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各怀心思
正式工作？
李景和李铁刚对视一眼，这简直就像吊在人们面前的胡萝卜。
即便是抽签，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在，肯定没有人愿意放弃。
看着两人的表情，邱梅笑着道：“当然你们也有份，宋站长总共给了我六个名额，其中三个留给你们。”
李景和李铁刚喜出望外，虽然之前邱梅就说过这件事，可毕竟没有定下来，两人心中难免患得患失。
现在听了准信，只觉浑身上下干劲十足。
只有宋启山闷闷不乐的样子，“我不用。”
邱梅纳闷地看他，“为啥？”
宋启山看向邱梅，试探道：“我想跟着你一起做生意，行不？”
邱梅定定地回望宋启山，“真心的？”
“废话，你以为我和你逗咳嗽呢？”宋启山故意补充道：“你可别觉得我是对你有什么心思，我就是想多赚钱，安安稳稳工作有什么意思？拿到手的票子才是真的。”
这话简直和现在的主流观点背道而驰，家家户户都恨不得捧着铁饭碗，个体户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可邱梅却挺能理解宋启山的意思，换作是她也更喜欢赚钱。
至于宋启山话语里另外的意思，完完全全被她抛在脑后了。
“行，我刚好最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有你帮忙就方便多了，那就空出来四个名额，抽签中的概率更高一些。”
随着邱梅的话，宋启山的嘴角微微翘起，显出一个得意的弧度。
又很快怕人发现般落了下来。
李景和李铁刚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他们天天跟在宋启山身边，听他念过八百次某人的名字，就算李铁刚都明白了黑哥的心思。
大家只是没有戳破罢了。
也只有邱梅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才没发现不对。
今日的火车站躁动不安，自从那个消息被宣布后，夏日的氛围似乎越发炎热。
熟悉的摊主私底下悄然交流，一双眼睛时不时四处看着，恨不得一夜之间学会唇语，同时能读懂旁人的话语。
老段是火车站里一个平平无奇的摊主。
他早些年是厂里的工人，后面因为一次意外，腿被钢筋给砸断了，厂里说是他自己操作不规范，不愿意赔太多钱。
老段是个老实人，也不敢去找领导的麻烦，只能默默拿着微薄的赔偿金从厂里离开。
他家里有个刚刚成年的闺女，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只能干点缝补和洗衣服的活。
为了给闺女攒嫁妆，也为了让一家人生活的宽裕点，老段经常拖着他不太利索的腿到各处贩售炒好的毛栗子。
听别人说火车站的生意好，就在这边安了摊子。
可最近随着火车站摊贩的增多，东西是越来越不好卖了。
毛栗子刚出锅是最甜最脆的时候，等放凉了就没那么好吃。
老段腿脚不好，没办法像其他摊贩一样把锅和碳都弄来现炒，生意自然不如其他人。
“哎哎，老段。”一个无论天气冷热都戴着皮帽的男人凑过来，“后面你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做生意不？”
老段问他，“你是咋想的？”
戴皮帽的男人哼一声，“我才不交钱呢，大不了去别处做生意，反正现在这边的东西也不太好卖。”
老段跟着点头，“说的太对了，最偏的地方竟然都要交三十块钱的租金，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嘛。”
“就是！也不知道哪个鳖孙想出来的。”
两人跟着骂了一阵，戴皮帽的男人撇嘴道：“我去打听老陈的意思，他可千万别犯糊涂留在这。”
“你去吧，我也问问其他人。”
两人分开后，老段似是不经意地朝后回望一眼。
生活就像一把刻刀，足以将一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削地圆滑狡黠。
租金才几个钱？这可是火车站的正式工作啊，放在外面至少几百块钱才能买到的铁饭碗。
何况在这边一个月就算现在赚的比以前少，租金还是能赚回来。
他是疯了才会放过这个机会。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啊，这样朴素的道理老段又怎么会不明白？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抽奖众生相
摊贩们互相之间问了一圈。
一问谁都骂租金贵，骂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心狠手辣。
然而三天后抽签时，大家发现熟面孔一个也没少，甚至还多了许多生面孔。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亲戚朋友听着消息过来了。
戴着帽子的男人和老段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挂着虚伪的笑容。
“哎哟老段，你不是换地方了嘛，”
“本来是想换的，家里不是有个女儿嘛，别说我了，你不是也骂这的人黑心吗？”
男人皮笑肉不笑，“我家里有三个儿子呢，唉，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呐。”
现场来的人实在太多，比邱梅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她低估了现在一份正式工作的吸引力，这么多下乡回来的青年男女，他们总要为自己谋个出路。
当个体户被人看不起，厂里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好不容易听说火车站这边能抽签招工，自然要来碰碰运气。
“人实在太多了，我们最多能容纳三十来个摊位，这边至少有上百个人了吧。”
宋启山数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实在没想到今天能来这么多人。
“摊位也一起抽签，先抽摊位，再抽工作。”
邱梅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找来宋毅做见证。
宋毅倒是面色如常，他当然知道一份工作有多重要，返乡潮后自家的门槛都几乎要被踩平了。
只是没想到邱梅竟然会把多出来的工作岗位用到这个地方。
再回忆起下面的人汇报这次的收费的情况，宋毅只能感慨邱梅在这方面的确有超出常人的天赋。
把本来阻力重重的一件事，变成了人人期盼的大好事。
第一轮抽签开始，每个人去红色封装的箱子里抓一个签号，最后由宋站长“开奖”。
抓号时的场面实在滑稽，有人双眼紧闭念念有词，有人握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红布条，甚至还有人带了水杯现场洗手的。
可面对这样的场景，邱梅笑不出来。
工作对于每一位寻常人都太重要了，当初为了治疗弟弟的腿，邱梅急的什么办法都敢想。
要是那时候能有一份工作摆在面前，她肯定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获得。
宋站长面色严肃地抽了签，宣布签号。
一时间叹气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老段死死握着手里的签号，仿佛握住了全部的希望。
他的号中了！
站在老段身旁的孙阳却握着拳，心里难受极了，眼眶中泛着热气。
就差一个号啊……
后面工作的抽签没他的份，以后还得再找个摆摊的地方，这让孙阳的心脏一抽一抽地刺痛。
他的脑袋上永远顶着帽子，因为脑袋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作为退伍军人，孙阳把分配的岗位让给了一位烈士遗属，自己选择当个体户讨生活。
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可孙阳不得不为自己的三个儿子做打算，老三还在上学，老大和老二又到了说亲的年龄，却因为没有正式工作一直被嫌弃。
这次要是能有个工作该多好？
像孙阳这样的人不在少数，现场有人欢喜有人愁。
饭碗两个字看着轻飘飘的，却是一个家庭的立身之本。
看着眼前一幕幕众生相，邱梅的心中起了波澜。
第一百六十八章 救命稻草
“噫！我中了！”
老段哈哈大笑，握着签的手举过头顶挥舞着，恨不得绕着站台一圈一圈地跑，看着实在滑稽。
可在场的人都只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
总共就四个名额，老段却刚好抽到一个，这样的幸运怎么能不让人嫉妒？
即便第一轮抽号没有自己，孙阳也一直等在旁边没有离开。
他实在是心有不甘，非要看看到底是谁中了签。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孙阳还能安慰自己，这些号码说不定已经被内定了，只是一个噱头。
可火车站的人谁不认识老段啊？他的摊子就叫跛脚栗子，自个还尝过呢。
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人中了签，足以说明这次的事情是真的，只是自己没有这份运气罢了。
其余三个中签的人也如出一辙的兴奋，仿佛已经到达了人生巅峰，脸都要笑烂了。
可惜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更多的人则是满脸失望地站在一旁。
那些能留下来做生意的人还好，有些第一轮就没抽到的人更是心里难受。
呜咽的哭声乍然响起，邱梅顺着看去，一个包着头巾的大娘蹲在地上。
“为啥，为啥我就没抽到，我咋干啥都不成！”
李铁刚看着心里难受，眼眶微微湿润。
他能理解大娘的痛苦，当初他没工作的时候只能跟着黑哥收保护费，每次拿钱都觉得羞耻，晚上整夜地睡不着觉。
宋毅叹了口气，要说日子苦，大部分人都苦，可一个小小的火车站容纳不了那么多商贩。
先不说安全之类的乱象，就算价格之间的倾轧也让生意越来越难做啊。
邱梅走过去扶起大娘。
“大家听我说句话。”
零零散散准备离开的人都站住脚步，目光看向邱梅，眼中含着一丝希冀。
“现在我们只能提供四个岗位，但并不代表我们永远只能提供这四个，麻烦大家留一下姓名和住址，后面有岗位了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孙阳不由得朝前走了一步，“啥岗位？”
宋启山担心地看向邱梅，这种事之前大家都没有商量过，显然是邱梅临时决定的。
善良不是坏事，但必须要有能和善良匹配的能力，不然也只是徒劳给大家希望罢了。
人遇到救命的稻草时是会牢牢握住的，却不会考虑稻草能不能承担身体的重量。
邱梅很厉害，但让她承担这么多的重量，很有可能先把自己压垮。
邱梅的心中却已经有了章程，扬声道：“我们有个养殖场和食品加工厂，后面会售卖一些吃食，到时候需要大量的销售岗位，大家伙不要着急，到时候需要人了一定会优先找你们。”
虽然是一个大饼，但在这个时候至少有人愿意画给他们。
大娘死死握住邱梅的手，啜泣道：“谢谢你，姑娘，我相信你不是说谎。”
孙阳也是盯着邱梅，仿佛想要从女孩面上找到一丝骗子的痕迹。
但他看到的只有真诚，一双无比坚毅的眼眸。
仿佛无论前面有多少困难，这双眼睛的主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跨过去。
他在部队时也曾看到过这样的双眼。
足以让人交付信任。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打起来了
事情终于结束后，宋毅看着整理东西的邱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吐出几个字，“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邱梅笑着问他，“那到底是怕好，还是不怕好？”
宋毅笑了笑没有回答，只在后面悄悄和侄子说了一句。
“你的眼光倒是不错。”
宋启山的脸立刻变成了猴屁股，嚷嚷道：“二叔你胡说八道啥玩意，什么眼光了，谁说看上她了，你少乱点鸳鸯谱。”
宋毅嗤笑道：“你不是要跟着邱梅做生意吗？我的意思是你找了个挺厉害的搭档，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宋启山偃旗息鼓，不敢再乱说话了，连邱梅把他喊到身边时都一脸不自在。
“叫我干啥？”
“这些名单你帮我收好，钱都已经收上来了，这笔钱交给李景保管，但每周要给我和火车站后勤部的人对一次账。”
邱梅不是不信任李景，但监管制度一定要从一开始便做好。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这一点邱梅深有体会。
宋启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本子，倒是很有助理的自觉。
“行，反正你说的我都记下来。”
“让李铁刚除了管理秩序外，还得负责我设立的投诉信箱，如果旅客在火车站买到劣质产品或者遇到什么问题，都让他们留下姓名和地址，等站台的人把事情查清楚后会有回信。”
宋启山挠挠头，“有必要吗？”
邱梅理所应当道：“既然宋站长说让我负责这一片的秩序，我当然要管的全面点，万一有人在这里售卖假货或者过期的东西，总得能追溯源头吧。”
邱梅这一点也是投桃报李，当初宋站长相信她一个毫无根底的陌生人，又找来刘阳夏这样的大领导听取意见，邱梅自然不愿意辜负对方的信任。
要么不做，既然做就要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最好。
邱梅是一个颇有野心的人，最好能把这里做成一个示范区域，让来过这里的旅客留下深刻印象才好。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终于走入尾声。
火车站剩下的也只有零碎的小事，相信站台的工作人员和新招来的人都会协调处理好的。
邱梅只要把已经完善过几次的条例弄成手册分发下去，让大家熟读到背诵的程度便可。
后面定期过来巡查，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宋启山看着邱梅忙碌的身影，不由得皱眉。
“你都多久没休息了，忙完这一阵好好在家躺两天吧。”
邱梅做了个活动筋骨的动作，悠悠道：“忙完这一阵……可以忙下一阵了。”
宋启山颇为无语，不过第一次见到邱梅时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样子，一个人敢包围他们四个人。
这样的女孩，恐怕他这辈子也只能遇到这一个了。
邱梅和宋启山说的话也不完全是开玩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时间变得越来越不够用。
忙完养殖场开始忙火车站的事，这边忙完后又还有食品厂需要操心。
转眼都要从夏天到了秋天，邱梅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休息过任何一天。
然而有时候越是忙碌，越是容易出乱子。
这天高广民匆匆忙忙地来找邱梅。
“食品厂那边出事了。”
邱梅一阵无语，“连招工都没招完，能出什么事？”
高广民跺脚，“可不就是为了招工名额嘛，好几户人家都打起来了！”
邱梅：“……”
这不是神经病吗？难道她这不是养殖场，而是什么摔跤比赛，谁能打赢谁就能来当工人？
第一百七十章 谁敢拔虎须？
高广民火急火燎的，邱梅却不动如山，把小云宝从床上抱起来，外出的小衣服换换好。
高广民：“咱们快点，别到时候脑浆子给打出来了。”
邱梅摊手，“那我有啥办法，他们脑子不好使非要打架，我还能拦得住啊？打去呗，打赢了去派出所，打输了去医院。”
经过几次和大檐帽们打交道，邱梅已经是个懂法人士了。
高广民一时无语，只能眼睁睁看着邱梅把孩子收拾好，一起跟着抱出来。
邱梅解释道：“今天他们都去忙了，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就在家带孩子。”
没想到就这么一天的功夫都休息不了，还得处理这些破事。
小云宝窝在姐姐怀里却很兴奋，一双大眼睛左顾右盼，把爱看热闹的天性展露无遗。
两个人带一个孩子终于来到厂子选址附近，一群人围在一起叫嚷，两个男人正在中间角力。
你扯住我的膀子，我拽着你的胳膊，拧在一起像根麻花似的。
邱梅看着都烦，把妹妹交给高广民抱着，自己来到中间。
双手一边扯住一个，把两人“撕”开了。
两个男人气喘吁吁像斗牛似的，依旧叫骂不止。
可被邱梅拽着硬是冲不过去，场面看着实在热闹。
小云宝“喔喔”地举着小拳头给姐姐助威加油，高广民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孩子。
“行了，都闭嘴。”
邱梅实在是烦了，双眼一瞪，两个人立刻不说话了，不单单因为邱梅力气大能打，更因为对方是管理食品厂的人，是正儿八经的厂长。
未来的领导，这哪里敢得罪。
邱梅环视一圈，心中有了数。
“你们也别装模作样，在这打了半天就掉了几根头发，做戏给我看呐？不就是想知道招人的章程又不敢来问我，故意在这挑事呗。”
邱梅又不是第一天和大队上的人打交道，几斤几两很快就能掂出来。
自从高广民宣布自己要在队上建厂以后，大队便人心浮动，家家户户谁没个多余的劳动力？
现在有当工人的机会，即便不是公家的厂子，大家也挤破脑袋想要进来。
只是邱梅之前几件事在大队上已经确立了权威，没人敢招惹，只能用这种方式迂回着把人引出来问。
还一眼就被邱梅给看出来了。
高广民这才反应过来，擦了把脑门上赶路沁出来的汗珠，恼怒道：“你们要为啥闹事，咋不当面问？”
不知道谁小声说了句，“谁敢拔老虎须啊？”
邱梅瞪眼，“刚谁说话的？站出来。”
这不是明晃晃地说她是母老虎嘛。
立刻没人敢吭声了，大家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就是不敢和邱梅的眼神接触。
小云宝举着小圆手指向一个地方，当个小耳报神。
“姐姐！”
她耳聪目明一下子把人给点出来了，邱梅立刻顺着看去。
说话的年轻人赔笑着在嘴上轻轻打了一下，“我这嘴上说话没个把门的，该打！”
邱梅扫了他一眼，懒得计较，声音抬高几分。
“我知道最近大家都好奇厂里到底什么情况，那我刚好当着大伙的面直接说了，加工厂第一期招六个人。”
六个名额啊？虽然不多，但众人互相对视，都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
“至于怎么选，很简单。”邱梅环视一圈，“喜欢打架好狠斗勇的不要，有偷鸡摸狗前科的不要，最后一点，之前和我做生意时毁约的不要。”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小云宝的手气
三个不要说完后，现场一片雅雀无声。
有几个人心虚地低下头，但也有人不服气。
更有甚者想要打同情牌的。
翠芬抱着儿子站出来一步，哀求道：“小梅，当初是我们不好，可是你大人有大量不能记一辈子吧，我们后面被孙家骗了已经知道错了，这次招工你总得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是啊！做人不能这么小心眼。”
“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心虚的人纷纷应和，邱梅的视线扫了一圈。
“我知道你们是认为我趁机报复，但我不在乎，做人得信守承诺，我们食品厂这次花了不少钱聘了一个大师傅过来，万一有人把她方子泄露出去呢？第一批招职员我肯定得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
不过毕竟是一个大队的，邱梅也不想把自己放在这些人的对立面，声音温和几分。
“当然大家也别灰心，我有信心把咱们厂子做大做强，到时候需要的人手更多，每家每户都有机会，当然继续闹事的肯定不要，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嘛。”
邱梅现在画大饼已经画的非常熟练了，真正的好老板不但能画大饼，更能想办法把大饼给做出来。
在大棒加甜枣的作用下，现在的气氛安静了。
邱梅又趁机提出来让符合条件的人来拿号，最后通过抽签决定人选。
毕竟无论是安排家里困难，还是安排关系近的，背地里都有人嘀咕。
邱梅倒是不怕人说，就怕有人起了什么心思到时候再给她使绊子。
毕竟没有千里防贼的道理，还不如索性抽签解决。
通过在火车站的实践，邱梅发现人们对抽签的方式接受良好，就算没抽中自己也只能怪运气不好，怪不了她。
果不其然，躁动的人群立刻冷静下来，生怕被邱梅当做闹事的人。
高广民松了口气，自发地给邱梅打下手统计人数，撕了几页纸当做签号，放到临时找来的木盒子里。
小云宝新鲜地看着这一切，小手手拍打着盒子，让邱梅灵光一现。
“不然让云云来抽？”
众人没什么反对意见，这种事情除非他们自己抽，不然换谁都一样，换个小孩子看着还公平点。
邱梅把箱子放到小云宝面前，循循善诱道：“抓几个纸团出来。”
怕妹妹听不懂，邱梅还空手做了个动作示范。
小云宝眨了眨眼，小胖手伸出来，捞一个纸团出来。
邱梅打开一看，“16号。”
高小荷瞪大眼，不可思议道：“我！是我！”
她喜不自胜地扑过来揉了把小云宝的脸蛋，平常真是没白疼这孩子。
小云宝咧嘴一笑，又捞出一个纸团。
“21号。”
顺着惊喜的叫喊声看去，赫然是陈大壮的媳妇姚春兰，他家最近正在为儿子陈小金去公社学校上学筹钱呢。
没想到竟然天上掉了陷阱，这下两口子一个种地一个厂里打工，儿子的学费也有着落了。
陈小金欢呼一声，他特别喜欢云云妹妹，有时候在野山摘了熟透的桃子一类的果子都会悄默默地拿给邱雨，让他帮着投喂。
这可真叫投桃报李，云云给自家捞来了一个名额！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实在缺钱了
两个名额都是和邱梅家关系近的，有人沉不住气凑过来看。
却发现木箱子上啥机关也没有，再加上孩子还这么小，就算有机关也不可能配合啊，也只能认命。
小云宝总共捞出来六个纸团，要么是和自家关系好的，要么就是家里实在困难的。
就连高广民都在心里啧啧感慨，就算是他按照大队上的名单来分，估计也是这样分配的。
名单有了，还是抓阄抓出来的，谁也没办法说嘴。
邱梅看着最后的名单，选出来的人要么老实本分，要么要强能干，心里简直不能更满意了，把小云宝亲了又亲。
白嫩嫩的脸蛋都亲出了一个印子。
小云宝小猪仔似的拱着脑袋，邀赏的态度很明显。
邱梅忍俊不禁，悄悄在妹妹耳边道：“咱今天回家让你哥给你做鱼羹。”
把鱼蒸熟后剔去皮和骨，加上火腿丝、香菇、竹笋丁，再用鸡汤熬制，最后出来的又鲜又美，小云宝尝过一次后便念念不忘，总是咿咿呀呀天天念着鱼。
不过这道菜还是稍显奢侈，虽然家里有钱了，但邱梅管理两个厂子还是有点紧巴巴的，也只能偶尔才吃上一顿。
小云宝的口水都差点滴下来，只等着大哥回家。
邱山回来后一听便笑了，挽起袖子道：“行，东西买回来了吗？我现在就去收拾。”
小云宝摇摇晃晃地扑到大哥怀中，扭来扭去地撒着娇，不住地喊着哥哥好。
邱山喜笑颜开，浑身都有劲了。
谁能想到为了小贪吃鬼妹妹，他在短时间内厨艺突飞猛进，就算不能比拟大厨，至少一般的家常菜已经称得上炉火纯青。
嗅着屋子里飘来的阵阵香味，小云宝在床上翻来覆去，咧着嘴嘿嘿笑着。
会撒娇的孩子有肉吃。
邱梅轻轻在小丫头脑袋上点了一下，失笑道：“傻乎乎的。”
小云宝顺着这力道仰了过去，不倒翁似的又坐起来。
“姐姐，玩！”这个游戏好玩。
加工厂职工的人选就这样毫无异议地定了下来，可邱梅发现自己手里的钱又不够用了。
火车站那边随着重新规划，生意比之前更好，梅丹丹每天卖盒饭卖的忙不过来，简直是脚打后脑勺。
邱梅的收入按理说也是水涨船高，可赚得多架不住两个厂子前期都是要砸钱进去的。
袁岳那边倒是大队上能出一些，但邱梅为了保证出资的比例和话语权，依旧没有放松投入。
再算上食品厂，邱梅一合计，手里面只有不到百元。
邱梅把家里人叫着一起商量。
“现在情况就是这样，大家一起想办法。”
邱梅从来不觉得家里是一言堂，人多力量大，遇到困难集思广益才对。
邱山对这些不太懂，想先听听大家的想法。
邱雨脑瓜子转得快，立刻想到一条路，“姐，你之前不是说火车站大家每个月都交钱嘛，这笔钱加起来数量肯定不少。”
根据站台位置的不同，每个月的租金也不一样，加起来得有两千多。
这笔钱要是能挪用，肯定能解燃眉之急。
第一百七十三章 幸亏妹妹提醒
邱雨觉得自己提了个好建议，眼巴巴地等着姐姐表扬。
邱梅却摇了摇头，“这笔钱不能用。”
“为啥啊？”邱雨着急道：“咱们又不是不还，就当借一阵呗。”
现在邱河和邱雨的年纪也大了，邱梅没把他们当小孩子，将事情摊开了讲。
“宋站长让我管理这笔钱是信任，现在我为了私人的事动用了公家的钱，这是坏了规矩，以后他还会信任我吗？”
邱雨有点不服气，“咱们就用一阵，他又未必知道？”
“莫伸手、伸手必被捉，抱着侥幸心理要不得，就算宋站长没有发现，其他人不会都是瞎子吧，我做了一个不好的表率，到时候别人万一需要钱了会不会也有样学样地打这笔钱的主意？”
邱河沉声道：“的确不能这样做，被发现后就是落在旁人手里的把柄，到时候再让大姐做什么事就很难拒绝了。”
邱雨听他们分析，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只能挠头。
“好吧，当我提了一个馊主意。”
邱梅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没事，咱们有啥想法都能说，道理越辩越明，说出来才知道对错，做任何事都要想好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
邱河看一眼大姐，看来这次叫大家一起商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姐也想给他们上课呢。
随着家里情况逐渐变好，大姐也担心他们飘起来，所以特地开个家庭会议会借着机会陈明利害。
邱河最近时常被队上一起在公社上学的同学“贿赂”，又是塞吃的又是给新的文具，其实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让自己给大姐说说，等下一批招工的时候把他们家里的人招进去。
邱河当然绕着圈子把东西都退了回去，不会上当。
邱雨就不知道了。
果不其然，听了大姐的话，邱雨莫名觉得心虚。
偷偷看一眼邱梅的表情，正巧撞上大姐看过来的视线，四目相对，邱雨心中咯噔一声，立刻低下头。
打定主意明天上课的时候，把朋友送给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回去。
咳咳，姐都说了伸手必被捉，趁着姐还没发现，他可不能做坏事。
邱河也看了眼弟弟，又把话题拉回正轨，“咱们再说钱的事吧，之前手表卖出去两只，现在家里还剩下六只，这六只卖出去能筹到近千元。”
邱梅也想过这些，“一次出手这么多容易被压价格，也可能引起怀疑，得一只一只卖。”
这样的弊端是回钱比较慢，在食品厂产生效益之前，这样的做法也只是解一时止渴。
邱河虽然聪明，但赚钱这方面反倒不如姐姐有天赋，想了想也觉得抓瞎。
小云宝被姐姐抱在怀里，一双眼睛只盯着桌上的小橘子。
趁着大家都在说话的功夫，小手往前伸啊伸，眼看着就要够到了。
大家心知肚明却故意不去帮忙，就喜欢看小家伙吭哧吭哧的可爱模样。
邱山突然灵机一动，“姐，马上就到秋收了，咱们可以把老本行拾起来啊？”
家里的老本行是啥，不就是收粮食吗？
邱梅一拍桌，“对啊，我咋没想到呢！”
随着邱梅的动作橘子也跟着跳了起来，把小云宝吓了一跳。
邱山笑着剥开橘子摆在小家伙面前，“幸亏妹妹提醒，不然我也想不到。”
小云宝眨了眨眼睛。
什么提醒？她只是想吃东西呀。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运输是大问题
随着建厂等一系列的事情，邱梅把收粮已经暂时放下了。
何况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以后，大家家里也没什么余粮，中间的利润又不高，邱梅也懒得费这个功夫。
但正如邱山所说，马上要秋收了，家家户户的粮仓眼看着就要重新充实起来。
等粮站那边收完规定额度后，整个大队开始算工分，多出来的可以选择卖给粮站换钱，或者用工分兑换粮食带回家。
粮站的价格压得太低，秤还经常不准，邱梅只要稍微提高价格，大家肯定会选择卖给她。
邱梅又想到之前做的好人好事。
司机大叔可说了有啥事随时记得找他，自己得给人报恩的机会嘛。
这样一来运输不成问题，粮也不少，邱梅不但可以收自家大队的，还能去其他大队一并打包收了。
用货车送去县城甚至省城，怎么说也能卖给不错的价格。
只要数量够大，就算薄利多销也能积少成多，算下来几千肯定有的。
秋收后两个月是收粮的最佳时机，等这段时间里第一批肉鸡也出栏了，食品厂运作起来，成品顺势可以卖出去。
只要能度过这阵最艰难的时候，资金回笼以后便能良性运转。
邱梅惟独缺的就是这两个月的钱。
“吴大德，有人找。”
运输队传达室的老太太探出脑袋朝着里面喊了一声，大喇叭似的嗓音穿透力极强。
吴大德刚刚跑车回来，用肩上搭的汗巾一擦脑门。
“来了！”
到了门口，吴大德见着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小邱同志，你怎么过来了？”
“找吴叔有点事。”
邱梅笑着递了包烟过来，吴大德立刻明白了，把人迎到墙根旁边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
“是有啥事找叔帮忙？”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但那天晚上的惊心动魄还留在吴大德心中。
后面审问出来两个劫匪都是心狠手辣的，身上还背着命案呢，吴大德差一点就把命丢在荒郊野外了，这让他对邱梅越发心生感激。
“有啥事你就和叔说，能帮的一定帮。”
“也没啥大事，我最近乡下想着收粮食，想问问运输队这边的货车能不能包下来跑几趟。”
眼看着左右无人，吴大德压低了声音。
“得亏你先来问我，要正儿八经从运输队包车肯定不划算，秋收时候价格最贵，一趟车下来比之前的价格至少得贵个两三倍呢。”
邱梅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粮食本来价格就不高，要这样算更不怎么赚钱了。”
粮站运输都有现成的车，实在不行还可以通过公家调派。
可邱梅做生意就没这么便利了。
之前粮食少也就算了，这次单一趟至少也得按吨算，邱梅就算力大无穷也不可能一个人搞定，肯定得找车。
但邱梅转念一想，再一看吴大德的表情。
“吴叔，您是不是有啥好办法。”
吴大德笑了声，“其实办法很简单，如果你有门路可以想办法借车。”
借？问谁借？
车都是公家的，哪有私人有车的。
但邱梅毕竟脑子活络，很快明白了吴大德的意思。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千人大厂
运输队的车不能随意包，秋收又是最忙的时候，就算吴大德想要卖人情也不可能选在这种时候。
但其他单位的车未必忙碌。
吴大德见邱梅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食品厂、纺织厂、玻璃厂，这些厂按理说都有自己的车，只是平常不是时时刻刻都会用，要是你能借出来一辆空车，叔免费给你当司机。”
邱梅沉吟着点点头，“行，那这事我去想想办法。”
吴大德笑着道：“后面有啥事你也不用亲自过来一趟，怪累的，到时候咱们定个暗号，你直接打电话来运输队就行，叔听了暗号就明白了。”
邱梅苦笑道：“我们大队还没开通电话。”
难道她不想打电话啊，跑来跑去是为了锻炼身体吗？
说起来还不是因为大队太穷，到现在连高广民的办公室都没安电话呢。
邱梅之前倒是打听过，一听费用又偃旗息鼓了。
现在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
实在不行去富康大队先问袁岳借电话用一用。
和吴大德说好后，邱梅又开始发愁去哪个厂里借车。
想来想去，邱梅把主意打到了炼钢厂里，谁让李铁刚一家都在厂子里呢，至少能有个门路。
李铁刚对邱梅那是百分之一万的信服，二话不说拍拍胸口。
“梅姐你放心，我今晚回家就问问，咱家就住在炼钢厂大院里呢，肯定能问个章程出来。”
李铁刚办事绝对是一口唾沫一口钉，第二天晚上便骑着自行车来到安叶大队找邱梅。
邱梅看着李铁刚满头大汗的模样，急忙给他倒水。
李铁刚也不客气，接过来咕嘟嘟一饮而尽，甩了把汗。
“哥帮我搭了个线，我找到后勤部领导了，人家说明天在工厂里见见你。”
邱梅连声感谢，李铁刚摆摆手。
“您和我客气个啥，那我先走了啊。”
邱梅握着空杯子，目送李铁刚远去，心中感慨万千。
真别说，越是做生意越发觉两件事的重要性。
一是交通，二是信息。
之前为了缩短交通时间买了自行车，现在又想安装电话。
如果有电话，李铁刚也不用非得骑过来，自己也不用通知什么事还得去县城碰面。
可自行车只是要票，安电话不但要钱，还得找关系，要不然连个线路都通不了。
算了，一步步来吧，自行车都有了，电话还会远吗？
翌日一早邱梅来到炼钢厂大门口，李铁刚专门请假回来带路。
作为松山县的经济支柱，松山炼钢厂可是千人的国营大厂，福利好待遇佳。
厂区专门搭建了相应的办公区、学校和医院，放眼望去简直就是一个小社会。
作为从小在厂里长大的子弟，李铁刚对邱梅的震惊很理解，笑着道：“咱们厂人多，占地面积也大，要是一般人过来还有可能迷路呢。”
邱梅看着红砖瓦墙格外气派的院墙，心中莫名升起一个想法。
她手里的厂子以后有没有可能做到这一步呢？
这个想法看似荒诞，但一经升起却难以遏制，不住地徘徊在邱梅心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上掉馅饼？
邱梅跟着李铁刚来到炼钢厂的主要工作区，走了许久才终于找到办公大楼。
如果是第一次过来的没人领路，迷路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
来到一间挂着后勤部三个字的办公室门口，李铁刚敲了敲，里面传来声音。
“进来。”
李铁刚小声对邱梅说，“梅姐我先回火车站，就不跟着进去了。”
邱梅点点头，推门而入，一个中年男人等在里面。
“主任您好，我叫邱梅，这次是想来和您商量点事的。”
邱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悄咪咪地直接找关系借车。
毕竟这是公家的东西，人家用不用是一方面，自己要是悄无声息地把车弄出来，那不是犯错误嘛。
想来想去肯定得过明路，这才让李铁军搭线找上了厂里的后勤部。
后勤部主任点点头，出乎意料地和善，“小邱同志，坐下来说话。”
邱梅拘谨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把自己的来意实实在在说了，摆出一副真诚模样。
“听说九月以后恰好过了旺季，厂子里的车也闲下来了，我听说车子这一类的得经常跑一跑，不然反倒容易出问题，所以厚颜想问问您这边能不能通融一下。”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你要是为着公家之间的调派倒也好说，可私人问公家借车，说出去容易出问题啊。”
这个答案早在邱梅来之前就想好了，急忙道：“现在国家鼓励咱们老百姓自力更生争当螺丝钉，咱这说起来也是响应国家号召，就算传出去也没啥问题，”
“车放在厂子里不用就是一堆废铁，我花钱租车是给厂里创收，再者说了，咱收粮也是为公社的百姓创造利润，四舍五入是为了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于公于私都能说得通。”
听着邱梅的话语，男人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
“小同志很有水平嘛，我说一句你倒是有五六句的说辞。”
邱梅拿不准对方这是善意的揶揄，还是冷嘲热讽嫌自己话太多，只能咳嗽一声，“当然这是我个人不成熟的想法，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还望主任您多多包涵。”
中年男人沉吟一会，视线看向邱梅。
邱梅如芒在背，也硬着头皮让对方打量。
这种事情能不能成实在很难说，要是个迂腐的，就算邱梅今天磨破了嘴皮也不能成。
毕竟就算借了车，这钱也不可能到私人手里，反倒出了麻烦得负责。
倘若易地而处，邱梅自己也得好好掂量一番，不会轻易决定。
实在不行问问袁大队长有没有办法？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邱梅并不想这样做。
每一次帮忙都得消耗人情，她和袁岳现在还是平等的，邱梅本来岁数就小，一旦麻烦对方太多，在后面的交往中很容易落入下风。
人和人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至少邱梅不乐意陷入被动。
可眼下这位后勤部主任的态度又很模棱两可……
就在邱梅心中打鼓时，中年男人倏尔起身。
“走吧。”
“去、去哪？”邱梅还没反应过来。
“跟我看看车吧。”
邱梅没想到一个大喘气，对方的态度竟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乍惊乍喜间却又摸不准脉络，对方为啥愿意帮自己。
总不可能自己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吧。
后勤部主任笑了笑，“对了，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安向文，你可以叫我安主任。”
安向文？这名字咋有些熟悉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越级碰瓷
邱梅一时间没想起来，懵懵懂懂地跟在安向文身后。
安向文轻笑一声，之前因为女儿的事，他没少了解梅丹丹的情况，自然而然知道了邱梅。
汪天睿因为性质恶劣又是入户，最后被判了七年，安向文私底下还让人给梅丹丹家送过东西表示感谢。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自己的女儿肯定也看不穿汪天睿的真面目，说不定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呢。
邱梅想不起来安向文的名字，自然不了解其中的弯弯道道。
只当天降鸿运落到了自己的脑袋上，索性大大方方接着呗。
炼钢厂不愧是大厂子，厂里卡车加货车总共有十来辆，整整齐齐地排在操场上。
邱梅看着简直眼馋。
“这两辆车最近暂时不用，你挑一辆吧。”
安向文给邱梅指了个方向，邱梅仔仔细细看了一下，选了其中看着更新的一辆，保证道：“安主任您放心，虽然我这边租金可能给不了太高，但一定完完整整还回来，到时候给您洗干净，把油加满。”
安向文嗯了声，“两个月的期限，后面如果还借就得重新打报告。”
作为后勤部主任，他的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谢谢安主任！”
邱梅喜笑颜开，恨不得现在就把车开走，可惜她没这个本事。
今天的事情简直顺利的不像话，简直就像天上掉馅饼。
直到邱梅和李铁刚再一碰面，这才明白了原因。
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汪天睿那个渣男的事呢。
因为这个缘故，等邱梅带着司机去办提车手续的时候胆子便大了点。
吴大德拿了钥匙上货车查看情况，邱梅站在旁边小声问安向文。
“安主任，我能称呼您为安叔不？”
安向文觉得这姑娘胆子不小，看来是知道了内幕，这就开始和自己攀关系了。
“行啊，小邱同志是有啥事？”
邱梅嘿嘿两声，“那啥，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嘛。”
安向文：“嗯？”
这才秋天呢，还有好几个月，怎么就扯到过年了，这丫头就算想拜年也忒早了点吧。
邱梅：“炼钢厂的年货得提早准备吧。”
安向文意味深长地看邱梅一眼，“有想法？”
哪能没有啊，从进了炼钢厂后，邱梅的印象只剩下四个字——财大气粗。
同样是厂子，自己还得苦哈哈地想办法赚钱办厂。
炼钢厂这边占了城郊二十多万平方米，建筑面积便接近十万平方米。
拿两边的厂子比较，邱梅都不敢说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完全是越级碰瓷。
同样是厂长，她敢拿自己和炼钢厂的厂长比吗？人家拔根汗毛也比她的腰粗，邱梅能见着安向文都纯靠运气。
既然逮着这个机会，不做点什么能甘心吗？
“安叔，我有个朋友的厂子是做鸡肉食品加工的，这东西毕竟是肉，送出去味道好又有面子，用来作为工厂福利再合适不过了。”
安向文似笑非笑，“你这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嘿嘿，不然怎么说咱叔能当领导呢，果然是明察秋毫！”
邱梅比了个大拇指，脸上没有半分被揭穿的羞愧。
害，脸皮不厚做什么生意，还不如早早回家卖红薯呢。
基本操作，基本操作啦。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亮肌肉
虽然有一份隐形的交情在里面，但安向文坐在这个位置上，并不打算为了这么点交情把自己给交代进去。
“到时候你把样品拿来我看看，我到时候把采购部的主任也叫来，大家得一起商量。”
显然是不打算开后门。
但邱梅还是很高兴，“谢谢安叔，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按照正常流程走，她这样的小喽啰能进入采购名单吗？显然不能啊。
现在有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比味道，膳大娘的手艺她是信得过的，不然也不会花重金把人家挖来啊。
“等后面我把样品给您送来，您尝尝看咋样？”
安向文点点头，没再提出什么异议。
邱梅恨不得蹦起来，心里美得不行，压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离开炼钢厂坐在货车上，邱梅只觉全身通畅，恨不得哼两首歌来表达激动。
吴大德还以为邱梅是因为把车借到手而高兴，笑着道：“你这丫头还怪有本事的，连炼钢厂的车都借的到。”
邱梅谦虚道：“也是运气好。”
“连厂子里的主任都能认识，这还不是本事啊？”吴大德觉得这车还挺新的，跑起来比运输队的更顺手，“我给你停到哪？”
邱梅本想着停放在吴大德家附近，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炼钢厂的公家财产，虽说这位大叔看着挺老实的，但人都有私心，万一趁着自己没发现的时候开这辆货车去接别家的私活呢？
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可赔不起，还不如放在自个眼皮底下看着。
想到这里邱梅笑着道：“乡下地方宽敞，干脆就停在我家附近吧，到时候收粮也方便，直接放到车厢就行。”
吴大德点头，“行，那我直接给你开回去。”
“后面您每次出车我都按天给你付费，如果您没时间可以给我介绍其他有空的司机，价格是一样的。”
吴大德乐呵呵地应了，很高兴邱梅能给他算钱，本以为这小姑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会让他白干呢。
让他介绍其他司机干私活，那些人肯定也高兴，反过来倒算是他给别人卖人情。
他哪里知道邱梅是打着长期可持续发展的念头呢。
什么恩情、交情一类用一次少一次，只有双方都得到利益才能长长久久地合作下去。
“滴！”
喇叭声响彻大队，一时间鸡飞狗跳，不少人都出来看热闹。
见着邱梅坐在货车的副驾驶上朝大家招手，乡亲们都震惊了。
“嚯！邱家丫头厉害啊，竟然弄了辆大家伙回来。”
“这可是四个轮子呢，不然咋说人家是厂长呢，就是不一样。”
邱梅面带微笑，看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心里也难免乐呵。
这就是展现肌肉的时候了，至少让大家知道她邱梅是有本事的。
以后无论收粮还是开厂，不会再有人当她是个小丫头随意糊弄，至少能掂量一下自个的重量。
果不其然，秋收后邱梅的收粮计划进展地十分顺利。
这次没有人毁约，也没人跳出来截胡。
邱梅顺顺利利地转到第一笔钱，她的食品加工厂终于可以开业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听说你收了人家好处？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邱梅把红色的绸子挂在食品厂的门口。
邱山站在旁边拿着一面锣，随着鞭炮声重重敲响。
邱河带着小云宝站的很远，给小家伙捂着耳朵。
小云宝手舞足蹈地跟着凑热闹，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模样。
至于邱雨则跑来跑去，孩子王似的给一众孩子发糖，沾沾喜气。
膳大娘挺喜欢这种热闹，她现在手底下有六个职工，立刻找回了当年在国营饭店当大厨的威风。
外面的热闹结束后，一众员工换上了统一制式的服装，乖乖地听邱梅和膳大娘的讲话。
邱梅首先宣读了规章制度，厂里的食品安全是放在第一位的，大家都必须按照要求穿工装，带上规定的帽子，身上不得携带表、镯子、戒指等首饰进入生产区，个人卫生和手部卫生都要检查。
防蝇、防虫的纱窗不能随意打开，另外管理仓库的人员每天上下班都要核定数量，出品的质量也要严格把关。
邱梅特地宣布，如果有谁不合规范，或者违背了厂里的规定，一律滚蛋。
这样的要求引起了一阵骚动。
铁饭碗难道还有摔碎的时候？没听说过这种啊。
邱梅却铁面无私，她经常去国营商店买东西，里面的营业员一个比一个横，不就是仗着没有开除的制度吗？
反观黑市的摊主一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邱梅如果不是没办法都不乐意去国营商店买东西。
她可不允许自己的厂子里有破罐破摔的人，一开始就要把规则说清楚。
当然面对大家的议论，邱梅过了片刻后强调，“大家也都知道我的性格，只有一切按照规定来，咱们的厂才能长久开下去，大家的工作也不会丢，如果效益好，咱们每个季度还会发奖金，这些都是工资以外的补贴。”
听了这话，众人不安的心很快被安抚。
有赏有罚，倒也没什么问题。
邱梅的白脸唱完了，膳大娘出来唱红脸，笑呵呵道：“邱厂长说得对，别忘了咱们是食品加工的厂子，福利可不只是发钱。”
员工们一想到里面的深意，忍不住欢呼出声。
谁不希望家里人能经常吃到肉？这句话无疑是给了他们一针强心剂。
一切都宣布完后，膳大娘开始给大家细致分工。
邱梅在旁边连连点头，膳大娘不愧以前是国营饭店的大厨，分配的井井有条，没想到还是管理方面的人才，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再一看膳大娘很狡猾地将提前准备好的调料都磨成粉末混合在一起，这样一来就算厂里的员工有心偷师，恐怕也学不到什么精华。
眼见一切顺利，邱梅也不再操心。
找了个空挡，借用袁岳的电话给安向文打过去。
“安叔，我是邱梅，您最近还好吧？”
邱梅寒暄几句后，把自己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您最近有空不？咱把样品送过去呗。”
安向文答应了，然而转头报上去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
这事刚报上去的第二天，厂长直接来了安向文的办公室，脸色不太好看。
“老安啊，我听说你这边收了人家的好处？”
第一百八十章 安向文左右为难
见着厂长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安向文吓了一跳，“您听谁说的，天地良心，我咋会干这事呢？”
厂长皱眉道：“咱们得时时刻刻要把纪律放在心里，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以前和第一食品厂合作的好好的，怎么来了个乡下的小厂子？”
安向文一听厂长明里暗里怀疑自己，委屈道：“您误会了，只是之前咱们员工都说年年发的就是那几样东西早就吃腻了，我这才想着改善一下。”
厂长面色稍霁，“当然你是老同志了，按理说也不会犯错误，我还是相信你的。”
安向文一时间说不出话，看来答应邱梅的事也只能算了，唉，回头再给她说一声吧。
然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笃笃敲门声。
素来和安向文不对付的后勤部副主任推门进来，笑面虎似的朝着安向文和厂长点点头。
“厂长，听说老安找了个新厂子发福利？咱们怎么说也得见一见嘛，别冤枉了安主任。”
安向文脸色难看，立刻猜到了对方意思。
这是要当场拿住他的错处，非得趁这机会给他难堪啊，说不定还想让他吃个处分呢。
厂长皱着眉觉得气氛不对，看向安向文，“老安，你觉得呢？”
安向文心中骂娘，他能觉得什么？
万龙这个老混蛋，这几年心一直很野，就想把他从位置上拉下来，对着自家闺女的事没少冷嘲热讽。
要不是他之前护着汪天睿，自己早就想办法把那个狗东西赶出炼钢厂了。
现在安向文也陷入两难，让邱梅过来送样品，肯定无论如何都会被抓住错处，到时候万龙借题发挥，把芝麻大小的事情弄成自己收了好处。
可要是拒绝反倒显得心虚，这不成了黄泥巴落裤裆吗？安向文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安向文短暂的沉默，万龙挑眉一笑，“安主任咋还不说话了？你的眼光咱们向来信任，这次肯定也不会出错，至少尝尝味道嘛，说不准有大惊喜呢？”
这话说出来，万龙自己都不相信。
都是当领导的，谁家没吃过鸡肉？不就是那两三种口味，要有选择肯定还是更喜欢吃猪肉。
厂长看了眼安向文，又看一眼万龙，心里渐渐回过味来。
看来这次自己听到的那些消息是被万龙放出来的，他向来讨厌这种弯弯道道，与其把心思放在内部斗争，怎么不想想提高钢材产量呢？
但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安向文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对方也必须来厂里一趟。
事情就这样敲定了，安向文心中一团乱麻，一时间又很后悔给邱梅开了方便之门。
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万龙这次故意没提到自己把货车借出去的事，就是等后面一起算账呢。
这叫攒个大招。
他老安要说不准真的阴沟里翻船，这位置是坐到头了。
安向文的脑门上沁出汗，不由得拿起电话的话筒。
实在不行他给邱梅打个电话，从县食品厂甚至省城食品厂弄点样品，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可犹豫半晌，安向文还是把电话放下来。
艹！邱梅那边根本没安装电话，想打都没地方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