不能再强留了。看得出来,这副手套对任碧空来说很是重要,自己是绝没可能将之贪下的。
他不是白chi,还看得懂任碧空的脸色。既然任碧空已经答应改天送一副别的样子的同类手套给他,那他也没必要死抱着这副不放了。
虽然,他的灵魂告诉他,这副手套实在不舍得放手。
看着任碧空眉开眼笑地接过手套,小心地收进乾坤袋中,季单煌只觉得一阵肉疼。早知如此,他宁愿任碧空出手将零零七解决掉,不要拿出这副手套给他。
早知如此,要是“早知如此”有用的话,这世上也就没什么遗憾存在了。
季单煌忍不住问道:“师父,这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平日里,他看什么东西好,任碧空都会很大方地直接送给他。可是今天,任碧空却显得异常的抠门,不由得让他对这副手套产生了好奇。
该不会是心上人送的吧。
任碧空仰天打了个哈哈:“这个嘛……以后再跟你说,现在你知道了也没用。对了,你刚才施展出来的龙爪手挺不懒的嘛,回去多多练习啊!你放心,过后为师肯定会送你一副这样的手套的,没这手套你那龙爪手就算白练。”
季单煌撇撇嘴,正欲继续追问,猛然间一声怪异的凄厉惨叫从长廊尽头的石门内传来,将他和任碧空以及唐雨竹全都给吓了一跳。
我勒个去!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人齐齐转身看向石门的方向,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长廊尽头的石门猛地被一股巨力震得粉碎,随即便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飞了出来,正落在季单煌的脚边。季单煌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老人的头颅!那头颅的嘴角还带着一抹诡异的兴奋笑容,令人看着寒毛直竖。
哦凑!好吓人!
看着那头颅,季单煌猛地想起之前从石门后传来的怪异声音,当时那群杀手都管那声音的主人叫做“老怪物”。难道说,这就是那老怪物的头?
这老怪物,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如此轻易地就让人给宰了?还把脑袋扔出这么远来。石门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自己母亲和姐姐的鬼魂,以及唐雨竹双亲的鬼魂,很可能就被关在那石门之后,季单煌的脸“刷”的一下就变了色。老怪物被杀了,鬼魂们不会出事吧!
“唰”的一声抄起长剑,季单煌瞪大双眼紧紧盯着石门的方向。那里如今已被碎石粉末这演得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楚。待得烟尘消散了一些,季单煌隐约可以看到,石门之后,一个纤细的身影正静静立在那里,右手中还抓着一个无头的尸体。
“嘭、嘭、嘭、嘭……”
盯着门后的身影,季单煌不知为何,一颗心跳动得厉害。莫名其妙地,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以及那张美到极致的容颜。
为什么看着这个身影,会让他想到龙梦凌?
门后的人影轻轻松手,那具无头的身体颓然跌入尘埃,一个暴怒的声音骤然响起。
“把魔火之瞳交出来!”
079交战
看着烟尘后的窈窕身姿,季单煌微微有些出神,猛听一声暴怒的喝声炸入耳中,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这人要魔火之瞳?开玩笑!魔火之瞳是他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怎么可能就这样交出去!
许是之前的一番厮杀,激起了季单煌的战斗欲,也不管对手有多强大,摸起干将莫邪便冲了上去。
先砍了再说吧!
在那颗苍老的人头飞出来时,任碧空感受到那股奇异的气息,整个人便如遭雷击般呆住了,一双眼睛只顾着追随那道紧随而出的窈窕身影,哪还有心思去管季单煌?至于唐雨竹,全部的注意力也都被那突然出现的影子给吸引住了,彻底将季单煌给无视掉了。
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个隐在烟尘后的女子。至于正向女子攻去的季单煌,他们只当其是个打酱油的。
双剑一震,八荒伏魔剑阵呼啸而出,裹挟着龙战于野的金光,向着陌生女子追击而去。陌生女子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双臂忽地一振,数颗熊熊燃烧的火球便如流星一般,向着季单煌直轰而下。
那火球来得突然,速度又极快,季单煌即便有九龙诀和八荒伏魔剑阵作为防御,仍是没能将火球全部躲闪过去,几颗拇指大的火球“砰砰砰”地砸在了肩上腿上,顿时在肉体上点印出数点焦黑的坑洞。
火球沾身,季单煌几乎把魂儿都吓掉了,赶忙向后撤去,将九龙诀集中到伤处,以防伤势蔓延。待得这一轮攻击结束,季单煌心惊胆颤地去检查自己的伤势,在看到那火球只不过是在身上烧出了不少的坑洞之后,方才松了口气。
哦凑!吓死老子了!还以为是魔火呢!还好还好,这要是被魔火沾了身,他现在早成灰了。
被陌生女子流星般的火球一冲,漫天尘土尽皆被震散。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身穿黑皮劲装、脸上戴着只遮住上半张脸的银色面具的身影,清晰地映入了季单煌的眼中。
噗!这装扮,她该不会是来自唐门的吧。刚刚是个明教成男,这又来个唐门成女,他这是跟剑三有缘啊!
陌生女子向前走出两步,缓缓对着季单煌伸出手:“把魔火之瞳交出来!”
季单煌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既然这陌生女子如此想要得到魔火之瞳,那便说明魔火之瞳一定是极其难得的宝贝。虽然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有什么功效,不过既然到了自己的手里,他可不打算再交出去了。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季单煌了,绝不会再任人摆布!这才一个回合,就想让他投降?开玩笑呢吧!
就算他打不过这个陌生女子,他身后还有任碧空呢!他就不信连任碧空也打不过她。
所以这魔火之瞳嘛……嘿嘿,权当杀手组织给自己的精神赔偿了。任这女人多厉害,也都别想让他将魔火之瞳交出去。
见季单煌皱着眉头不说话,女子紧抿的嘴唇缓缓松开,唇角一点一点的上扬,最终勾勒出一个疯狂的弧度。左手微抬,一团火焰升腾而起,蜿蜒伸展,最终化成一条长蛇般的形状。女子纤手握着火蛇的一端,猛地发出一声冷笑,手臂一震,火蛇呼啸着向季单煌抽了过来。
这陌生女子,竟将火焰凝结成长鞭作为自己的武器进行攻击!
火蛇来得太快,季单煌只觉自己的视野一下子就被漫天火蛇的影子给填满了,想后退已然来不及,只得咬着牙指挥八荒伏魔剑阵在自己身前组成一面光剑之盾,希图阻挡住陌生女子的攻击。
“轰!”
火蛇长鞭与光剑之盾狠狠交击,顿时将季单煌震得手臂酸麻。还没待他稍微缓口气,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攻击接连而来,噼噼啪啪的声音如雨点砸窗一般响起,一轮猛攻之下,直接将季单煌给击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长廊的尽头。
被陌生女子的攻击砸进墙壁里,季单煌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摔散架了。好在双剑还未离手,让他还有反击的余地。
勉强抬起眼睛看向任碧空的方向,却见任碧空的视线仍落在陌生女子的身上,季单煌不由得苦笑。
说不让他出手,他还真就不出手了。唉,算了,这样也好,权当是测试自己的水平了。
吐出喉咙中涌出的鲜血,季单煌一推墙壁跳下地来,却是脚下一软险些没趴下去,胸腔中一阵翻江倒海,似乎内脏都已经被这一重击震得颠倒了过来。再看那陌生女子是,发现她已收起了火焰长鞭,再次对着自己伸出了手。
“把魔火之瞳交出来!”
第三次听到同样的话语,季单煌嘴角一抽,有些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只会说这一句话。
这女人,没毛病吧!
一时间,季单煌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倔脾气,咬着牙一声不吭,强撑着站起身来,双剑圈转间,两条金龙自剑尖激射而出,直袭陌生女子。
你不是要魔火之瞳吗?老子偏不给你!
陌生女子离得太原,而季单煌的龙战于野的速度还不够快,刚刚追击到陌生女子的面前,便被她一鞭子抽碎了。一声讥讽的低笑传来,季单煌抬头看时,便看到从那对面具窟窿之中,迸射出的带有丝丝不屑的光芒。
他的攻击,在陌生女子看来,的确是太弱了。
一丝挫败感袭上心头,季单煌郁闷地叹了口气,却被一点血沫呛住了,忍不住咳嗽连连。
“不交是吗?”
冰冷的话语传来,还没待季单煌反应过来,便觉身上一阵滚烫,紧接着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却是被陌生女子的火焰长鞭缠住,狠狠地甩在了她的面前。
痛痛痛痛……
季单煌被摔在地上,似乎已经能够听到骨头错位又迅速还原时发出的咔咔声,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任碧空。他和那陌生女子之间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任碧空总该要伸把手了吧。
然而,当季单煌转过头时,方才发现任碧空竟是一脸愕然地看着陌生女子,整个人就像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好像根本就没发现他已经快被摔散架了。
我勒个去!不是吧!
一股炙热席卷而来,季单煌也来不及转头去看,就地一滚滚开了几米的距离,连滚带爬地向任碧空身边逃窜。炙热的劲风不依不饶地追击而来,季单煌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急忙闪身相避。
这女人真的是要弄死他啊!
炙热的火浪擦着脸颊而过,季单煌目光一转,惊恐地发现一只纤细柔白的手,竟如铁钩一般擦着自己的脸颊滑了过去,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目光再转之时,一颗心几乎被吓掉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一躲,虽然避开了女人的攻击,可她那只如鹰般的手竟是直直地抓向了唐雨竹的面门。而他即便有心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着陌生女人向自己攻来,唐雨竹不躲不闪,脸上也未显现出丝毫的慌乱,只是平淡地注视着陌生女子的双眸,总觉得可以从那里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四目交接的瞬间,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引力将彼此牵连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应。
这种感觉……
在唐雨竹注视着陌生女子的同时,那陌生女子也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飞速逼近的手掌猛地一顿,就这样硬生生地停滞在了唐雨竹面前五厘米处。
缓缓收回手掌,陌生女子与唐雨竹静静凝视,任谁也没有动一下。而站在一旁一直关注着陌生女子的任碧空,也在这一刻猛地回过神来,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陌生女子和唐雨竹。
至于季单煌,也已经是看得有些发呆。在这一刻,陌生女子的身影和唐雨竹的身影似乎已经交织到了一处,隐隐有着合为一体的感觉。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惊愕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季单煌便已回过了神,身体上的疼痛提醒着他,这陌生女子是要杀了他夺走魔火之瞳的!眼看着她现在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不趁机打她个措手不及,更待何时啊!
而且,她刚才还差点儿伤了唐雨竹,那就更加不能放她离开了。
季单煌一咬牙,忍者身上碎裂般的疼痛,双手缓缓移动起来。体内真气渐渐凝聚,充斥在双掌之间,五条龙影慢慢凝聚成形。
偷袭的话,用这招应该没问题。
龙吟乍起,沧海龙吟已然成形,季单煌一声低喝,将五条龙影向着陌生女子推了出去。这么短的距离,想必就算是她也躲不开吧。
龙影炸裂,鲜血爆散,同时爆开的还有满天的鸡毛。季单煌微微一愕,定睛看时才发现,任碧空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巧妙地将他和陌生女子隔了开来,隐隐有着回护陌生女子的意味。
丢掉手里残存的鸡毛,任碧空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好,总算是赶上了,没有让她受伤。
080陆焚烟
“徒弟。”任碧空轻叹一声,“把魔火之瞳给她吧。”
“哈?”
季单煌闻言一怔。任碧空竟然说让他将魔火之瞳给这个陌生女子?任碧空到底有没有注意到他被这女人给打成什么样了啊!
见季单煌不动,任碧空自然知道他不情愿:“傻徒弟,别不舍得了,魔火之瞳对你也没用,你留着也只是摆设。你来这里,是为了救你的母亲和姐姐的鬼魂,不是为了抢两颗对你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的眼珠子的。刚才石门后的那群人,她也帮你解决了不少,就当是感谢她的帮忙吧。”
“帮……忙……”季单煌嘴角抽了抽,“她帮了忙,又把我打了一顿,我们算扯平了。”
任碧空顿觉无奈:“好吧,那你就当把那对魔火之瞳给为师了行不行?不算给,算换的行不行?除了之前借你的手套之外,你想要什么就跟为师说,为师去帮你弄来,换你手里的这对魔火之瞳,这样行吗?”笑吟吟的样子,明显是客气地商量的语气。
听任碧空如此说,季单煌又怎么还能不将东西交出来?他这一身本事都是任碧空教的,武器和法宝也是任碧空给的,在平时生活上任碧空也帮了他不少的忙。他难得开口向自己要东西,自己又怎好不舍得?
只是他实在是不明白,任碧空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那装有魔火之瞳的瓶子,季单煌小心地将之交给任碧空:“这个……算了,我什么都不问了。既然你想给她,那就给她好了。”抬眼看了看陌生女子,却发现她的唇边竟是噙着一抹让她感到十分熟悉的满意笑容。
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季单煌不由得看呆了,一瞬不瞬地盯着陌生女子,心底里忽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热乎乎的很是舒服。
将魔火之瞳交给陌生女子,任碧空笑了笑道:“魔火之瞳在这里,你检查一下,是不是你想要的东西?”
陌生女子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东西。”也不检查,直接揣进了口袋里,深深地看了任碧空和唐雨竹一眼,转身便走。
东西已经到手,她也该走了。
“等一下!”任碧空抢上两步,“我……你叫什么名字?”
陌生女子身形一僵,立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任碧空顿时一阵紧张,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时间,竟有些词穷了。
“无妨。”良久之后,陌生女子轻轻摇了摇头,“我叫陆焚烟,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陆……焚烟?”任碧空明显一怔,随即从口袋中摸出一卡片递了上去,“我姓任,名碧空,字龙翔。你……如果有一天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到这个地方来找我。我,还有其他的人,都会在这里等你。”
“哦?”陆焚烟淡淡一笑,转身接过卡片,随意地看了一眼就放进了口袋里,随即一双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任碧空,“我看你面善得很,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还有那边的妹妹,总感觉她和我很像。”说着,转头看向唐雨竹。
唐雨竹道:“我也有同感。”
在第一眼看到陆焚烟的身影时,唐雨竹便被那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所占据,只觉得那边的人影就像是另一个她自己一样。看着陆焚烟,就好像是看到了水中自己的倒影,摇摇晃晃的虽不真切,但她就是可以肯定,那就是她的影子。
难道说她们是亲生姐妹?这似乎不太可能。她曾经心血来潮问过父母,自己以前有没有过亲生的兄弟姐妹,却被告知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若自己真的有亲生姐妹,父母也断不会瞒着她。
那这种奇妙的熟悉感,究竟又是从何而来的?
陆焚烟淡淡一笑:“今日多谢诸位了。我脾气不好,方才情急之下出手重了些,还望那边的小兄弟多多包涵。我还有急事,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见陆焚烟转身欲走,任碧空急忙又将其叫住:“要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的话,我可以帮你。魔火之瞳比较危险,我对这东西还算了解,不如让我来帮你。”
陆焚烟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那你把这个拿着!”任碧空抢上一步,将一件东西塞进了陆焚烟的手中,“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就叫我,不管你在哪里都会有人来帮你。”
陆焚烟将手中的东西举到眼前仔细观看,而一旁的季单煌在看清任碧空塞给陆焚烟的东西之后,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那东西,竟然又是一枚龙鳞戒指!这戒指究竟有多少啊!如此批量生产见人就送,这东西真的有那么值钱吗?
若不是曾亲眼见识过龙鳞戒指的威力,季单煌真的就要怀疑,任碧空是不是拿了破东西来忽悠他。
看着陆焚烟将龙鳞戒指套在手指上,任碧空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暂时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便目送着陆焚烟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转角处,方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与任碧空一同目送陆焚烟远去的,还有唐雨竹。虽然相遇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可陆焚烟给她带来的奇异感觉,却已经深深镌刻在了灵魂深处。就像是一把钥匙一样,“啪嗒”一声打开了深藏在灵魂深处的古老大门,连通了两个奇异的世界。
看看任碧空,再看看唐雨竹,又想想刚刚离去的陆焚烟,季单煌忽然有种自己被抛弃了的感觉。刚才自己在旁边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任碧空、唐雨竹、陆焚烟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自己怎么看怎么像个入侵者,想要在别人的领地中占有一丝地位,结果还是被人家给挤出来了。
这种被排挤的感觉,倒并没有让季单煌觉得不舒服,相反还觉得很开心。自己只要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就会觉得心情愉悦,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081十步距离
与零零七的战斗虽然很不容易,却因为有了龙爪手和奇异手套的缘故,并没有让季单煌觉得自己一定会失败。可是等到和陆焚烟交战时,季单煌虽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倔脾气支撑着挺了下来,但事后回想起来,却有一种再过两招一定会死的感觉。
他和陆焚烟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他们根本就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与其说是双方交战,倒不如说是自己在单方面的受虐。想必方才动手时,她一直都有手下留情,否则的话他早就跟那个老怪物一样身首异处,脑袋被丢出几十米远去了。
从陆焚烟的出招,季单煌完全看不出她到底是修仙还是修法,也根本看不出她的底细,真不知道她这一身本事到底从何而来。
她身上的这种感觉,更接近于龙慕妍吧。
“你小子,刚才挺神勇啊!”任碧空一边给季单煌擦着药膏,一边笑嘻嘻地道,“真不知道你这是抽什么疯了,该打的人不认真打,不该打的人却上去拼命。力气多得没地方使了?”手上猛一用力,手指直戳进季单煌肩膀上被火球烧出的肉坑里。
“哎哟疼!”季单煌顿时疼得浑身一颤,呲牙咧嘴地叫了起来,“师父你轻点儿!”
“疼?你还知道疼啊!”任碧空说着,又用力在季单煌的伤口上一戳,只不过这一次所用的力气比之前小了不少,“我还以为你忽然得了无痛症呢!”
季单煌嘴角一抽。无痛症?那种奇葩的病症他还真想体验一下,省得被这一身伤折磨得跟鬼似的。
包扎过伤口,稍微休息了一下之后,季单煌便扶着墙以单腿蹦的姿态往长廊尽头那被炸得粉碎的石门行去。方才陆焚烟虽然手下留情,但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力量的掌控还不是很熟练,两次重摔仍是将他的左腿胫骨、五根肋骨、尾椎骨、左手腕骨给摔成了轻度骨折,一动就浑身到处都疼。
按理来说,季单煌伤成这个样子本应该赶紧回去卧chuang修养,可是自己的母亲和姐姐的鬼魂还没有救出来,他又怎么静得下心?
他可以感觉得到,母亲和姐姐就在这石门之后。
与季单煌比起来,唐雨竹的伤要轻得多。见季单煌艰难地向着石门移动,当即起身跟了上去。而任碧空则仍是坐在原地,无奈地摇了摇头。
石门之后已经没有敌人了,只剩下四个鬼魂仍被法阵拘束着,他倒也放心让两人过去。
“大煌。”在距离石门还有十步远的距离时,唐雨竹忽然停住,“我觉得,你最好是先做好心理准备。你母亲和姐姐的鬼魂……可能会不太好看。”
在经过地府专业的修补之前,鬼魂们的模样,大多是保持着鬼魂刚离体时肉身的模样。有些寿终正寝者死状会很安详,遭受病痛折磨而死的人鬼魂则会比较憔悴。至于像季单煌的母亲和姐姐这种被人虐待致死者,恐怕没人会知道她们的死状有多么的惨烈。
方才休息的时候,唐雨竹断断续续地听季单煌说了事情的经过。他一路杀到这里,本是想将母亲和姐姐活着救出来。可是现在很明显的,她们已经被杀了,鬼魂恐怕已经离体多时,还有那些残肢断臂也不知是被活生生砍下来的,还是死后被肢解的。以那群黑衣杀手的残忍,恐怕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所以,若不做好心理准备,本就已经受了不少伤和ci激的季单煌,怕是会坚持不住而崩溃吧。
季单煌身体猛地一僵,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一片惨白,如白纸一般连一丁点儿的血色都没有了。曾在地府中游历过一圈的他,如何猜不到母亲和姐姐的鬼魂模样?只是一直没敢去想这个问题罢了。
也许……也许在这石门的背后,母亲和姐姐残破的灵魂正如之前看到的那样,成堆地堆在墙角处,残肢血淋淋的断口处,裸露着森白的碎骨……
类似的模样,季单煌在地府中时也曾看到过不少,只因那些鬼魂与自己并不相识,除了觉得残忍和心塞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可是,如今要面对的是自己的母亲和姐姐,看到残破的她们,他是否还能保持理智?
季单煌垂着头不说话,忽然不敢去看那石门后的房间,更不敢再往前行进一步。他在害怕,在恐惧,不希望在脑海中所构思的残酷画面,真实地出现在眼前。
一堆躺在地上的残肢已经让季单煌感到无法接受了,若等下看到会动的母亲和姐姐的碎片堆在一处,他又怎能接受得了!
这一刻,季单煌是多么的希望,自己从未遇到过任碧空,从未学习过所谓的法术。那样的话,虽然自己可能上不了大学,可能仍是个狗熊似的丑八怪,可能仍是软弱得会被人欺负也不敢还手,可能仍旧被母亲嫌弃,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在Cosplay的舞台上大风光彩,可能永远没有接近唐雨竹的机会。但至少,他不会经历如此多的苦难,也不会让母亲和姐姐遭受如此多的苦楚,不至于害死他最后的两个亲人。
有得必有失。他得到了力量,得到了英俊的外貌,得到了踏入梦想世界的机会,得到了以前从未敢想的许许多多。可同时,他也失去了平淡的安定,失去了曾经得过且过的平凡日子,失去了亲人的生命。
母亲和姐姐,至今不知道他修仙的事情。以现在这种模样出现在她们面前,他还真有些手足无措。
近在咫尺的石门,此时看上去是那么的遥远。之前拼命的想要冲进去,可现在却反而有些不敢靠近了。他忽然不敢面对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不敢站在她们面前,说一声“我来晚了”。
姐姐或许还好说,可是母亲……一直认为是自己害死了父亲的母亲,在得知这次真的是自己害得她们惨死之后,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季单煌不敢去想,更不愿去想。血缘的纽带让他放不下她们,但以往母亲对自己的冷淡态度,又让他不敢走进那扇门,将她们救出来。
看着神色黯然的季单煌,唐雨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她知道,现在的他一定很难受,莫不如就让他自己静一静,等真的做好准备了再走进那间屋子。
他修炼时间尚短,本就没能看轻生死,若再看到母亲和姐姐鬼魂的惨状,又如何接受得了?
一片寂静之中,季单煌思绪千回百转,本就喜欢联想的他,此刻更是将事情想得要多严重便有多严重,整个人都陷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浑身忍不住地发抖。霎时间,自有记忆到现在这十几年的生活,如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之中闪过,就好像死去的不是他的母亲和姐姐,而是他自己。
若可以,他更希望死去的是自己。母亲那么努力地活着,姐姐那么拼命地学习使自己变得更优秀,唯有自己是那个整日游手好闲混日子的人。如若不是任碧空的出现,恐怕现在他就是那游离在社会最低曾的人群中的一员,即便是哪天死在街头,都不会有人想着去了解他是谁。
像他这样的人,活着的意义本就不大,也就无所谓生,无所谓死了。
“傻徒弟,别乱想。”
任碧空带着低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单煌微微一怔,转头看时,才发现任碧空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师父,我……”
任碧空抬手打断道:“只要存在,就要有其理由和意义。傻徒弟,在这个世上,一草一木的存在和消亡,都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没错,你之前的生活确实跟混日子等死没什么两样,但人生在世又有谁不是在等死?不同的只是从生到死这段等待的旅途中的经历。你存在,就是为了等到我的出现,带你走入不平凡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之中,有很多人需要你,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也许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干什么,但以后你就会越来越觉得自己存在的重要性了。人啊,只要活着就很了不起,没事不要妄自菲薄看轻了自己。”
一番话,将季单煌说得哑口无言,张着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大脑也是瞬间死机一般停止了运转。
看着季单煌傻乎乎的模样,任碧空忍不住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什么也别想了,既然一切已经发生了,那你只需要以一颗平常心去接受就好。当然,这一点对你来说做起来还挺艰难的,凡事总要习惯嘛,你说是不是。”
季单煌点了点头,彻底无言以对。或许,有些事情真的是被他想得太复杂了,所以才会如此难以接受。
任碧空笑了笑:“好了,赶紧进去吧,在这儿杵着又不能解决事情。”扬了扬下巴,指向破碎的石门。
082归来
深呼吸,再深呼吸,季单煌实在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平复自己的心绪。此刻的他,心中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说不出是一股什么滋味。看着那破碎石门后的房间,想要进去找母亲和姐姐,却又不敢进去。
轻轻叹了口气,唐雨竹道:“我先去看看我父母。”言罢转身独自一人向前行去。
季单煌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唐雨竹的背影,心中却想着或许可以让唐雨竹先去看看情况。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话岂不是显得自己太没男子汉气概了,略一犹豫便一瘸一拐地着跟了上去。
厄运来临的时候,或许坦然面对要比什么都更好一些吧。
离石门越近,季单煌便越是紧张,一颗心便如擂鼓一般,扑通扑通跳得非常厉害,耳膜中都被那快节奏的鼓点声充斥满了。待得跨进大门之时,季单煌甚至胆怯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眼前的场景。
好吧,其实他的胆子,从来就没大过。
耳听身边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倒吸冷气的声音,本就紧张的季单煌顿时一个激灵,没忍住抬头睁眼看去。当他看到角落里的那个法阵时,腿一软当即跌倒在地。
他看到阵法之中,母亲和姐姐破碎的身体倒在地上正无力地挣扎着,两只不知是属于谁的手里各握着一截断了的舌头。而那躺倒在地上的头颅的嘴中、眼中、耳中都充斥了大量的鲜血,竟是生前被人割掉了舌头、戳瞎了双眼,戳聋了双耳!
怎……怎么会这样!
季单煌嘴唇轻轻颤动着,只觉整个世界都快要崩塌了,半晌没说出话来。还是唐雨竹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强一些,转身问任碧空道:“她们的鬼魂……现在可以拼凑吗?”
拼凑鬼魂,那是地府人员的工作,据说程序相当繁琐。不过,唐雨竹觉得,这么点儿事情应该是难不倒任碧空的。
任碧空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季单煌的肩膀,径自走上前去,取出两个小玉瓶来,将阵法中的单雪琴和季单清的残肢分开装好。这两人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就算季单煌有话想和她们说,她们也是听不到的了。还是将她们先收起来,带回摩天大楼修补好了,再让他们相见吧。
转头看看季单煌,一脸惊惧地跌在地上,双目黯淡而无神。想必,刚才的场景真的是将他吓到了。
唐雨竹轻轻咬着嘴唇看了看季单煌,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索性便让他自己静一静。这次的打击对他来说确实不小,别人的安慰恐怕也是起不了多大的效果,只能靠他自己慢慢想通了。
从口袋中摸出两个玉瓶,唐雨竹走向与单雪琴、季单清所在地相反的角落里。那里,同样有着一个拘魂阵,一对中年夫妇的灵魂正昏倒在那里,想必是在阵中困了太久,鬼魂受到了一些损伤。
收好了鬼魂,任碧空和唐雨竹十分默契地继续保持沉默,由任碧空开启了通往摩天大楼的穿界门。将季单煌架起,任碧空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毕竟客厅之中全是吵吵闹闹的妖精,若她们发现季单煌回来了,必定会围上来七嘴八舌地乱问。而此刻的季单煌所需要的,却是安静。
他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来渐渐平复自己的心绪。
被任碧空安顿在沙发上,季单煌双目无神,就如同失了魂一般呆呆地坐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眼角噙着的那滴眼泪,却是说明他的思维还是正常的。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用一种什么表情什么心态,来面对这件事情。
他的承受能力,还是太差了。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亲眼看到的那一刻,视觉上和心灵上所受到的冲击力,也仍是太大了。
窝在沙发里,季单煌像猫一样将自己缩成一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大脑都在想些什么,就如同已经不受控制了一般。
他就那样以一个毫无安全感的姿态缩在沙发一角,双目空洞地注视着地板上的某一点,一动不动。
任碧空和唐雨竹,仍旧默契地一声不吭,一个静躺着养伤,一个拿着装有鬼魂的玉瓶子去了隔壁进行修复,给予季单煌足够的安静。
唐雨竹躺在*******,闭着眼睛,静静想着自己父母的事情。在营救开始之前,她便已经打定主意,将他们的鬼魂救回来后,便送往地府。既然人已经死了,勉强将他们留在世上,也只会让他们承受更多的痛苦。世上既然有着生死之别,那便尽量不要去打破这个界限,让生死保持着固有的平衡。
可是季单煌……
唐雨竹微微皱了下眉。不用猜也知道,等任碧空将季单煌的母亲和姐姐的鬼魂修复好之后,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求任碧空将母亲和姐姐复活的。
想要亲人活在世上,这也可以理解,可是以如今的状况,若真的将亲人复活,说不定会让他们遭受更多次的痛苦与折磨。一个杀手组织被击退了,但谁又能保证将来不会出现别的敌人?
这世上,从不缺乏卑鄙wu耻之辈,表面上或许并不会将你怎样,但他们却会暗中使手段,让你比死还要痛苦。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将已故亲人复活,不仅仅是给自己增加了一处弱点,也是将自己的亲人置于危险之中。
如今,他们都可以随意出入地府,既然如此莫不如干脆就让亲人搬去地府居住来得干脆。任碧空和十殿阎罗相熟识,只要打一声招呼,亲人们在地府中便多十个强有力的靠山。到时候,谁若是想要动他们一根汗毛,动手之前也需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拥有与十殿阎罗对抗的能力。
可是,又该如何让季单煌想明白这一点呢?
唐雨竹皱了皱眉,心里一阵烦躁。唉,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已经平安回来了,还是先好好养伤,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083奇异梦历(一)
唐雨竹一觉醒来时,天早已黑透了,腰间伤口微微有些发痒,想是正在快速愈合着。转眼望了望沙发的方向,在淡淡月光的照耀之下,隐隐可以看到季单煌仍保持着几小时前的姿势,盯着地板上的某一点发呆。
小心地坐起身来,唐雨竹想了想,掀开被子挪到季单煌身边坐下。而季单煌丝毫没有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依旧如木偶一般一动不动地缩成一团发呆。
看来,他受的打击的确很大啊!那样的场景,的确太过惨烈了,死后的鬼魂都分崩离析成了那个样子,不难想象他的母亲和姐姐是在经历了多么大的痛苦之后,方才得到一个解脱。
唐雨竹不由想到汉朝时期,吕后对戚夫人所做的事情——砍去手脚、灼烂耳朵、挖掉眼珠又灌了哑药再将其丢进厕所里,称其为人彘。而那些杀手的行径,简直比吕后更加狠毒,活生生将手臂和腿砍成了一节一节的。这不仅仅是将人当作畜生那么简单,根本就是连畜生都比不上了。
若是她的亲人被人如此对待,也会忍不住暴怒的吧。只不过,季单煌如今这个样子,不怒不悲,看不出一丁点儿的情绪波动,也不知他究竟怎么样了。
唐雨竹想了想,轻轻伸手拍了拍季单煌的肩膀。季单煌凝铸般的眼珠微微一动,暗淡的眸子里荡开一圈淡淡的涟漪,随即再次平静了下去。
略微犹豫了一下,唐雨竹忍不住开口:“你……不休息一下吗?”
季单煌没有反应,唐雨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就这么陪他呆坐着。良久之后,季单煌方才缓慢地转了一下头,颈骨间发出一声低低的脆响,失神地看着唐雨竹,微微动了下嘴唇,发出一个嘶哑干涩的音节:“我……”随即又沉寂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些什么,总觉得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想明白一般,脑袋里像是有很多思绪在飞速转动,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这个世界,似乎在瞬间变得陌生了许多许多,就连眼前眉目如画的佳人,也有些不认得了。
他的存在,似乎也变得不真实了起来。他有些不确定,自己现在的状态是不是还属于“活着”的范畴,身心都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给占据了。他不知道这种情绪该如何描述,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心脏如同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样,连跳动都显得无比的艰难。
很累,累到连呼吸都想停止。
看着如初生婴儿般脆弱的季单煌,唐雨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伸手将季单煌抱在了怀里。她很想安慰一下这个刚刚经历了巨大打击的大男孩,想给予他一丝温暖。
“你太累了,睡一会儿吧,睡醒之后就好了。”
纤柔的手掌轻轻覆上季单煌的双眼,轻盈空灵的声音在耳畔回荡,鼻端萦入一丝熟悉的冷香。困倦如潮水般袭上心头,季单煌只觉眼皮愈来愈重,终是支撑不住,轻轻合拢在了一起。
寂静,如天地未开。季单煌静静漂浮在一片混沌朦胧的黑暗之中,渐渐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侧耳细听,远处似有什么声音在呼唤着自己,陌生而又熟悉。季单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伸手拨动着黑暗,游泳一般向着声音来源处寻去。
离得近了,季单煌方才听清,那声音却是女子低低的哼唱,悠扬婉转的韵律,天籁般摄人魂魄,虽无词句,却唱出了万般思绪。就好像,这天地间所有简单的复杂的情感,都被人揉捏在了这曲调之中一般,跌宕起伏。
再近一些,隐约可见远处似有一点微弱的光亮,如星子一般微微闪烁着,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季单煌忍不住伸手遥遥点向那点光亮,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一样,那点光亮迅速膨胀起来,化作一片刺目的白,潮水般向着季单煌涌动而来。
被这白得过分的光芒一刺,季单煌的眼泪差一点儿掉出来,急忙闭目用手遮掩。待得双目渐渐适应了光芒之后,季单煌赫然发现,自己竟身处于一片奇妙的世界当中,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打了马赛克一般,只有大片的色块,模模糊糊地映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形状来。季单煌皱着眉头想仔细分辨那都是些什么东西,怎奈猜得头都痛了,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隐隐约约的话语声传入耳中,如天边孤客的呢喃,成片地传入耳中,却是无论如何都听不清楚。季单煌只能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身边似乎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虽然看不清听不清,但心中情感的波动却是异常清晰的。季单煌仔细体会着心中那些莫名出现的感觉,就像是在飞速地经历着一个人的出生到成长再到死亡一般,情绪大起大落,时而悲伤时而欢笑,时而迷茫时而坚定,时而痛苦时而欣慰。
渐渐的,那原本和钱塘江浪潮一般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猛然间如大海啸一般,掀起了几十米高的巨浪,雷鸣闪电飞速而过,十分的震撼人心。季单煌不由得被吓了一跳,整颗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改变,给震得加速跳动了起来。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这海啸一般的波动在持续了不长的一段时间后,猛然间戛然而止,四周光华退散,重归混沌的黑暗,就像人的一生忽然就这么结束了一样。而最后遗留下的情感,不是不舍,不是遗憾,而是解脱,和一种在天命注定下的无可奈何。
季单煌觉得,如果自己此刻体会到的重重感情波动真的是某个人曾经的经历,那么他这一生一定是非常的不平凡的。而从这并不算长的奇妙体验来看,这个人定是属于英年早逝。
小小地感叹了一下世事无常后,季单煌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突然体会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情感波动?而这从生到死的情绪,又到底是属于谁的?
季单煌百思不得其解,却听那悠扬的哼唱再度出现,不远处再度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季单煌略一犹豫,终是忍不住好奇,伸手点开了那一点光亮。
刺目的白光再次将季单煌笼罩,许是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季单煌很快便适应了光亮。再看周围,竟和之前朦胧模糊的景象有所不同,出现在眼前的是高清的影像。
他看到,几个护士正围在一起,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忙碌着什么。那几个护士的动作微微有些奇怪,快得超乎寻常,倒像是一部被人按下了快进键的电影。
季单煌皱了皱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些东西。画面飞速变换着,转眼间便换作了一个躺满婴儿的房间里,看上去好像是医院的婴儿房。画面再转,他看到一个躺在病*******的年轻女子,头发散乱地披下来,容颜憔悴,满面泪痕,左臂上还戴着一块黑色的布。
那是……孝布!
季单煌微微一愕,随即明白过来这女子的亲人刚刚过世。只不过不知为何,季单煌总觉得这女子看上去十分的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开门走进病房,拿着手帕替女子擦眼泪,通红的眼睛显然也不知哭了多少次,胳膊上同样也戴着一块孝布。季单煌本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画面却忽然又转回了婴儿房。
画面在婴儿房中停顿了一段时间后,方才产生了变化,这一次却是转移到了一辆小轿车里,看样子应该是出租车,车内除了之前病房中看到过的女子和小女孩儿之外,还多了一个男人。季单煌仔细看了看男人的脸,仍是觉得非常的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
很快,画面转回到房间里,正面便是摆在一起的两张黑白照片。这两张黑白照片,左面一张上是一个男人,右面一张上是一个女人,样貌都在五十岁上下。遗照前的牌位上,分别写着两个熟悉的名字。
先考:单定国。
先妣:李克英。
季单煌先是一愕,随即大惊失色。单定国、李克英,这不是他外公和外婆的名字吗?
那之前看到的男人、女人和小女孩儿,难道是……
季单煌浑身颤抖着,仔细去看那容颜憔悴的男人、在遗照前放声痛哭的女人、跟着女人一起大哭的小女孩儿。而这一次,季单煌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他们看起来非常眼熟了。
这三个人,分明就是他的父亲季远东、母亲单雪琴,以及姐姐季单清!而他之所以没有在一开始便认出他们,完全是因为父亲去世太多年、母亲老得速度太快,而姐姐的样貌和小时候差得实在太远。
再想到之前的医院,季单煌脸色骤变。
难道这一次所经历的,是他自己的一生?
084奇异梦历(二)
画面飞速转动着,熟悉的场景一一闪现,季单煌的心情也随之大起大落着。在这诡异的梦境里,他重新回顾了自己的一生,想记住的、不想记住的,全都异常清晰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一天上学,送自己去学校的父亲车祸去世,母亲开始疏远自己。
小学二年级,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同学家中起火,一家五口没有一人生还。
小学三年级,对自己很好的班主任晚归途中,被歹徒刺了十余刀身亡。
小学四年级,同院的经常给自己买零食的叔叔公司破产,跳楼身亡。
……
往事一幕幕浮现,季单煌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这短短二十年的生活中,竟发生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原来,自己从出生开始,便在不停地看着身边人死去。而这些死去的人,全都是和自己关系很好的朋友、亲人。
季单煌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个扫把星,凡是跟自己关系好的人竟然全都接二连三地死去。而如今,终于轮到了自己最后的两个亲人。
画面继续飞速转动着,季单煌也早已是泪流满面。二十年的生活中,他的世界里闯入了许许多多的人,却都在没多久之后便离他而去。在死亡来临的时候,他只是悲伤难过,除此之外再没有想过太多的事情。而如今,曾经的往事忽然在眼前快进播放,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身边竟有这么多人都已经死去了。
而这些死去的人,竟全都是横死的!
季单煌震惊于自己的发现,呆呆地看着画面继续飞速跳跃,看着周围的人逐渐地远离自己,看着那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冷漠地与自己擦肩而过。最后,只剩下自己孤独一人。
画面一阵晃动,最终以飞驰而来的货车结尾。这一幕季单煌记得很清楚,那是2012年的冬天,自己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超载超速的大货车,撞出了几十米远。
奇迹般的,他竟没有死,竟然在那场重大车祸中存活了下来。而画面,也就此定格在鲜血飞溅的一瞬间,似乎是在说明,自己在那一刻便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之后的自己,就像是欲火重生了一般,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开始了另外的人生。
似乎,一切的变化都是从那场车祸开始的。那场车祸之后的一年时间里,他的记忆变得有些混乱,很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了,许多行为习惯和偏好也发生了轻微的改变。直到一年之后,这种混乱的记忆方才开始逐渐稳定了下来,但一些细微之处的习惯,却已经彻底改变了。
有的时候,季单煌会觉得,那场车祸之后,自己似乎是遗忘了许多非常重要的东西。可是在经历了方才那番往事回放后,他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忘记,但那种遗忘了重要东西的感觉却依然存在。
季单煌皱眉思索着,周围的光线一点点黯淡下来,最终化作一片朦胧而又模糊的黑暗。瞬间的失重之后,朦胧而又模糊的黑暗逐渐清晰了起来,黑暗之中似乎透进了一层朦胧的光。季单煌微微皱了皱眉,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脸颊紧挨着一片柔软,季单煌眨了眨眼,有着片刻的失神。目光微微转动,看清自己身处在任碧空的房间里,而自己的脸颊则靠在……唐雨竹的胸部上!
季单煌微微一愕,随即大惊失色,脸色顿时涨红了起来,倒吸了一口气急忙坐起身来,却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本就受了伤的他手脚气血不畅有些发麻,一不小心就从沙发上滚了下去。
“咚!”
脑袋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将睡梦中的唐雨竹惊醒。一睁眼看到季单煌摔倒在地,唐雨竹急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
唐雨竹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仔细看时却发现,季单煌的额头已经青了一片。
这一摔,还蛮严重的。
季单煌涨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我、我没事,你、你、你怎么睡在沙、沙发上?”目光躲闪着,余光却又忍不住在唐雨竹高耸的胸脯上晃来晃去。
呃……真的很软啊!
担心了一晚上的唐雨竹,此刻听到季单煌终于开口说话,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看来,之前季单煌的确是太累了,睡了一觉之后就变得正常多了。
为了不让季单煌再陷于负面情绪里,唐雨竹并没有提及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只是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睡不着起来坐坐,结果坐着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好像还做梦了。”
“做梦啊……”季单煌眉头微微一皱,“刚才,我也做梦了,而且……怎么说呢?感觉特别的奇怪。梦里面,我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别人一生的情感波动,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都是一些什么感觉。明明连别人经历过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别人的情绪波动,你说这事儿是不是特别的诡异?”
“啊?有吗?”唐雨竹眨了眨眼,“我不觉得很诡异啊!最近几年啊,我也经常在睡梦中感受到一些很奇妙的东西,有的时候早上醒来会发现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心里特别的难受,而有的时候醒来却又会觉得看什么都碍眼,恨不得将身边的东西全都毁了。唔……这感觉就像在梦里被别人的情绪附身了一样,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对对对!就是这样!”季单煌猛点头,“可是在这之后,我又梦到了我自己的一生,从我出生到几年前出车祸的所有事情,全都像电影一样在梦里播放了一遍。然后我忽然发现,我从小到大的这二十年里,身边竟然有那么多人都死了,现在就连我老妈和老姐……”声音一顿,脸色骤变,脑海中顿时涌现出了母亲和姐姐的死状,转身推门跑了出去。
老妈、老姐,她们的鬼魂,她们的鬼魂……
085她怎么在这里!
刚开门往外冲,季单煌迎头便撞上了一个人,下巴磕在那人的脑门上,差点儿没将牙给撞掉,用手一摸,满嘴都是血。
季单煌急着去看母亲和姐姐的状况,心急之下心情本就不好,被人一撞顿时火大,爬起来指着那人就待破口大骂。一句骂声还未出口,忽然看清眼前之人形貌,那一串脏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因为他发现,那个正捂着额头一脸郁闷瞪着自己的人,赫然便是自己的师父任碧空!
任碧空皱眉道:“傻徒弟,回过神了?脑子一清醒就来撞你师父?像话吗?”
看季单煌这副模样,想必已经稍微缓过来一些了。只是那双眼睛仍是没有从前明亮,不过这也难怪,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又有几个人能如没事人一样?
季单煌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急道:“我老妈老姐呢?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她们的鬼魂我已经修复好了,正在隔壁休息呢。不过……”任碧空目光一黯,“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看她们比较好。”
“啊?”季单煌一愣,“为什么?她们怎么了?”
难道说被关了几天,母亲和姐姐的鬼魂受到了巨大的损伤,连任碧空都无法百分之百地修复了?
鬼魂留下缺陷,会怎么样?
季单煌越想越觉心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头冲进了隔壁的房间里。不管怎样,他现在一定要见到母亲和姐姐。
淡淡的馨香冲入鼻端,季单煌一边叫着“老妈”“老姐”,一边绕过屏风闯进内室。猛然间,一股极强的劲风迎面拍来,将毫无防备的季单煌给拍倒在地,身上几处尚未愈合的伤口顿时迸开,鲜血直流。
趴在地上呕了几口淤血,季单煌脑袋有些发晕,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正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姿款款走近。待得再近一些,季单煌这才看清,那将自己一掌拍在地上的人,竟然是龙慕妍!
咦?她怎么会在这里?
龙慕妍危险地眯起双眼,冷声道:“谁准你踏入我的房间!”
季单煌微微有些发懵,随即惊觉这房间里的布置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任碧空的房间隔壁是尉迟宪章的房间,可眼前的景象却完全不对劲,看起来更像是古代女子的闺房!
仔细想了想方才的情形,季单煌心里猛地一惊。尉迟宪章的房间,好像是在……对面的吧……
刚才他心急之下,竟没有注意到,自己推错了房门!而他更加没有想到,龙慕妍竟然会住在这里!
哦凑!怎么会这样!这……这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个女人,在几天前可是差点儿扭断了他的脖子的!任碧空竟然让她住在这里!
季单煌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在对上龙慕妍那双冰冷的寒瞳之后,浑身都忍不住微微地颤栗着。
这个女人,太恐怖了!
紧跟而来的任碧空站在门口,看着一脸惊慌倒在地上的季单煌,无奈地扶额叹息。这傻孩子,急得连左右都不分了。
而任碧空身后,唐雨竹正一脸好奇地探出头来。从昨天回来,她便一直觉得这间房间里似乎有着什么人一直在呼唤着她。托季单煌的福,她总算可以站在门口向这房间里看一看了。
唐雨竹最先看到的,自然便是倒在地上完全忘了爬起来的季单煌。顺着季单煌那对惊恐的目光向旁边看去,便看到了那一袭淡青色的长裙。唐雨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一直呼唤着自己的气息,正是从这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是谁?怎么会住在这里?
唐雨竹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任碧空,而任碧空只是对她笑了笑,并没有做任何解释。
感受到身后有人,龙慕妍转过头来,在看到任碧空的那一刻,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淡淡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任碧空道:“他走错了门,没惊扰到你吧?”快步走上前去,一脸担忧之色。
龙慕妍冷冷瞪了季单煌一眼:“暂时没有。”
任碧空点点头:“那就好。”一把将季单煌从地上拽了起来,“这孩子想去找他母亲和姐姐,我带他去隔壁,你好好休息。”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屋内角落处,那里隐约可见一片蓝色的衣摆。
还好,这傻孩子没有看到大哥,否则又要上窜下跳了。不过说起来,大哥最近来得似乎也太勤快了一些,就算放心不下,难道龙岛的事情就不用处理了吗?
自己几天不在,他该不会是直接搬过来了吧!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和老八还是赶紧给他倒地方的比较好。
“等等!”
就在任碧空关门的一瞬间,龙慕妍突然转过身来,快步走到门口,一双眼睛直望向仍站在门口没有动的唐雨竹。一时间,四目相交,似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两者紧紧相连。
龙慕妍禁皱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问任碧空道:“这是……”说话的时候,目光并没有从唐雨竹的脸上移开半点。
从她身上传出来的气息,好熟悉……
唐雨竹也同样看着龙慕妍,心中也有着相同的感觉,从眼前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她感觉无比的熟悉和亲切。这种感觉,比面对陆焚烟的时候更要强烈上许多。
任碧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笑着为她们做了介绍。龙慕妍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进屋,关门。
而唐雨竹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却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
至于季单煌,早已经看得傻了。龙慕妍、唐雨竹、陆焚烟三人的影子在脑海中彼此交错,渐渐的竟是分不出彼此。
这三个人,还真是像啊!难道说世上的美女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可是要说完全一样,好像还存在着极大的差距,一点点对比又会觉得一点儿都不像。这……这到底是怎么样个矛盾心理啊!太诡异了吧!
****
回手关上门,龙慕妍静静闭上眼睛,感受到门口那熟悉的气息转入对面的房间,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你知道她是谁吧。”
不是疑问语气,而是一种淡淡的肯定。她可以肯定,他什么都知道。
极轻的脚步声缓慢靠近,蓝色的影子绕过屏风,出现在龙慕妍的面前。龙慕妍睁开眼晴,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张凌,唇边的笑意愈加夺目。
张凌只是笑着看着龙慕妍,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龙慕妍这个愈是生气,笑容便愈是美丽的习惯,和她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便喜欢看她笑。只不过,他所喜欢的笑,并不是以她生气为前提的笑。
龙慕妍道:“我曾问过你许多问题,可是你一次都未回答过我。这一次,是不是不管我问你什么,你也一样不会回答我?”
张凌点了点头:“是。有些事情,我……不知该如何对你说。你只要相信,我不会害你便好。”
“你不会害我……”龙慕妍绕过张凌,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初升的太阳,微微眯起双眼,“是,你不会害我,这一点我相信。虽然不知道你和我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可在这世界上,我只肯毫无理由地相信你一个。”
张凌含笑不语。
顿了顿,龙慕妍微微皱起眉头:“我不知道我从何而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叫龙慕妍。但是我却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便知道,你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所以我希望,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要骗我。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但就是不要骗我。我不希望我全心全意相信着的人,对我说半句谎言。”
张凌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你说半句谎言,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我会好好守着你护着你的。”
“守着我护着我吗?”龙慕妍唇边的笑容,微显苦涩,“我虽不了解这个世界,但我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看不出来。我知道,你真正想要守护的人,并不叫龙慕妍。”
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但龙慕妍却看得真切,自己在张凌眸中的倒影一直都仅仅只是个影子罢了。不,更确切的说法是,她仅仅是一个整体中的大部分而已。而那个整体该是如何模样,她只隐约可以感觉到一点,具体情况便不得而知了。
“是不是叫龙慕妍又能如何?”张凌笑着走近,“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守在你的身边。”说到后来,带笑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恍惚间似乎已将龙慕妍看做了另外一个人。
天上地下,人间仙境,不管你到哪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是否还记得我,我都会找到你、守着你、护着你。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也不要再体会第二次。
086不同的生存法则
甩了甩头,季单煌将龙慕妍的事情抛到脑后。现在重要的,不是为什么龙慕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他的母亲和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抬手正欲推门,任碧空忽地上前挡在他的面前,正色道:“傻徒弟,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看了。她们已经死了,你就别去打扰她们了。”
季单煌道:“我知道她们已经死了,可是师父你不是有办法让她们复活吗?虽然她们的肉身已经被毁得不像样子了,但是我相信,师父你一定有办法把她们救回来的。”
对于任碧空,他有着十足的信心。或许别人无法打破生与死的界限,但任碧空一定可以!
只要有鬼魂在,她们就一定还可以活过来!
任碧空皱眉道:“傻徒弟,虽然有些话说出来会让你很受打击,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帮你将她们复活了。”
“啊?”季单煌微微一愕,“为什么?”
任碧空说的是“不会帮”,而不是“不能帮”。也就是说,他明明有这个能力,却不愿再伸出援手了。
任碧空叹道:“傻徒弟,你太执着于生死之间的界限了,所以很多事情你都想不明白,也根本都没有想过。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唐雨竹明知道我可以使死者复活,而她的父母的肉体和鬼魂都很完整不需修复,为什么她却一直没有提及要我帮忙将她父母复活。你别说你没注意到,也别说她不那么爱她的父母之类的废话。”
季单煌垂头不语。的确,这一点他早就注意到了,也有些奇怪唐雨竹为什么不急着将她的父母复活。明明只需要一个阵法和几枚丹药,可她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开这个口?
不好意思?这怎么可能!事关父母的生死,她怎么可能还会不好意思开口?
那是因为一直没机会?也不可能。若真的着急让父母复活,她在救出父母鬼魂之时就该提出来了,可她为什么一直都没开口?
季单煌看了看唐雨竹,猜测道:“是因为……那个拘魂阵对鬼魂的损伤太大,短时间内无法使他们复活吗?”
或许,只有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了。
任碧空摇了摇头:“拘魂阵对鬼魂的损伤确实不小,也的确会影响复活。但是,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除了这个原因,季单煌还真的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这是,唐雨竹开口道:“大煌,如今你早就通过了逍遥境界,已经可以随意出入人间地府,为什么还这么执着于要你的亲人一定居住在人间?难道你就不觉得,让她们住在地府才是最好的决定吗?”
“哈?最好的决定?”季单煌一愣,不由得怀疑唐雨竹的思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雨竹,你是不是傻了?住到地府,那可就是死了啊!你能忍心看着你父母死掉吗?”
“以前的我不忍心,但是现在我很忍心。”唐雨竹一脸认真地凝视着季单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才能确定他们不会再受一次同样的苦。在你修仙的那一刻起,你和你的亲人就已经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了,你所在的世界要比他们所在的世界危险得多。你或许有能力对付来自修仙界的敌人,可他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你觉得,在一群修仙修法的人面前,他们可能会有半点抵抗力吗?”
季单煌顿时愕然,呆呆地看着唐雨竹,根本说不出话来。这些,他的的确确没有考虑过。
唐雨竹继续道:“在修仙界,很容易便会与人结仇,而你的那些仇家或许打不过你,但他们却会选择将仇恨发泄在你毫无抵抗力的亲人身上。季单煌,你要弄清楚,你所在的世界已经不是从前的平凡世界了,你必须抛弃掉原有的世界观,接受修仙界的规则。否则的话,你就相当于是在用五子棋的游戏规则来与人下围棋,一定会败得一塌糊涂!”
“你……”季单煌目瞪口呆地听着唐雨竹的话,许久之后方才动了动嘴唇,“……到底想说些什么?”
唐雨竹的反应,好像很激动啊!
“我想说你幼稚。”唐雨竹毫不客气地道,“你母亲和姐姐之前遭受的苦难你也都看到了,如果你不想让她们再受一次那样的苦,那就不要将她们复活,让她们好好去酆都城定居,有空了就下去看看她们。地府有十殿阎罗镇守,基本上没人敢在那里造次,让她们就这样死了才是对她们最好的保护。这么说,你明白了没有?”
“我……”
季单煌皱着眉头,努力思索着唐雨竹的话。一直以来,他之所以会惧怕死亡,会惧怕杀人,全都是因为他的思维还停留在普通世界的法则之上,从没有去试着接受修仙界的法则。
修仙,看似美好的词语下,隐藏着的却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不接受这一游戏规则,迟早会出局。
在这一刻,季单煌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事情。至于到底都明白了些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如醍醐灌顶一般,季单煌就像忽然间开窍了似的,意识到母亲和姐姐的死,未必就一定是一件坏事。
在修仙的世界里,生与死的界限本就比较模糊,其性质简直就和搬个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搬到有着强大的十殿阎罗看护的地府,好像确实要比在缺乏庇护的人间生活要好得多。至少,不会再发生被劫持虐杀的事情了。
“我好像明白了……”季单煌喃喃低语,“这些事情,我以前真的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一直希望所有人都活着才是好的。”
任碧空笑道:“傻徒弟,为师该说你什么好呢!唉,真觉得之前白带你下地府转一圈了。”
在救活张扬时,任碧空带季单煌去地府的目的,本就是希望他能明白,在修仙的世界里,生与死差别不大。可是直到今天,这个呆子才想明白。
果然,师父的教导,就是没有心上人有力度啊!
087作茧自缚
季单煌皱着眉头深默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这些……我都明白了,我也都理解了。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进去看看我老妈和老姐?”
将她们救出之后,他还没好好和她们说过话。既然她们马上就要被送去地府生活了,那他也没必要将所有事情都瞒着了。
毕竟,她们是他的亲人,亲人之间又有什么话不能说呢?若在以前,她们可能不会相信所谓的修仙,可她们现在已经死了,已经变成鬼魂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她们说明一切,她们应该可以理解的吧。
任碧空叹了口气:“傻徒弟,说真的,我觉得以你的心理素质,还是不要去见她们比较好。虽说她们的鬼魂我都已经拼凑好了,可是……有些伤痛,并没有那么容易消除掉的。”
季单煌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听任碧空的话,似乎这次的变故,使得母亲和姐姐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季单煌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更应该去看看她们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死还要让人难受的?她们死都死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能接受。”轻轻推开任碧空拦在面前的胳膊,伸手去开房间的门。
任碧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经历过的事情实在是太少太少。对于他这样真正经历过永别的人来说,死,当真算不了什么。
然而,当手掌真的触及到门把的一瞬间,季单煌却又胆怯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门把看,忽然没有勇气去推开这扇门。
自己,真的是什么都能接受了吗?
深深呼吸,季单煌小心地转动门把手,轻轻的轻轻的将门推了开来。门内,母亲单雪琴的鬼魂和姐姐季单清的鬼魂,正依偎在沙发上,满面疲惫。
听到开门声,单雪琴抬起头来,当她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人竟是季单煌时,神色微微一动,眼眸中顿时盈出泪花来,不由自主地伸手唤道:“儿子!”
一声呼唤刚刚出口,单雪琴的目光又迅速黯淡了下去。她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死了,就算儿子站在面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她的儿子,再也看不到她了。
“老妈,老姐,我……来晚了。”
哽咽的声音轻轻传来,单雪琴微微一惊,再抬头时竟看到自己的儿子,正微张着双臂,眼含热泪地向她走来,不由得一怔。
她的儿子,还能看见她?这怎么可能!她的儿子不可能会看得到鬼魂啊!
不敢置信地,单雪琴试探着叫了声“儿子”,竟真的听到了季单煌的回应。霎时间,单雪琴惊喜交加,起身想要将儿子抱在怀中,却没想到自己竟径直从儿子的身体中穿了过去,一直蕴含在眸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滑落了下来。
儿子能看到她又怎么样?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欠他一个拥抱,如今总算是没什么顾虑了,却已经再也接触不到他了。
“老妈,我来晚了。”
单雪琴低低啜泣着,被一双温暖的手臂轻轻环住,抬头看时,才发现是自己儿子的拥抱。直到此刻,她才发觉,儿子竟已经长这么高了,足足比她高出一头有余。而自己,却一直没有参与到他的成长当中。
想必这些年里,他过得其实并不好吧。
看到自己母亲低声哭泣,季单煌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被母亲拥抱过了,而如今这个拥抱终于到来,母亲却已经死了。
看到房间内母子相拥而泣的一幕,唐雨竹微微皱了皱眉,转身走进隔壁房间休息。不知为何,她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极力想要逃离那煽情的场面。
至于任碧空,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关上了房门。更严重的事情,季单煌此刻还没有注意到,等他注意到的时候,恐怕又是一次ci激。
母子俩抱头痛哭了一阵,单雪琴擦了擦眼泪,问道:“儿子,我和你姐姐都已经死了,你怎么还能看见我们?而且还能摸到我们?”
刚才她想要拥抱季单煌的时候,手臂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可是,季单煌却能够轻而易举地抱住她,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儿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单煌道:“老妈,这事说来话长,等下再好好跟你说。”说着,将目光转向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季单清。
从他进门开始,季单清就一直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想必,她还在生他的气吧。
走到季单清身边,季单煌如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老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季单清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季单煌等了片刻,不见季单清有所反应,心里很是难受。或许,她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被他害的,所以她才不愿和自己说话吧。
鼻子一酸,眼泪汹涌而出。从小到大,姐姐对自己一直都很好,这一次想必是真的伤透了心,打定主意不再理会自己了吧。
正想着应该怎样道歉才能取得姐姐的原谅,却听身后母亲单雪琴悲痛的声音传了过来:“儿子,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你姐她……她听不见。”
“听不见?”季单煌皱了皱眉,“怎么可能听不见?”
任碧空说过,母亲和姐姐的鬼魂都已经修复好了。母亲都能够听到自己的说话声,姐姐怎么会听不到?
单雪琴哽咽道:“我也不知道你姐姐是怎么了,和她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就像个木偶,不碰她也不动。”
没有反应?
季单煌一愕,迅速转到季单清的面前,却见季单清的眼睛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死灰色,没有眼白,如同一个灰扑扑的石珠。季单煌伸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她便借着这股力道向后倒去。季单煌再把她往前拽了拽,她便向前倒来。
真的……真的没有一点儿反应!
季单煌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莫名地恐慌了起来。他让母亲先等自己一会儿,便匆匆出门去找任碧空。
他要知道,姐姐季单清到底怎么了!
拉开门,正看到任碧空坐在门口,正无聊地抠着指甲。见季单煌一脸焦急地走出来,问道:“都看见了?”
季单煌点点头:“这就是你不让我见她们的原因?”
姐姐季单清的鬼魂虽然已经拼凑完整,可是她如今的这副模样却着实让人揪心。别人或许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任碧空他一定知道!
任碧空道:“我早跟你说不让你去看,你偏要去,揪心了吧!为师跟你说的话都是为你好,可你偏偏就是不听。”
季单煌道:“师父,我只想知道我老姐她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说她的鬼魂已经拼凑好了吗?为什么还是这样?她到底怎么了?”
季单清的那副样子,看着倒像是个植物人一般。可是,鬼魂中的植物人,跟人间的植物人又怎么能一样?人间的植物人是魂魄离体,由于某些原因身体却仍旧维持着生命体征。可是鬼魂本来就是魂了,又还能缺了什么?
“你姐姐啊——”任碧空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是作茧自缚。你知道蚕吗?就像那样,用自己吐出的丝把自己给隔离起来。不同的是,蚕左茧是为了成蝶,你姐姐却是画地为牢,把自己和外界彻底隔绝了。”
“自己把自己给困住了?”季单煌有些发懵,“这怎么可能?”
任碧空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没什么不可能的。不知道是不是受你影响,你姐姐的灵魂力量很强大,平日里她并不懂得如何使用,看上去便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可是前几天的遭遇,让她受了很大的ci激,让她不愿再与这个世界接触。于是,她的灵魂力量被启动了,她就真的把自己给隔离起来了。”
季单煌嘴角一抽。这……这也太神奇了吧。
“师父,那怎么样才能把她叫回来?”
任碧空摇了摇头:“没有方法,就连我都不行。她用灵魂力量把自己困起来,就等于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根本就无法到达那里。除非等她自己想通了回来,否则根本叫不醒。”
季单煌心里一沉。根本叫不醒,那岂不是永远都要保持这种状态?
“那……这样对她有什么影响?”
“影响?那可多了。”任碧空耸了耸肩,“她现在,就这么一个影子还留在这个世界,意识、力量等等全都跑去了别的世界了,就等于是你修仙前所认为的‘死’。她把自己困起来,连转世都不行,生下来那就是个植物人。”
季单煌道:“那现在只能就这样看着她了?”
任碧空点点头:“只能这样。”
“呵呵。”
季单煌干笑两声,实在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姐姐的灵魂确实拼凑好了,可是却只能一直这样呆傻着,实在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真是造化弄人啊。
088天煞孤星
失魂落魄地回了屋里,季单煌一点儿精神都打不起来。姐姐的状况,要他怎么和母亲说啊!
见季单煌回来,单雪琴急忙迎上来询问是怎么回事。看着母亲一脸担忧的样子,季单煌觉得,既然她已经死了,还是不要让她有那么多牵挂了吧。
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季单煌道:“没事,就是受了些惊吓,变得有些惶惶忽忽,时间长了慢慢就好了,不影响什么,不用担心。”
“哦。”单雪琴信以为真,稍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对了儿子,你到底是怎么看见我们的?该不会是有什么半仙之类的拿那些什么破灵符在你这儿骗了钱吧!”
对于那些在街头摆摊算命的半仙们,单雪琴一直都没什么好感,只认为那都是骗钱的。真正的高人只会给命格奇特的人算命,人家算命全是凭爱好,哪里在乎这点儿小钱!
不过,从儿子能看见自己这一点来看,卖给他灵符的人还真有些本事。只要价格不离谱,也不算是骗子。
季单煌摇了摇头:“不是,我没有买灵符。老妈,这事儿真的是说来话长,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当下,将自己如何遇到任碧空、如何拜师修仙等等事情,一点点讲给母亲听。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黑衣杀手和自己结仇的事。
母亲和姐姐变成这样,确实是自己造成的。她们都已经死了,这些事也用不着隐瞒,若要怨恨便由她怨恨好了,自己本来就该骂。
单雪琴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表现出惊讶的神色。当她听闻那群害死自己和女儿的黑衣人是为了报复自己的儿子时,并未如季单煌预料的那样表现得十分愤怒,脸上反而展现出一片释然。
“果然是这样啊!”单雪琴摇头笑了笑,“当初我还觉得奇怪,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不觉得怎么样了。从你爸死的那天起,我就已经知道我和你姐姐早晚会被你给害死。跟命运抗争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输了。”
季单煌登时愕然:“老妈,什么叫你早就知道我会害死你和老姐?谁跟你说了什么?”
单雪琴不答反问道:“儿子,你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季单煌不知道母亲问这话什么意思,只老老实实答道:“都记得,从出生到现在的事,全记得。”
与其说是记得,倒不如说是刚刚在梦里回顾了一遍。
单雪琴叹道:“既然你都记得,那你是不是也好奇过,为什么你小时候跟你好的人全都意外横死了?”
季单煌点了点头。以前他没想过那么多,但自从在梦境中回顾了一下以往的片段后,他便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
单雪琴停顿了片刻,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良久之后方才缓缓道:“在我怀你三个月的时候,有一天上街遇到了一个老人,他跟我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打掉,绝对不能生出来,否则会有灭门之灾。那时候,我只当遇到了疯子,也没理他,却没想到他的话会真的应验。
“你应该知道,你出生那天,是你外公外婆的忌日。那天,他们本来是要赶来医院看着你出生的,结果刚到医院门口,就被车给撞死了,死的时间正好是你出生的时间。当时我只觉得难过,并没有想太多,等到你爸也因车祸而死之后,我再次遇上了那个老人,才发觉事情有些古怪。
“遇上那个老人,是在你爸头七那天,我出去买纸钱的时候。我当时并没有认出那个老人,是他主动上前跟我搭话的,一开口就问我是不是在孩子出生的时刻,家里有亲人横死。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就问他你怎么知道,他说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提醒过我绝对不能要这个孩子,我才想起来他是谁。
“之前我从来没信过那个老人的话,可那天他却将家里发生的许多事情都说得非常的准,还说不久以后我和你姐姐也会被你给害死。我听说会危及到你的姐姐,就赶忙问他该怎么办,他就告诉我想要保命,就必须要远离你不能对你好。我为了你的姐姐,所以……”
季单煌淡淡问道:“所以从那个时候,你就还是疏远我?”
单雪琴点了点头。
季单煌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单雪琴继续道:“后来,我发现跟你要好的同学,也都一个个的死了。那时候我觉得很害怕,怕会死更多的人,所以就……就给你吃了药。”
“哦。”季单煌点了点头,“这么说我不是因为生病吃药变丑的啊!不过没关系,你也是为我好。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的都死了,我也会很难过。”
若在以前,季单煌听到这些话,可能会生气、怨恨,可现在听了,心里只是一片平静。母亲都已经被自己给害死了,以前的事情也都过去了,没必要再去计较那么多。
单雪琴摇了摇头,只是叹气。就算季单煌不计较那么多,自己也是很过意不去的。这么多年,为了保命,自己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还给他吃了那么多对身体有害的药。自己实在不是个好母亲。
“老妈。”季单煌皱了皱眉头,“你遇到那个老人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他怎么就知道我会害死那么多人?我修仙也有半年了,怎么就没听说过,能把没出生的人的命格算得这么准的方法?那个老人,没说过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吗?”
隔着肚皮能把人看得这么透彻,那个老人也真是个顶尖的高手。
单雪琴目光一黯,又是一声长叹:“当时他说了很多,都是些很奇怪的词,我也没记住什么。不过,倒是有那么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
季单煌急忙问道:“什么话?”隐约间,他觉得这句话一定是最为关键的。
单雪琴想了想,道:“他说你六亲缘薄,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煞孤星。”
089真孤煞
“天……煞……孤……星?”
季单煌先是一愣,随即乐了:“老妈,你确定那老头的话能信?你儿子我现在好歹也是个修仙的,紫微斗数怎么也看过一些,我怎么没发现我的命格是天煞孤星?他该不会是骗你的吧。”
所谓的天煞孤星命,指的是一个人注定一生孤独的命运。天煞孤星虽为大凶之相,但凶星并不对本人有影响,而是对其周围的人呈极恶之势。具有该命运的人总是会给周围的亲戚朋友等带来一系列的恶运,一般情况其家人会大多遭遇不幸直至死亡。在命理学角度说,天煞孤星和杀破狼合称为两大绝命。两种命象都穷凶极恶,严重的能把身边的人都克死,所以天煞孤星也叫扫把星。扫把星就是一出生的时候,就给周围的人带来了灾祸,而且搞得鸡犬不宁,家无宁日,与他在一起,都会不得善终。
虽然他只是个半吊子,但好歹也拜了个厉害师父,总不至于连天煞孤星这种奇葩命格都看不出来吧。他出生的时刻刚好是外公外婆去世的时刻不假,从小到大与他亲近的人大多意外横死也不假。可是,他所算出来的自己的命格只是没什么特别的建禄格命局,留念测算虽然比较糟糕,但跟天煞孤星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啊!怎么还能有人在他没出生的时候就断定他是个天煞孤星?
这简直就是扯犊子嘛!
单雪琴摇摇头:“那些算命的事,我也不懂,只记得那个老人就是这么说的。后来我也查过天煞孤星的意思,想想跟你也确实有些相符合的地方。”
季单煌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这骗子骗人还真是骗到祖宗家了,这扯得也太离谱了。不过最让季单煌郁闷的是,就因为一个老骗子的几句话,自家老妈竟然就疏离自己十几年!想想就觉得委屈。
因骗子说自己儿子是天煞孤星,为了保命就疏离儿子十多年,还为了不让更多的人被自己儿子给“克死”,就给儿子吃些稀奇古怪的药养成个丑胖子。也就是他心大,换成别人早疯了!
又随便聊了几句,季单煌见母亲似乎有些累了,便嘱咐她好好休息,起身走了。
母亲的鬼魂刚刚修复,还很弱,需要好好休养几天。而他一身大大小小的伤也不轻,就算有灵丹妙药吃着,也要养一养才恢复得快。
本来季单煌是打算回自己房间休息的,可一开门便听到楼下妖精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实在烦得厉害,索性便转去了任碧空的房间。他是个伤员需要静养,可不想被那群妖精围观。
房间里,只有任碧空一个人无聊地听着广播喝着茶,唐雨竹早就回自己房间了。见季单煌进来,任碧空抬头仔细观察他的气色,良久之后方才点点头:“嗯,不错,有抵抗力了,没再被吓傻。”
之前季单煌那副不言不语的痴呆状态,让他没少担心,真怕他一个想不开干出些什么让人崩溃的事情。不过看现在这情景,估计是他短时间内受的打击太多了些,都已经被打击得麻木了,此时看起来倒比以前还要正常了不少。
季单煌叹道:“其实我已经快要被吓死了!”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抢过任碧空手里的茶杯,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
唔……挺甜的,喝完嗓子里一股奶油味,这真的是茶?
看着季单煌“咕噜咕噜”像喝水一样将茶倒进嘴里,任碧空不由觉得有些肉疼,苦笑道:“喂喂,傻徒弟,这可是从灵霄山万象阁最顶层茶园采来的铁观音,像你这样‘咕嘟咕嘟’喝下去,真的好吗?”
“嗝!”
季单煌打了个嗝,疑惑地看向任碧空:“啊?有什么不对的吗?”
任碧空张了张嘴,最终无奈地摇头,摆摆手道:“没事了没事了。”
如果这傻孩子知道,灵霄山万象阁最顶层的茶园,每年所产的铁观音只有十罐,每罐都会拍出天价,比九转惠仙露的价格还要高上许多,他该作何感想?是不是会将刚喝下去的茶吐出来,仔细观察一遍,然后再一点儿一点儿地舔回肚子里?
那场景,简直太美!
季单煌看了看茶杯中剩下的茶叶,本就对茶叶没什么研究的他,自然看不出其中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只当是任碧空嫌弃自己,不愿和自己共用一个茶杯,手一甩把茶叶倒进垃圾桶,倒了一杯白开水来喝。
刚才那茶太甜腻了,嗓子里浓浓的都是奶油味,得赶紧喝杯白开水压一压。
任碧空看着季单煌动作潇洒地将茶叶倒进垃圾桶,眼角抽搐了两下,暗骂道:这个败家子!
要知道,这茶杯中残余的茶叶可是都能拿出去拍卖的啊!这傻孩子,就这么给倒了!
唉,看来以后要经常教这孩子辨别好东西和坏东西,免得以后他稀里糊涂地将好东西都扔了,把破烂当宝贝。
几杯白开水下肚,喉咙的甜腻方才消散了一些,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来,至此季单煌才感到一些惊奇。不过,小小的一杯茶并不能够对他产生多大吸引力,他更关心另外一些事情。
“师父。”季单煌放下茶杯,微微皱起眉头,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之前,做梦了。”
“哦?”任碧空眉毛一挑,“什么梦?”
之前的ci激,该不会将这傻孩子灵魂中残存的一些东西给激活了吧!
季单煌皱眉道:“这个……我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挺奇怪的。”当下将梦境中感受到的奇异心绪变化,还有从小到大所有事情的回放,都和任碧空讲了一遍。
任碧空静静听着,神色平静,但握着茶杯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灵魂深处,还残留着那些刻骨铭心的感觉吗?
季单煌讲完,看着任碧空等他说话,然而等了半天,任碧空都只保持着盯着茶杯的动作,什么都没说。
“咳咳!”季单煌有些等不及了,轻咳了两声问道,“师父,那些奇怪的感觉我倒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我小时候经历的那些事。我老妈刚才告诉我,我出生前有个老头跟她说我是天煞孤星,让她千万别把我生下来。后来我出生以后,身边很多关系好的人都出意外死了,这件事确实很不对劲。可是吧,我之前也给自己算过命,结果说我是建禄格命局。我就很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建禄格命局,以他的出生时辰来看,并不是怎么好,但也只是对自己不太好,怎么可能会克死身边的亲友?若说自己真是天煞孤星的话,可生日时辰又不对,这个真是奇了怪了。
“你母亲都告诉你了?”任碧空淡淡一笑,“傻徒弟啊,我这么跟你说吧,天煞孤星这东西,其实并不是像凤毛麟角那样,几百几千年都出不了一个。这种命格的人不少,但都不会像传说中那样灵验,没灵到笑一笑都能把人给克死的地步。”
“哦,是这样啊。”
季单煌长长舒了口气。他就觉得这事儿很扯,一定是那老头骗人。
“但是!”任碧空面容忽然一肃,“有一种天煞孤星,和他们不一样。”
“诶嘿?”季单煌刚刚松弛下来的精神,一下子就又紧绷了起来,“怎么不一样?”
天煞孤星,难道还有两种?
任碧空不答反问:“你知道两大绝命都是什么吗?”
季单煌点头:“知道。”
杀破狼和天煞孤星,被称为两大绝命。这在算命圈子里属于基本常识,他当然知道。
任碧空道:“七杀、破军、贪狼、天煞孤星,在一般人的认知里,只是几种比较特殊的命格而已,出现的几率不高,却也不算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但是,有另外一种情况却与一般认知不同,那就是星命入凡。”
“星命入凡?”季单煌微微一愕,“那是什么东西?”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任碧空解释道:“星命入凡,就是说这几种命格并不是由生日时辰定的,而是几经轮转魂魄之中自带上了这种命格。像这样的天煞孤星命格,并不受生日时辰影响,在娘胎里便已经注定了。而这种特殊的天煞孤星命格,被称之为‘真孤煞’,拥有这种命格的人比一般的天煞孤星要凶狠得多,若这种命格被彻底激发,那可真就是碰花花死碰草草枯。
“不过呢,这种真孤煞只会伴随着星命入凡的七杀、破军、贪狼一起降世,基本上千年一现,平时是不会出现的。但由于真孤煞是娘胎注定,道行高深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而古时候的人又非常迷信,这种真孤煞基本就从来没出现过。直到到了近代,破除封建迷信,再加上计划生育政策,没人会相信真孤煞的说法,也没人舍得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被流掉。于是,这种非常难得的奇葩命格,终于有机会出生了。”
一番话说完,任碧空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季单煌。
090空灵之境
季单煌被任碧空盯得浑身不舒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你……你看我做什么?”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勒个去,不是吧!
任碧空笑道:“你说我看你做什么?当初收你做徒弟的时候,我就说过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真孤煞,千万年都没碰上一个,不收来当徒弟多浪费!”
季单煌嘴角狠狠一抽。他果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真孤煞?
哦凑!别这样!他还想谈个小恋爱结个婚生个孩子什么的,要自己真是那个什么该死的碰花花死碰草草枯的真孤煞,那还谈个毛的恋爱,还结个毛的婚,还生个毛的孩子!
他不想孤独终老啊!
季单煌嘴角抽搐着,半晌之后方才憋出一句话来:“那你知道我是真孤煞还收我当徒弟,不怕被我克死啊!”
朋友、亲人,跟他关系好的人基本都死得差不多了,没死的估计也是麻烦不断。就他这种奇葩命格体质,竟然还有人明知危险还故意和他亲近,脑袋被门夹了让驴踢了吗?
任碧空“嘁”了一声:“真孤煞怎么了,克得死别人克不死我,那种东西对我来说就跟玩具似的。更何况,东海龙岛的九龙诀本就具有克制异常体质命格发挥负面作用的能力,要不然你以为那群妖精跟你相处了半年,还有能活着的吗?”
季单煌顿觉无语。搞了半天,自己身上这点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早就被任碧空想好对策控制住了啊!
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季单煌在得知自己是命中注定的真孤煞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好像是比别人多吃了一块肉一样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的神经已经变得比从前坚韧了不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遇到P大点儿事都会惊得大呼小叫。
这,也算是一种成长吧。只不过这种成长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不小。
季单煌随口问道:“师父,真孤煞这东西,除了克死人之外,就没点儿好的用处吗?”
“有啊!”任碧空哈哈一笑,“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呃……”
季单煌无奈。既然不能说,那干脆跟他说没有好处不就得了!这么吊着他有意思吗?
“对了,师父,还有个问题。”季单煌忽又想起一事,“你说东海龙岛的九龙诀,可以克制真孤煞的煞气。那这么说……我老妈和老姐不是被我给克死的了?”
“不好意思啊傻徒弟,你母亲和你姐姐,还真就是被你给克死的。”任碧空捏了捏眉心,“修习东海龙岛的九龙诀,确实可以克制真孤煞的煞气,但是你母亲和姐姐却是例外。首先,她们跟你有血缘关系,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真孤煞的煞气就已经侵入了她们的体内,只不过一直没发作而已。第二,你母亲为了避免被你克死,这么多年来对你都很冷淡,但她和你姐姐多活出的这些年里,却是在日日夜夜吸取着你体内真孤煞的煞气。这种煞气越积越多,一旦爆发那必定是惨死的结局。所以……”见季单煌面色有异,急忙话锋一转,“咳咳,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天道有常因果轮回,这样的果也是上辈子的因所造成的,你只不过是个媒介而已,别太放在心上。”
季单煌皱着眉头不说话,脸色不怎么好看。这种事情,不是说不放在心上就能不放在心上的。
季单煌皱着眉头不说话,任碧空也就保持了沉默。有些事情啊,他确实可以瞒着季单煌,但瞒着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很多事情啊,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一时的欺骗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然而将来这个谎言一旦戳破,给他造成的伤害或许更大。既然迟早都要受一次打击,倒不如直接跟他说明,让他慢慢自己消化这份痛苦,这样还更容易接受一些。
那种揪心的难受仅仅持续了几分钟,季单煌的内心便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喜不悲不骄不怒,总是有着许许多多新奇想法的大脑也停止了思考,脑中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知不觉间,季单煌稀里糊涂地进入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境界之中,只觉得自己似乎正漂浮在宇宙中最纯净的地方,周围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干净得如同初生婴儿的眼睛,明亮而透彻。
季单煌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也不想去知道,就那样静静坐着闭上眼睛,如老僧入定了一般。而任碧空就在他身边看着他,眼睛一瞬也不瞬,似乎是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
咦?这倒是很奇妙啊!心思纯净,心无杂质,真正的空灵之境。
被这么多突变一ci激,本该是有许多烦事挂在心头躁乱不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的缘故,季单煌不但没有烦躁混乱,反而意外地进入到了空灵之境。要知道,这样的境界可是连绝大多数的仙人都无法达到的啊!
进入到空灵之境当中,那就相当于是在自动吸纳福泽灵地中的灵气。等他从空灵之境中出来时,天知道会到达一个什么级别!
这小家伙,不简单呐!那么差的资质,被硬生生改造成现在这样,竟还能进入到空灵之境当中,真不愧是真孤煞命格,有承载奇迹的力量。
就在任碧空不住在心中惊叹之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却是好不容易忙完手头事务的尉迟宪章回来了。本来他是准备和任碧空商量一下那些不太好解决的事情的,却没想到一进屋就看到老僧入定般的季单煌,面容平和地阖眸坐在沙发上,一股股奇异的力量正顺着他全身毛细孔直向气海丹田中钻去。
尉迟宪章顿时一愕,呆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再看看任碧空,连眼皮都没敢动一下,一直在紧紧盯着季单煌。
尉迟宪章不禁大喜。他回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091五行聚顶,法相初生
笑眯眯地看向任碧空,尉迟宪章用意识与之交流:“五哥,你是怎么让他进入到这个境界的?用了什么方法?”
任碧空仍是瞬也不瞬地看着季单煌:“我什么都没做,是这孩子最近受打击太多了,一下子懵住了,然后稀里糊涂地就变成这样了。唉,这孩子啊,资质差得不得了,偏偏摊上了真孤煞的命格,运气竟然还好得出奇。从古到今,哪听说过有华衣期的修仙者能进入到空灵之境的!”
进入空灵之境,修为必定会大幅度提升。不过,能提升到什么境界,那可就不一定了。这要看进入空灵之境的人能够保持多久的平静,也要看其身体能够吸纳到多少的灵气。
还在修炼真气的阶段,就先吸纳了灵气,恐怕等这孩子升入真人期的时候,会直接连跳几阶吧。
尉迟宪章忍不住咋舌:“这小鬼头,运气这么好,看来今后的寻找真的就要全靠他了。”
“说到寻找的事情,”任碧空微微笑了一下,“有件喜事我还没来得及跟大哥说呢。”
“喜事?”尉迟宪章先是一怔,“难道是……又找到了?”
任碧空的笑容更盛:“嗯,又找到了。不过她貌似还有急事,我就没带她回来,只把联系方式留给了她。等她忙忘了之后,应该就会过来了,毕竟这里……”目光微微移了一下,看向门外的方向。
自回来之后,他便一直忙着季单煌的事情,还没有和张凌提及遇到陆焚烟这件事。
尉迟宪章顿时大喜,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太好了,太好了!哎呀,这孩子还真是块磁铁啊!你说我们找了两年多,只零星找到了一些血点残留,这孩子一上来就把她们都给引出来了。真不愧是……哈哈哈哈!”
如想将她寻回,还真是离不了季单煌这个臭小子啊!
任碧空和尉迟宪章这两个话痨,只要遇上了必定会聊个不停,此时也不例外。两人虽然都是眼睛死死盯着季单煌看,但意识间的交流却非常的丰富,天南海北地乱侃一气,脸上表情丰富多彩,直如哑剧一般。
任碧空和尉迟宪章聊得欢脱,季单煌则一直都保持着垂首敛眉的入定状态,沉浸在那奇妙的空灵境界当中。
在空灵境界当中,季单煌就如同是深深地沉睡一般,心中平静得仿若还未出世的孩子一般,沉睡在母亲的**里,享受着最舒适的温暖。心脏搏动之时,丰富的养分便随之传遍全身,散布于经脉之中,温润着他的身体。
意识、思维、情绪等等全都进入到了深度的休养当中,季单煌就如等待破茧成蝶的蛹,安静沉睡着等待蜕变。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单煌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多久没有享受过这等舒适的休憩了?如此舒适的地方,当真要多停留一下呢!
念头一动,沉静的空灵世界顿时如潮水一般退散而去,各种感官知觉霎时间全部苏醒,周围的一切无比清晰地映入了感官世界当中,之前那种说不出来的舒适感也随之退散,原本疲惫的身体经过这短暂的休息,倒是好了不少。季单煌睫毛微微一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一睁开眼,季单煌首先看到的是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的尉迟宪章,然后便是同样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的任碧空。季单煌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呃……不好意思,我好像睡着了,最近太累了。八师叔,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空灵之境为何的季单煌,还以为自己刚才是睡着了呢!
低头看看表,只过了半个小时,任碧空只感到十分的遗憾。季单煌好不容易进入到了空灵之境,却只维持了半个小时,实在是浪费了这个好机会。
半个小时,能吸取多少灵气?估计他吸收的这点儿灵气,根本就不足以让他有资格历天劫。
唉,算了,在空灵之境里呆一分钟,那就是捡了一分钟的便宜。在灵丹妙药的催助下,季单煌的修炼速度本就算是开挂了,以他这种硬被改变的体质,吸收太多灵气反倒不好。
半个小时,也足够了。
尉迟宪章笑道:“我才回来没多久。师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季单煌道:“估计是最近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嗯,睡这一觉感觉恢复了不少体力,不那么累了,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说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原来,睡觉是一件这么恢复体力的事情!想必他以前睡觉姿势都不对,睡一夜都觉得疲惫。而这一次,应该是真的真的累得不行了,只睡半个小时就这么管用。
一旁的任碧空看到季单煌的想法,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唉,这个傻孩子啊!
任碧空道:“傻徒弟,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感觉难受?”
“难受?”季单煌微微一愕,苦笑着摊了摊手,“师父,我现在浑身都是伤,哪有不难受的地……哎?不对呀!我好像……好像没事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惊异地发现身上的上竟然都已经好了!
哇塞!这么快!这次任碧空给自己用的是什么药!怎么这么灵!
惊喜中的季单煌,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之所以好得这么快,并不是药物的功劳,而是在空灵之境中吸纳的那些灵气,帮助他修复了伤口。
见季单煌惊喜地跳来跳去,任碧空和尉迟宪章相视而笑,很默契地对空灵之境之事只字未提。空灵之境,世间知晓其妙用的人并不多,而且大多都只能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一小会儿。季单煌如果知道空灵之境的事,说不定会就此将之挂在心上,想方设法要再进入一次,而那样反而会让他再没有进入的机会。
有的时候,越想要努力得到的东西,反而会离自己越来越远。这就像是用指尖去够一个遥远的球,在指尖碰触到球的一瞬间,却也是将之推得离自己越来越远。
季单煌高兴了一会儿,那些纷乱复杂的事情便渐渐又涌上了心头,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地收敛起来,脸庞之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悲伤与愁苦。想到母亲、想到姐姐、想到之前的种种经历,季单煌只觉得,自己离正常人的平淡幸福生活,是越来越遥远了。
“傻徒弟!”
“啊?”
听到任碧空震耳欲聋的呼唤声,季单煌猛地回过神来,忽然发觉自家师父和八师叔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这两个人,怎么笑得这么像老狐狸!
任碧空嘿嘿笑着道:“傻徒弟,你是不是应该练练功了?”
进入到空灵境界中,身体只管吸纳灵气,不管将之融合,所以并不是从空灵境界中出来以后,修为便会自动大幅增长,而是需要通过练功来将那些附着在经脉之中的灵气归纳,方才能收为己用。如果不抓紧时间将之归纳的话,好不容易吸纳来的灵气会逐渐散掉,那么这次的奇异经历,也便等于是白费了。
“啊?练功啊!”季单煌嘴角微微一抽,“师父,我这伤才刚好,偷两天懒不行吗?”
这段时间,真是把他给累坏了。虽说方才睡了一觉,体力恢复了不少,可也没精力充沛到想要努力修炼的地步啊!
任碧空闻言,笑容猛地一敛:“废话少说,让你练你就练,赶紧的!”不由分说将季单煌按在蒲团上,和尉迟宪章一起看着他练功。
季单煌无奈之下,只得苦笑了笑,乖乖闭上眼睛调动体内真气,按照九龙诀的修炼路线开始运转。
“咦?”
真气刚刚运转了一周,季单煌不由一惊。自己的经脉之中,怎么有这么多纯净的气息?
原本季单煌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急忙又将真气运转一周,那些纯净气息仍附在自己的经脉之上,有一部分已经随着九龙诀的运转,化作了自身的力量。
季单煌又惊又喜,虽不知道那些纯净气息来自何处,但既然对自己的修炼有益,那他也就不客气了,九龙诀一圈圈地运转着,一点点吸纳着经脉之中残存的纯净气息,壮大自己的修为。
随着季单煌九龙诀仙法运转,他的周身也在产生着一些奇妙的变化,原本的五条护体龙影之中,逐渐多出了一抹淡淡的影子,而且在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在季单煌的头顶之上,五种色彩缠绕的气团,在缓慢的旋转之中,逐渐分出了层次,到后来竟是凝聚成了有五片不同颜色花瓣的花骨朵。
第六条龙影的形成,以及头顶五行花瓣的凝聚,正是聚顶期的体现!而此时的季单煌,已然进入到了聚顶初期阶段!
至此,季单煌并没有停下来,体内仍有不少的灵气还未被吸纳。站在一旁的任碧空和尉迟宪章,亲眼看着那第六条龙影愈见清晰、季单煌头顶五行之花逐渐绽放,等到他退出修炼状态时,那第六条龙影已然成熟,头顶的无形之花也彻底绽放。
五行聚顶,法相初生。季单煌已经进入了聚顶后期!
092我非凡人
任碧空和尉迟宪章对望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小小的遗憾。
唉,这傻孩子要是在空灵之境里再呆上那么两分钟,现在应该都可以历天劫了!而有他们二人在旁护着,就算季单煌的实力还不够强,也可以轻松通过妙身初期的一道天劫。
刚刚退出修炼状态的季单煌,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浑身舒畅:“呼——原来修炼也可以养精神啊!这感觉,真好。”只觉得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却是还未发现自己升级这件事。
任碧空和尉迟宪章也没说什么,只让季单煌回自己房间好好休息休息。而此时的季单煌只觉得浑身舒坦,精力充沛,反倒不怎么想休息了。
虽然不觉得累,季单煌仍是回了自己的房间。此刻,除了那些小妖精们之外,唐雨竹、母亲、姐姐他们应该也都是在休息的吧。
那就自己找点儿事情做,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季单煌坐到桌子前,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脑。经历了这么多事,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情绪,如果不找点儿什么事情做,他会琢磨出精神病的。
登陆上常去的动漫网站,季单煌随意地在网页上搜寻起来。以往每每心情差的时候,他都会上这个网站来找些没看过的动漫看一看。也就只有将自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虚拟的动漫世界之中,他才会暂时忘记自己的烦恼与痛苦。
随便点开了一部评价不低的《东京食尸鬼》,季单煌戴上耳机缩进被窝里看了起来,脑海中却仍是回荡着母亲和姐姐死后的惨状。那一幕,似乎已经刻在了脑海之中的一块浮木上,随着波浪的起伏忽上忽下,却始终无法沉入海底。
如果当初自己再心狠一些,母亲和姐姐是不是就不用遭受这样的折磨?这一切,只能怪自己太过软弱。
电脑屏幕光影变换,季单煌渐渐开始幻想如果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敌人斩杀的话,后面的事情又将变得如何。
如果当初,自己真的可以下狠手将杀手四十一斩杀而不是畏畏缩缩有所保留的话,母亲和姐姐现在应该在帝都忙着加班呢吧!在一天忙碌的工作结束后,她们或许会买上一只平时舍不得买的烤鸭,配上一瓶饮料,坐在桌前一边吃一边聊天,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将鸭骨头上可以吃的肉和脆骨啃得干干净净。
毕竟,现在还是在春节期间。每一年从小年到正月十五的这几天里,平日里省吃俭用什么都舍不得买的母亲,每天都会特别大方地买上一些馋了一年的美味回来享用。以前在家过年时,季单煌还能蹭着吃上两口,可自从母亲随姐姐一起去了帝都,他便再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了。
顶多,便是精打细算之后,小心地捏着几张颜色各异的毛爷爷,到饭店精挑细选一两份比较贵的肉菜打包回家,小心地将之分成许多份,加在从小年到正月十五这几天的泡面、馒头中,算是慰劳自己一年的……呃……庆祝自己又混过了一年。
当然,在那之后,他恐怕是要啃上好几天的冷馒头了。
回想曾经的种种,季单煌当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只觉得曾经和现在的生活中,有一个是假的一样。但如果让他来挑选,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更希望停留在哪一种生活当中。
曾经的生活,卑微不堪回首,但至少自己还有亲人,至少还可以活得没心没肺。而现在的生活,虽然顺了自己的心意,但危险却也随之增多,精神上的打击也着实不少,各种烦恼铺天盖地,而自己的亲人,却又全都与自己阴阳两隔。
这就是所谓的有得必有失吧。天底下,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午餐,只要有欲求,便会付出代价。
季单煌一边胡乱琢磨着,一边看着动漫,思绪渐渐地融入到了动漫当中。只是看着看着,他忽然发觉自己选择在这个时候看《东京食尸鬼》,是一个多么奇妙的决定。
他和主角金木研,有很多地方都很像啊!只不过,金木研比他要幸运得多,能够及早发觉曾经自以为是的善良是多么的愚蠢,而不至于将朋友全都害死。可是他,却偏偏要在亲人都被杀之后,才明白过来,自己再也不可能按照从前的观念来生活了。
《东京食尸鬼》的金木研,从人类变成了食尸鬼。而他,从普通人变成了身怀绝技的修仙者。身份的变化,就需要与其相匹配的观念支撑着精神世界。如若不能及时转变,固执地在两者的夹缝中苦苦寻求平衡点,最后只能害了自己身边的人。
真孤煞命格带来的悲剧,其实也和他自己的选择脱不了干系。
季单煌忽然在想,如果自己尽早看了这部动漫,会不会受到主角的影响,进而发现自己曾经由懦弱而产生的善良是有多么的愚蠢?
呵呵,未必吧。
季单煌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自己真的会因为动漫而改变,那么看过那么多热血动漫的他早就该变成一个热血侠士了。而事实上,直到今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的观念才开始正式有了初步的转变。即便是早就看过《东京食尸鬼》,早就在心里批判主角金木研的善良有多么的愚蠢,他也绝对不会将之联想到自己的身上。
人就是这样,不到事情真的发生了,即便看过再多类似的虚构的故事,也绝对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等到自己经历了多重打击伤害之后,方才会和虚构故事中的人物产生共鸣,哀叹自己为什么也和虚构故事中的人物一样傻,为什么就没能及早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间接获得的经验,总是要比亲身经历得来的经验要脆弱得多。
大脑再次被各种杂乱的思绪占据,消耗着季单煌的精力。随着思绪的变化,季单煌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情。
他,已非凡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