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好人有好报？
翌日，邱梅一大早裹着头巾，抱着小云宝出门了。
赶车的大爷见着她，不禁挑眉，“你今儿也进城啊？”
“我去县医院给大山拿药。”
邱梅的说辞并未引起怀疑，她很快上了车，将怀里的小家伙严严实实地裹住哄睡，一直睡到县城里。
下了车后，邱梅顺着大路走去，却在半道上拐了个弯，寻摸了一条看着繁华的街道钻进去。
“云云，东西可就放你这里了，你可得给大姐保管好。”
邱梅开玩笑地点着小云宝的鼻尖，托着襁褓的手则摸到里面放着的两块手表。
现在金子是不能私自买卖的的，也只有表能拿出来换钱。
昨晚一家人制定了个法子，邱梅今天带出来两块表打个样，成不成也得试一次。
邱梅将头巾往下拉了拉些，而后带着小云宝在附近晃悠。
时不时露出焦急神色。
终于国营饭店门口有个长辫子姑娘怀着疑惑走出来了，“您在我们这门口晃悠什么呢？找人还是怎么回事。”
来了！
邱梅憋着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显出颤抖，“我来找我男人，他是下乡的知青，最近说家里找到路子能办病退回城了，连工作都给他找好了，可……”
不等邱梅说完，长辫子姑娘立刻露出同情神色，“他自己偷偷回来了，把你们娘俩扔在乡下了？”
这种事并不罕见，那些知青以前总以为这辈子就留在乡下了，只能认命和本地的姑娘结婚。
但最近政策放宽了些，好些人又担心因为家庭缘故没办法调回来，更有打心眼里瞧不上枕边人的，索性偷偷溜回来了。
那些傻姑娘往往连他们城里的地址都不知道，上哪去找陈世美啊？
邱梅没回答，只低着头抱住小云宝，看着难受极了。
“我也不知道上哪找他，只能四处碰碰运气，万一能找着人呢？”
“唉，那你这样也不是事啊，冰天雪地的别再出什么意外，还是早点回去吧，这种负心汉早晚会遭报应。”
作为女人，她觉得自己很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可日子还得过下去呀，尤其得为了孩子想想。
“我也是没办法，孩子生病了，治病又是一大笔钱。”邱梅偷偷掐了把自己，总算把眼泪给逼出来了。
这辈子她还没这么哭过呢。
长辫子更同情了，这年头还提倡做好事，大部分人都是热心肠。
尤其她看见邱梅脖子上还有一道深深的痂，顿时脑补出对方被人抛弃后上吊，又被家人救回来的场景。
“实在不行你说说他长啥样，我帮你留意着，等你下次来这边，我再和你说。”
邱梅擦一把眼泪，仿佛下定了决心，“算了，找到他又有什么用，我爹娘说啦，这种男人没心没肺是留不住的，说不准又娶了妻生了孩子，看不中我这个乡下人。”
说着邱梅摸出一块手表，“这是他家人当初寄来的，还是崭新的，他走之前我留了个心眼怕他不认账，就把这东西留下来，实在不行只能卖了给我姑娘看病。”
随着这块表的出现，小云宝适时啼哭两声，越发显得可怜可叹。
梅丹丹的目光顿时死死黏在表盘上，拔走拔不下来。
她弟弟最近正在议亲，女方家点名的彩礼中就要有一块表。
可国营商店的表都太贵，二手的又不体面。
一家人正在发愁呢，万万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巧的事。
真被她碰上了一块崭新的表。
而且看对方急需用钱的模样，恐怕价格也不会太高。
想到这里梅丹丹不禁为自己今天多管闲事的举动暗自叫好，要不怎么说好心有好报呢，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被她给撞上了！
第三十二章 有钱了！
梅丹丹把邱梅拽到僻静处，商量道：“不然这样吧，这表我买了。”
看邱梅愕然的表情，她强调道，“我也是看你需要钱，一百五，我现在回家拿钱。”
这块表是牌子货，真论买的价格怎么也得一百八往上，还得要票。
邱梅犹豫道：“我想想，你让我再想想，这东西毕竟是那个人的，万一他以后来问我要……”
“我说姑娘，你不会还想着那个男人吧，他都自己偷偷溜回家了，这东西你还能留着当念想不成？放心吧，他哪有脸找你要。”
见邱梅还不开口，梅丹丹下定决心，“再给你加五块，一百五十五，我给你透个底，我也是家里急着用，不然出不了这个价。”
邱梅最终点了头，梅丹丹松一口气将她带到饭店里，拿了两个包子递给邱梅。
“周姐，这我朋友，我回家一趟，你帮我招待一下啊。”
旁边一个年长的服务员应了声，给邱梅倒了碗茶。
邱梅忍不住想这人是多怕她离开，还专门找人看着。
也难怪那两人把东西都换成了表，这玩意是真紧俏啊，也不知道他们是顺着哪条路子换到的。
小云宝闻着包子发出呜呜的声音，邱梅亲了亲她的脸蛋。
“宝贝再忍一忍，咱们回去就能喝奶了。”
小云宝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国营饭店的包子又白又胖，肉馅混合着葱油的香气透了出来，馋得她口水直流。
周姐也还是头一次看着这么漂亮的小婴儿，去后厨倒了碗饺子汤端过来。
“盐分淡，小孩子应该也能喝。”
邱梅小心翼翼地给妹妹喂了几口，小云宝总算尝到了点味道，不由得满意地砸了咂嘴。
舌尖意犹未尽地舔着唇角，小嘴被舔的亮晶晶。
这一下可把周姐萌化了，不由得羡慕道：“是闺女吧，要不怎么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呢，你看多乖啊，不像我家那个皮小子，打从出生就爱嚎，吵得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掉头发。”
邱梅这才明白难怪弟弟一定强调让她带上妹妹。
人们通常对于带着孩子的女人都没什么防范心理，潜意识里默认对方不会是坏人。
说着话，梅丹丹终于来了，脸蛋红扑扑的，气都没喘匀便拽着邱梅往外走。
一个靛蓝色的布包递过来。
“你点点数。”
邱梅也没客气，背着身数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五十五，有零有整，还有分票，显然是短时间里凑出来的。
“没错的。”
邱梅把表递过去，梅丹丹喜不自禁仿佛得了大便宜般。
再看邱梅捧着包子舍不得吃的模样，又从后厨给她拿了两个。
邱梅推拒道：“我没带粮票。”
“没事，咱们内部也有份额的，不要你的票。”
邱梅也不愿意占人便宜，把钱点出来递给梅丹丹，两人都对这次的交易非常满意。
怀揣着巨款，邱梅只觉心一点点滚烫起来。
有了这钱，弟弟的腿便有救了！
等邱梅如法炮制将另一块手表卖了出去后，晕晕乎乎有种找不到北的感觉。
“云云，咱家有钱了！”
小云宝张着没牙的小嘴笑了起来，邱梅这才有些真实感，抱着她亲了又亲。
“给云云买麦乳精喝！”
她早就听说大队上某某家在县城有亲戚，坐月子的时候对方送来麦乳精，可有营养了。
今天咱们也开开荤！
第三十三章 给云云买麦乳精
怀揣着巨款，邱梅分外忐忑
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大部分的钱一狠心都塞到了内衣里，胸脯鼓起来一块。
好在邱梅是个平板，衣服又厚，这样看着倒是一点也不显眼。
她这才放心了，总不可能有人能从这里把钱摸走吧。
国营商店里人山人海，不管啥时候都不愁顾客。
墙上贴着禁止打骂顾客的标语，让邱梅看着一激灵。
虽然抱着孩子，但邱梅的战斗力依旧强悍，很快挤到了最前面。
“要啥？”
邱梅庆幸今天虽然没有带粮票，但好歹想着进城一次，将家里所有的布票都装上了，就算表没卖出去也不至于空跑一趟。
“这块布料怎么算票？”
“这个卖的好，一尺布要一尺票。”
这是做棉服的厚布料，邱梅狠了狠心，索性将全家的都算上了一起买，连还在襁褓里的云云都考虑到了。
售货员看了她一眼，“这么多能拿得下吗？”
“能！”邱梅将东西打了个包背在身上，半点不吃力的样子。
售货员也不多管闲事，继续问道：“还要啥？”
“麦乳精有吗？”
“去旁边的特供柜台。”
邱梅护着妹妹从人群中钻出来，发现另一边的柜台的确要冷清许多。
怀里的小云宝突然躁动起来，莫名地朝着邱梅怀里钻了钻。
“宝宝是不是想尿尿？”
小云宝抿了抿小嘴，邱梅看小家伙的模样，决定速战速决。
冲到柜台前急促道：“同志，麦乳精怎么卖？”
售货员正在给一对夫妻介绍东西，闻言看过来，上下打量邱梅一眼。
“有票吗？”
“麦乳精也要票？”
“废话，麦乳精是特供产品，要糖票的。”
糖票可不好弄，邱梅说不出话了，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架子上的铁罐子。
售货员没再搭理她，笑着给一旁抱着孩子的女人介绍道：“任夫人，这是咱们这个月刚到的巧克力，外国货，专门给您留的。”
国营商店的售货员无论货物卖多卖少，拿的工资都一样，工作没什么积极性。
但从这些进口的商品上还是能捞点好处的，自然更尽心。
“称几斤吧。”秦苏看向丈夫，声音轻柔，“再买点麦乳精。”
她的身体不好，奶水也不足，更觉得愧对孩子。
如果不是保姆能喂宝宝，秦苏的心里肯定更难受。
任思齐提着一堆东西和麦乳精结账，邱梅看着他们拿出来的几叠糖票，不由得羡慕。
同样都是孩子，有的孩子天天能喝这些高档货，可怜云宝只能跟着自家受苦。
大概邱梅的目光太直白，秦苏抱着孩子靠近，看了眼邱梅怀里的小云宝。
小云宝睁着眼和她对视，又大又圆的眼睛像小猫似的好奇地看着她。
秦苏只觉心脏被砰地击中，莫名其妙产生一种名为怜爱的情愫。
“这是小姑娘吧，长得可真好看呐。”
邱梅已经听习惯了旁人这么说，客套道：“小孩子都可爱，您家的也好看。”
她犹豫再三，还是低声问道：“我能用钱和你们换糖票吗？你们开价。”
就像很多父母宁可自己苦点也不愿意苦孩子，邱梅也希望妹妹能尝尝城里的孩子能吃到的东西，
秦苏虽然心肠软，但也不是没有原则的人。
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对方怀里的孩子，拒绝的话硬是说不出口。
第三十四章 一切顺利
任思齐向来包容妻子，见她这样也就答应了换票。
邱梅付了钱，觉得占了大便宜。
毕竟糖票珍贵，大部分普通人只有过年或者结婚打批条了才能拿到。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秦苏眼波流转，温柔地看一眼小云宝，“别客气，咱们都是为了孩子。”
就在这时秦苏怀里的婴儿突然剧烈地哭了起来，她一时间顾不得和邱梅打招呼，急匆匆地抱着孩子往外走。
任思齐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后面，临走时随意瞟一眼邱梅怀里的孩子。
心中浮现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念头。
这婴儿的眉眼倒是和妻子有些相似。
不过在女儿的哭声中，任思齐很快没了别的念头，只顾护着娘俩往外走。
王淑芹从旁边的食品店出来，手里提着几样糕点，一听哭声顿时心疼了，“萌萌这是怎么了？”
“可能里面有点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哭了。”
任夫人看着王淑芹把东西放到车上，迫不及待地接过孩子轻轻哄睡。
心中的感激涓涓不绝地流淌着。
王姐可真是个好人，生产完自己的身体还没养好，却愿意天天来带孩子。
听说她家的女儿出了意外，任家原本给她批了几天的假期，王淑芹却拒绝了，依旧每天过来上班。
对萌萌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似的，事无巨细地操心。
世界上哪里还能找到比王姐更负责的保姆呢？
等邱梅买完麦乳精追出来道谢，一家人已上了汽车离开了。
这让邱梅有些遗憾，低头轻声道：“咱们遇着好人了，等下次有机会再好好道谢。”
小云宝气呼呼地鼓了鼓嘴巴，她闻见那个坏人的气息啦。
可惜她又不会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坏蛋离开。
邱梅带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家，几个孩子都等在门口。
邱雨的眼睛最好，每次总是能第一个发现人。
迫不及待地扑过去，“姐，你这好多东西啊。”
邱梅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一串串句子迫不及待地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邱河也迎出来，和邱雨一起搬东西。
邱山拄着拐杖靠近，声音微微颤抖，“没遇到啥情况吧。”
“没有，顺利的很。”
听见大姐这句话，一家人交换眼神，很快将院门关上。
邱雨探头探脑看了眼，鬼鬼祟祟地把大门也一并合拢。
“有热水不，我买到麦乳精了，给云云泡一碗。”
听到麦乳精三个字，邱雨的眼睛也亮了，蹬蹬蹬跑去拿碗。
掀开最外层的盖子后舍不得上面吸附的残渣，仔仔细细用舌头一点点舔掉。
邱梅嫌弃道：“去去，把盖子洗干净。”
邱雨得了便宜嘿嘿直笑，勤快地去倒水，洗盖子。
趁着这个功夫，邱梅将今天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仔仔细细，一个字都不愿意遗漏。
邱河放下心，长处一口气。
大姐没留下任何真实的信息，今天穿得也不是平日里穿的衣服，就算东窗事发也找不过来。
浓郁的奶香味随着麦乳精被泡开弥漫开，小云宝迫不及待地伸着小胳膊和腿，发出咿咿的声音。
邱雨鼓起腮帮子吹碗，“现在太烫了，等哥给你吹凉。”
闻着这股香味，邱梅这才想到什么，转身去了里屋。
等出来后，手中拿着两个布包。
“大山，咱们明天就去医院给你治腿！”
第三十五章 闷声发大财
两块手表，一块卖了一百五十五元，另一块卖了一百六十元。
除去买布料、换糖票和买麦乳精的钱，还剩下三百左右。
这对邱家而言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甚至能听到窗外风刮过的声音。
没有人先开口，仿佛担心这只是一个过分美好的梦境。
“真好！”邱河深吸一口气，“大哥的腿能好了！”
邱山想开口，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一片喑哑。
“我……”
邱雨抱着小云宝亲了又亲，“肯定因为妹妹来咱家了，她是天下的仙女下凡，给咱家带来了福气。”
小云宝眨巴着眼，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被一个小屁孩给看破了。
很有眼光嘛。
大家都开玩笑似的纷纷应和，当初养这丫头，也只是出于同情。
可不知不觉中，家里却发生了一点又一点的变化。
看着面前厚厚一叠的钞票，或许从此以后一切都要不一样了。
还是邱梅最快从喜悦中缓过劲来，“邱河我不担心，主要是邱雨，你以后嘴上记得给我收住，这个钱谁都不能说。”
邱雨把自己的嘴巴捏成鸭子形状，表示绝对烂在肚子里。
邱山更不用说了，他以前只是沉稳，发生那件事后更成了个闷葫芦。
就连小云宝都咿咿呀呀表决心，逗得大家忍不住笑。
这孩子太可爱了，仿佛能听懂他们说话似的。
吃了晚饭后邱梅带着孩子去隔壁喂奶，顺带着把布料带到隔壁，还拿了棉花票和钱。
“张家嫂子，得麻烦你弟弟给我们家做几件过冬的衣裳。”
高小荷喜不自禁，“你放着吧，我明天就让那个臭小子来量尺寸。”
刚好这几天弟弟手上没活正发愁呢。
“后天吧，明天我要带着大山去医院。”
“成！”高小荷放低了声音，“今天下午可有不少人看你带了好些东西回来，你可别把手里的钱一下子花完了，得为后面做打算。”
邱梅笑着道：“我晓得的，主要也是想着家里这么多年了也没添衣裳，就攒出来这么一回。”
高小荷拍了拍邱梅的手，“你要是实在紧张，我弟这边的工费先别给了，等家里缓过来再说。”
“这哪能行，马上过年了，谁家年前还欠债啊。”
从隔壁回来后，邱梅悄悄和邱河商量，两人都一致同意以后要更低调些。
大队上所有人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做什么事都放在别人眼皮底下。
就像邱梅从县城拿回来这些东西，有心人都看在眼里，说不准心里就悄悄给她算一笔账。
也就是他们不知道给邱山治腿需要多少钱，不然仔细一算，很明显知道那五十元根本不够花。
到时候私底下再把他们给举报了，惹出其他麻烦。
邱河总结道：“剩下的手表先不出了，后面咱们还是闷声发大财。”
邱梅点点头，至少在为家里的收入找到合理的来源之前，绝对不能再暴露了。
甚至连这次买布做棉衣都有些高调。
邱梅自嘲地想着，果然自己还是小家子气了，穷了这么久突然有点钱，根本掩盖不住地想花一些。
翌日一大早，邱梅和邱山很早便收拾妥当。
看着刚刚从山的那端跳脱出来的朝阳，邱山只觉自己的影子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他的眼中满是希望。
第三十六章 从乡下收粮
或许也是缘分，邱梅和邱山又遇到了上次接待的医生。
对方还记得这姐弟俩，“这次钱都准备好了？”
和上次的愁眉苦脸不同，这次邱梅只觉腰杆都挺直了。
“对，您看看啥时候方便安排手术。”
医生开了单子安排邱山住院，最快也就这两天上手术台。
邱山领了病号服一类的东西，换上后躺在病床上，鼻子边萦绕着消毒水的气味。
却让他很安心。
“后面我们三个轮流过来照顾你，马上要过年了，每天都有来县城买年货的车。”
“好。”
“现在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别的不用操心，安安心心把自己的腿养好。”
“我晓得。”
邱梅看着弟弟，也叮嘱不了别的了，“我先出去看看食堂的位置，过会打饭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邱山刚起来就被邱梅按倒。
“得了吧，那我还得扶着你，咱俩的速度更慢。”
邱山脸上泛红，有些窘迫。
但很快笑着道：“姐也就再嫌弃我这一阵了。”
邱梅抱着饭盒往外走，食堂距离住院部不算很远。
邱梅仔细记住方位，打算回去后给两个弟弟画张图。
就在这时，邱梅猛地被拉住。
“你咋在这？”
邱梅心中一惊，转过头一看，赫然是昨天的梅丹丹。
“梅同志，你怎么来医院了？”
“说起来也是不巧，我大姨住院了，她儿子是当兵的，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回来，只能我们几个亲戚轮流来照顾。”
邱梅感慨道：“军人们保家卫国，作为家属也的确不容易。”
“可不是嘛。”梅丹丹叹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目光灼灼地盯着邱梅，“你家是乡下的吧。”
邱梅心中一紧，但还是应道：“啊，怎么了？”
梅丹丹笑着道：“别紧张啊，你正准备去食堂吧，我给你说这边的食堂实在不怎么样，米都是糙米，不好消化，要的粮票却一点不少，也不知道这个食堂是不是医院的，还是有什么关系。”
邱梅对城里这些事不了解，只听她说。
梅丹丹自顾自道：“病人吃食堂的饭没什么营养，我之前还想着从饭店带饭过来，可现在天气冷，饭带来都凉了。”
邱梅不知道对方的意思，随口应道：“是啊，病人还是得吃热的。”
“这边倒是有小厨房，只要交一点钱就可以用炉子，好些人自己做饭呢。”
邱梅点点头，“那倒也行。”
梅丹丹突然凑近，抓住邱梅的袖子，“我之前在这边做了一顿，不少病人的家属问我能不能把他们的量也一起做了，他们私底下把钱和粮票给我。”
这要是被发现，一个投机倒把的帽子说不定就扣上来了。
这下邱梅不敢随意接话了，也不知道对方拉着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我这边粮食不够，每天去买又没那时间，也容易被人怀疑，能不能我给你钱，你帮我从乡下收粮。”
听了梅丹丹的话，邱梅忍不住瞪大眼。
这姑娘的胆子是真大啊，她总算是听出来了，对方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医院做买卖呢。
第三十七章 食堂的饭菜太难吃了
虽说大队里也会有人偷偷摸摸换点东西，做点不起眼的小买卖，就像高小荷的弟弟那种。
但从来没有放到面上说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因而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邱梅根本掩盖不了自己的震惊。
“你不会是吓着了吧，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可怕，咱们这管得不严，就算真被抓住了也就罚点钱，批评教育一顿。”
这事可是梅丹丹深思熟虑过的，这边的食堂实在不怎么样，但能花钱住院的，大部分还是有些家底的，愿意给家属吃点好的病号餐。
别看梅丹丹在国营饭店只是个小服务员，实际上早就留了心眼，没事就去后厨借着机会偷师，手艺虽然不比大师傅，也比一般人好得多。
她做病号餐绝对绰绰有余，根本不用愁销量。
邱梅犹豫道：“你怎么会找上我？”
梅丹丹理所当然道：“你们乡下收粮方便啊，别以为我不了解情况啊，你们秋收以后家家户户肯定都有余粮，而且还能自家养鸡养鸭呢，城里又不方便弄这些。”
还有个原因梅丹丹没说，她想着这个女人还有个孩子呢，家里情况看着也不好，两人又是在医院碰面，显然对方家里还有病人。
这种情况下，邱梅很难不答应她的要求，想办法赚点钱。
要换了一般胆子小的，说不准还真把她给举报了。
邱梅有些心动，卖表让她尝到了一些甜头，也能感受到因为这些钱家里所带来的变化。
但邱梅还是没一口答应下来。
“你让我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
“行啊，你要是考虑好了来饭店找我，我几乎每天都在，就算不在你给我留个条也行，会写字吗？”
“简单的会。”父母在世的时候，邱梅也是上过两年学的。
“没事，写啥都行，留个空白的条也可以，反正你要是能来找我，肯定是答应了呗。”
梅丹丹甩着长辫子一晃一晃地走了，邱梅看着她的背影很是感慨。
不愧是城里的姑娘啊，看着真爽利。
“哎哟，差点忘了正事！”
邱梅赶紧去食堂打饭，别等过了时间没东西了。
带着两盒饭回了病房，邱山打开后吃了一口，筷子杵着不动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饿……”
“真有这么难吃啊？”邱梅这下是真的好奇了，等入口后才明白梅丹丹为啥有信心把这个生意做下去。
这食堂也太不尽心了。
明明是按照细粮收的粮票，可里面都是糙米，菜也有点发苦，感觉不太新鲜。
就像梅丹丹说的，病人得吃热乎的饭，医院周围不知道为啥也没有饭馆。
如果带了饭来这边热，借用小厨房还得交钱。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为了省事好像也只能去食堂打饭。
邱山没打断大姐的沉思，只觉得这边的饭可真难吃。
之前大姐从国营食堂带回来的包子大家一起分了，那可真是香的满嘴流油。
同样是城里的饭，医院食堂的咋和药一样难吃呢。
不过想想在这边住院也就一阵，邱山还是咬咬牙端起了饭盒。
“唉哟……”邱山捂着腮帮子，艰难地吐出一块小石子。
这食堂怎么连饭都不淘干净啊。
第三十八章 定下来了
一直等到晚上，邱梅安顿好邱山后回了大队。
进了门，邱梅和小云宝照例贴贴。
小云宝委屈地扁嘴，今天她也想跟着进城，可邱梅都没带她。
她还是不是大姐最喜欢的崽了。
邱梅仿佛看出了这张小脸的委屈，轻声哄道：“今天得给老二安排住院的事，医院里听说有好多细菌呢，咱们等后面再去城里玩，乖啊。”
小云宝这才满意地砸了咂舌头，被邱雨一碗麦乳精哄去了注意力。
邱梅和邱河笑着道：“你说怪不怪，我总觉得她好像能听懂咱们说话似的。”
“小孩子能听懂咱们的语气呢。”
邱梅见他说话老气横秋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你自己也是小孩。”
邱河摸了摸脑袋，轻笑一声，“是是是，大姐说啥都对。”
“姐刚好想和你商量个事呢，今天我去医院，遇到之前买表那姑娘了。”
邱梅把情况说了一遍，想听听邱河怎么说。
邱河打趣道：“这时候不说我是小孩了？”
邱梅作势又要拍，邱河急忙阻止，“别拍了，你的力气太大了，再拍要傻了。”
他这才恢复正色，“我觉得这个事可以做，那个叫梅丹丹的是本地人，她肯定知道情况，既然能做，应该有些把握。”
“万一被人举报了，或者被抓了呢？”
邱河双手一摊，“那咱们也不是主犯，再说了，到时候就说咱们把粮食带去做饭，只是梅同志发扬风格帮忙做饭嘛。”
邱河甚至帮她们设计了一套说辞。
病人家属和梅丹丹这边一个要买，一个要卖，两边都不会去举报。
顶多是食堂相关的人觉得被触犯了利益。
但他们又很难拿到证据，只要没抓住现行，都不会出啥事。
被弟弟分析一通后，邱梅也觉得有道理。
“行，不过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咱家没什么余粮。”毕竟邱家这么多张嘴呢。
“找张大婶呗，她认识的人多。”邱雨不知道啥时候过来偷听了，还在一旁出主意呢。
“小孩子别乱插嘴啊。”邱梅假意瞪他一眼。
“哥就比我大两岁。”邱雨撇嘴表示委屈，邱河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小雨说得对，张大婶向来与人和善，和谁家都有点交情，路子也广。”
邱梅听他们都这样说，也下定决心，“好，我去问问，邱河，明天你跟我去县城照顾大山。”
顺带着也将这件事谈妥。
邱河点点头，心中颇为期待。
他从小到大几乎没进过城。
邱梅和张大婶商量的过程很顺利，对方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听邱梅说有啥事情她这边来承担，心放下一半。
再加上自己多了一个孙子，虽然还八字没一撇，但作为老人总会想着给攒下点家底，方便以后娶孙媳妇。
这就叫从娃娃抓起嘛。
基于这些考量，张大婶很干脆地答应了。
“我知道有几家余粮多的，嘴巴也严。”
邱梅点点头，“您顺带着问问鸡蛋和鸡鸭之类的卖不卖。”
听之前梅丹丹的意思，好像这些也打算一起收呢。
他们安叶大队管的没那么严格，不像很多外面的大队要求每家每户养的家禽都有数量限制，基本是只要管得过来，想养多少都行。
有些人口多又有家底的养了不少，只等着过年宰了吃肉。
如果能用来换钱，想必那些人也是很乐意的。
第三十九章 生意启航
虽然事情刚刚才有个影子，但邱梅心底却莫名舒畅。
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虽然与众不同，但格外有意思的路。
回家后像撸猫似的贴着小云宝的小肚肚，深深吸了一口奶香味。
“等姐赚了钱，给咱们云云买好多好多的麦乳精，好不好呀。”
小云宝被她的气息弄得很痒，小小的身体蚯蚓般扭来扭去。
不要麦乳精，要红烧肉。
她要快点长大，吃好多好多的肉！
第二天邱梅带着邱河先去了医院，连带着邱山一起，三个人又吃了顿食堂的饭。
邱河向来在吃这一块没什么要求，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是糟践粮食啊。”
又没营养又硌牙，食堂厨子的关系到底多硬啊，这么久了都没被病人投诉走。
邱山也跟着叹了口气，“明天就要手术了，希望能早点恢复吧。”
他真是不想吃这些东西了。
邱梅笑眯眯道：“姐一定想办法让你脱离苦海。”
邱山有些纳闷，邱梅没和他多解释，洗了饭盒后拉着邱河去了国营饭店。
梅丹丹满脸惊喜，“我以为你还要再考虑几天呢。”
“咱们一回生二回熟，我相信你。”邱梅给她介绍，“这是我弟弟，邱河。”
梅丹丹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这个面容略显稚嫩的少年，直到对方开口后，才渐渐重视起来。
邱河连收购的价格，交钱方式和事发以后的应对方法都想好了。
计划可谓是非常周密了。
甚至连梅丹丹忽略的一些地方都补足了。
等邱河终于说完，梅丹丹久久回不过神。
“你这弟弟也太厉害了，哪个学校教出来的？”
邱梅不好意思道：“家里穷，上了没两年就上不起了，后面都是老师照顾，没让他交钱，让他站在窗户外面听课。”
梅丹丹真心实意地感慨，“有机会还是好好上学吧，虽然现在没了高考，但有知识的人想的东西还是不一样。”
邱梅点点头，手里有了钱后，她第一时间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公社的学校最近放假，等后面一开学，她便将两个弟弟打包送过去。
这事和邱河商量过了，可怜邱雨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抓回学校呢。
两人确认好细节后，在邱河的提议下去了梅丹丹家里，像模像样地写了个合同，将提到的东西都写上去。
梅丹丹签好名后甩了甩后，“我还是第一次写这玩意，挺新鲜的。”
邱梅自然也是一样，但不知道为啥，写了这东西以后，大家的心里都更踏实了点。
有赚钱两个字在前面吊着，大家的效率都不慢。
当天晚上趁着夜色，张大婶拖着一个麻袋过来了。
里面都是收回来的细粮。
邱家人立刻忙碌起来，邱雨点数，邱河记账，邱梅则负责把称好的重新装回去，归整整齐。
“这是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价算的。”
等邱河报了个数字出来，邱梅立刻把账给结了。
张大婶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回账，感觉都有些不真实。
邱河补充一句，“都是我姐的上家提前预支的，咱们第一次做买卖，有来有往嘛。”
“对对。”张大婶连连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第二天邱梅便扛着麻袋上了牛车。
风将她的碎发卷起，露出一双坚毅眼眸。
第四十章 哪来的？
牛车上，有人看着邱梅旁边的麻袋询问道：“你弟在医院里住多久，咋带这么多东西？”
邱梅笑了笑道：“张大婶在县城有亲戚，帮她带的。”
“张大婶的亲戚？住哪里啊？”
旁边坐着的大婶拍了下问话的人，“你家过年的蜜饯买了没？今年国营商店卖的柿饼不行，硬的很，旁边的第一食品店的每斤便宜一分钱呢。”
“哟，你还真提醒我了。”
那人立刻忘了刚才的问题，两人专心致志讨论起别的事。
邱梅看一眼说话的婶子，对方朝她挤眉弄眼，目光又落在那口麻袋上。
显然里面也有她的一份。
邱梅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早上烙的饼。
温热的，还泛着葱油的香气，焦脆的边缘往下掉渣，得用手接着。
等邱梅带着粮食到了医院，梅丹丹正站在门口焦急眺望，只觉脖子都长了一截。
“我一早就等着你了。”说着她用手去接麻袋，“一块吧。”
“不用。”邱梅轻轻松松抓着麻袋口甩到背上，径直往里面走去。
梅丹丹瞪大眼，满脸羡慕，“你的力气可真大。”
“力气大有啥用，村里好多人都怕我呢，背地里说我嫁不出去。”
“切，肯定是怕不好拿捏媳妇吧，要我说女人力气大有什么不好，我之前想跟着饭店大厨学手艺，人家说女娃力气小，就是不愿意要我，最后找的徒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看还不如我呢。”
“那你这次好好干。”
“当然咯！”
梅丹丹信心满满，别看她是城里长大的，可父母都是双职工，她长到灶台高就开始学做饭了。
筒子楼里厨房都是在自家门口，一做饭香味飘得到处都是，梅丹丹觉着自个有天赋，总能馋哭隔壁小孩。
两人分好工，梅丹丹去厨房交钱准备东西，那边已经有几个问她订了饭的。
“姐！”邱山见了邱梅满脸紧张，他今天已经上了好几趟厕所了，“下午就轮到我的手术了。”
“怕啥，姐陪着你呢。”
“不怕，我这是激动的。”
两人聊了会，直到邱山的肚子开始咕咕直叫。
“饿啦？早上没去食堂买饭？”
邱山苦着脸，“还行，也不是很饿。”
食堂早上卖的包子，里面的馅简直就像搅拌成团的纸壳子似的，吞着都卡嗓子。
“肚子都响了还不饿呢？放心，姐今天给你弄点别的吃。”
邱山叹了口气没说话，食堂里的东西又能有啥好吃的？
听说好些病人都提过意见，可人家横地不得了，就一句话。
爱吃不吃，我们这又不是国营饭店。
都住院了还想吃什么满汉全席呢？
把人气得够呛，也没办法理论。
邱梅笑了笑，去小厨房刚巧碰着梅丹丹第一批饭菜出炉，正分门别类地装在几个饭盒里。
“小梅，这份是你和你弟弟的。”
邱梅带着饭盒回了病房，一股诱人的香味不住地从里面冒出来。
梅丹丹今天做了鱼香肉丝和番茄炒蛋，酸甜的气息萦绕鼻尖，邱山的眼睛顿时亮了。
这绝对不是食堂的猪食！
这样的猜测随着第一口菜入肚很快被证实，捧着饭盒的邱山都快哭了。
在这两天的折磨下，他对食物的底线已一降再降，
乍然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邱山只觉现在被拖去做手术都没什么遗憾了。
邱梅也没想到梅丹丹的手艺这么棒，她胃口大又吃得快，两三分钟便吃完了，满足地摸了摸肚子。
咕咕……
奇怪，明明刚吃饱，哪来的声音？
就在邱梅疑惑间，四人病房里其余三个人都顾不得矜持，纷纷开口。
“大妹子，你这饭哪买的？”
“能不能帮我带一份，我把粮票和钱给你。”
第四十一章 邱山的手术
等邱梅去厨房找梅丹丹时，后者已忙得脚打后脑勺。
累的整张脸通红通红，脸上却满是笑容。
“小梅你帮我送一下，这边两份是三零二病房的，那边是四零一的，上楼就能看着。”
邱梅也没含糊，“行，我现在送过去，对了，我这边再加三份饭，饭盒放这了。”
“知道了。”
等邱梅跑上跑下送完后，小厨房门口已挤作一团。
“没了，今天就做了这么多，食材真不够了。”
看见梅丹丹满头大汗的模样，邱梅立刻拨开人群把她挖出来。
“过会留一下病房号和定金，早定早有，明天再做。”
都是病人家属，这些人见过邱梅和梅丹丹，也不用担心人跑了，纷纷从口袋里掏钱。
邱梅从旁边拿了根炭笔在纸上记下数字，梅丹丹松一口气。
她今天简直就像从油里捞出来似的，头发一绺一绺地黏在脖子上，全身都是黏腻的。
可心情却格外明媚。
好些人都是闻着味道过来的，这说明她手艺好！
好不容易人群散开，邱梅把钱梳理好交给梅丹丹，两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开始算账。
梅丹丹是个爽快人，和邱梅明算账，加上跑腿费和粮食的价格，总共给了邱梅25元。
刨去给张大婶付的钱，邱梅从中能拿到将近五块钱的差价。
别看这数字并不算大，可今天两个人也只是尝试着营业，按照现在订金的情况，明天肯定能赚的更多。
邱梅粗略一算，不但能把大山的手术费赚回来，说不准连营养费都能赚呢。
“做生意这么赚钱啊。”
听着邱梅的感慨，梅丹丹晃了晃脑袋，“赚钱是赚钱，也累的够呛。”
邱梅故意睨她一眼，“那明天还赚不赚？”
“赚！有钱不赚是傻子！”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笑过后梅丹丹又压低声音，“光有粮食也不行，今天的菜都不够了，你能不能想办法再给我弄点蔬菜来，最好有些肉。”
邱梅一口答应，“没问题。”
大队上各家各户都有囤的菜，时令蔬菜不一定有，大白菜和土豆一类的肯定不少。
实在不行可以做醋溜白菜和土豆丝嘛。
这一刻邱梅竟然有些感激食堂的厨子，要不是他把大家逼到这份上，她们的生意也不至于这么好。
梅丹丹捶了捶腰，她今天是真的累着了，当然是累并快乐的那种。
“不行了，我得回去冲个澡，下午还得和饭店的人换班。”
两人告别后邱梅回了病房，恰好遇到邱山要被推进手术室了。
看着手术告知书上一连串的可能性，邱梅都有些害怕。
“不会有什么情况吧。”
“正常来说不会。”
护士没把话说死，不过这个病人的手术的确也算不上什么大手术，他们医院的骨科医生手艺还是可以的。
经常有老乡摔断了腿找过来，这种手术做了不少。
邱梅咬牙签下自己的名字，目送着弟弟被推入手术室。
时间一点点过去，邱梅在外面焦急地等着。
根本坐不住，只能像拉磨的驴一样转着圈地走。
终于手术室再次打开，邱梅盯着走出来的医生，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第四十二章 去查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
听到医生的话语，邱梅长长地出了口气，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跟着护士一起把弟弟推回病房，邱梅和他打趣，“你看着咋回事了没？”
邱山摇了摇头，“给我打了麻药后，我就感觉腿那块没知觉了，后面看医生又是拿榔头又是拿什么东西的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邱梅很难想象那种场景，晃了晃脑袋，“反正你就安心在医院住着，我回去做点事，今晚让小雨过来陪你。”
毕竟两人虽然是姐弟，但性别还是不一样。
上厕所之类的肯定让邱雨和邱河更方便。
邱山也没多问，回床后闷头直接睡过去了。
做手术的时候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现在陡然放松下来，困意也跟着回笼。
邱梅理了理被子，又和护士叮嘱几句。
护士点点头，“没事，他现在睡着挺好，有什么事我肯定过去看着。”
“真是麻烦您。”
邱梅高高兴兴地回了家，邱雨和邱河都知道大哥今天做手术，两个人也等的心焦似火。
邱雨一会去亲一口妹妹，嗅到奶香味才让自己安心点。
等后面不知道亲了多少次的时候，小云宝终于受不了了，藕节似的胳膊挥舞着推开这个臭哥哥。
好在这时候邱梅终于回来了，邱雨立刻冲过去喊了声姐。
小云宝松一口气，小手握成拳头擦去脸上的口水。
“手术没什么问题，后面就恢复的事了，我明天去问医院批条子去买钙粉和骨头汤，只要营养能跟上，你们大哥的腿和以前没啥区别。”
听见邱梅的话，邱河和邱雨都忍不住欢呼。
只觉一直笼罩在邱家的那片乌云终于飘散了。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张大婶提着一小篮鸡蛋站在门口。
“听说大山今天做手术，这些给他补补身子。”
邱梅不好意思接，却被张大婶强行塞手里的。
“远亲不如近邻，东西拿上。”
小云宝竖起耳朵听着，心想可不是嘛。
就连邻居都知道送来东西，邱家其余那两门所谓的亲戚却看也没来看。
这还算什么亲人？
邱梅只得收下，又带着张大婶进屋。
“我刚好想和您说这事呢，我这边还需要点蔬菜，最好能有肉……”
张大婶眼前一亮，搓了搓手，“我去问问。”
这年头家家户户能有赚钱的路子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谁都不想轻易放弃。
幸亏也是冬闲的时候，邱梅每天没什么事，带着东西直奔医院。
她力气大，每次能带的东西多，这一点梅丹丹就羡慕她。
当然梅丹丹的手艺也是邱梅学不来的。
两个人合作无间，很快占领了大半个住院部的市场。
梅丹丹和邱梅开心，病人能吃到真正的营养餐也挺开心，唯一不开心的恐怕只有食堂。
食堂的人明显感觉到这几天的人越来越少，冷清地不像话。
就算是冬天，饭菜这玩意也放不了几天。
酸味都从食堂后厨飘出来了。
厨子见着冷锅冷灶的模样，哐当把铲子砸在一旁。
“小刘你过来，好好给我查查看，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就不信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病人住院在这里，还能不吃饭？
第四十三章 杀鸡儆猴
被点名的刘浩缩了缩脖子，只能支支吾吾地应了声。
在食堂干活的谁不知道扈向明是个关系户，仗着和领导有关系来食堂当厨子。
刚来的时候连炉子都不会用呢，做的饭那是人能吃的吗？
食堂里的几个员工都是自己带饭过来每天热的，要放到外面说得多新鲜呢。
都说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子，扈向明肯定是个例外。
在心里嘟囔一阵，刘浩还是乖乖听话去探查情况。
“不然先去病房打听一下？”刘浩正在想法子，可等进了住院部就明白情况了。
不然怎么说食堂没人呢？走廊尽头的小厨房可是人山人海，拿着空饭盒的家属都在排队呢。
刘浩费了半天劲从人群里挤进去看了眼，里面两个姑娘正在忙活。
一个炒菜一个盛饭收钱，两人配合的还挺熟练。
这饭菜香味也挺勾人的，刘浩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莫名觉得这比食堂还像食堂。
知道了情况，刘浩回去后如实告诉了扈向明。
扈向明气得头发都立起来了，“哪来的两个小贱人，跟我玩这套是吧。”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扈向明扭头就去找自己的叔叔了。
主管医院后勤的扈志文一听还有这种事，眉头立刻皱起来了。
“这不是投机倒把吗？查，必须严查！”
医院的保安很快找过去了，等找到的时候，两个女孩正在各自的病人床边。
被扈向明叫到走廊对峙。
梅丹丹甩了甩辫子，一脸无辜，“咋了？我给我大姨做饭，顺便帮着大家一起做了，有啥不行的？”
邱梅的说辞就更简单了，“我想着不能让她一个人忙啊，搭把手呗。”
扈向明的手指头恨不得戳上两人的脸，“你们这是在狡辩！”
“说话得有证据啊，你凭啥随便给我们扣帽子，我们这是发扬风格，不然病号们天天吃食堂那些东西能有营养吗？”
邱梅对眼前这人鄙夷的不得了，粮票和钱照收，却不给人好好做饭。
这不是蛀虫是什么？
还是作为叔叔的扈志文聪明点，直接让保安去问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
“小姑娘说的没错啊，我让她帮个忙嘛，你们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帮忙都不行？”
“小厨房做点东西怎么了？你们还要上纲上线啊。”
“你们还好意思问，之前我投诉过多少次了，食堂的那些饭是人吃的吗？有人管吗？”
住院的病人本来身体就不舒服，这个姓扈的厨师还真好意思来问。
最后自然什么都问不出来，毕竟有卖就有买，要是这两个小姑娘算投机倒把，那他们买东西肯定也逃不过去。
无论出于自身利益还是对食堂的深恶痛绝，都不会有人承认。
梅丹丹笑起来露出两只酒窝，“怎么样，你们可别冤枉好人。”
好人？好个屁。
扈向明恨不得啐她们一脸唾沫。
可看着旁边面无表情的邱梅，他却莫名有种对方不好惹的感觉，只能磨了磨后槽牙。
“行，你们给我等着。”
扈向明放了狠话，憋着满腔怒火回了食堂。
“叔，这可咋办？食堂现在都没人来了，好几天没收入了。”
扈志文没忍住骂道：“几年了你的手艺都没学出来，你看看人家都怎么抱怨的？”
要不是扈向明做的饭太难吃，至于这么群情激奋吗？
扈向明心里不服气，表面上却做出唯唯诺诺的模样。
平常扈志文逢年过节没少收他的孝敬，那时候笑眯眯的从来没说啥，现在出了事就知道怪他了。
要怪不还得怪那两个小贱人不守规矩吗？
看着侄子不停地鞠躬道歉，扈志文缓了缓，压低声音。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想弄这两个女的很简单，咱们这次不但要断了她们的生意，还得把她们送进局子里。”
杀鸡儆猴，看以后谁还敢乱来！
第四十四章 别演砸了
邱梅和梅丹丹虽然不知道扈向明这对叔侄的算盘，但也猜到可能被人盯上了。
第二天梅丹丹已经好的差不多的大姨特地站在小厨房门口放哨，两人也少做了一些饭菜。
然而却没什么事发生，反倒是那些没能订到饭菜的病人忍不住抱怨。
要放在以前没得选也就罢了，可现在他们吃惯了梅丹丹的饭菜，哪愿意再回去吃猪食啊。
“难道是我们想多了？”梅丹丹还以为那边肯定会找麻烦呢。
邱梅摸了摸下巴，“的确挺奇怪的，我昨天听那个人的意思，也不像是能善罢甘休的。”
两人毕竟年龄都不大，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结果。
梅丹丹拍了拍手，“算了，明天还是一切照旧吧。”
放着钱不赚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邱梅点点头，却留了个心眼，回家后把这件事和邱河说了一遍。
虽然邱河的年龄比她更小，但邱梅觉得他的脑子要比自己活泛的多。
第二天邱河出现在医院时，怀里还抱着妹妹。
“怎么把云云也一起带来了？医院人来人往的，别到时候过了病气。”
小云宝咿咿呀呀地伸出小圆手，身体力行地表示是自己想过来看看的。
邱河苦笑道：“小家伙在家里也呆久了，早上非闹着要一起来。”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小云宝虽然还不能说话，但已经很能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要求。
几个哥哥连带着邱梅这个宠妹狂魔都被小家伙支使得团团转。
就连邱河也不例外，谁让他聪明的脑瓜碰到妹妹哭唧唧的表情时就开始不灵光呢？
即便知道这家伙只是干打雷不下雨，也没办法拒绝。
邱梅轻轻捏了捏小云宝的鼻尖，“你就皮吧，这么冷还要出门也不怕挨冻，等到时候你冻着了也得来医院看病。”
小云宝嘿嘿直笑，露出粉嫩的牙床。
她才不会那么脆弱呢。
见她这样邱梅也无话可说，小家伙真是打不得骂不得，除了宠着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再一看躺在病床上的邱山早就眼巴巴地看着了，只能把孩子递过去。
“云云还认不认识哥哥？”邱山立刻和小云宝开始腻歪了。
只觉腿也不疼了，心情也好了，恨不得就能下床健步如飞地抱着小云宝转一圈。
“你们照顾好云云，我去帮丹丹。”
邱梅匆匆赶去小厨房。
邱山哄了一会妹妹，突然看见小家伙的五官皱在一起，开始发力的模样。
一股冲鼻的味道隐隐传来，邱山咳嗽一声。
“云云好像拉了……”
邱河稀奇道：“她竟然愿意在外面，这倒是罕见。”
带了小家伙这么久，邱河也发现了小云宝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
很少在人前拉，更不愿意在外面。
每次都要等到回了家万事俱备了才愿意解手，简直要面子的不得了。
“厕所在病房出门左转。”
邱河点点头，幸亏他今天出来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了换洗的尿布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给咱们云云洗洗屁屁，咱们又是干干净净的小宝宝咯。”
也只有面对妹妹时，邱河才会表现地这么幼稚。
现在的邱河已经是一个熟练的带娃小能手了，就连尿布也能包的漂漂亮亮，很符合他一贯有些强迫症的性格。
好不容易弄好后，邱河正抱着小云宝要回病房，经过一个单人病房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这场戏你可别演砸了。”
“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邱河皱了皱眉，本能地感觉这件事可能和自家姐姐有关。
尽量用鞋尖一点点顶着门推开一条缝，邱河终于看见了里面的情况。
第四十五章 诬陷
病房里只有一个胖女人和一个中年男人。
见胖女人虽然满口打包票，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中年男人只得一脸肉疼地拿出信封。
“里面有十块钱。”
胖女人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大团结，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可这两个女的也没得罪过我，让我做这种事，到底于心不忍。”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从口袋里又掏出几张零碎票子。
“少说屁话，就这些了，不做我再去找别人。”
“做！”胖女人抢过对方手里的钱，喜笑颜开道：“本来投机倒把就不对，也是她们做事不地道，这忙我肯定得帮。”
吱——
大门合页传出的声音让两人顿时警觉。
中年男人大跨步地冲过去，开门后却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
胖女人不以为意道：“走廊那扇窗总开着，外面的风太大了，估计把门吹开了。”
中年男人这才放下心，又叮嘱两句后离开病房。
转角处，邱河抱着小云宝，心脏砰砰直跳。
听见中年男人的脚步声后，邱河朝着小云宝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云宝眨了眨眼，乖巧的一塌糊涂。
确认对方离开后，邱河才松了口气带着小云宝走了出来。
路过病房门口时状似随意地朝里面瞄了眼。
回到病房后邱山还在纳闷。
“你们去了这么久啊？”
“顺便带着云云逛了一圈。”
听到这个回答，邱山欲言又止。
医院有啥好逛的，就像大姐说的，这里面都是病人，万一再被传染了啥病可咋办。
小孩子的身体本来就娇弱，以前老三挺靠谱的，今天咋能干这种荒唐事？
不过邱山的性格温吞，也不好意思批评邱河，只能委婉地说了几句。
邱河有口无心地应着，时不时点点头，耳朵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外面突然传来阵阵骚动。
“听说出事了？”
“咱过去看看，好像是小厨房那边。”
邱山面色一变，“老三，快快，扶我下床。”
小厨房不就是大姐所在的地方吗？
邱山的右腿带着夹板，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朝小厨房赶去，邱河则抱着小云宝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小厨房里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被围得水泄不通，里面的两个小姑娘成了人群焦点。
地上躺着一个胖乎乎的女人，正在撒泼打滚。
一会喊疼，一会干呕。
时不时嚎上一嗓子，断断续续说上一句话，看着实在吓人。
人们从她的碎片式的话语中拼出完整缘由。
总而言之吃坏肚子了，怀疑这两个小丫头的饭菜不干净，吵着闹着要退钱。
梅丹丹急得满头大汗，“怎么可能不干净，周围多少人看着呢。”
张春花捂着肚子满头大汗，“本来……本来我都要出院了。”
“哎哟，疼、疼死我了啊。”
医生匆匆忙忙赶过来，“怎么回事，哪疼？”
医生的手还没放上去，张春花已哀哀痛呼，张着嘴巴又呕了几声。
“我吃了他们卖的饭菜……”
医生皱眉道：“难道是食物中毒？”
周围人顿时哗然，“嚯，连医生都这么说了，看来是真不干净。”
“幸亏我这才刚买，还没敢吃呢，退钱！”
“对，你们也太黑心了，医生，你也帮我检查一下，我怎么感觉头也晕呢？”
医生小声道：“我只是说一种可能，还没确诊。”
但他的话淹没在激愤的人群中，一点水花也没溅起来。
梅丹丹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紧张地握住邱梅的手，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