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新婚夜的真相（2）
反正，他们本来就是仇人。
四年前……西尔酒店……
先前顾南乔还没觉得这些字眼有什么，但今天听到他连贯的提起，还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些事。
顾南乔深吸口气，压抑住心里的惊慌情绪，“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别跟我打哑谜了。”
她心里害怕不假，但她也迫切的想知道，他想说的，到底是不是她心里想的。
“我给你们寄过一张房卡，就是希尔酒店1306号房的，你不知道吗？”
“知道。”
肖占眼角带起讽刺，“那你看到的时候，就没觉得这个房间号熟悉吗？”
“……”
顾南乔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说，熟悉？
她知道，四年前自己出事，就是在希尔酒店，但醒来后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些记者和傅凌封，就仓皇逃了。
至于具体是酒店的哪一个房间，她并未仔细看。
顾南乔心里慌的厉害，她不知道肖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如果是假的，他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就仿佛亲眼见到过一般？
那个沉寂了四年的真相，这一次，是要彻底揭开了吗？
她急迫而惶恐难安，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人拿刀捅出了个口子一般，肖占这番话里头的可能性让她蓦的心慌不已。
顾南乔极力伪装出平静的样子，可口气却不由激动，“我没觉得。”
肖占居高睥睨，“哦，也对，当时你被下药了，肯定是神志不清的，何况事情又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记得一清二楚。”
她脸色涨红，脑海中一片混沌。
瞠大的双眸藏匿不住惊慌，顾南乔咬紧牙关，却遏制不住那股子颤抖。
肖占掬把笑意，一时只觉得畅快无比。
霍靖廷，凭什么我们所有人都在地狱里，你却能得到安稳的幸福？
顾南乔脑中思绪挣扎片刻，最终忍不住趋于崩溃，“肖占，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不答反问，“我想说什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顾南乔咬住唇角，神色痛苦，“1306号房，是不是就是我当时出事的那个房间？”
肖占点头承认，“对，就是那个，当时我和你就是在13楼的走廊里遇见的。”
“那……”她脸上表情似有矛盾和挣扎，“那晚的人是谁？”
心头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真相，顾南乔几乎拼了命才将那可怕的念头压制回去。
不，不可能，她不相信。
那个爱了她这么多年、等了她这么多年，为了她能活下去更是连自己的命都能放弃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四年前强暴她的人？
这太不真实了。
“顾小姐，那晚的人是谁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肖占故意问道，他知道，越是她自己去想，才越是折磨人。
“霍靖廷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你以为，什么事会让他对我妥协？”他再次嘲讽开口，“你心里既然有答案，又何必逃避呢？”
顾南乔一再深呼吸，只觉“轰”的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狠狠炸裂。
第996章 新婚夜的真相（3）
疼痛，自心间一丝一缕的蔓延开，渗入到骨缝里。
如果说先前还只是有点疑虑的话，那如今，则是完全的不敢置信了。
“不可能是他，我不相信。”顾南乔拼命摇头，似是这样就能推翻他说的话一般。
“在你前夫再婚的那天，我就跟你说过见过你，后来也给过你提醒。”肖占语带嘲讽，“但你认准了霍靖廷是个好人，自始至终没怀疑过他。”
顾南乔眼里有分明的恍惚，她站在原地许久，最后双腿都有些僵硬。
她语无伦次，只是一个劲的淌眼泪。
肖占从口袋里摸出手帕递过去，顾南乔看都没看一眼。
他对她这态度也没生气，又将手帕收了回去。
“顾小姐事后应该调查过监控的吧？得到的答案是不是当晚的监控被毁了？”
“……”
肖占肆意而笑，“其实根本没有被毁，只是碍于霍靖廷的势力，酒店老板不敢让那段视频流露出来而已。”
顾南乔只觉得身上的力气被一点点的剥离干净，她痛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对于发生过什么，她的记忆已经模糊。
但那一夜的痛，却是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她忘不了自己无助的挣扎，忘不了那一瞬间碎骨般的疼痛，那道在她心里已经痊愈的伤疤，此时在真相的揭露下，又腐蚀出痛意。
顾南乔掌心捂住脸，继而无奈的松开，“你说是他就是他吗？我凭什么相信你？”
在霍靖廷和肖占之间，她怎么也应该相信前者。
“空口无凭，我自然是有证据才跟你说的。”肖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然后找出那段提前copy好的视频，放到顾南乔眼前，“这就是四年前希尔酒店13楼走廊里的视频，你可以好好看看。”
顾南乔眼眸瞠大，瞳孔在他手机屏幕上定格。
视频中出现的那个男人，是她记忆里最清晰也最深刻的一个存在，他脸色冷静，而她却脚步虚浮，理智全无。
之后，他扶着她进了1306号房间。
视频的右下角有日期，就是她和傅凌封结婚的那一天。
这个真相带给她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顾南乔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尖利的指甲刺进掌心，她甚至能感受到掌心溢出的粘稠血液。
但这种身体上的痛，却远不及心里。
原以为已经彻底忘了那件事，可当真相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忽略不计，更做不到事事隐忍。
那根刺扎在她心里太深了，哪怕没有腐烂，可确实还插在那里没有拔出来，一点点细枝末节的牵动，都能让她痛不欲生。
顾南乔咬紧嘴唇，好不容易才将这抑制不住的颤抖压制住。
可肖占却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继续在她心口上扎刀子，“霍靖廷那么在乎你，他要真想找那个伤害你的人，他会找不到？但他不会去找，因为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顾南乔抬手捂住眼睛，可还是有温热的泪源源不断从她指缝间流下来。
第997章 新婚夜的真相（4）
肖占目光投向别处，不是他冷漠，而是他没得选择。
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卑鄙到去这样伤一个女人，可是没办法，谁让她偏偏是霍靖廷的女人呢。
何况他和沈纤雨之间还有交易，霍靖廷不肯帮他，那他只能对她女人下手了。
许久，顾南乔才渐渐止住泪水，她抬起眼看向肖占，“为什么今天才跟我说？”
他们之间也见过好几次，为什么他只是暗示她，从没明确说过？
肖占把手机放回去，“如果霍靖廷肯帮我，这秘密，我是打算帮他瞒一辈子的。”
瞒一辈子……
顾南乔扬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霍靖廷真的帮了肖占，那这个真相，她是不是就要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了？
她记得霍靖廷为她付出过的一切、记得他曾为了她能活下去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舍弃，但是她也忘不了，四年前那一夜的痛楚。
顾南乔掀了掀唇，声音已变得喑哑，“你刚刚说，你把这件事告诉傅凌封了？”
肖占耸耸肩，“对，前几天告诉的他，我还以为他会告诉你，没想到他竟然没说。”
顾南乔冷笑声，那件事不只是她心里的伤疤，也是傅凌封心里一道难以跨越的深渊，他们如今已经形同陌路了，他以何种立场告诉她？
就算告诉了，他们也不可能破镜重圆。
既然这样，还不如瞒着，不知道才能两相安好。
顾南乔眸子轻阖起，想让自己好好冷静下。
她想到那两人脸上的伤，如果不出意外，就是因为这事吧？
肖占看着她这冷静自持的样子，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是不能接受的，他还以为她知道真相后会歇斯底里，会崩溃欲绝，却没想到她只是流了点泪。
顾南乔强忍着哽咽，“这件事，霍靖廷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
肖占唇边漾起冷笑，“你看视频中他的样子，像是不清醒的吗？”
也是。
她刚刚看清楚了，他一直都是清醒理智的。
他知道真相，也知道她心里的痛与煎熬，可他从未跟她坦白过。
顾南乔唇色苍白，她抬起头，“你把真相告诉我，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肖占摇头道，“我没什么目的，就是不忍心看到你被他一直欺骗而已。”
顾南乔头痛欲裂，这个真相的到来就像是一根绷紧的琴弦忽然断裂，后劲击的她全身无力，断裂的弦口割开她的心脏。
“好了，你该说的都说了，还有别的话吗？”她强自冷静，“没有的话就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肖占抿起嘴角，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后一语不发的离开了门口。
他走出好几步后回了回头，见顾南乔站在那没动，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肖占眼底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凝视她几秒后，转身走向停车场。
其实她身上，倒是有几分与林轻橙相似的地方。
一样的倔强。
顾南乔半晌回不过神，心里压抑的几乎要窒息。
第998章 爱居多，还是补偿居多？
她目光抛出去，可是眼前的一切景物却都不够清晰，隐约，模糊。
终于，那个隐藏沉溺了四年的真相出来了。
顾南乔双手捂住脸，眼里蕴满冰凉，她相信霍靖廷对她的爱不是假的，只是这份沉重的爱里掺杂了一件见不得人的往事而已。
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怎么去面对他，怎么去遗忘这个真相。
他们用了十几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可能离开他，但是心里的那根刺，该怎么拔出来？
它扎在她心里太久，早已与她的血肉长在了一起。
想要拔出，必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痛。
顾南乔闭紧眼帘，泪水不断往外淌，收都收不住。
有那么一瞬间，她自私的想，如果当初霍靖廷能够再狠一点，不顾林轻歌的求情，把肖占杀了就好了。
这样，她就能一辈子活在阳光里，永远不会陷入黑暗中。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悲伤，轻轻踢了她一下。
顾南乔手掌落向胎动的地方，睁开眼睛站直身子，麻木的神经渐渐恢复。
原来世上真的有“生不如死”这种感觉。
霍靖廷瞒着她，傅凌封知道了也没告诉她，那个为了她可以不要命的人，却在四年前亲手毁了她。
这多可笑啊。
霍靖廷，你对我的好，到底是爱居多，还是补偿居多？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哪怕历经生死，他都没有跟她坦白，始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让她活在如童话般的世界里。
她经历过很多痛苦和绝望，但从来没有哪一件，比这件还要让人煎熬。
一场重伤害，几乎到了她承受能力的临界点。
肚子里传来的不适越渐明显，她伸手轻抚着，过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逐渐平息。
可那种绝望和痛苦，却不是可以控制的，她几乎拼了命才能忍住，脑子里尽量忽略肖占刚刚跟她说的话，去回想一些霍靖廷的好。
可是物极必反，她越想转移注意力，就越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又哭出了声。
要是霍靖廷现在在她身边，她真的想狠狠打他一顿出出气，或许那口气出了，就不至于这么难受了。
……
离开医院后，顾南乔开车回了顾家。
她一路上都在隐忍情绪，这会儿临近生产身子又发虚，到家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汗。
刚下车，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连忙扶住车子，这才没有摔到地上。
顾朝寒恰巧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的时候怔了一下，走近了，才发现顾南乔的异常。
他站到她身边，看到她通红的眼眶以及尚未干涸的泪渍，“小乔，怎么了？”
“没事。”顾南乔轻摇头，“哥，我有点累，你扶我进去吧。”
“嗯。”顾朝寒扶住她软绵绵的身子往里走，看到她的脸色白的毫无血色，不禁有些担忧，“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就是想家了，想回来看看。”她不想再节外生枝，那件事……能瞒着就瞒着吧。
第999章 万般可怜，只因一厢情愿
顾朝寒皱起眉头，“那你也不能自己回来，都快生了，万一路上发生点意外怎么办？”
顾南乔抓紧他的手臂，目光瞥向腹部。
她心里乱成一片，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四处蔓延，一点点的吞噬掉她的理智。
顾朝寒扶着她往里走，顾南乔全程被动，仿佛牵线木偶般，一步步走的极为困难。
好不容易走到客厅，她仿佛被卸掉全身力气般，瘫软的身子一下坐到沙发上。
客厅内，并未见顾远山和陶姝的身影。
顾南乔视线瞥过四周，眼底敛起疑惑，“爸妈不在家吗？”
“嗯。”顾朝寒帮她倒了杯热水，“他们有场饭局，一起出去了。”
顾南乔接过水杯，掌心紧贴在杯壁上，可灼热的温度，却暖不了她的心。
顾朝寒吩咐了佣人去准备午餐，过了会儿，苏颜从楼上走了下来。
顾南乔打过声招呼，随后就再也没说别的。
她对苏颜的印象其实并不是很好，之所以一直对她客客气气，没有像思思一样，也不过是看在顾朝寒的份儿上。
苏颜气色比上次好了些，她走过来靠近她，目光盯向她小腹，“快生了吗？”
顾南乔轻轻颔首，回应道：“嗯，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苏颜嘴角展露开抹笑，“能和自己爱的人有孩子，真好。”
顾南乔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你们呢？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苏颜闻言，脸上明显露出茫然和失望，她唇角笑意苦涩，“我们……以后再说吧。”
她和顾朝寒，有没有以后都是一个未知数，又何必谈什么孩子不孩子。
顾南乔对于他们之间的事并不太了解，但她太多次看到顾朝寒因为苏颜失去理智，痛苦万分，所以她真的没法对她留一个好印象。
她犹豫下，还是问出了声，“你跟我哥……还没有解开误会吗？”
“我们之间的误会是解不开的。”苏颜自嘲地轻笑，“我跟他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糟糕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会痛苦，他心里也不好受，可能还会耗一段时间，等耗到尽头，离着分开也就不远了。”
顾南乔薄唇抿起，没有再回应。
这是苏颜的执念，谁都劝不了。
她始终认为自己和顾朝寒没有未来，认定了这个结果，也从不肯努力。
每一段感情里面，似乎都有一个万般可怜的人的一厢情愿。
顾南乔在楼下坐了会儿，然后上楼回了卧室。
她和霍靖廷的房间，一直都单独留着，佣人会定期收拾清扫，就算没有人住，但也保持着一尘不染的状态。
顾南乔站在门口停顿了几秒，然后推开门走进去。
昔日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她和霍靖廷，在这个房间里留下了很多回忆。
她走到落地窗前站定，居高睇望着外面的景色，心头被悲凉浸满。
佣人做好午餐后，上来喊她下去吃饭。
她食欲不佳，吃了没几口就咽不下去了。
吃过饭后又上楼回了卧室，躺在床上，胎动的感觉又逐渐明显，她靠在床头，掌心轻轻覆在肚子上。
第1000章 刻入骨髓的痛（1）
顾南乔阖起眸子，只觉得鼻尖酸涩难止。
眼眶里的潮湿始终未褪，她温热掌心在肚子上来回抚动，心里陷入茫然。
她该怎么办？
孩子已经八个月了，她自然不可能不要她，何况就算两三个月，也没法做到因为这件事而残忍剥夺她的生命。
正沉思着，放在床头上的手机陡然响起来电铃声。
顾南乔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打电话的人没出她意料，确实是霍靖廷。
她仰起头，将眼中的泪逼退回去，然后深呼吸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随即才按下接听键，“怎么了？”
霍靖廷温润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出去好久了，什么时候回来？”
顾南乔听着他语气里透露出的关心，只觉得心中的悲凉越发浓烈。
她视线抬起，努力仰高自己的小脸，极力忍着泪意，“我现在在家。”
霍靖廷又问，“那我过去接你？”
“……”顾南乔犹豫了下。
她本来打算在家里住几天冷静一下，但刚才回答他的时候，又迟疑了。
最终，没有拒绝，“不用了，待会儿我自己回去就行。”
霍靖廷的心思太敏锐，她之前没有跟他提过，忽然说要在家里住几天，他难免会心生疑惑。
“我刚刚忙完，现在过去找你。”霍靖廷一边说，一边往停车场那边走。
通过电话，顾南乔能听到他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
片刻后，响起他开车的声音。
霍靖廷带上蓝牙耳机，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将车从停车场开出来，“两点多了，吃午饭没有？”
“吃了。”顾南乔轻声回答。
他所有关心的话，此刻对于她来说，都如同利刃，一点点的割开了她的心脏。
顾南乔并不怀疑他的关心是否虚假，只是觉得可笑，她不知道，四年前的那一夜，他强暴她的时候，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态。
他就没有想过，那一夜的事会成为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吗？
挂断电话，顾南乔又在床上躺了会儿，才从卧室里出来下了楼。
顾朝寒见她脸色不好，本想让她再多休息一会儿，但顾南乔执意不留，他也拗不过她。
只是她这样子，自己回去他也不放心，“我送你吧。”
顾南乔点点头，“好。”
顾朝寒将她送到金陵园后，也没多留，又立马回了家。
霍靖廷不在，她想到他刚刚电话里说的话，应该是回顾家了。
顾南乔手掌撑着前额往里走，她心里郁结未平，脑子里也始终混混沌沌，一步步踉踉跄跄的往卧室走。
进去后，直接躺上了床。
她放空全身仅剩的一丝丝力气，拉过被子蒙住脸。
过了没多久，霍靖廷也回来了，他担心她，也没吃东西，将钥匙随手扔在沙发上之后就回了卧室。
“咔哒——”
静默的气氛里，顾南乔听到开门的声音。
她眸子阖着，听到声音也没有要睁开的意思，但埋在被子里的双手却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被子的两角，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第1001章 刻入骨髓的痛（2）
霍靖廷抬步走到床边，微微俯下身子。
顾南乔本想装睡，但思忖片刻，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装睡的必要，还是掀开被子睁开了眼。
两人视线相对，霍靖廷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怎么了？哭过了？”
顾南乔薄唇咬紧，心里冲动的情绪持续发酵，几乎要摧毁她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冷静。
霍靖廷俊颜凑到她面前，可她却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瞳孔内一片模糊。
她目光涣散的盯着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夜。
无助、挣扎、痛苦，以及撕裂般的疼痛，哪怕过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也还历历在目。
或许有些伤，是真的一辈子都好不了的，她以为的痊愈，不过是迷惑人的假象而已。
霍靖廷见她这样，只觉越来越不对劲，“小乔？”
顾南乔眼角轻眯下，看到眼前的这张脸仿佛带了一张恶魔的面具。
她不知道自己还恨不恨他，但是她能确定，自己还痛。
那股痛憋在胸腔内，见缝插针的席卷上来，顾南乔瞳孔里一片模糊的黑暗，她忽然扬起手，一巴掌甩向他的脸。
可在距离他脸还有丁点距离的时候，她看到他潭底的担忧和关切，凝聚在掌心里的力气又像是忽然散了一般。
顾南乔混沌的思绪陡然清醒下来，放空力道轻轻抚上了他的脸。
霍靖廷看着她眼中瞬间千变万化的情绪，薄唇轻扬了下，“怎么了？刚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顾南乔与他对视几秒，强行想要挤出抹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最后无力的低下了头。
是啊，她是真的想吃了他。
原来最让人痛苦的不是单纯的伤害，而是沉重的爱里面掺杂的伤害。
霍靖廷指尖轻触她的眼眶，轻轻摩挲着，“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哭？”
顾南乔一时接受不了他这亲昵的举动，“没事，就是去医院看到她还没有醒，所以心里有些难受。”
这个理由，是她唯一能找到的了。
“那你也不要哭的这么厉害，心情这么压抑，对你自己和孩子都不好。”霍靖廷在她身边坐下，搂住她的腰，“以后你想去医院我陪你去，现在快要生了，最好还是别自己一个人出门。”
顾南乔低着头，轻“嗯”一声。
她抬手拨开霍靖廷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尽量让自己表情坦然。
他所有关切的话语，这时候她一个字都消化不了。
霍靖廷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因此，也没察觉到她有什么不对劲，还以为真的是因为程素素。
他将顾南乔揽入怀中，让她的下巴靠在自己肩头，“苏颜说你没怎么吃饭，饿不饿？要不要再去吃点？“
顾南乔迟疑几秒，然后点头，“好。”
她并不想让霍靖廷看出什么，所以只能尽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尾音落下，她从他怀中起身，然后去洗手间洗了洗手。
顾南乔鞠了捧冷水，狠狠浇在自己脸上，直到感觉一片冰凉，才找毛巾擦了水渍。
第1002章 刻入骨髓的痛（3）
擦完脸后，顾南乔站在原地没动，双手吃力的撑在盥洗台前，定了定神。
离开，不想。留下，又觉得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明明知道了真相，却还忍着不能说出来，这不同于别的事，要是一直这么憋在心里，迟早有一天会窒息。
可她生产在即，霍靖廷怎么可能放人？
不管怎样，他定然不可能让她离开。
霍靖廷经久不见她出来，走过来敲了敲洗手间的门，“还没洗完？”
“洗完了。”顾南乔连忙应道，“马上出去。”
她视线抬起，目光落到面前的镜子上。
脸色苍白如纸，还是没什么血色，眼睛也肿的很明显，如果不是有那个理由，霍靖廷肯定会察觉到异常。
顾南乔扯了扯嘴角，原来有些事，隐忍起来竟然这么累。
但她不知怎么说出来，一旦说出来，这层脆弱的窗户纸就完全被捅破了，到时候她连怎么面对他都不知道。
顾南乔努力的将唇角往上勾，好不容易才挤出抹看起来比较自然的笑。
她转身往外走，拉开门后，看到霍靖廷还在外面没走。
他下意识搂住她的肩，“慢点。”
顾南乔也没拒绝他的亲近，在他的搀扶下走出去，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
霍靖廷依然没有多想，搂着她走到餐桌那边。
冰箱里本来就有准备好的饭菜，刚刚她在洗手间里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他早就用微波炉全部热好了。
霍靖廷帮她盛了碗汤，“你尽量别自己一个人出门了，我害怕肖占又找你麻烦。”
他一再的敷衍他，肖占心里肯定早就急了，难保不会跟顾南乔捅出那件事来。
顾南乔冷不防听到肖占的名字，正欲要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霍靖廷把盛好汤的碗放到她面前，“喝点汤。”
顾南乔只是嗯，手上却没什么动作。
她夹了一筷子青菜送入嘴里，食不知味的咀嚼，味同嚼蜡。
期间，霍靖廷喂她吃过几块肉，她也都吃了。
他举止亲昵，却始终软不了她的心，顾南乔还是觉得难受，难受的连东西都咽不下去。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到底还是没忍住俯下身子吐了出来。
霍靖廷被她吓的不轻，连忙将手中筷子扔到桌子上，“怎么回事？不舒服吗？”
顾南乔费力的摇头，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都八个月了怎么还吐？”霍靖廷心有疑惑，“是不是生病了？”
顾南乔缓过那一阵子，抬起头对上他着急的目光。
霍靖廷抽了几张纸巾递过来，又帮她倒了杯水。
顾南乔擦完嘴角后喝了点水润了润喉咙，幽幽出声，“我很难受。”
她一语双关，最后两个字说的格外清楚。
不只是胃，心更难受。
霍靖廷却没往别的方面想，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可能在医院里面待的，那儿空气不好，消毒水的味道又重。”
顾南乔感受着他的手一下下落在自己后背上，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推开他。
可仅存的一点理智，却阻止了她这动作。
第1003章 刻入骨髓的痛（4）
霍靖廷又给她夹了几筷子肉，“难受就少吃点，你现在也不能不吃东西。”
“嗯。”顾南乔强忍心头烦躁，又吃了一点。
但食欲不好，还是吃的不多，没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吃完后，顾南乔去卧室躺下，霍靖廷收拾完之后，也一起回了卧室。
她目光抛出去落在窗外，表面上再平静，也难以掩饰心事重重。
霍靖廷渐渐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但她不主动说，他也不好猜测。
他侧身在她身边躺下来，侧脸凑近她隆起的肚子，顾南乔本能的不想让他靠近自己，但忍了忍，还是没有伸手去推。
她精神快要崩溃了，现在一看到他，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一夜。
他对她所有的好里，那一夜刻骨铭心的伤害格外深刻。
顾南乔躺在床上没动，“今天的胎动不明显，好像一直在睡。”
霍靖廷看她眼，“一直没怎么动吗？”
“没有。”她摇摇头，没有告诉他，在医院的时候，胎动的感觉强烈到几乎让她承受不住。
霍靖廷掌心贴着她的小腹，“嗯，下午你好好休息下。”
“好。”
霍靖廷只觉得，今日的她乖巧的过分。
似乎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没有半个字的异议。
他心中起疑，又不敢多问，在顾南乔身边侧躺下来，陪着她一起休息。
气氛经久沉默，半晌，顾南乔率先出声打破一室的静谧，“你下午不去上班吗？”
“重要的事已经忙完了，去不去都行。”
“哦。”顾南乔阖起眸子，却无半点睡意。
身边，霍靖廷的呼吸声越渐平稳，他最近为了照顾她一直没休息好，现在估计是困了。
顾南乔睁开眼睛，泪水从眼眶中溢出没入黑色的发丝间，这样真好，他睡着了，她就不用再继续伪装什么了，可以让自己的情绪得到放纵，肆意悲伤。
她真的忍得好累，几次三番演不下戏去。
她不止一次暗自发誓，如果还能找到那个强暴她的畜生，她一定会亲手杀了他，哪怕会搭上自己，可如今找到了，她却连发泄都不知道怎么发泄。
顾南乔脑子里想了很多，想到很小很小的时候，想到她跟霍靖廷还是青梅竹马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多好啊，不懂这个世界的复杂，只是彼此小心翼翼的互相喜欢着。
他们历经坎坷，原以为的长相厮守，也像是一场闹剧。
顾南乔侧首盯向他的脸，霍靖廷是真的睡着了，安静的面容下，疲倦再也藏匿不住。
他呼吸声沉稳，却安抚不了她的心。
那种蚀骨的痛又猝不及防的侵袭上来，顾南乔小手握紧，忽然重重砸向床头。
“砰”的一声，惊醒了已陷入沉睡的人。
霍靖廷眉眼间有震惊之色，“怎么了？”
顾南乔双手交握绕过后脑勺抱住自己的头，哭的泣不成声。
他顾不得自己的疲倦，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小乔？”
“放开我，放开！”顾南乔一把将他推开，自己身子往后退，“你让我静静。”
第1004章 不会让她再受伤害
她推他的那一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霍靖廷差点被她推的摔倒在一旁。
顾南乔坐在那里没动，凌乱的头发遮挡住了她的脸，一并掩藏了她的表情。
霍靖廷长臂伸出，将她揽进怀中，压着声音问，“到底怎么了？哭什么？”
他伸手拨开挡在她脸上的头发，看到她面容的时候，狠狠怔了下。
竟然一点血色都没有，白得可怕。
不仅如此，眼睛好像也比之前更肿了，哭的满脸是泪。
“好了好了，不哭了。”霍靖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眼下见她这样子，他也不好开口问，只能暂时先安慰，“再哭下去，眼睛可就肿的没法见人了。”
“我想起四年前了。”顾南乔声音难掩哽咽，几度哭的隐忍不住，“霍靖廷，我忘不了。”
她声音时轻时重，断断续续的从唇齿间溢出来。
男人闻言，脸上神色僵了下。
仿佛被人拿着锤子重重在心头敲了下一般，他以为她早就忘了那件事，过去了那个坎，完全没想到还能引发她这么大的情绪。
霍靖廷手指收拢，喉结上下滚动下，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疼惜。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别再想了。”
“不，”顾南乔却是态度决绝的摇头，“没有过去，我一直都记得。”
她双手扶着他手臂，尖利的指甲掐着他的皮肉，“那件事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过去。”
“……”
霍靖廷薄唇抿起，没再接话。
是不想接，也是不知道该接什么。
那件事，他连想都不愿意去回想，他这辈子没逃避过什么，只有那一件，是他避之不及的。
他手掌在她肩头轻抚，尽力平复着她的情绪，“不要想了，听话，都会过去的。”
顾南乔将他的手拂开，抬起眼帘，视线撞入他潭底，“霍靖廷，你真的不在乎吗？”
“嗯？”
顾南乔掐着掌心的肉，一字一句的问：“我被人强暴过，你真的不在乎吗？”
霍靖廷无言以对，连怎么回应她都不知道。
顾南乔没有躲避，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脸上，“我被一个陌生男人强暴了，在我的新婚夜，这么脏的一件事，你为什么不在乎？”
“我没说过那件事脏。”
“那只是你没说过而已。”她冷笑声，“我不信你的心里像你的表面上一样，一点都不在乎。”
如果那一夜是别人，他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
所谓的不在乎，只不过是因为，那个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罢了。
霍靖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有许多话想要跟她说，想要跟她解释，但看到她这么激动的情绪，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叹口气，“小乔，我既然说过不在乎，就一定能说到做到。”
现在，他只能先这样安慰她。
霍靖廷顿了顿，又继续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何况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四年，以后我在你身边，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的伤害。”
第1005章 在心里扎了根，过不去了
顾南乔沉默许久，嘴角拉开抹嘲讽的笑。
听听，他这话说的多好听，又多么让人感动。
如果不是肖占告诉了她真相，那她听到他的这些话，或许真能感动死。
刚刚，她甚至在想，如果这一刻他告诉了她真相，那她说不定真的可以尝试着让这件事过去。
可他没有，他还是选择了继续隐瞒。
温热的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顾南乔任由自己无声无息的哭，没有再擦。
片刻，她再度出声，语气轻飘飘的问，“霍靖廷，你知道当年那件事对我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吗？”
霍靖廷神色难看，他刚想开口阻止她说下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你说你不在乎，可是傅凌封在乎，他在乎的要死。”
“我在新婚夜的第二天被他在酒店里找到，当时去了很多记者，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几乎要把我压垮，他们问我为什么婚内出轨，问我出轨的对象是谁。”
“后来这件事在阑城传开，媒体肆意扩大渲染，我成了那些人眼里的笑话，他们笑我水性杨花。”
“傅凌封更是为此耿耿于怀，他将所有的怒火全部发泄到了我一个人的身上，他在外面不断的换女人，借着这样的事来报复我。”
“每次我们吵架，他都会拿这件事来羞辱我一遍，他要离婚，我不肯，在那些舆论的压力下，我也觉得是我错了，我几乎忽略了自己也是受害者。”
“他母亲看不惯我，对我永远是一副刻薄的嘴脸，也借着那件事，不断的在我身上捅刀子。”
“我一味的隐忍退让，他们却一再的得寸进尺，后来我终于忍到了底线，这才好不容易挣扎着从那个黑暗的漩涡里走出来。”
她知道了真相，也知道了霍靖廷现在害怕什么。
他最害怕的，就是去想她当年的煎熬。
所以她说了这些，让他也细细领略一遍，当年她承受的那些生不如死的痛。
霍靖廷脸色紧绷，顾南乔说的这些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一刀刀的割开他的皮肉。
他知道自己犯过的那个错有多严重，所以他连争辩的话都没得讲。
顾南乔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盯着他眼底的痛苦以及挣扎。
她知道，他也在痛。
但是，这还不够。
说再多的话，也难以形容她那段日子里的黑暗。
没有人能做到完全无视别人的眼光和评价，她也不能，当时那些笑话她的人对她造成的伤害有多重，只有她自己知道。
“霍靖廷，那天晚上，那个人带给我的疼痛，我能忍过去，咬咬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事后的伤害，真的差点让我挺不过去。”
顾南乔想起那些黑暗，只觉心里那道防线渐渐坍塌。
霍靖廷沉默了许久，才再次轻轻出声，“小乔，我知道那件事对你造成的伤害很大，但是你想想，它已经过去了，你这样记在心里，只是在折磨自己。”
“你怎么知道它已经过去了？”顾南乔忽然拔高声调，“那件事已经在我心里扎了根，过不去了。”
第1006章 恨不得让他去死
本来，是可以过去的。
如果是别人，她真的可能就过去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顾南乔闭了闭眼，就是这一刻，她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声嘶力竭的问他一句：霍靖廷，为什么是你？
“结婚后，我住在婚房里，傅凌封从来没有回去过，那个地方，我一个人住了三年。”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晚上我自己一个人睡，连关灯都不敢，我太害怕了，那夜的记忆太恐怖，它刻在我的脑子里，怎么也忘不了。”
她回想起四年前的每一个夜晚，无助而惶恐。
那时候的她，真的好恨啊。
顾南乔越说情绪越激动，肚子伴有不适感袭来，她手掌落下去，轻轻抚着，想要借此来缓解自己的难受。
“霍靖廷，你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可是你知道它过去的有多么不容易吗？”她自嘲的笑了声，“我现在都不敢回想，我是怎么挺过来的。”
霍靖廷掀了掀唇，却连句苍白的安慰都说不出口。
他是在骗她，可他还做不到那么虚伪，在她说出自己的痛苦时，还能像个局外人一般的对她说好话。
顾南乔擦掉眼角的泪，可根本没用，很快又继续流了出来。
她眼中的哀伤藏匿不住，仿佛沉浸在那个噩梦里，走不出来一样。
过了好久，失控的情绪才总算是有所缓解。
顾南乔重新盯向霍靖廷，“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不计较，还对我这么好。”
霍靖廷沉默半晌，才艰难的抬起手臂，再次试图搂住她的肩，“受伤的是你，我跟你计较什么。”
她极力隐藏起脸上的嘲讽之意，霍靖廷帮她擦拭着眼角的泪，一语不发。
很久之后，顾南乔又轻轻出声，“霍靖廷，四年前的监控被毁了，那个人也没有留下点痕迹，你说我还能不能找到他？”
霍靖廷摇摇头，道：“我不希望你找到。”
“嗯？”
他叹息声，“小乔，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遗忘才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找到那个人，无异于在你的伤口上撒一把盐，你会再痛一次。”
“那你是想让我就这么过去这个坎吗？”顾南乔尖锐反问，“那个畜生强暴了我，却没得到法律的制裁，我痛苦了那么久，凭什么他就可以逍遥法外，不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霍靖廷见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又趋于失控，连忙安慰，“好好，我帮你，我尽量帮你找到他。”
顾南乔死死握住他的手腕，她试图从他眼里看出心虚，哪怕一点也好。
可他面色却始终很坦然，仿佛自己真的是个局外人，对那件事毫不知情。
她心里爱恨交织，眸子微瞠，一字一语道：“霍靖廷，我不想看到那个人还活着。”
“……”
霍靖廷一时无话，他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恨到这种程度。
恨不得……让他去死。
“你听到了吗？”顾南乔眼眸中是一片无垠的黑暗，照不进一缕光线去，“我要他死！”
第1007章 我让他死，给你报仇
“好，我让他死，给你报仇，”他抱紧她身子，这时候只能尽力安慰，“小乔，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们先想点开心的事好不好？”
开心的事？
那个真相压在她的心里，她还能想什么开心的事？
霍靖廷将她头按进自己胸口，“你今天情绪不稳定，先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顾南乔这样发泄了一遍，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霍靖廷又等了会儿，等她完全恢复理智后，才将她身子放倒在床上躺好。
他自己起身去了洗手间，把毛巾用温水打湿，然后回来帮她细细的擦拭脸上的泪痕。
顾南乔闭着眼一动不动，随便他折腾。
霍靖廷心里百味陈杂，他本来疲倦得厉害，但眼下被她这么一闹，一点睡意都没了。
擦拭完后，他也没躺下，而是拿着烟盒走到了阳台。
外面太阳正盛，大片大片的日光刺的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霍靖廷掏出根烟点燃，夹在两根修长的手指间，顾南乔睁开眼看过去，只瞧见一点红光明明灭灭。
她侧过身子，目光放空。
她也不想在这时候跟他吵，可心里压抑的那口气太严重了，只能借由这样的方式发泄一下。
抽完两根烟，霍靖廷才踱步走回卧室。
他回来时刻意放轻了脚步，顾南乔阖眸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应该是已经睡了。
也是，刚刚闹的那么凶，肯定是累了。
他也重新在她身边躺下来，闭上眼睛许久，却没半点睡意。
半晌，顾南乔重新睁开眼睛。
他们距离隔得这么近，她稍稍侧首就能看清他的脸，可心却仿佛无形间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怎样都无法靠近。
……
翌日一早，霍靖廷就去了公司。
顾南乔睡到中午才起床，她没睡好，也没什么精神。
起床后，先去婴儿房看了一遍，里面都是霍靖廷亲自布置的，婴儿需要用到的东西，几乎都准备齐全了。
她一样东西一样东西的看过去，越看，眸子里的温度越热。
这样耿耿于怀，她又何尝不是自讨苦吃，不放过自己？
从婴儿房出来之后，去了厨房。
他离开前给她做好了饭，这会儿都在冰箱里放着，只要她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
顾南乔看着冰箱里面的饭菜，艰涩的勾了勾唇，她不否认他将她照顾的事无巨细，几乎什么事都能为她做好，为她考虑好。
她眼里温热越来越浓，最后还是没忍住落了泪。
将饭菜热好后端到餐桌上面，又拉过张椅子坐好，她先吃了口小点心，味道明明是甜的，在舌尖晕染开时却无比苦涩。
满桌子的菜，勾不起她半点食欲。
顾南乔手心握紧热好的牛奶，深吸口气后，忽然一把扫落在地上。
“啪——”
杯子碎裂，白色液体溅了一地。
她也瞬间被抽空所有力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沙发那边无力的坐下去半躺在上面。
没多久，手机传出来连铃声，她拿过电话看了一眼，不出所料，是霍靖廷打过来的。
第1008章 互相扶持的过完这一生
铃声响了许久，顾南乔才接听电话。
接起来后，有气无力的问了声，“怎么了？”
“饭我帮你做好了，在冰箱里，你拿出来热一下吃就行。”霍靖廷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过来，“心情好点没有？”
“嗯，好多了。”顾南乔语气不算重，面无表情的说着违心的话，“刚刚已经吃过了。”
霍靖廷握着手机，将头靠向椅背，“多休息会儿，要是心情不好就去睡觉。”
“好。”
挂了电话，顾南乔将手机丢到一边。
她从沙发上下来，走到落地窗前，冷笑着将窗帘拉上，任由自己沉浸在一片不见天日的暗影里。
……
华灯初上，傅宅。
秦佳然拿着棉签，蘸了药水轻轻帮傅凌封擦拭着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应该也不会留下疤痕。”
男人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了窗外，目光有些出神。
她早就习惯了他对自己这不冷不热的样子，也没往心里去，“你还在想她吗？”
傅凌封摇头，“别多想了，待会儿下楼吃饭。”
秦佳然看着他脸上冷漠的表情，三番五次欲言又止。
有些话到了嘴边，只要她再勇敢一点，就能说出口，可偏偏，她欠缺了那一分勇气。
过了会儿，两人一同下楼。
饭菜已经准备好，傅柏年也已经入座，只等他们两个。
两人走过来坐下，傅柏年目光从秦佳然身上扫过，最后落到傅凌封的身上，“佳然跟着你也吃了不少苦，她从跟你结婚到现在，你给过她多少委屈你自己心里清楚。”
“……”傅凌封没出声，静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凌封，你妈已经不在了，我也不想再折腾什么，我现在只想看到你们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互相扶持的过完这一生，你能理解吗？”
傅柏年说话时，语气里还是有几分顾忌，害怕刺激到傅凌封。
但秦佳然既然嫁过来了，他就不该再想着顾南乔。
这些话，也迟早都要找机会跟他说一下。
傅凌封点点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我知道。”
他在选择结婚的那一刻起就想通了很多事，顾南乔那道坎，也早就迈过去了。
娶了秦佳然，和她过一辈子，如果有可能会要个孩子，这就是他的后半生。
秦佳然适时出声，“爸，先吃饭吧。”
傅凌封侧首看她眼，她伸出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凌封，我们以后好好过，我也会好好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时间。”
“嗯。”傅凌封压低声音应声，反握住了她的手。
吃过饭后，两人回了卧室。
傅凌封洗过澡后，拿着烟盒去了阳台，他站在栏杆前望向外面，仰起头，能看到外面的璀璨繁星。
那个真相，仿佛魔鬼的一双手，在不断的撕扯着他的心脏，让他说不出的痛。
选择对顾南乔隐瞒，不让她知道真相，他几乎用尽了自己这辈子的理智，也是他有生以来做的最纠结最煎熬的一个决定。
第1009章 不枉她等了这么久
第一次，他忍住了，下次呢？
再看到顾南乔，他是不是还能忍住？
秦佳然坐在床头，目光抛出去望向阳台那边，透过敞着的门，能清楚看到他的背影。
如今，她已经得到了跟他的婚姻，顾南乔也回到了霍靖廷的身边。
他们两个，以及那三年苦苦纠缠的婚姻，应该要断干净了吧？
秦佳然扬起嘴角，眉眼间漾开满足的笑。
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也不枉她等了这么久。
……
金陵园。
一整天下来，顾南乔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那件事仿佛一块大石头一样堵在她的心口，让她郁结难消，她努力想找点开心的事让自己忽略那些不愉快，但不管什么事，都让她没有半点开心感。
晚上九点多，霍靖廷才从外面回来。
他把车开进车库，然后上楼，顾南乔听到门开的动静，从床上下来去了洗手间。
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把冷水，狠狠浇在脸上。
清醒之后，才重新回到卧室。
霍靖廷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睡觉，害怕吵到她，开门时没敢弄出大动静。
却没想，刚推门走进去，顾南乔就抬起眼看了过来，嘴角努力挤出抹笑，“怎么才回来？”
“嗯，晚上有场饭局，刚刚应酬完。”霍靖廷移步走过去，将车钥匙和手机放到床头上，“晚饭吃了没有？”
“吃了。”她从容面对，不得不说刚刚那捧冷水是真的管用，浇灭了她心里的所有火苗。
一切都很正常。
正常到霍靖廷甚至都以为自己有些不正常，竟然以为她察觉到了什么。
他这一天下来也没怎么安心过，联想到顾南乔的种种异常，是真的担心，她知道真相了。
但他了解她，她如果真的知道了，肯定不会这么冷静。
霍靖廷手里拎着个袋子，将袋子放到桌子上然后打开，“我给你买了点水果，你看看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洗。”
顾南乔从里面拿出一串提子递给他，“这个。”
他拿到厨房帮她洗了，然后放到果盘里端回卧室。
顾南乔接过来，唇凑到他脸颊处，轻轻吻了一下，“谢谢。”
霍靖廷见她恢复如常，眼底总算是露出几分喜色，他揽过她的肩，在她脸上回吻了下，“心情好了？”
她背在身后的小手握紧，“好了啊，你说得对，人总不能一辈子沉浸在过去，有些不愉快的事情，还是应该让它过去。”
霍靖廷只手按住她后脑勺，薄唇抵上她的唇，欲要加深这个吻。
顾南乔却陡然觉得浑身不自在，每一寸神经都紧紧绷在了一起。
她贝齿抵住唇瓣，感觉到他的厮磨后，更觉难以忍受，在他欲要有进一步的动作时，忽然忍不住伸手将他给推开。
男人眉头挑高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不高兴。
顾南乔随便瞎扯个理由，“别闹了，到时候挑起你身上的火又要怪我。”
“我都半年多没碰你了，现在亲你下都不行？”
“我是为你着想。”顾南乔撇下嘴，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害怕你自己克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