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别人家的孩子
邱河举着图问妹妹，“云云喜不喜欢？”
小云宝眨了眨眼，将图抓到手里仔细端详。
“嗯！”
这么活泼的鸡，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邱梅和邱河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就这么定了。”
包装厂的工人看着也觉得好，“形象鲜明，让人看着就能记住，不过你们厂是哪的？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新开的。”邱梅把名片递过去。
“哟，您还是个厂长呢。”
邱梅笑了笑，这种话她已经完全习惯了。
和工人签了合同，约定了验收和交货的时间，这件事也彻底定了下来。
包装厂这边有自己的车，可以送货上门，到时候可以直接拉去食品厂，倒是比邱梅想象中方便，如果这次合作愉快，以后也可以一直采用这种方式。
包装厂有专门的印刷部，那边的工人看了以后也认为图形比较简单，整体难度不大，顶多两周时间就能全部到位，后面如果需要更多包装，打了样的情况下还能效率更高。
邱梅对他们的爽快很满意，只是交钱的时候又开始肉疼。
这一笔笔都不是小数目，积累下来真是让人心疼。
好在现在销售渠道找到了，只要第一批能卖出去，后面没有大的意外应该可以平稳运转。
邱梅咬咬牙交了钱，只等着验收成果。
“走吧，咱们去商店买拜师礼。”
从厂子里出来，邱梅面上露出轻松表情，现在可真是万事俱备，连东风都准备好了。
于洪志看出来邱梅囊中羞涩，“算了，我可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邱梅笑吟吟道：“这可不行，尊师重道的规矩不能破坏。”
能给弟弟找到这样厉害的老师，邱梅只会开心，这点钱花的她倒是一点也不心疼。
于洪志的确不在乎这些，但看着邱梅的态度，心中也满意几分。
到了商店后象征性地买了根价格适中的钢笔，和一瓶墨水。
邱梅还想再劝，于洪志不耐烦道：“差不多了，你是钱多烧得慌啊？”
邱梅这才善罢甘休，满意地打道回府。
另一边程芝书心不在焉，自从小云宝离开后，一直觉得怀中空落落的。
下了班直奔闺女家。
秦苏正在陪女儿玩积木，听到门铃声正要起身，作为保姆的王淑芹已去开门。
程芝书朝着王淑芹点点头，换了拖鞋后迫不及待地走向卧室。
秦苏放下东西，笑着道：“妈，今天怎么没打电话就过来了？”
“想咱们小囡囡了。”
程芝书边说话边洗了手，进了卧室后坐在地毯上。
任茜萌坐在一众图画书边上，虽然完全看不懂这些，但任家向来重视启蒙教育，自然会提早准备。
靠在软绵绵的兔子玩偶上，任茜萌看着程芝书伸来的手，扭过身子躲了几下。
果然还是这样，程芝书收回手，心中微微摇头。
秦苏解释道：“这孩子胆子小，妈经常在工厂偶尔才过来，她总是记不得人。”
程芝书点点头，随口道：“还不会说话？”
“应该快了，今早听着似乎像在叫妈妈呢，就是发音还不太标准。”秦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不过小家伙年龄还小呢，不会说话也正常。”
程芝书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别人家这个年龄的孩子，有的已经能清晰表达意思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怀疑的种子
秦苏愣了下，“妈？”
妈向来不是看着人家孩子好，就会说这些话的人啊。
程芝书扶额，抱歉道：“当然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天赋，我不该这么说的，只是今天见了一个孩子，长得和你小时候活脱的像，我有点感触。”
程芝书郑重给外孙女道歉，“萌萌对不起，外婆不是故意把你和别人的孩子比较的。”
任茜萌也不搭理，低着头自顾自地拍着积木。
秦苏温柔道：“您不用道歉，萌萌还小听不懂的。”
程芝书摇摇头，她不是那种非要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性格，可作为老人，总会对后代有所期盼。
今天见到邱梅的妹妹，程芝书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想法。
似乎自己所期望的外孙女，应该是那样的。
可这样对真正的亲人却不公平。
程芝书摇了摇头，想把这个错误的想法甩掉。
她打起精神亲昵道：“萌萌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就在这时，王淑芹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杯苹果汁，兀自回答道：“宝宝从小身体虚，吃饭让人操心，最近多加了两样辅食又不太乐意吃了，得重新适应。”
程芝书点点头，从王淑芹手中接过杯子。
其实一开始她对王淑芹不是很满意，总觉得对方眼神飘忽，看着心不正。
但王淑芹对孩子是真的好，半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就连秦苏也当着保姆的面夸道：“我身体弱，幸亏王姐帮我带孩子，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淑芹谦虚道：“我只是做分内的事了。”
程芝书视线不经意地滑过王淑芹面容，随口道：“难怪老话都说三岁前孩子谁带像谁，我看萌萌长得和小王越来越像了。”
王淑芹面色一僵，急忙道：“没有的事，宝宝的鼻子像妈妈，嘴巴像爸爸，一看就知道是任先生和夫人的结合，怎么会像我。”
程芝书心生疑窦，她只是随口一说，怎么王淑芹却仿佛很慌张的模样。
就在这时任茜萌不知道怎么回事，呜呜大哭起来。
秦苏手忙脚乱，急忙抱起女儿，“萌萌乖，不哭不哭，是不是戳到手了？”
程芝书无暇多想，也跟着一起哄孩子，却根本无济于事。
任茜萌哭得厉害，王淑芹赶忙放下手里的托盘过来抱。
她一接手，孩子的哭声便小了起来，只伏在王淑芹肩头微微啜泣。
秦苏松一口气，“还是得王姐来哄，我每次都不得章法，怎么也哄不好。”
程芝书没搭话，目光落在王淑芹和孩子身上。
王淑芹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疼惜，声音轻柔的不像话，孩子也格外依赖她，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看着她们才像亲母女似的。
程芝书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想法吓了一跳。
“妈，您怎么了？”秦苏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担忧道：“是不是最近工作太辛苦累着了？”
她早就和妈说过，现在家里不缺钱，妈没必要那么要强，还不如早早退下来休息，闲下来含饴弄孙，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有爸在外面打拼就够了。
可妈非说闲不住，这么大年龄天天看那些满是外文的大部头。
“没事。”程芝书回过神，起身道：“我先回去了，你爸还在家等着我。”
“我给爸打个电话，你们一起在这边吃晚饭吧，刚好思齐也许久没见你们了。”
“等下次吧。”
程芝书觉得自己今天状态不对，总是胡思乱想，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只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却很难根除，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生根发芽。
欠缺一个时机罢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怎么敢的呀？
小云宝浑然不知刚才抱着自己的程教授其实是亲外婆。
自己有“掉马”风险。
不过就算让小云宝选择，她也更喜欢在邱家。
虽然任家的条件更好，但两边完全是不一样的。
一个像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虽然饮**心，也有人照顾，终究没办法翱翔。
还是在邱家更放飞自我，经常能被带出去玩。
在外面浪了一天，小云宝毕竟年龄小，回到家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挂在姐姐身上。
邱梅给小家伙擦了擦脸蛋和身上，把孩子放在床上睡觉。
邱雨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若有所思。
邱山问他，“想什么呢？”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有一个特异功能，无论在哪里睡着，都能在床上醒来。”
可后来再长大一点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能力，都是家人的爱。
以前是父母，后面是姐姐，总有人在前面遮风挡雨。
邱雨垂下头若有所思，邱山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挺晚了，快去睡吧。”
他知道弟弟想爹娘了。
血脉之间的羁绊是很难割舍的，即便父母离开了这么多年，每一次想起来依旧觉得心口缺了一块似的。
小云宝呼呼大睡，恐怕也只有她这样的小家伙才会不在意亲生父母，毕竟从生下来以后就没怎么见过嘛，对她而言邱家人才是真正的家人。
处理完一众事情后，邱梅难得迎来了久违的休息时间。
在包装送来之前，食品厂生产出来的视频先放在火车站售卖。
自从站台被重新整顿后，每个摊贩都划分了各自的区域，闲杂人等轻易没办法进来，治安陡然间好了许久。
大家的生意也跟着水涨船高，以前饭盒就是热销品，现在加上安叶食品厂的东西，每天都不够卖的。
宋启山正式成为邱梅的助手，往返于安叶大队和县城看司机送货，他在这方面竟然很有天赋，没过多长时间自己便上手了。
邱梅第一次听说后觉得心惊胆颤，“你怎么敢的呀？”
宋启山潇洒地从驾驶座跳下来，“放心，我心里有数，肯定出不了事，吴叔也在旁边看着呢。”
吴大德作证道：“小宋开的挺好，听说他爸开火车的，估计是遗传。”
邱梅：“我不是说你出事，我是怕车出事，要是刮了蹭了我拿什么赔？”
宋启山：“……”
合着我碰了就没关系呗？
算了，他已经习惯了邱梅的说话方式。
有了宋启山，邱梅的资金总算回笼了些，暂时打消了收粮的想法，先专门筹备妹妹的周岁宴。
这天一早，小云宝换上了喜庆的红色新衣裳，看着像招财童子似的。
家里专门找了大队上厨艺好的，再加上邱山亲自操刀，席面看着和人家结婚差不多。
不过到了这份上，哪有人还敢说嘴得罪邱梅，家里以后不想进厂了吗？
因而都是笑吟吟地过来，手里提着点小礼物。
抓周的东西早早被准备好了，金、木、水、火、土每样各选了三个。
木是书本一类的物件，土则是印章、黏土等，水是沙漏和小螃蟹模样的摆件，火是蜡烛和小饼干，金则是算盘与被清洗干净的钱币。
这钱币可是当初小云宝自己在摊子上抓的。
还有大队里其他来看热闹的人贡献的一些东西，什么裁缝用的粉笔，卫生所的听诊器，木匠送来的一把小木枪。
还有人为了凑趣，随手把自己带来的礼物也放在上面。
放眼望去琳琅满目，别说孩子，就连大人都看花了眼。
小云宝穿着虎头鞋，站在放了一堆东西的红绸面前左顾右盼。
就在这时，程芝书进门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抓周
程芝书一来，周围的人立刻安静下来。
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位不是寻常人，恐怕是城里来的吧，和乡下的老太太迥然不同。
邱梅还以为那天程芝书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竟然真的来了，急忙过去打招呼，递过去一只红鸡蛋。
“程姨，您来啦。”
程芝书收了鸡蛋，从包里拿出一封红包。
邱梅急忙推拒，“这可使不得。”
“给孩子的。”
从进来以后，程芝书的视线就没从小云宝脸蛋上移开，慢步走到小家伙面前，蹲下身，把红包放在小云宝衣服的兜兜里。
“小家伙，周岁快乐。”
邱梅想阻止，却见妹妹已经宝贝似的捂住了口袋，像藏了松子的小松鼠，让人忍俊不禁。
到了小家伙口袋里的东西是很难拿出来的，这点邱家的人都深有体会。
邱梅也只得道谢，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把人情搭回去。
“还没抓周吧？”
“正准备着呢。”
几个哥哥都围在小云宝身边，等着看小家伙的选择。
抓周根据地区风俗不同，有的抓一次，有的会抓两次。
按照迷信的说法，孩子抓的东西决定了以后的命运。
邱山循循善诱道：“云云要好好抓啊。”
说话间，他的视线看向红绸中间放着的麦穗，这是邱山专门拿来的。
抓了麦穗，这辈子肯定都不愁吃的。
邱河也跟着道：“妹妹仔细看看。”
他在本子上画了只白白胖胖的包子，妹妹肯定一眼能看到。
知识才是力量嘛，拿了书，以后可得好好学习。
邱雨咳嗽一声，故意用手碰了碰摆在妹妹面前的弹弓。
妹妹早点长大，以后可以陪他一起玩。
至于邱梅，自然希望妹妹能拿到专门摆上的小算盘，她特意选了把算珠是奶白色的，看着像糖果。
云云肯定能抓到。
小云宝浑然不知家里人对自己寄予厚望，左顾右盼，迟迟不下手。
就在这时，程芝书倏尔笑了声，将手腕上的表扣解开，放到里面。
“这是我以前出去留学时买的表，希望这孩子抓到以后也能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邱梅看着程教授也对这孩子送上了美好的祝福，不禁朝着对方笑了笑。
小云宝脚步蹒跚，左看看右看看。
每次仿佛要抓起一样东西，却又收了手，看得旁人都急了。
这孩子到底想要抓啥呀？
袁岳强行挽尊道：“嗯，看来这孩子深思熟虑，以后肯定是个做大事的。”
眼睁睁看着小云宝接近了算盘，邱梅眼前一亮。
正要说话，就见妹妹啊一声，赫然被绸子皱起来的地方给绊倒了。
顿时一惊。
这要是撞到什么地方，小家伙可得受罪。
她急忙伸手去捞，其他几个哥哥也立刻扑过去想要扶住妹妹。
然而小家伙眼明手快，不知道抱住了什么东西，乘势一倒，竟然毫发无伤地趴在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一时间颇为无语。
于洪志伸长脖子看清小家伙手里的东西，忍不住哈哈大笑。
高广民嘴角一抽，不由得说了脏话。
“谁特娘的把带来的咸鱼也给放这里了。”
还被小家伙给抓到了，这像话嘛！
第二百章 不太对劲
谁能想到好好地抓周最近竟然抓了只咸鱼。
人群中有人尴尬道：“那啥，我就是随手一放……”
大家不都带了东西来凑趣嘛，这玩意是他送给邱家的礼物，看着好玩也就放在旁边了。
谁能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巧的事。
小云宝抱着长长一条咸鱼坐在地上，满脸懵懂。
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萌。
邱梅扑哧一笑，“没事，实在不行再抓一次。”
说着把咸鱼从妹妹手里拔了出来，小云宝扁了扁嘴，又被邱山抱起来。
众人纷纷打圆场，“刚才那次不算，咱们重新来。”
“都说第二次抓的更准呢。”
感受到旁人的强行挽尊，小云宝眨了眨眼。
咸鱼有什么不好吗？
她就想着吃了睡睡不吃，当个快快乐乐的小咸鱼嘛。
邱河和邱雨拽着红绸铺平，确认没有半点褶皱会绊倒自家的小家伙。
“来来，再试一次。”
众人屏息以待，都想看看小家伙这次会怎么选。
程芝书不知为何也莫名紧张，轻握的掌心微微出汗。
刚才小云宝被绊倒时，她的心脏猛地一抽，几乎和邱家姐弟一样的动作。
看见小家伙平安无事后才松了口气。
这样的反应让她自己都觉得很是诧异。
难道是因为外孙女自小和她不亲近，所以移情到了其他孩子的身上？
在众人的注视中，小云宝又一次摇摇晃晃地站到红绸前，仿佛站在了命运的交叉路口。
看着姐姐哥哥们鼓励的目光，小云宝鼓起嘴巴，张开手抱住了邱雨。
邱雨一愣，正要习惯性地扶住妹妹，又见小云宝蹒跚着走到邱河面前。
邱河若有所思地看着妹妹，小云宝如法炮制，接连着抱了邱山和邱梅。
转了一圈，最后耍赖似的卧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不知道谁笑出声，“看来小妮抓周这次抓了哥哥姐姐呢。”
“这是知道家里人疼她。”
“这么小就能照顾周全，这才是有福气呢。”
好话一箩筐地砸过来，至于大家心里怎么样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程芝书微微一笑，评价道：“质朴可爱，秀外慧中。”
邱梅知道程教授这也是圆场呢，无可奈何地把妹妹抱起来，“不抓了，开席吧。”
小云宝兴奋起来，高高兴兴地被姐姐带到桌边，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饭菜。
众人把各自添周的东西收起来，其余的礼物和一种物品则由邱家人收好。
邱雨嘿嘿笑着拎起咸鱼，直接挂在了墙上。
程芝书拿起表重新扣在手腕上，看着咸鱼也觉得好玩。
突然间她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了。
按理说这种仪式都应该由父母主持，可小家伙的怎么是哥哥姐姐操办的。
难道是父母卧病在床，还是有什么别的情况。
程芝书不好直接询问邱家的人，只能和于洪志打听。
于洪志很少操心厂子以外的事，天生缺少八卦这根神经。
闻言不确定道：“好像是父母早早去世了？邱梅长姐如母把剩下的孩子带大的。”
程芝书刚要点头，突然愣住。
“父母早逝，那邱梅怎么会有个才一周岁的妹妹？”
第二百零一章 自家的孩子好？
于洪志以前还真没考虑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从来到富康大队的养殖场后，他每天两点一线不是养殖场就是宿舍，很少外出。
更不喜欢职工在工作时间闲聊，因而乍一听程芝书这么问，自己倒也是愣住。
“你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邱家人只把小云宝当成亲妹妹，从来不说收养两个字，久而久之旁人为了避免触霉头，自然也讳莫如深。
见程芝书一脸深思模样，于洪志吐槽道：“老程你关心这些干嘛？平常也看不出你这么好管闲事啊。”
他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倒是让程芝书不好意思。
“今天也是奇怪了，突然就多嘴想问问。”
仿佛这件事对自己有什么重要意义般。
但转念一想，这件事说一千道一万也是旁人的家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的确是逾越了分寸，或许这是邱家亲戚生的孩子呢？
好些人家家境寻常，又只想要男孩，生下的女孩心狠的扔了，稍微心软点的便送给亲戚抚养，这样的事也是时常发生的。
被于洪志这样调侃，程芝书也不好再问下去，被邱梅请着去吃宴席。
桌上看着小云宝张大嘴等着喂饭的贪吃模样，又是一阵轻笑。
只是再想到自家每次吃饭都需要几个大人哄着喂着的外孙女，笑容便黯然几分。
回到家后，程芝书拿出用手绢包好的红鸡蛋，和丈夫秦纵喋喋不休地说着小家伙的趣事。
还给丈夫学舌，“她姐姐让她喊我姨姨，她乖乖地喊了声，口齿伶俐极了，我和她逗趣说按照岁数该叫我奶奶，她又跟着喊，仿佛能听懂我的话般，这才一岁的孩子啊，竟然这么聪明。”
秦纵看着妻子童趣心大起的模样，笑着道：“都说孩子总是自家的好，你倒是看别家的孩子好。”
程芝书被这话说的一愣，立刻笑着道：“萌萌自然也是很好的，孩子各有各的可爱之处。”
秦纵没发现程芝书的异样，感慨道：“有机会我倒是也想见见被你这样夸的小家伙。”
“等以后有空了，你现在工作也忙。”程芝书又感慨道：“邱梅也不容易，自己才多大点，却把孩子带的有模有样，可见是花费很多心思的。”
再一想到今天在众人殷殷期盼中，小家伙却抓了条咸鱼的事，程芝书越发觉得小云宝玉雪可爱。
她觉得可爱，可这事却被安叶大队的其他人引为笑谈。
当着邱家人的面自然不敢说，私底下却成了饭桌上取笑的话题。
“长得好看说不准是用脑子换的，人家抓周都像模像样，偏偏邱家那个小的抓了条咸鱼，哈哈哈，这说明啥，以后肯定没出息。”
“邱家那些宠孩子宠的不像话，那些东西好些都是订做的，就为了一个抓周，啧啧，败家喔。”
“都说慈母多败儿，何况这还是个赔钱货，别到时候再惹出什么事让家里擦屁股喔。”
嫉妒的人无处不在，都是一个大队的，邱梅家原来啥日子，现在啥日子，大家都看在眼里，心里难免有想法。
尤其邱梅收了一批粮食后停手了，让家家户户堆满余粮的颇为难受。
这没人收了，粮食放在家里能生仔啊？总得想办法换成钱呐。
第二百零二章 不拿走
邱梅好不容易休息了没两天，便有人找上门。
期期艾艾地询问了收粮的事。
邱梅一听话语里的意思便猜到了，估计是被队上其他人家派出来的代表。
比起现在运转起来的养殖场和食品厂，收粮的利润实在太低。
不但要出油钱，还要跑许多地方，讲价讲的嘴皮都要磨破了。
尤其今年是个丰收年，不但他们大队，其他队的粮食也一样收成好，外面收粮食的价格自然而然便低了。
可乡亲们未必能理解，邱梅之前还听到暗地里有人嘀咕自己压价，只是有前车之鉴，不敢说到自己面前罢了。
对比之下这份活简直是吃力不讨好，若非实在缺钱，邱梅根本不想沾惹。
可看着说话大娘皱在一起的表情，邱梅又忍心这样拒绝。
大队上的其他人没什么额外收入，一年到头就指着工分换回来的粮食赚点钱，过个好年。
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行，我后面看看时间，如果能腾出时间来就收。”
听了邱梅的话，大娘的五官慢慢舒展，“好好，等你的信啊。”
第二天一早，邱梅便做好了决定，把自家放到后院地窖里的粮食也搬出来。
邱山帮着一起搬，询问道：“咱家的也卖吗？”
“卖呗，放久了可不就成了陈粮。”
然而就在两人刚要把粮食搬去货车时，小云宝却迈着企鹅步出来了。
扑通趴在粮食袋子上。
邱梅以为小家伙玩游戏呢，轻轻弹了下她的小耳朵。
“云云起来，姐姐和哥哥做正事呢。”
“不拿走！”小云宝一副任性模样，看得人忍俊不禁。
“你个霸道的小家伙，这些拿出去是为了卖钱，卖了钱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邱梅和小云宝打着商量，后者却坚定摇头。
“不好。”
邱梅和邱山对视一眼，两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孩子大了，越来越不好带了？
可这才一岁啊，叛逆期来得这么早吗？
两人却不知道小云宝心中的警报声滴滴响起。
她虽然没了法力，但隐约还能预感到祸福，这也是她们一族的天赋技能之一。
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不想卖粮食。
小云宝耍无赖般趴在上面，邱梅想把她抱下来，小家伙却八爪鱼般紧紧贴住。
邱梅虽然力气大，却又怕弄伤妹妹，一时间束手无策。
邱河听到动静从家里出来，看见这一幕后倏尔道：“姐，实在不行咱们别卖了。”
邱梅摇了摇头，“那别家的粮食呢？难道也跟着停了？”
“我听说也有其他人大队的来收粮食。”
政策出了快一年，再迟钝也该有人反应过来了，私底下收粮食的其实真不少。
只是大队上的人以前被骗过，这才草木皆兵，只认邱梅一个。
可如果姐姐这边不收，总会有人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但凡能拿到钱，其他人家自然有样学样。
在邱河看来姐姐还是善良，这些担子压根没必要抗在自己肩上。
邱梅沉吟着，又看着死赖在麻袋上不下来的妹妹，也只能妥协。
“好吧，我和大家说说看。”
这个消息一散出去，很快有人不舒服了。
“为了一个赔钱货，竟然坏了咱们整个大队的生意，邱梅也太过分了。”
“是啊，万一大家这次又被骗了咋办，还不得怪她不收粮！”
第二百零三章 天气有问题
这样的言论很快被传到邱梅耳朵里，她又不是泥捏的，立刻起了火气。
“还蹬鼻子上脸了，我是他们爹娘啊，还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有谁敢多嘴来我面前说，咱们好好论一论。”
问题是有人敢来吗？
就算家里没有想进食品厂的，也没有能打得过邱梅的啊。
邱梅强硬起来，那群人反倒欺软怕硬很快偃旗息鼓了，只能去打听外面收粮的行情。
倒是也有沾亲带故看着靠谱的，但他们可没有邱梅有本事，能从炼钢厂借来车，只能依靠原始的牛车、马车，一趟趟下来耗时长人工费高，价格自然被压得更低。
不少人听了报价又开始打退堂鼓，还有人再找上门来想劝劝邱梅。
“小丫头片子不能太娇惯了，又不是亲……”
话还没说完，被邱梅一把推搡出去。
“滚！再多嘴小心我揍你。”
“你咋能这样啊，你、你还是厂长哩。”
“老娘更是她姐姐，你们几个给我滚蛋！”
那些人被邱梅的气势震慑，只能落荒而逃，临走前不忘狠狠瞪一眼被放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家伙。
小云宝才懒得搭理他们，哼，这些人就是嫉妒！
小云宝走到邱梅身旁安慰道：“姐姐不气。”
边说话边伸出小爪爪要给邱梅顺气。
被邱梅闪电般抓住手腕。
“脏宝宝又挖土玩呢，先跟姐姐去洗手。”
小家伙自从会走路以后，家里人必须得经常看着，小短腿还怪有力的，走路越来越稳当。
“虫虫，看虫虫。”
小云宝还没玩尽兴，拉着邱梅看自己挖出来的成果。
地上放着不知道小云宝从哪块石头缝里找出来的瓢虫，正悉悉索索地朝前爬去。
“不准吃啊，小心脏！”邱梅立刻检查妹妹的嘴巴。
小云宝不满，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吃虫子。
邱河闻声出来，笑着道：“她才不会呢，傻精傻精的。”
小云宝鼓起嘴巴怒目而视，别以为她没听出来哥哥在说她傻。
邱梅挑眉问道：“今天怎么没上学？”
“该学的都学的差不多了，于老师给了我几本书让我在家看，每天晚上去富康大队找他答疑。”
要是邱雨逃课，邱梅绝对一鞋底就飞过去了，可邱河她却并不担心。
大概这就是学霸的优待。
邱河的目光落在地上，倏尔起疑，“这都入冬了，怎么瓢虫还没冬眠？”
邱梅被弟弟一提醒，也觉得奇怪。
“往年这个时候该落雪了吧，今年大家连棉衣都没换上呢。”
再看小云宝还穿着秋天的衣服，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鼻头都没有变红。
这天气似乎有些诡异啊。
邱梅担心是自己多心了，等晚上邱山回家，把疑惑和盘托出。
邱山是地里的庄稼好手，一听也跟着皱眉。
“气候是有问题，入冬以后高队长组织大家趁着农闲修整河道，往年这个时候土都冻住了，今年这活干起来可太快了。”
大家都是在地里干过活的，瑞雪兆丰年这话是一直传下来的。
暖冬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第二百零四章 谁来拿章程
邱河冷不丁起了个头，“爹娘去世的前一年，冬天也不冷。”
邱梅怎么会忘记呢？
冬天不冷，来年春天小麦拔节早，春天时融化的雨雪不够造成干旱，会变成冻害。
更别说暖冬造成的病虫害，来年冬日气温一高，没死透的害虫大肆蔓延，庄稼被啃得不成样子。
那年收成惨淡，粮食大幅减产，家家户户工分连基本口粮都很难分到，更别说给家里人治病的钱。
想到这里，邱山眼眶通红，用手擦了一把，“这事不知道高队长晓不晓得，我去和他说说。”
邱梅没阻止，虽然队上有人在背后说酸话，但也有老实本分的。
天灾面前人类如此渺小，提早一点预防，事情至少不会变得更糟。
邱山来到高广民家，将自家发现的情况说了一通。
高广民坐在凳子上，许久都没有开口。
“前两天有老人找过我。”
大家都是靠天吃饭的，肯定不是只有邱梅一家能发现。
可这种事谁也不能下定论说自个就是专家，高广民还抱着万一的侥幸心理。
但此刻就连邱梅一家都这么说了，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毕竟人家的魄力和眼界早早有过证明，高广民是决计不可能忽视的。
“那这种情况咋办？”高广民眼巴巴地看着邱山，仿佛希望对方拿出个章程来。
邱山也讶异，难怪大姐经常说高广民虽然人不坏，却并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
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没有决断。
“我回家和大姐她们商量一下。”邱山是经历过饥荒的，向来又心肠软，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放着不管。
高广民急忙道：“好好，等商量好了来找叔，多晚都成。”
邱山点点头回家了，把高广民的意思转达一番。
邱河立刻发现了其中的缘故，摇了摇头道：“高叔这是不想做恶人呢。”
邱雨放学回家后也知道了这件事，好奇地围过来。
“为啥？这不是说明他信任咱家吗？”
邱河又面带微笑地看向弟弟，邱雨撇撇嘴没再说话。
邱梅淡淡道：“他不说是指望着我来说，村里的人未必没发现不对劲，但为啥没有人把这事说出来？”
“为啥？”邱雨没憋住。
“因为家家户户都在卖粮，今年大丰收，谁都想把粮食换成钱过个好年，每个人都心存侥幸，总想着万一情况没那么糟呢？万一过两天就变冷了呢？就算实在不行，如果看着情况不对，还可以把粮食再买回来嘛。”
邱河接话道：“可真等情况不对了再买还来得及吗？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眼前只有一亩三分地，无论发生啥事先把钱攥在手里，却不愿意看的远点。”
高广民不想拿章程，是因为他张嘴让大家别卖粮，把粮食囤着以防万一，那就要得罪人。
但凡情况没那么糟糕，那些把粮食放成陈粮的人能放过高广民？
背地里嚼舌根子都是好的，有性子泼辣的说不定上他门前撒泼打滚要赔偿损失呢。
高广民不愿意负责，这才想让邱梅拿主意。
邱山终于听懂了其中的厉害，高叔这是想让姐姐替他挨骂担责？
邱雨气愤道：“姐，不然这事咱们别管了吧。”
管得好了顶多换来几声感激，可要是出了问题，那些人还不得蜂拥而上把姐吃了啊。
第一百零五章 下了决断
小云宝在旁边听着，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她都想办法给大家预警了，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大人的世界实在太复杂了，头疼。
邱梅环顾弟弟们。
“如果不管这事，我们只想着自己屯粮食，再加上姐手里的钱，总归是能顾得了自个。”
“可如果管，那我们就得找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办法，不然反倒惹了一身骚，你们觉得呢？”
邱雨小声嘟囔着，“这应该是高队长想办法，凭啥让咱家管啊。”
邱山看了眼弟弟，叹了口气，“姐，如果能帮，咱家还是帮一把乡亲们吧。”
他心地善良，可这事又不全然是因为善良。
乡亲们的确有很多不好，经常顾头不顾尾，只想着自家的事，占便宜时一拥而上，遇到啥事又都躲着，还喜欢嚼舌根。
可邱山永远记得当初爹娘去世后又因为饥荒，姐弟几个都快活不下去了，好些人偷偷摸摸地往他家门口塞东西。
即便是几个干硬的饼子、一捧酸涩的野果、一把栗子，对于那时候的邱家也是雪中送炭。
他和姐得去地里挣工分，害怕两个弟弟出事，只能用一把锁把大门锁起来。
邱河身体弱总躺在床上，邱雨不懂事在家里哇哇大哭。
邱山回家后经常能在门缝里看到用草编的蟋蟀或者什么逗趣的小玩意，不知道是哪家大人经过时放着的，帮他们哄了哄孩子。
队上的人纵有千般不好，在灾难面前依旧能闪烁出人性的光辉，即便自家也紧张，却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几个没爹娘的孩子饿死在村里。
邱山低着头加了一句，“我不想让大家饿死。”
他尝过饿肚子的滋味，一开始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得把舌头都剁下来嚼碎了吃。
到后来饿到极致又想吐酸水，再然后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在云朵里一样，连肉体都感觉不到了。
邱雨听了后不知想到什么，也不说话了。
邱河淡淡道：“我也觉得应该管。”
邱山诧异地看着弟弟，他和大姐从小就知道邱河不同寻常，他在意的只有家人，旁人就算死在自个面前也不会多看几眼。
却没想到这种时候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哥你别这样看我，我是为了咱家好。”邱河叹了口气，“真到了家家户户饿肚子的时候，我们真的能独善其身吗？进进出出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咱家有存粮，在生存面前人和野兽也差不了多少，就算有法律又能咋样？都要饿死了，法律还管用吗？”
邱河只是从最客观的角度去分析。
现在大姐的生意做的还行，可要是真闹了灾荒，第一个抢的就是厂子。
每个人都觉得法不责众，还会有理智吗？
有了邱山和邱河的话，邱雨也妥协了。
“按这样说咱家不管还不行了？”
邱河看一眼弟弟，“只要咱们还住在大队上一天，就不可能真的独善其身。”
这就是为啥家家户户都想要男孩的原因，万一真遇到什么灾祸，哪会有人讲道理，都是用拳头说话的。
当然姐这种肯定不算，她的拳头是能代表真理的。
既然家里做了决定，那就得拿出个章程来。
怎么帮，如何帮，考虑村里情况的时候也得考虑自家。
这事得细细商讨。
第一百零六章 睡不着
高广民在炕上烙大饼般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差点被媳妇一脚踹下去。
“老高你能不能消停点？我又做衣服又纳鞋底的累了一天，你就行行好让我睡会吧。”
高广民坐起身，“你懂个啥，我担心队上的事呢。”
老高媳妇嗤笑一声，翻过身懒得搭理他。
还担心队上的事，她还能不知道自个男人几斤几两？
说起来老高的确是个好人，从来不利用权力做坏事，处事也尽量公平。
可要说他有能力，那自个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瞎话。
要不是因为老高的爹有本事，这位置到不了他手里。
现在公公已经走了，背地里没少有人议论老高，只是谁都不想当出头鸟，这把椅子才让他顺顺当当地坐下去。
“行了，你赶快睡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高广民正要回媳妇一句，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谁啊！”老高媳妇不乐意了，这么晚咋还有人上门。
高广民却喜形于色，一把把媳妇的肩头按下去。
“你赶紧睡吧，别管了。”
自个披上衣服出去了，走的慌忙，甚至连鞋子都差点踩反。
开门后果不其然是邱梅，高广民更是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明知故问道：“小梅，你咋来了呢？”
邱梅似笑非笑地问他，“我为啥来高叔您不知道吗？”
高广民咳嗽一声没话了，邱梅虽然已经决定要帮，但该敲打的还是敲打，免得以后高广民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甩。
“高叔，这事我本来是不想管的，但大家都乡里乡亲，我也不想真等出了什么事再后悔。”
高广民急忙应道：“是是，咱们大队就数你有本事。”
“这不是本事，是跨不过良心这道坎。”
高广民有种被含沙射影射中的感觉，尴尬道：“要不咱们进来说吧。”
邱梅关了手电筒，进屋后找了凳子坐下，高广民给她倒了碗水。
“先润润嗓子。”
“不喝了，我来就说一句话，明天一早您把大家聚集起来召开个会议，到时候我来主持。”
“行，都听你的。”
“既然您说都听我的，那就得帮我镇场，我毕竟年龄小，肯定会有反对的声音。”
高广民保证道：“只要你做的事是对大队有好处的，我绝对站在你这边，谁敢说酸话，我第一个不饶他。”
邱梅点点头，看着高广民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也有点不太舒服。
说来说去对方虽然没有担当，但也没啥坏心眼。
“高叔您快去睡吧，我也回去了。”
“哎哎，好。”
高广民把邱梅送出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下再回到房间里总算带了笑容，这段时间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算是被搬开了。
“刚才是小梅吧？”老高媳妇也听着动静了。
“嗯，来找我说事。”
“这孩子我也算从小看着长大的，真是个有本事的，我要是有这样的闺女根本舍不得嫁出去，就让她招个女婿回来。”
“想美事呢，人家能落到你肚子里？赶快睡吧。”
高广民嘀咕一句，自己扭头沾了枕头立刻睡了过去，不一会响起震天的呼噜声。
吵得老高媳妇脑袋疼，狠狠推了他一把。
“你倒是说睡就睡！”
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着，以前大家都说邱梅要变成老姑娘，嫁不出去了。
可为啥现在这样说的人越来越少了，好像都没人能想起来似的。
第二百零七章 邱梅的办法
高广民早上不等媳妇叫，自个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
早饭都来不及吃，胡乱收拾一下后冲到晒谷场敲破锣。
震得大家怨声载道。
大冬天都还想着能晚点起来，咋一大清早就跟催命似的。
可没法子，只能懒懒散散的叼着饼子、包子走过来，没想到来了晒谷场，却看见邱梅举着大喇叭站在最前面。
更奇怪的是竟然没啥人觉得诧异，都懒洋洋地等着邱梅发话。
看着人差不多到齐了，邱梅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喇叭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这次召集大家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不知道最近大家发现没有，入冬以后的天气一直没冷下来，到现在棉衣都没上身。”
下面的人叽叽咕咕，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邱梅接着道：“昨天我妹妹还看到地里有活着的虫子，你们想想，以前到了这时候，是不是早就见不着影子了？”
有人憋不住了，“邱厂长，你到底想说啥？”
邱梅把昨天一家人商量出来的结论说了出来，“恐怕这是个暖冬，按照老人的经验，暖冬后的第二年肯定不太好过，大家最近手里的粮食就别卖了，还是放在家里以防万一。”
听了这话，众人面面相觑。
闫招娣安分了这么久，此刻又忍不住跳出来。
“凭啥你说不卖就不卖，你算个啥？谁知道你是不是趁着大家都不卖粮食，想要坐地起价把自家的卖出去呢，我们才不上当！”
她环顾一圈想要找人帮着一起说话，可众人又不傻，有闫招娣当出头鸟，他们费那劲干啥，还容易得罪邱梅。
闫招娣气的肝疼，以前邱家可是人人都能踩一脚的，现在倒是翻身在她们头上拉屎拉尿，我呸！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阴沉沉的声音响起。
“你咋能保证说的是实话，要是明年没出啥事，这些陈粮你来收？”
邱梅看了许宏一眼，“我收！”
许宏情绪激动地拖着跛脚走了两步，“放屁，你就是个奸商，到时候价格能一样吗？”
她的话也让在场的人窃窃私语。
“是啊，咱们不卖也会有人卖，第二年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邱梅说得好听，明年不认账咱们又能把她咋办？”
“天气也是说变就变的，我看过一阵就冷了，今年大丰收，凭啥明年就出问题？”
看着底下满是不信任的目光，邱梅眉头也没抬一下，只敲了敲喇叭。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众人不禁捂耳朵。
邱梅趁着片刻的安静时间再次开口。
“既然大家都怀疑我，那我也重新想了个办法。”
“啥办法？”
“我重新牵头来收粮食，因为量大，价格肯定不能和之前零散的价一样，每斤要低三分钱。”
众人不服气正要开口，却被邱梅冷冷打断。
“你们可想好了，这价比外面的还要高一分，你们还不用担心上当受骗，钱也能现结，要是不同意的正好，我也懒得收。”
这话一出，就算有意见的人都不敢开口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家都是上过当的，自然不敢随便往外卖。
虽然这价格比邱梅之前说的要低，可再想想也能接受。
高广民这才明白邱梅的办法。
她竟然是想用一己之力吃下这批粮食，等到时候真的出了问题再给大家兜底。
虽然大队里那些人还在讨论不休，高广民却擦了擦眼睛，鼻腔微酸。
是他这个大队长无能，竟然让这么年轻的姑娘冒着风险出头。
要知道万一情况没有那么恶劣，邱梅可是白白搭进去这笔钱，正如那些人说的，明年的粮食就不是这个价了。
邱梅到时候再出手，定然会赔一大笔钱。
第二百零八章 高广民发威
高广民感慨万千，许宏却不开眼地还在找茬。
发出重重一声冷哼，“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吧，我看根本没什么天气的事，都是你在这胡说八道，就是为了压低收粮的价格。”
许宏的话让在场的人也是心中一惊。
高广民听了恨恨咬住后槽牙，走到邱兴言面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邱兴言莫名其妙地捂着脸，“大队长你这是干啥？”
“没本事的东西，你他娘的管好自家婆娘，让她给我闭嘴！”
高广民冷峻的目光环视一圈，恶狠狠道：“一天到晚正事不干，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你们用猪脑子好好想想，邱梅人家是生意做得好，可又占了你们啥便宜呢？八竿子打不着还要去嫉恨人家，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高广民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很少说重话。
因此今天的突然发飙更是让众人心惊胆战，许宏纵使心里万般不情愿，也不敢开口了。
她男人正冷冷盯着自个呢，高广民给了邱兴言两巴掌，邱兴言回去后还不知道要赏她多少个脆的。
“都是种地的，今年天气到底啥样你们没眼睛看不着吗？邱梅这时候愿意收粮是她心善，谁再敢胡说八道，我非得让他知道厉害。”
老虎不发威，平常大家总是不拿豆包当干粮，而现在高广民真的恼火了，众人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一个二个都闭上了嘴。
场中一时鸦雀无声。
邱梅这才接着拿起喇叭，“要卖粮的来我家里登记。”
高广民跟在邱梅身后，大声道：“邱家丫头，我第一个卖。”
有了高广民做表率，剩下的事情变的很顺利。
除了闫招娣等几户和邱梅不对付的外，几乎家家户户都卖粮了。
家里的地窖显然堆不下了，邱梅只能和袁岳商量，能不能把粮食想放到养殖场后面的仓库里。
袁岳和高广民不一样，做事向来有规划，在建立养殖场之初便想到了以后扩建的事，就连仓库也多盖了几间。
“养殖场你也说了算，不用专门问我。”袁岳倒是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你真打算把你们队里的粮食都收下？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邱梅叹息道：“我弟和我说了一句话，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都是一个大队的，我咋能眼睁睁看着不帮忙呢？”
袁岳眼中滑过欣赏，“我以前就说你这丫头是做大事的，高广民队上出了你也是他的运气。”
邱梅提醒道：“袁叔你们大队也得注意点。”
袁岳点点头，“其实最近我也发现了天气不对劲，正打算让大家囤着粮食别往外卖呢。”
邱梅好奇，“那队上的人咋说？”
袁岳摊手，“大家都明事理，都这样说了，肯定就不卖了呗。”
邱梅：“……”
真让人羡慕，同样都是大队，高广民不敢出头还得让自己想办法。
袁岳这边却令行禁止，说啥是啥，区别也太大了点吧。
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袁岳的个人威望，他是带着大家走向富裕的人，说话自然管用。
另一方面也是富康大队的人都不怎么缺钱，面对可能来临的自然灾害，也更乐意预防着。
说到底还是经济实力有差别啊。
第二百零九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袁岳看着邱梅羡慕的表情不禁轻笑。
“你要是来我们大队，以后我的位置你来坐，让你感受一下。”
邱梅摆摆手，“还是算了，高叔也和我说过一样的话，可我还是更喜欢做生意。”
袁岳知道她的志向也不再劝说，又问邱梅倘若第二年粮食产量没减少，她收的这些粮食又怎么办？
邱梅倒是想好了，“一部分卖出去，另外一部分实在不行可以弄到咱们养殖场的饲料里去，怎么说也有个兜底。”
袁岳见她有章程也放心了，“行，那我也不用操心了，最近养殖场的情况都挺好，反正我这边你放心。”
邱梅和袁岳告别，脸上挂着的笑容很快消失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刚才袁岳几番试探，邱梅都没说实话。
其实袁岳最想打听的还是邱梅手里的钱够不够用。
虽然两人的关系不错，但袁岳作为大队长，更多的则是为自家队上的利益考虑。
什么能让利益最大化，自然是从邱梅手里把养殖场彻底收回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邱梅主动提出来缺钱，袁岳便可以将她之前给的资金，再加上一些利润还给邱梅，养殖场也彻底成了公办的。
邱梅自然不会乐意。
因而无论袁岳开玩笑说要把位置让给邱梅，还是问她收粮的事，邱梅都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让袁岳也摸不出深浅。
可现在情况是邱梅真的没钱了。
虽然最近才给第一食品厂和炼钢厂送了批货，手里回了些钱，可这些又怎么买的了整个大队的粮食？
邱梅又不是财大气粗的粮站，何况为了让大家放心又是现场结算。
她手里只剩下几百块钱，等后天说不准就没钱了。
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后面几批想要卖粮食的，万一手里拿不到现钱，肯定会闹起来。
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邱梅只觉得脑袋涨疼，让她一阵又一阵地发晕。
别人都觉得她的生意越做越大，口袋里的钱肯定越来越多，根本想不到邱梅需要面临多少压力，又有多少次钱不够的情况。
可偏偏为了稳定所有人的情绪，这件事邱梅还得死死憋在心中，一个字都不敢吐露出去。
不然食品厂里人心惶惶，大队上的人肯定也各有想法。
回到家里邱梅坐在床边，轻轻抱着小云宝，用掌心婆娑着小家伙的脸蛋。
只有这个时候邱梅才能有片刻放松。
“姐！”邱河从外面跑进来，突然在她手里塞了个单子。
“你看看这个。”
邱梅拿起印刷的纸张，上面的油墨都没干，用指头一撮便沾上一片黑色。
“信用社？”
以前因为一些原因，信用社被下放给公社和生产大队管理，虽然一直号召大家把钱存进去，但一般人还是放在家里更放心。
总觉得钱这玩意要是拿出去就会丢了。
可最近随着开放和政策的改变，邱梅听说信用社也被农行收回去重新管理了。
最近好像也有什么变化。
不过邱梅对这些不关心，也没在意过。
她现在手里的钱还没捂热就得因为这事那事交出去，哪有闲钱存去信用社啊。
不过弟弟把信用社的宣传单给她肯定是有缘故的，邱梅低头细细看了一阵，目光落在两个字上。
“贷款？”
第二百一十章 这么年轻的厂长？
邱河虽然对生意不如姐姐敏锐，但他对数字却很敏感。
姐姐每次算账时又没避开家人，邱河只要略微一算就明白邱梅手里没多少钱了。
偶然间去公社淘书是看见信用社的单子，邱河便给姐姐带了回来。
单子上写着国家为了鼓励农户或者个体经营户的发展，特批贷款业务，需要钱的可以去信用社询问具体的条件。
邱梅做生意这么久，自然知道贷款的意思。
县城专门有放印子钱的，邱梅听说过有人为了做生意借钱，却发现印子根本还不完，最后把家里的东西都搭进去才算清了帐，简直血亏。
因而有俗语称：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
邱梅即便到了此刻山穷水尽的时候，也没想着去借这些，在她看来简直是无底洞。
而那些要债的人也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听说有手段恶劣的会故意砸了人家的摊子，就为了让借钱的人短时间里还不出钱被套牢。
这贷款……恐怕也是一样的吧。
邱梅犹豫间，邱河却提醒道：“姐，这是国家出的，应该不至于坑咱们。”
邱梅转念一想也是，她现在做生意全靠政策的改变，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去了解一下也是好的。
实在不合适自己也可以选择不借，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打定主意后，邱梅穿好外套，“走，现在应该还没下班，咱们去问问看。”
两人一起出去，自然得把小云宝一起带着。
邱梅骑着自行车，邱河坐在后座抱着妹妹。
这两天气温稍稍降下来一点，虽然没有往日的寒风凌冽，也把小家伙吹得小脸通红。
邱河看着心疼，用袖子紧紧拢住妹妹，给小云宝挡风。
终于到了信用社门口，邱梅把自行车锁在门口，从弟弟手中接过孩子。
邱河一推门，几个柜台的人都看了过来。
没办法，平常来信用社的人太少了，恐怕也只有月初和月末谁家在外当兵的亲属或者其他什么人汇款过来的时候能热闹点。
邱梅找了一个柜台坐下，面前是一个圆脸的小姑娘，看着很面善。
“同志你好，请问你是来办什么业务的？”
邱梅有点紧张，“那个，我想咨询一下贷款的事。”
圆脸姑娘仿佛听到什么新奇的事，声音陡然拔高一截。
“贷款？”
邱梅被吓了一跳，抱着孩子的胳膊微微收拢，“有、有什么问题吗？”
圆脸姑娘实在是激动，上面的业务发下来这么久，连个问的人都没。
领导天天让她们积极主动点，可老乡们又不信任贷款，即便磨破了嘴皮也没用啊。
她们只得想办法印了些传单贴在外面，想着总有识字的素质高点的人能看见吧，说不准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没想到这招还真管用。
圆脸姑娘笑容热情，连声道：“没问题没问题，您贷款是为了做什么呢？给家里的人娶媳妇、建房子还是别的什么？”
邱梅把准备好的名片递过去，“我是为了咱们厂子，最近资金吃紧，所以看能不能来这边借点钱。”
圆脸姑娘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一个普通带孩子的妇女，看了名片后不禁掩口惊呼。
“你是厂长？”
妈呀，这么年轻的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