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我们赔
邱山慌慌张张地找到高广民，把这件事说了一通。
高广民沉着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闫招娣那家子恐怕已经狗急跳墙了，甚至不惜让女儿出卖身体。
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我知道了，这事你得憋在心里，不然说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我现在去公社一趟。”
邱山点点头表示了解，目送着高广民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哐当哐当离开了。
孙桂花回家后不住地哭，只觉这张脸都被扒下来在地上被踩了好几脚。
闫招娣知道她没把事情做成后又气又恼，像踢死狗一样踹了孙桂花好几脚。
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把她卖给其他大队愿意出高价的人，送的远远的，也别在大队上丢人。
还不等闫招娣开展计划，傍晚，从公社回来的高广民召集大队上的人集合。
“这次孙大强家的事影响十分恶劣，甚至影响到了好些人家的日常生活，也给大家敲响警钟，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要轻信他人。”
又是这些套话，众人心不在焉地听着，怎么看闫招娣怎么不顺眼。
闫招娣也是债多了不愁，特意找了个距离高广民近的位置，防止挨打。
高广民冷着脸继续道：“经过公社领导的同意，这件事有了一个初步的章程，首先家里没有存粮的人家可以像大队暂时借工分，大队给你们发放基本口粮，等年底了再把借的工分还回来。”
好几户人家听着这个消息舒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没粮食被饿死了。
闫招娣也是如此，反正不要她赔钱，咋弄都行，她家也没什么粮食了，到时候问队上多借点。
“至于你们损失的钱则由孙家的工分进行抵扣，到年底按照上次说的，把孙家折算的工分按照损失赔付到每一户人家，不够的次年继续补，一直补到什么时候清账了，这事才算完。”
话音刚落，闫招娣尖叫一声。
“凭啥！那我家这几年都给别人白干了？”
高广民斜睨一眼，“那你现在就赔钱，把钱赔够了就不用赔工分了。”
闫招娣自然不乐意，还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人揪住头发。
“贱皮子，你啥意思，难道不想给我们赔？”
“不要脸的老畜生！要么我现在就打死你。”
他们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要不是一直等着结果，恐怕早就做出过激的事了。
孙大强急急忙忙开口，“赔，我们赔！就按大队长说的做。”
这几天他连家门都不敢出，憋得都要疯了。
闫招娣被打得缩成一团，牙齿和求饶声一起蹦出来。
“赔！”
高广民只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经过这次的事情后他也明白了，一味的息事宁人有时候并没有多少效果。
有些人不痛的狠了，是不会安分的。
事情暂时就这样解决了，大家心里有了底，也不闹腾了。
该干啥干啥去，今年庄稼的长势不错，应该是个丰收年。
即便后面把借的工分还了，估计也能剩不少，足够过日子了。
翠芬从大队会计处领了粮食，恰好遇到从牛车上跳下来的邱梅。
“小梅……”
翠芬嘴唇蠕动，最终还是喊住了邱梅。
第九十二章 小云宝长牙了
闻言邱梅停了脚步，“啥事？”
翠芬似哭似笑，“我知道错了，是我之前对不住你，我家小子现在天天念着你，经常问我你咋不来呢。”
邱梅朝她点点头，没说话。
眼见邱梅又要走，翠芬又猛地喊了声：“小梅！”
“翠芬姐，以后你家要是还想卖粮食给我，我双手欢迎，别的也没啥了，就这样吧。”
邱梅没再回头，大跨步地走远了，翠芬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悔恨交加。
她又想到了邱梅之前给的那一小罐麦乳精，每次冲泡后，儿子连碗底都会舔好几遍。
那时候翠芬总觉得邱梅赚了她的钱，这些小恩小惠都是应该的。
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错过了难得的善心。
人总是这样，直到失去后才知道的拥有的珍贵。
邱梅是回家后才听说高广民的方案，感慨高队长这次看来是动了真火啊。
不然也不会冷眼看着大家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
又知道这一切的导火索是因为邱山，顿时忍俊不禁，“咋样，以后还喜欢孙桂花不？”
邱山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姐你快别提这个名字了，我听着今晚要做恶梦呢。”
从孙家主动退婚时，邱山就对孙桂花没啥感情了。
当时不去要钱也是因为他应付不来闫招娣那种老泼妇，高广民又是个和稀泥的让他们自己解决。
也不知道姐咋就以为他对孙桂花还有感情呢？他现在见着女的都害怕。
邱梅一听撇嘴道：“啥意思啊，姐也是女的。”
邱山急忙讨饶，“姐肯定不一样。”
邱雨促狭道：“那大哥啥时候娶媳妇呢？”
“不娶了，等以后你长大了自己娶，别盯着我。”
邱梅没当回事，人家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呢，说不准邱山自个过段日子就忘了这话。
可邱山是真打定主意了，等以后当个老光棍也挺好，别人背后说道就说道吧，反正他是害怕了。
“啊。”小云宝大张着嘴，被喂了一勺鸡蛋羹。
里面加了一滴香油，撒了点小葱。
邱河盯着小云宝的嘴巴看，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
“妹妹是不是长牙了？”
“咦？”
一家子人都围过去仔细打量，小云宝闭着嘴故意不给看。
邱雨最坏，用筷子夹了一小块肉。
“云云吃肉吗？”
小云宝立刻张大嘴，一下子就被大家发现了蹊跷。
粉嫩的牙床上出现了小白点一样的东西，小荷才露尖尖角，看来是真的开始长牙了。
“哇！”在众人的注视中，小云宝开始不乐意了。
谁让邱雨这个大坏蛋又把肉给收走了。
鸡蛋羹也哄不好妹妹了，邱山急忙将肉弄成一条条小丝丝送到小云宝口中。
这下小云宝满意了，任由他们继续观察。
邱雨提问道：“妹妹长牙了，是不是以后也得刷牙啊？”
小时候邱雨是家里最讨厌刷牙的，总是马马虎虎咕噜两口水吐掉。
大姐说了他好几次，邱雨也阴奉阳违，后来还是因为蛀牙实在疼得不行了才开始老实。
一想到妹妹以后也得刷牙，邱雨总带着股幸灾乐祸。
邱梅很严肃，“明天我去城里找人问问。”
在她眼中妹妹的事从来没有小事，必须得精细着养。
第九十三章 梅丹丹的对象
翌日来到店里，邱梅和梅丹丹讨论了这个问题。
梅丹丹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犹豫道：“这么小能刷牙吗？不会把嘴巴弄破吧。”
“我也担心这事呢，但是不刷牙会不会嘴巴里留下那个叫什么……细菌！”
邱梅想到医院里的医生经常挂在嘴边的词。
梅丹丹求助旁边忙活的人，“小莉、大松，你们两个知道不？”
这俩是梅丹丹新招进来的人。
邱梅这边的订单数量越来越大，再加上店里的生意一直不错，梅丹丹索性又通过熟人找了两个有点基础的，压力的确减轻不少。
两人都很年轻，也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给出了各自的答案，一个说刷一个说不刷。
邱梅顿时更困惑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丹丹，妈让我给你带点东西。”
邱梅扭头就看见梅丹丹脸颊泛红，立刻明白了。
“是那谁吧？”难怪突然招人呢，原来是腾出时间谈恋爱。
面对打趣的目光，梅丹丹用胳膊肘顶了邱梅一下。
等那人进来后立刻变成淑女模样，低声细语道：“谢谢你啊，麻烦阿姨了。”
撩开帘子的青年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顺手将一袋苹果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梅丹丹给两人介绍，“汪天睿，邱梅。”
男人朝着邱梅点了点头，笑着道：“听说过，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们家丹丹。”
见着素来爽朗的梅丹丹一脸羞涩的模样，邱梅就知道她恐怕是陷进去了。
“丹丹也一直照顾我呢。”
梅丹丹咳嗽一声，朝着邱梅道：“这刚好来了专家，天睿的妹妹一岁多点，对孩子有经验呢，你要不问问他？”
邱梅颇为诧异，汪天睿看着至少二十三、四了，怎么有个这么小的妹妹？
总不可能和她家是一样的情况吧。
不过面上邱梅却不动声色，将问题问了一遍。
汪天睿显得很热心，“我家刚好有当儿科医生的亲戚，说小孩长牙的时候最好也清洁口腔，可以用清水或者用纱布裹着手指擦一擦。”
邱梅恍然，“那我就明白了，太谢谢你了。”
“客气啥，你是丹丹的朋友，也算我的朋友，后面你要是需要纱布就开口，我从亲戚那边拿挺方便的。”
邱梅急忙感谢，汪天睿摆了摆手示意都是小事。
“那我先去上班了，丹丹你记得吃苹果啊，女孩子多吃水果对身体好。”
汪天睿走了出去，梅丹丹圈住邱梅的胳膊，急忙寻求认同。
“咋样？他是不是人特别好。”
要说好的确是挺好的，自行车能借给梅丹丹用，早上上班时还顺带着关心梅丹丹。
邱梅的确挑不出刺，点点头，“我看也挺好的，不过他妹妹咋那么小。”
“不小心怀上了，索性生下来呗，他爸妈挺喜欢热闹的，家里兄弟姊妹加起来有七个呢。”
邱梅挑了挑眉，“这么多人啊。”
“也挺好的，互相之间能帮衬呢。”梅丹丹看着桌上的水果，心里美滋滋的，比糖心苹果还甜。
“小梅，你拿一个去吃呗。”
邱梅挤眉弄眼，“人家专门给你拿的，我就不吃了，我还赶着去火车站呢。”
梅丹丹轻轻打了邱梅一下。
“你讨厌。”
邱梅看着娇嗔的梅丹丹，感慨恋爱真是能让人大变样。
第九十四章 竞争变大了
到了火车站，邱梅发现不过短短几周的时间，站台这边摊贩的数量又增多了。
随着天气的日渐炎热，一股股莫名的味道散发出来。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隐隐约约间也让人有些不舒服。
邱梅招手叫来黑子，宋启山扭扭捏捏地过来。
“盒饭放这就行。”
“我有事要和你说。”
宋启山心道来了，她果然藏不住了。
过会自己到底是委婉地拒绝呢，还是果断点，显得更潇洒。
“那啥，你说呗。”
“你认不认识这边火车站的站长，能想办法见一面不？”
“啥玩意？”宋启山的话都到嘴边了，却发现邱梅说的内容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邱梅给他解释，“你没发现这边的人越来越多了吗？”
每天停靠在站台的火车班次不会变，竞争的人却变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竞争压力大以外，后面有人为了揽客会主动降价。
今天你降一毛，明天降两毛，到了最后谁也得不了便宜，甚至可能出现亏本的。
听了邱梅的话，宋启山的目光变了。
“这些事还没发生呢，你咋能猜到？”
邱梅也不知道为啥，她在这方面似乎很敏锐。
“那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宋启山不得不承认邱梅说的没错，那些小摊贩害怕他们这几个人，倒是没人敢卖盒饭。
但是其他零食一类的东西卖的也不少，昨天两个卖瓜子的差点打起来，就是因为其中一个看卖不出去降了价。
等时间久了，这种事肯定还会不断重演。
宋启山觉得自己明白了邱梅的意图，“你是想找站长把他们都赶出去，就留咱们一家？”
“你这啥脑子？尽想些坏主意，断了这么多人的财路也不怕被人套麻袋啊。”
宋启山不服气道：“你不就是这意思吗？”
“算了，我和你讲不通，你能不能让我见一见站长？”
“应该没问题，你看你啥时候方便？”
邱梅诧异了，黑子问的是她啥时候方便，而不是看人家站长的时间。
看来他的背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厚啊，这让邱梅不禁回忆起两人是咋认识的。
“没想到你家这么厉害。”
宋启山从鼻孔里哼了声，“那是，不知道多少人想嫁到我家来呢，生怕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邱梅压根没听出来他的暗示，“那你咋没工作啊？”
“不乐意呗，我才不想每天累死累活的，就拿那么点死工资。”
这想法倒是和其他人格格不入，邱梅又追问道：“我当初揍了你一顿，你应该找人把我赶出站台啊。”
宋启山恼怒，“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我还不至于这么下作。”
哦，这是一个颇有武德的人，邱梅明白了。
“我啥时候都行，你安排时间吧。”
“行吧。”
宋启山把盒饭分发给另外两个人，同时狠狠瞪了周围的几个人。
被他看到的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拽着摊子朝旁边挪了挪。
这人又要干啥？
好不容易不收保护费了，不会又要弄什么幺蛾子吧。
却不知道宋启山完全是恼羞成怒的。
还以为母老虎会说什么呢，结果就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切，肯定是因为矜持，毕竟是女人嘛。
第九十五章 我能帮您解决问题
宋启山虽然心思多，但做事还是挺靠谱的。
第二天邱梅过去便得到准信了，“今天下午二叔开完会有空，到时候我带你过去。”
“二叔？”邱梅盯着宋启山，大概明白他这样的弱鸡为啥敢在火车站收保护费了。
宋启山被她看得脸都红了，“干啥，我知道我好看，你别一直盯着我，这么多人呢，不害臊。”
要放在平常邱梅估计得给他邦邦两拳，让宋启山清醒点。
但一想到过会要见到的站长是宋启山的亲戚，邱梅立刻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度。
“行行，你说啥就是啥。”
宋启山飘飘然了，觉得邱梅好像也没有平常看着那么凶了。
在翘首以盼中，下午邱梅被宋启山带到了办公大院里。
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最大的办公室，宋启山抬了抬下巴。
“到了。”
邱梅扯了扯衣服，脸上扬起笑容，宋启山撇嘴。
“你别这样笑了，怪吓人的。”
邱梅深呼吸，握拳，尽量显得和蔼可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闭嘴。”
敲门后，里面的人出声了。
“进来。”
一个中年男人正伏案看文件，穿着老式的中山装，脸上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
“二叔，我把人带来了。”宋启山也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看着像模像样的。
宋毅将鼻梁上的眼睛取了下来，“邱同志是吧，过来说话。”
“听说你找我是想商量个什么事？”
宋毅对邱梅的初始印象不错。
宋启山的父母和亲戚们都为这个不学无术的顽劣小子头疼，大家劝也劝过，打也打过，可这孩子依旧我行我素。
宋毅知道他在火车站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是以前做生意本来就不合法，宋启山收保护费让一些人知难而退，在宋毅看来也无伤大雅。
后面政策变了，宋毅刚准备敲打这个侄子，宋启山就被邱梅给收服了。
思及此处，宋毅越发显得和蔼可亲。
邱梅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宋站长，我知道现在火车站的站台上有很多人做生意，但现在人越来越多，也没个规范，恐怕容易出事。”
宋毅的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直言道：“其实最近我也在为这些事发愁，不瞒你说，现在国家鼓励大家当螺丝钉，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我们也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没有驱赶大家，可现在人太多了，每天的垃圾已经影响了火车站的面貌，再加上人多以后也容易出事。”
宋启山接话道：“对，前天俩卖瓜子的就差点打起来。”
宋毅点点头，“不但如此，我们发现也有扒手混在摊贩中伺机盗窃，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已经有人投诉到市管理局了，那边也很不满意。”
邱梅笑着道：“容我自夸一句，我能帮您解决这些问题。”
“哦？”宋毅望着邱梅，真正来了兴趣。
邱梅拍了拍胸口，打着包票。
“我的方案不但能让站台重新变得井然有序，还能解决扒手问题，同时也能给火车站增加一些就业岗位，完全是一举多得的事。”
宋毅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的姑娘。
“邱同志，年轻人有雄心壮志很好，但说大话可不行。”
第九十六章 我才看不上
邱梅也不怕被小看了，毕竟她和宋站长还是第一次见面，对方不信任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昨晚写了一份报告，您可以先看看。”
邱梅口袋里拿出折叠起来的纸张递了过去，她昨晚担心自己嘴巴说不清，专程写出来的。
也让邱河在一旁参谋，确保大面上不会出错。
宋毅重新戴上眼镜，把纸摊开放在桌面上。
这上面的字是邱河重新誊写的，看着工整也漂亮，宋毅很快将上面的内容看进去了。
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这让邱梅心中咯噔一声。
宋启山见状小声道：“二叔一认真就这样，你别紧张啊，之前不是挺横的吗？”
这显然是说在办公室外让他闭嘴的事呢。
邱梅瞪他一眼，这个男的心眼咋这么小，总是记仇。
宋毅终于差不多看完了，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反过来仔细看了其中几行的内容。
终于宋毅抬起头，看向邱梅的目光已截然不同，“你的报告内容很详实，也有一定的可实施性。”
邱梅屏息以待，觉得宋毅还有下文。
“但是这事以前没开过先例，哪有火车站和私人承包合作的，万一出什么问题呢？”
到了他这个位置上，政治正确是最重要的，这方面千万不能出错。
邱梅也想到过这一点，沉声道：“宋站长，我不是和火车站合作，我只是想租借站台那一块的地方做生意，您就把那边当一个大的商铺，我只是承包了这个商铺。”
这样说起来的确顺理成章的多，听说市管理局也在政策风向改变后考虑过将火车站周围的商铺对外招租的事儿。
有这样的先例在，他将站台里面的地方租出去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报告你先留在这里吧，我再好好想想。”
邱梅舒了口气，点点头道：“谢谢站长，这只是我个人一个不成熟的提议。”
宋毅露出几许笑容，“年轻人敢打敢拼，这很好，你先出去吧，我和启山说点家常话。”
邱梅点点头离开办公室，刚关上门，宋启山已迫不及待地问道：“咋样叔，你能答应不？”
宋毅看他一眼，“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呢？”
就算真的按照这份报告落实下来，也得经过层层审批和开会表决。
这件事其实很有风险性，要是做好了，说不定他们松山县火车站能成为一个示范模版。
要是做不好，宋毅轻则挨批评，重了那就不好说了。
总之是一件风险和收益并存的事，只是没想到最先看出这一点的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姑娘。
宋启山弄不太清里面的弯弯道道在，忸怩道：“您是站长，这还不得您说了算啊。”
宋毅懒得和这个棒槌多费口舌，却又敏锐地发现了另外一点东西。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
“谁对她有意思了，明明是她喜欢我，还不敢和我说。”
是吗？宋毅刚才可没在邱梅身上看出来半点少女怀春的意思。
不过这是他们两个的事情，宋毅又不是宋启山他爸，也不好多说，只开玩笑道：“你妈一直希望你能找个厉害点能管住你的媳妇，我看这姑娘倒是挺厉害的。”
“谁要她管了，这种母老虎我才看不上呢。”
宋启山简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恨不得跳起来。
宋毅也是过来人，见他这模样顿时没好气地挥手，“赶快滚吧，我忙着呢。”
他还得仔仔细细看一遍邱梅给的东西，好好评估一下。
“知道了。”宋启山眼看着要走出来，又扭头朝着宋毅道：“叔，今晚来我家吃饭啊，就这么说定了。”
“你小子……”宋毅哭笑不得地看着宋启山溜走的背影。
还说看不上呢，为了人家姑娘的事可真够费心费力的，还给他打亲情牌。
第九十七章 当米虫的日子要过去了
邱梅从办公室回来后便挥了下拳。
宋站长没有当场否定，这件事就大有希望。
这个消息像一剂强心剂，让邱梅的心情豁然开朗。
其实现在的她手里面已经攒了不少钱了，是当初一家人眼中的天文数字。
但邱梅却感觉不到满足，赚钱这件事是有瘾的。
只要开了一个头，很难就此止步，邱梅也想看看自己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步。
邱梅回去后甚至主动找到了袁岳。
“袁队长，您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袁岳端着搪瓷杯，上面印着表彰奖励的红字，闻言看邱梅一眼，“你说哪句话？”
邱梅迫不及待道：“就您说打算办个养殖场的事。”
如果宋站长那边能通过她的计划，接下来邱梅的生意将翻不知道多少倍，只从大队群众手里收东西不可能满足需求。
袁岳还以为邱梅是来求助的，没想到这丫头野心不小，竟然反过来督促她。
“办养殖场不是个容易的事，别的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找到销路。”
话音一落，袁岳立刻盯着邱梅。
“你已经找到了？”
邱梅也不避讳，将今天和县火车站站长碰面的事告诉了袁岳。
这是她的底气，也是她的底牌。
这个计划由自己牵头，不怕袁岳从中截胡。
袁岳瞳孔微颤，在邱梅说完后久久不能言语。
他自认已经是一个实干派了，却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能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但袁岳不愧是老江湖，很快冷静下来。
“这只是你的一个计划，小姑娘，计划从提出到实现，中间隔了不知道多少鸿沟呢。”
邱梅笑着道：“不然咱们打个赌？”
“怎么赌？”
“如果这事成了，养殖场我也要掺一脚。”
“什么意思？”袁岳明知故问。
邱梅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养殖场由我来出钱，最后盈利自然也是我先分钱。”
“这绝对不可能，养殖场必须是公办的，不然我不会给你任何支持，按你的说法完全是让我们大队给你打工。”
这样的提议简直可以用荒谬来形容，邱梅一个小姑娘没有官方背书也不可能做成这件事。
邱梅退了一步，“那就我出一部分的钱，后面的盈利按照比例分给我。”
如果邱梅一开始就提出这样的要求，袁岳是不可能答应的。
但在之前离谱的条件之下，这个要求就显得合理多了。
这是要把富康大队的养殖场从公办的场子变成民办和公办一起合办的养殖场啊。
袁岳不得不说，这姑娘的野心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你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
邱梅假装听不出袁岳话语中的揶揄，就当夸自己了。
回家后邱梅像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亢奋的不像话，抱着小云宝走来走去，还把妹妹抱起来举高高，逗得小云宝不停地笑。
邱雨抗议道：“姐，你小心别摔着妹妹。”
“不会的，我心里有数。”
话虽这样说，邱梅到底有些心虚，急忙把孩子抱回小床上。
撸了撸小云宝毛茸茸的脑袋，“对了，该刷牙了！”
邱梅回来之前从卫生所偷偷买了些纱布，把小云宝抱起来，细细地用纱布裹着清洁干净的手指擦口腔。
小云宝强忍着痒，几次都想用小米牙咬下去。
哎，难道这就是成长的烦恼吗？吃了睡、睡了吃完全当米虫的好日子仿佛快要过去了。
第九十八章 店被砸了
火车站那边显然没那么快出结果，邱梅打算和梅丹丹先好好商量一下后面扩张规模的事。
现在邱梅的脑海中有一个初步的念头，如果火车站那边能谈成，再加上养殖场的建立，那梅丹丹这边肯定也得搞个大事情。
扩张规模是肯定的，或许还得多招几个人，专门做相关的熟食。
不过到了这种地步，应该还得像饭店一样去办专门的证件，保证手续规范。
邱梅还在心中规划着，眼看着要走到饭店，突然听到一阵喧闹。
一众围观的人指指点点。
“这姑娘也太忘恩负义了。”
“是啊，怪不得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呢，抢师傅的生意，是不厚道。”
邱梅冲过去，发现薛元华正将一个碗狠狠砸在地上，满脸张狂。
“按照规矩你前三年赚的钱都应该交给我，现在只是砸了你的店，算便宜你了！”
梅丹丹瘫坐在一地锅碗瓢盆的碎瓷中，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这都是她一点点想办法买来的，淘来的，挨家挨户弯着腰去换票才弄来的，现在却都成了碎片。
小莉和小松双眼通红，哭着道：“别砸了，你别砸了！”
薛元华挽着袖子，整个人得意洋洋，“活该，让你学我的手艺，抢我的客人。”
梅丹丹目眦欲裂，“我算你什么徒弟，你从来不愿意教我，这些东西是我自个学的。”
薛元华一口痰吐在地上，“那你就是偷师，放在以前是要被打断腿的。”
他带来的几个人也纷纷应着，“是啊，不要脸！”
“说出去简直丢人。”
“我以前就看出来她野心大，没想到竟然还敢跟咱们抢生意。”
梅丹丹张嘴要反驳，却因为太激愤，牙齿不停地打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之前想跟着薛元华学手艺，送了好几罐黄桃罐头，对方只收东西却不松口，天天指派她干这干那，当半个徒弟用，却一点正经玩意也不教。
如果不是梅丹丹在这方面有天赋，端盘子时能观察火候和调料配比，她现在能学到个啥。
薛元华明知道是这种情况，竟然还反过来污蔑她，不就是看自己是个小姑娘好欺负吗？
“滚开！”
邱梅冲过来反手将薛元华推开，后者猝不及防间退了两步，刚要叫骂出声，一看是邱梅又闭嘴了。
这姑娘的力气他还记得呢，之前给国营饭店供货的时候，一只手就能把米袋给提起来。
邱梅把梅丹丹扶起来，这才发现石晓庆和许宏也在人群里，顿时眯起眼。
“是你们让他找来的？”
石晓庆不承认，“你少放屁，我只是跟着过来看看热闹。”
许宏更是骂邱梅，“你咋不说自个是扫把星呢，把父母都克死了，谁当你的朋友谁倒霉。”
梅丹丹厉声道：“胡说八道，今天遇到这种事是我自己倒霉，跟邱梅有什么关系。”
薛元华讥讽道：“你还有闲心管别人呢。”
他朝着后面两个徒弟吩咐道，“给我砸，把前面的桌椅都砸了，我看她还怎么做生意。”
薛元华之前知道梅丹丹不干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自己开了个小店。
过来看了一会，发现生意还挺红火的，心头别提多恼火了。
他为人霸道，如果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乐意梅丹丹抢生意。
眼看着两个男人狞笑着要砸东西，邱梅厉声道：“我看谁敢！”
薛元华冷笑一声，“一个娘们力气再大又怎么样，砸！我看她顾得过来吗？”
“谁要和你打架了，我告诉你，砸店是犯法的，我现在就去派出所报警，看看警察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薛元华没想到邱梅竟然会这么说，他还是旧时当师傅的想法，觉得徒弟就该是自己的物件，任打任骂。
可后面两个帮厨年龄更轻，稍微懂点法，立刻放下手不敢动弹了。
就在这时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穿过人群，表情关切。
“丹丹你没事吧，我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看到男友，梅丹丹终于忍不住眼圈一红，忍不住落泪。
哽咽着喊出男友的名字，“天睿……”
第九十九章 左右为难
汪天睿把女友扶了起来，满脸关心，“你看看，胳膊都被划伤了，快起来。”
梅丹丹麻木地站起身。
邱梅顺着刚才的话继续朝薛元华道：“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想跑也跑不了，今天这些损失你要是不赔，那咱们就警察局见。”
薛元华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又很快鄙夷道：“吓唬谁呢，她偷学我的手艺，我凭啥不能教训她。”
邱梅指着地上的碎片道：“那你问警察认不认吧，这些东西都是证据。”
现在的人都害怕大檐帽，但邱梅接触过两次，一次是放映队，另一次是被寻仇，对那些人没有一般人的畏惧，也被科普过一些法律知识。
薛元华看邱梅胸有成竹的模样，有些慌乱，“你敢？你要是报警，我让人天天来你店门口叫骂，梅丹丹她忘恩负义当小偷，看谁还敢来这种人的店里吃饭。”
梅丹丹的眼泪又止不住了，“我没偷！”
汪天睿拍了拍她的背示意梅丹丹冷静，往前站了一步，“这位是薛先生吧，这次你东西也砸了，气也出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要是真的闹到派出所，你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邱梅眉头一皱，觉得汪天睿这话不对。
薛元华得了个台阶，哼了声，“你也算说了句人话，但这事没完，要么梅丹丹她跪地端茶给我行正儿八经的拜师礼，要么她这店给我关咯！”
说完后薛元华振臂一呼，让两个帮厨跟在身后走了。
石晓庆和许宏两人幸灾乐祸。
“看你以后的生意还咋做。”
“活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人走了，围观的人也散了，只留下了一地狼藉。
梅丹丹跪在地上用手捡起碎片，心在滴血。
“丹丹，别捡了，小心手。”
汪天睿劝了两句，梅丹丹却充耳不闻。
邱梅直接把梅丹丹从地上拉起来，“这些东西再怎么也拼不到好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报警，让那个混蛋赔！”
梅丹丹刚要开口，就被汪天睿打断。
“丹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要是被人知道还以为她犯了什么事才被寻仇呢，到时候街坊邻居再传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她还怎么做人？”
一句话便让梅丹丹垂下脖颈，盯着脚尖不说话了。
邱梅诧异道：“她又不是做错事的人，凭什么不能报警，难道就让薛元华逍遥法外？那这些东西怎么办，谁来赔？”
汪天睿道：“钱可以再赚，可女孩子的名誉不能玷污。”
邱梅动了火气，“按你的说法咱们就息事宁人？对方可没这意思，这次不让他得了教训，以后再来闹事怎么办？”
汪天睿讥诮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受影响的不是你是吧。”
“够了！”梅丹丹大喊一声，“你们别吵了！”
邱梅深呼吸好几口，才把心头的恼怒压下去，汪天睿则靠近一步，用胳膊将梅丹丹揽入怀里。
“咱们先休息两天吧，你连轴转了这么久，本身也太辛苦了。”
梅丹丹本就心里难受，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和男朋友吵架，更是心乱如麻。
“小梅，我先回家了，你……你也先回去吧。”
第一百章 这名挺熟
梅丹丹走了，留下小莉和大松两个帮厨不知所措。
他们是想长久干下去的，没想到才几天的功夫就遇到这种事，两人都很茫然。
大松看向邱梅，“不然我先把店关了。”
邱梅叹息一声，“关了吧。”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主动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另外两个人也跟着一起收拾。
好在邱梅来的还算及时，等后面一清点，虽然打碎了十余只碗和盆，但锅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这些东西重新买起来也不算太难。
三个人好不容易收拾完，又将店关好，上了锁。
邱梅提着自己来时拿的东西，心下有些茫然。
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去火车站一趟。
宋启山三人早就等急了。
“你咋回事，和我二叔谈了生意以后看不上我们这种小打小闹了是吧？”
邱梅抬手摆了摆，“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今天遇到点事。”
宋启山瞳孔一缩，“你的手怎么破了？”
邱梅自己都没发现，被点出来的时候才察觉到掌心一阵火辣辣的。
看来是刚才捡碎片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
“没事。”邱梅在衣服上擦了擦，没当回事，宋启山却不乐意了。
“怎么没事啊？没听说过女孩子的手就是第二张脸？你给我站在这。”
宋启山一溜烟地跑走了，过了一会回来，手上拿了卷医用的粘贴绷带，还抱了一瓶酒精。
“哪有这么娇气？”
“快点，你当心感染。”
宋启山不依不饶，邱梅只能抬起手让对方给裹了一圈，问清楚才知道是从火车站的医务室拿的，邱梅觉得太劳师动众了。
包好后宋启山绷着脸，“你又和别人打架了？哪的人？能认得出是谁吗？”
邱梅听他这口气顿觉好笑，“咋，你要帮我报仇啊？”
“看不起人是吧？”宋启山撇着嘴，不甘心被小看。
“不是这事。”邱梅招招手，让旁边一直等着的李景和李铁刚一起过来，把今天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通。
得知供货的饭店被砸了后，三人都很生气。
“国营饭店了不起啊，我看这个厨子肯定从里面拿了不少钱，绝对不是死工资，不然犯不着这么生气。”
邱梅也是这么想的，薛元华这人心黑，之前敢公然问她索要好处，又能和石晓庆和许宏这样的人混在一起，肯定捞了油水。
李景提议道：“梅姐你要么去报警，这事警察该管吧。”
邱梅也为这事生气呢，“丹丹的男朋友，好像叫汪天睿，可真是绣花枕头啊，竟然拦着不让报警，说什么怕损害丹丹的名誉，我都不知道他的脑子咋想的。”
李铁刚挠了挠脑袋，“这名挺熟的，我咋好像听过。”
宋启山揶揄道：“你这榆木脑袋别记岔了，怎么就听过了？”
李铁刚却一拍手，“我还真想起来了，他家是不是兄弟姐妹有不少？”
邱梅应道：“对对，好像有七个。”
“那就没错了，真是他！”
其余人都感兴趣了，“咋回事？他家啥情况。”
李铁刚享受了一下被瞩目的感觉，这才道：“我也是听我哥说的，他好像是炼钢厂的会计，长得像个小白脸似的，之前差点结婚。”
差点结婚，可见已经谈婚论嫁了，消息都传到李铁刚这样不熟悉的人的耳朵里了，又为啥掰了呢？
第一百零一章 小白脸子，坏心眼子
李铁刚娓娓道来，“还不是他家太算计了。”
要说汪天睿的长相是真不错，不是有句话说了嘛，长得如何要看同性怎么骂你。
女人骂狐狸精的没几个丑的，能被男人说小白脸的汪天睿显然也有一副好相貌。
凭借这长相，他之前和炼钢厂一个领导的女儿看对眼了，眼看着马上要结婚了，结果汪天睿家拿不出什么彩礼。
这也就算了，汪家甚至还想让女方贴补一套房子，说家里人太多住不开，小两口想搬出去必须得有个住所。
那姑娘被汪天睿迷得五迷三道，倒是想妥协，可她父母坚决不同意。
结婚后住在女方提供的房子里，这是娶媳妇还是倒插门呢？
女孩拗不过父母，又舍不得汪天睿，不知怎的竟然想了一个昏主意，打算和汪天睿生米煮成熟饭，地点还就选在汪家那个拥挤狭窄的屋子里。
要不是姑娘同一趟班的人看她心事重重不对劲，及时告诉了女方父母，这件事恐怕真就这么成了。
领导和妻子顾不得工作直接冲去汪天睿的家，平常儿女加父母加祖辈挤了十几口人的狭窄屋子，今天竟然只剩下汪天睿和姑娘，外面的人将门敲得砰砰作响，这才制止了悲剧的发生。
这件事后领导对汪天睿是恨毒了，也就是没办法开除他，却在工作上没少给他穿小鞋，放出话来，自己这个女儿就是这辈子不嫁人，也绝对不会嫁给汪天睿。
汪天睿的日子不好过，炼钢厂家里有姑娘的人也都防着他，结婚前能唆使女方做出这种事来谈条件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李铁刚说完后，在场的几个人都沉默了。
李景感慨道：“你这朋友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对象？”
宋启山恍然大悟道：“前面刚子说这人是炼钢厂会计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一般这种大厂都是内部消化，哪有资源流出来啊，更何况你这个朋友是个体户，大部分当工人的都不想找没正式工作的媳妇，就像咱们铁道上的也都找家里情况差不多的。”
说完后他咳嗽一声看一眼邱梅，“当然我不一样啊，我这人反正也没啥正经工作，找啥样的对象都行。”
邱梅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他前面的话，“所以汪天睿找丹丹，会不会别有所图？”
三个男人都不说话了，他们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种想吃白饭的男人，自然没办法站在对方的立场去猜想这件事的经过。
邱梅越想越觉得着急，可她偏偏也没什么证据。
“铁钢。”邱梅认真地看着李铁刚，“你哥既然是一个厂子的人，能不能帮我详细问一问，说不定能找到啥线索。”
李铁刚将胸膛拍的砰砰作响，“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了。”
李景提醒道：“得小心点，别打草惊蛇。”
李铁刚笑道：“我哥可比我机灵多了，不会出岔子的。”
宋启山不甘寂寞道：“咱们也别光盯着汪天睿，还有那个国营饭店的，总得想办法治他一下吧。”
邱梅沉声道：“这事我有个主意，就是得观察两天。”
第一百零二章 咱们都是为了丹丹好
另一边，汪天睿骑着自行车送梅丹丹回家。
一路上梅丹丹沉默寡言没有开口，汪天睿温声细语地安慰着。
直到将人送到门口，梅丹丹的母亲听到声音出来了。
“今个咋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早早办了内退把位置让给小儿子，平常在家洗衣做饭，对家里人的归家时间了如指掌。
梅丹丹性格好强，为了赚钱不到晚上没客人是不会回来的，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汪天睿绘声绘色地把事情说了一通，末了感慨道：“丹丹一个女孩子真的太辛苦了，我真心疼她，万一我今天去的晚点，对面再做出点什么事来……”
梅母被他的话吓着了，又是心疼又是气恼道：“我就说让她别这么掐尖要强，本来好端端当个国营饭店的服务员不是挺好吗？现在自己开店，钱是赚到了，人也累的不像样，还惹出这种事！”
她是典型的老一辈家长，遇到事情即便心疼孩子也得先责怪一番。
梅丹丹听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对！都是我的错，您满意了吧！”
她捂着脸冲进家门，梅母哎一声。
“你这孩子咋回事，还说不听了，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
汪天睿温声劝道：“这事也不能怪丹丹，还是对方太胡搅蛮缠了，看她是个小姑娘就欺负她。”
梅母应道：“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她平常回家那么晚，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什么事。”
汪天睿沉吟道：“阿姨，其实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这段时间汪天睿早就把梅母的好感度刷满了，梅母立刻道：“咱们马上都是一家人了，有啥当说不当说的，小汪你就直说吧。”
“我是想着现在这种情况，丹丹一个人开店肯定是不安全，其实我妈和我大姐的手艺也不错，不然这几天先帮丹丹把店开起来，她就在家好好休息，我每天把钱一分不少地送过来，如果对面再闹事，我妈的年龄也大了，到时候往地上一躺，晾他也不敢再做什么。”
梅母拍手道：“你这个法子好，不过……”
她叹了口气，“你们帮丹丹开店，这钱自然应该是你们的，送过来给丹丹多不好，这不是咱家占了你们的便宜吗？”
汪天睿笑容加深，亲切道：“人家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呢，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干嘛讲究这个呢，等结婚后我的所有工资都给丹丹，她在家里享福就行，女孩子别那么辛苦嘛。”
梅母只感慨女儿的运气太好，找到了一个这么贴心温柔的姑爷，人家还是炼钢厂的会计呢，成分也好，说出去多体面。
“那我和丹丹说说，这事就麻烦你家了。”
“不麻烦的，咱们都是为了丹丹好。”
梅母将汪天睿谢了又谢，刚合上门，扭头就去劝女儿。
“我生你真是生出个讨债鬼来了，一天天尽让我操心了，我看你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找到了小汪，刚才他送你回来你俩怎么不说话？不会是闹矛盾了吧，我给你讲，再也不找到小汪这么贴心的丈夫了。”
听着里面的声音，汪天睿的嘴角噙着笑，慢悠悠地骑上了自行车，打道回府。
第一百零三章 算盘打的叮当响
汪天睿回到家后，一家人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
汪母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腿上还挂着一个，见儿子一进门便劈头问道：“咋样，那个人今天去闹事没有？”
“闹了，不枉费我想办法把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汪天睿解开衣领的扣子，满脸轻松写意，“就是今天梅丹丹一个朋友差点报警，几乎坏了我的好事。”
汪家大姐急切道：“那你可得和梅丹丹好好说说，她同意把店让给我们了吗？”
“等我喝口水。”汪天睿一路走进去，家里各处扔着东西，每一步都得绷着脚走，免得不小心踩了什么玩意。
这样狭窄的房子，汪天睿早就住够了。
桌上放着几个带着水渍的杯子，好不容易捡出来一个看着干净点的，甩了甩，从姜黄色的暖瓶里倒了点水。
“梅丹丹她妈已经答应了，不过我还没和梅丹丹说。”
“不都一样吗？难道她还能不听他妈的？”
看一眼三哥，汪天睿淡淡道：“这种事不能着急，先埋下一颗种子，等后面让梅丹丹主动提起来，你忘了上次咱们就是因为太急了才被人抓到了小辫子。”
想到之前煮熟的鸭子都飞了，汪母恨不得捶足顿胸，却又嘴硬道：“这次又不是什么领导的女儿，咱家工人阶级找她一个干个体户的本来就是低娶，不就是看她有个店面能赚点钱嘛？不然有大把的姑娘喜欢你，干嘛找她？”
汪大姐心说自己小弟的名声在他们厂子里早就臭了，哪有姑娘还敢往前凑。
不过想归想，这话是不能说的，毕竟按照计划梅丹丹的店如果能要来，也得有她一份。
“小弟你得加把劲把她拿下了，咱们一大家子就指着你呢。”
汪天睿点点头，显得胜利在握。
邱梅让李铁刚去打听汪天睿的事，自己则和宋启山商量国营饭店那边的事。
宋启山出主意，“国营饭店，那都是国营了，能让姓薛的一手遮天吗？不然咱们往上面举报他。”
邱梅摇摇头，“这人敢来闹事肯定是有底气的，说不准是关系户。”
作为真正的关系户，宋启山咳嗽一声，“那的确不好办，实在不行咱们套个麻袋把他揍一顿呗，这事你应该手拿把攥啊。”
邱梅好气又好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她自小力气大，小时候和其他孩子玩耍时没轻没重把人家弄伤过，那次邱梅挨了生平第一次打，还是男女混合双打，被当时还在世的父母狠狠教训过。
她爹告诉她别仗着力气大就欺负人，天外有天，他们作为大人力气比那时候的邱梅更大，难道就可以随意打人了？
邱梅记着这话，非必要绝对不会出手，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宋启山一摊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以理服人把他感化了吧？”
邱梅摇摇头，“你是本地人又人脉广，帮我去打听一个事。”
“啥事？”
“最近去国营饭店吃饭的，有没有身体不舒服的。”
宋启山若有所思，“我去问问看。”
邱梅点点头，“现在天气热了，他那边的食材不新鲜，我总觉得容易出事。”
第一百零四章 大反派姐姐
宋启山三人各自领了任务。
李铁刚让家里人去炼钢厂打听汪天睿的事，李景和宋启山则去查国营饭店。
大家都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后面的生意能进行地更顺利，没人有半句怨言。
至于邱梅也没闲着，回到家里把之前给站长的计划书再一次完善。
她把桌子拉到床边，一边写东西，一边将爬到床边的小云宝再抱回去。
小丫头已经学会翻身了，之前的婴儿床显得太过狭窄，反正家里有人，邱梅索性将她放到炕上自由活动。
仗着有姐姐在旁边，小云宝板着小脚丫，时不时翻个身。
经常没注意就滚到床边，邱梅伸手把妹妹抵住，再重新翻回去。
小云宝觉得还挺好玩的，乐此不疲地一遍遍翻滚，把自己当成天上某个神仙的风火轮。
邱梅的思路偶尔被打断，笑着在小丫头的屁屁上轻拍一下。
“皮的很，是不是想吃竹笋炒肉了。”
小云宝听到肉这个字，立刻睁大了眼，一骨碌翻起身忙不迭地点头。
肉，吃肉！
把邱梅逗得前仰后合，用鼻尖顶着小云宝的包子脸。
“你想吃，姐姐可舍不得让你吃。”
小气！小云宝鼓起嘴巴，又躺了回去。
邱梅还想再逗逗妹妹，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母、咳咳，邱梅，你在家吗？”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宋启山，为了联系方便，邱梅之前告诉过对方自己的地址。
开门后，果然看见男人满头大汗地站在外面。
“总算到地方了，累死我了。”
“先进来吧。”
宋启山一双眼睛好奇地朝着里面望去，又迟疑道：“自行车放在外面不会丢吧。”
“你还骑车过来了？”
“不然呢，靠着一双脚走，我得哪年才能过来？”
“那你直接推着进来吧，家里能放下。”
邱梅倒了杯水，宋启山毫不客气地仰头咕嘟嘟一口灌下去。
宋启山甩了甩脑袋，想把头发上的汗珠甩干，邱梅立刻朝后站了一步，宋启山撇嘴。
“真没良心啊，我来给你送消息，你还嫌弃我。”
“哪的话，这不是怕你狮子摆头甩不开嘛。”邱梅打趣着。
宋启山哼了声，对这个女人在利用自己时的好言好语已经习惯了。
“这就是你一直提到的妹妹啊？”宋启山刚走过去想摸一摸，就被邱梅打了下胳膊。
“洗手去。”
“你这女人是不是断掌啊，打人咋这么疼。”宋启山悻悻然地去水缸旁舀水。
小云宝爬起来，一双大眼睛看着宋启山。
宋启山立刻露出笑脸，在她脑袋上摸了摸，口袋里掏出塑料纸包装的几颗糖果。
小云宝见猎心喜，美滋滋地抓到手里。
“不行，这种硬糖有可能噎住。”邱梅急忙过来抢，小云宝却已用小爪爪剥开一颗放到嘴巴里。
动作利索的宋启山都看傻了。
“呜呜。”小云宝用小肥手捂住嘴巴，表示到了自己嘴里的谁也抢不走。
邱梅无奈，只能把妹妹放到膝盖上随时观察着，而后无奈地问宋启山。
“你不是带消息来了吗？消息呢？”
宋启山挠挠头看一眼小云宝，这才开口，“你说的没错，铁路上好几家最近去国营饭店吃饭了，回来以后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舒服，不过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平常吃的太素，沾了荤腥以后不习惯，没怎么在意”
这年头有口肉吃就高兴，至于后面的拉肚子什么更是无人在意。
顶多感慨两句可惜，好不容易吃了顿好的却没在肚子里留多长时间。
很少有人会想到是国营饭店的食材不干净。
邱梅笑了声，看向宋启山，“那就麻烦你再去那边吃顿饭了，饭钱我来报。”
小云宝看着姐姐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
大姐的样子好像大反派喔，嘿嘿，她喜欢。
第一百零五章 完了，全完了
这天，国营饭店的生意依旧热闹，来得晚的顾客甚至连桌子都挤不下，站着空出用手端着盘子吃。
上菜的服务员满头大汗地叫号，偶尔有应声慢的便扔个白眼过去。
这种放在后世必定会挨一顿投诉情况，现在的人却习以为常。
后厨的薛元华估算着人流量，大致盘算出来今天落到口袋里的数额，心情很是不错。
梅丹丹那种小姑娘果然都是不会咬人的兔子，不过吓唬一次便几天都不敢开张。
正当得意时，前面突然传来骂声。
“什么破玩意，当老子的鼻子是死的？东西都是臭的还敢往上端？”
伴随着拍桌声，桌上的碟子和碗跳将起来，旁边的人也都顺着看去。
宋启山站起身朝旁边的人问道：“你们自己闻闻，这些菜的味道正常吗？”
不说还好，一说所有人都不由得夹起一筷子菜，仔仔细细地放在眼前端详，凑近鼻子闻了闻。
薛元华虽然下了重料，但这么仔细一闻，也有人觉得不对劲。
“是有点不对劲，刚才吃着也有点酸。”
“这盘羊肉我还以为是膻味呢，怎么觉着好像坏了似的？”
服务员满头大汗，“不可能啊，咱们国营饭店不至于。”
薛元华听着乱糟糟的声音，也只能硬着头皮掀开帘子出来，先声夺人道：“怎么回事啊？来砸场子是吧，我这儿的东西都是当天送来的，爱吃吃，不吃滚蛋！”
国营饭店四个字顶如金字招牌，薛元华态度蛮横，说话的食客们反倒觉得自己的嗅觉和舌头出了问题。
宋启山却不吃这套，“少特么给老子耍横，有本事让我去后厨看看，谁知道干不干净呢。”
薛元华色厉内荏道：“你算什么东西，还……哎哎，你干嘛？”
话未说完宋启山已横冲直撞地要掀开后厨的帘子，薛元华还没来得及亮出颠勺练就的肌肉，已被宋启山身后的李景和李铁刚拦住。
三个人拾起了当年收保护费当小混混的老本行，哪怕是老实憨厚的李铁刚也似模似样地威胁道：“看一眼怎么了？做贼心虚是吧？”
拥挤的饭店里，食客们都默不作声地看着这场闹剧，目光止不住地落在晃悠悠的帘子上。
薛元华疯狂地挣扎着，“松开，你们给我松手！”
宋启山的叫嚷声猛地从里面传来，“妈的，东西是坏的，你们来闻闻，上面他娘的还落着数不清的苍蝇。”
此言一出，其余的食客都坐不住了，纷纷拔腿往里走。
薛元华仿佛被人敲了一记闷棍似的，整个人慢慢软了下来。
后厨的情况触目惊心，乌糟糟的盆子里平堆积着变了色的肉，散发出阵阵难闻的味道。
腐臭的血水上甚至飘着白色的蛆，苍蝇密密麻麻如一片黑云般落在案板上，受到惊扰后嗡嗡飞走，片刻后再盘旋着落下。
“呕！”不知是谁先发出第一声干呕，又传染般接二连三地响起。
恨不得把胃从嗓子眼里呕出来。
大铁锅里红彤彤的辣椒和花椒混在滚油中，一勺洒在菜上足以遮盖大部分的味道。
薛元华的心也像被辣椒油烫了一下，没骨头似的瘫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来国营饭店吃饭的人不少，其中有好些身份都不简单。
这个消息传出去，薛元华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