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1章 意味深长的奖赏
毕竟，不少人之所以在心里不赞同远洋征伐，是受到了时代的局限性。
在交通不便的时代，连从一座郡城前往旁边的郡城，路上所需要的时间都是按照天数来计算。
而不像交通快捷的现代，去邻市的话是按分钟来计算。
尤其是高铁的出现，让古代要走上一个月的路程，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到达。
在七国纷争的时候若是有人能够游离列国，就已经算是眼界开阔了。
能够把七国都走一遍，就如同后世中把全世界都游离一遍了！
所以，这些大臣虽然头脑精明，也算是见识广博。
但是对于海外的情况是一点也不了解。
甚至根本就不相信除了大秦和西域之外，茫茫大海之外还能有人居住！
而且，还是住在岛屿之上。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在眼界的局限性下，才对出海一事不屑一顾。
尤其是大秦一统天下，心中的优越感膨胀。
即便当初听闻了秦轩对海外的描述，心底也是不以为然的。
不过现在看到船队带回来大量的金银矿石，和能够冶炼大量兵器的铁矿。
以及数量庞大，切年份久远的药材以及连放在大秦都很珍贵的木料时，彻底颠覆了他们的想法。
毕竟，那些土著还生活在刀耕火种的时代。
而在大秦来说，一些上了年份的珍惜药材早已经被发现并挖掘。
可是那些海外土著根本就不懂得药材的珍贵。
甚至不少珍惜药材因为生吃起来口感不好，那些土著还避之不及呢！
没有人采摘，能够生长的年份可想而知！
而那些华贵的木料和奇石，也正是急需之物。
被誉为天下第一宫的阿房宫已经开始建造。
其庞大的规模和奢华程度，已经超过了咸阳宫殿群！
这些华贵木料和奇石，正是布置宫殿所需！
单单是那些在大秦都极为罕见的药材，就不虚此行了！
秦轩跪坐在上方，看着下面大臣们目瞪口呆，传来一阵阵惊呼。
唇角不由上扬，脸上露出自得之色。
至于上方的皇帝，都不需要转头去看，就知道必定满意。
只有身在其位，才能真正体会到上位者的想法。
太子虽然只是储君，但也是未来的皇帝。
对于皇帝的心思和追求，自然是最为了解的。
能够开疆拓土，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秦轩在运送补给的船员那里可是听闻了。
在占领了那座岛屿的消息传回，皇帝可是就立刻祭拜了宗庙的！
现在天下一统，能够有资格让皇帝去炫耀的，也只有宗庙内的历代先王了！
让历代先王都知道，这个嬴姓子孙比起老祖宗们都要强。
把大秦带入了史无前例的强盛！
这就是皇帝最自傲的事情！
也是能够流传千古的丰功伟绩！
对皇帝而已，更注重名声。
秦轩虽然没有转头，但明显感觉到上方端坐身影传来的愉悦之情。
心里也不由大喜。
只要老头子高兴，这一趟也就不算白跑了。
投向下方老头的目光，充满了赞许。
李斯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赞赏的目光，心里不由大喜！
作为最了解皇帝的老臣，可是深知此刻皇帝心思的。
也越发的清楚讨好这位储君的重要性！
王翦站在武将之首的位置，看着两人眉来眼去。
眉头不由皱起。
王家，可是已经把全部筹码都压在了太子身上。
怎么能让人抢了风头呢！
作为王家的擎天柱，自然要给儿孙争取铺路！
又怎么能眼看着李斯出风头而无动于衷呢。
立刻出列，朗声道：“太子此行劳苦功高，陛下应该重赏才是！”
嬴政微微颔首，脸上露出赞同之色。
大秦讲究赏罚分明，正是因为军功制才让秦军战力飙升，人人悍不畏死。
尤其是那些奴隶，能不能脱离奴籍全在战场上是否能够杀敌建立军功。
即便是普通黔首，也会拼命杀敌换取爵位，或者以军功帮助家人消除奴籍。
所以，秦轩此次为大秦开疆拓土功不可没，必须要奖赏。
不过
已经被册封为大秦太子，有了在整个大秦除了皇帝之外最尊贵的身份。
再赏赐什么好呢？
连下方的大臣们也抬起头，眼中露出好奇之色。
想看看皇帝会作出如何赏赐。
秦轩在注视之下，缓缓站了起来。
躬身行礼道：“能够扫平东瀛，都是父皇运筹帷幄，儿臣不敢居功。
若真要赏赐，那就赏赐那些为大秦远征的将士吧。”
说完，深深拜了下去。
丝毫没有居功的意思，俨然一副‘为了大秦’的模样。
其实，秦轩听到赏赐的时候，心头也是一喜。
毕竟，黑面秦雁过拔毛的脾气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不过在略作思略后，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在已经被封为太子，身份地位尊崇无比。
最大的事情，就是如何能够顺利继承帝位。
赏赐什么的，都是虚的。
等当了皇帝，连整个大秦都是自己的。
赏赐来赏赐去，和左手转右手没什么区别。
反倒因为功劳过大，引来祸事！
万一有人刻意使坏，让民间流传出太子功高震主的流言，那就不妙了。
虽然是太子，但和皇帝的关系也因此变得微妙起来。
他可没少见后世皇朝中皇帝和太子相互警惕防备的戏码。
功劳要不要都无所谓，如果流言传到宫里，让皇帝感觉道皇权受到威胁。
那就坏菜了！
如果自己什么也不要，把功劳全分润给那些出征的武将。
也能起到收买人心的作用。
比如言副将，作为驻守东瀛最高武将，等到任职期满，回到大秦的时候。
在职务上必定会提上一两级。
在大秦军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样的实权武将，自然要施恩，将其收入麾下。
也是让其他人看到投效之后能得到提拔，才能让更多人投效支持。
要是投效之后没有奔头，谁还愿意效忠呢？
嬴政闻言，威严的脸上露出赞赏之色。
沉吟片刻。
声音威严的开口道：“即日起，太子监国总领秦国军政事务。
调兵二十万以内，无须请示！”
哗……！
霎时，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第972章 大气魄，坦然收下
如果仅仅只是让其监国，大臣们还不会如此惊讶。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监国了。
在出海远征之前，就担任了几个月的监国，倒是把大秦治理井井有序。
商业得到支持，让税赋也提升了一大截。
可这一次的监国，却是不同的。
前半句的任命，听起来还算正常。
可是后半句，却是惊掉了一地人的下巴！
秦国调兵的制度是虎符一分为二，一半由君主保存，一半在将军手中，调兵必须合符才行。
秦国调兵的称虎符，上面铸有文字，调兵五十人以上，就必须动用虎符。
实行玺印制和考核制。
调兵五十人以上就必须使用虎符，还要加上皇帝的诏令，才能合法的调动秦军。
足见其管理之严格。
若是有人在未经请示下调动超过五十人，严格追查起来定一个谋逆之罪都可以的！
制度虽然严格，但也保证了皇权的稳定。
而皇帝的诏令，却是调动二十万大军内都不用请示！
这简直就是要变天的节奏啊！
若是太子真可以调动二十万大军而不需要请示，万一等不及了生出篡位之心。
咸阳城就危险了！
皇宫也危险了！
而起只是限制了人数，连调动何处的秦军都没有限制。
足见其皇帝对太子的信任。
也再次用实际行动验证了千古一帝的大气魄和霸气无畏的一面！
这是有绝对自信的表现！
换了其他皇帝，恐怕没有一个敢如此的。
哪怕后世的修仙皇帝、木匠皇帝整日不问朝政，也没有将二十万调动兵权交给儿子。
即便是到了辫子朝时期的乾隆皇帝，虽然主动让出了皇位，自称太上皇。
连他的儿子也正式登基为帝，也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真正的大权仍旧紧紧拽在手中。
要是嘉庆有二十万大军兵权，恐怕直接就调兵把皇城给围了逼宫！
现在皇帝竟然给了太子二十万大军的调动之权，其中的含义就让人不得不好好琢磨了。
甚至不少人预感这是否是皇帝要主动禅让的前奏？
毕竟，皇帝的这个举动就好像是在明示：好好治理朝政，没事别来烦朕！
现在天下一统，又有二十万大军的调动之权，还有什么事能惊扰皇帝呢？
能够惊恐皇帝的事情，恐怕就只剩下秦国危矣！
连手握二十万大军都控制不住局面需要请示，那不是要亡国了又是什么呢？
秦轩站在下方，神情也不由一怔，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虽然他刚刚回来，但是却有皇帝身边最受宠信的赵高作为眼线。
皇帝自从修习了五禽戏，又日日冥想之后，无论身体还是精气神都得到了极大提升。
加上还有每日珍惜食材做的药膳，身体自然是越来越高。
特别是因为之前服用丹药，毒素积累在身体内。
经过各方面的调理，又将毒素一点点排出，身体自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于天外飞石上记载的修仙功法，也越发的深信不疑了。
哪怕最后因为修炼太迟，没有足够的机缘飞升仙界。
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是肯定的！
但是因为天外飞石上记载的功法被亲身验证却有用处之后，换了谁都不满足于仅仅延年益寿。
飞升仙界，不老不死才是终极目标！
不过因为年岁已经不小，才越发的感觉时间不够用。
为了弥补起步太晚的缺陷，嬴政甚至把每日修习时间提升到了五个时辰，也就是一天十个小时！
如此一来，时间就更不够用了！
每次在批阅奏折的时候都心急火燎，巴不得早点批阅完，好继续修习，争取能够获得长生。
上天送来的机缘若是错过，恐怕到了年老体衰的时候每日都活在悔恨中！
所以嬴政是恨不得除了睡觉之外，时时刻刻都能修习，可以冥想！
以把前四十年的空缺给弥补回来！
这些事情，赵高都全部偷偷传了出去。
如果是换了其他时候，把皇帝的事情告诉太子，一旦被皇帝知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作为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被身边的人走漏消息。
如果皇帝知道赵高竟然把每日修习的情况事无巨细告诉太子，即便不会杀了他，也会下狱从此不见天日！
以前的赵高是绝对没有那个胆量的！
可赵高也是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也很了解皇帝！
清楚知道皇帝已经彻底沉迷在了对长生不死的渴望中。
连对于处理朝政，都不如以往细致了。
这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赵高纵然知道传递消息犯忌讳，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作出抉择了。
继续终于皇帝，还是在太子那边立功……！
赵高也是果决之人，在确定皇帝要将权力交给太子。
而自己则深居宫中，静下心来修炼。
瞬间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而且赵高也知道，皇帝纵然交出了权力，也不会真的什么也不闻不问。
恐怕他自己会被留在朝堂之上，美曰其名伺候太子。
实则是监督朝堂，把每日所见所闻汇报。
如此一来，自然更需要和太子搞好关系。
只有好好表现，才能得到重用。
毕竟，赵高清楚知道，在太子身边可是还有另一个心腹近侍的！
要不是不立功显示存在感，怎么能成为太子身边第一舔狗呢！
所以，秦轩虽然身在东瀛，但对皇帝修习五禽戏和冥想的情况清楚了解。
刚在胶东郡上岸，立刻就又收到了赵高的汇报。
对于回来就会成为监国太子之事，早已了然于心，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对于将二十万大军的兵权交付给自己，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心底不由暗暗惊叹：“老头子不愧是横扫六合的千古第一皇帝，这魄力也是没谁了！”
至少，以现在秦某人的心性，即便登基当了皇帝也不敢轻易把调动二十万大军的权力交给出去。
哪怕是亲儿子也不行！
谁知道儿子掌权，会不会在那些急功近利的大臣蛊惑中造反呢？
不过，皇帝放权那是天大的好事，又怎么会拒绝呢！
又不是禅让帝位，还要一推二让搞那些虚的！
立刻恭敬的行礼：“儿臣领旨！”
第973章 多灾多难的大秦
清晨
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出秦府，向着皇宫驶去。
秦轩虽然已经担任监国重任，总领大秦事务，但依旧习惯住在宫外的大宅里。
而之前的‘秦府’牌匾早已换成东宫别院。
不知道为什么，秦轩住在东宫总感觉不自在。
就好像是被老头子管着一般。
住在别院里，反倒感觉自在！
或许，也和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格局有关吧。
也只有在这座别院里，才能弥补一些心底的遗憾，成为真正掌控的第一人！
虽然每日要坐马车入宫，其实和住在宫里感觉也差不多。
从东宫出来，还不是要步行走到章台宫才能上朝。
秦轩坐在马车里，用勺子抿着清凉的酸梅汤。
在炎热的夏天，也只有喝上一碗酸梅汤，才能感觉到一丝凉爽！
虽然已经九月，但气温还没有降下来。
其实，在大秦这个生态没有遭到破坏，更没有各种气体排放的时代。
空气是极为清新，夏天的清晨和夜晚也是比较凉爽的。
可身上繁琐的服饰，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不热才怪了！
如果穿上大短裤背心，脚上穿一双拖鞋，也不感觉很热。
不过背心短裤拖鞋什么的，也就只能在别院中没有外人的时候穿穿。
在外面，作为一国储君是必须注意衣着得体的。
要不然天知道民间会流出什么样的评价！
毕竟，虽然周朝灭亡礼乐崩坏，但周礼还是被延续了一部分下来。
太子若是衣衫不整，甚至不伦不类成何体统。
若是传到外面，不知道会被多少人诟病！
恐怕连闭关修仙的老头子，也会忍不住将其召进宫臭骂一顿！
所以，再热也只能忍了。
等散朝回了别院，下午跑在大池子里和美人戏水，也是一种享受！
随着朝阳升起，大臣们也有序的入宫。
在经过半月的监国，大臣们也已经习惯了太子处理政务的方式。
况且还有李斯和王翦两位文武之首配合站台，就更没人敢讲资历摆谱了！
虽然是监国，但却已经有了皇帝的权势。
秦轩站在上方，在处理了朝臣们奏报的事务后。
淡淡开口道：“可还有奏报？”
片刻，几名文臣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不过在看向最前方的背影时，还是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还是让丞相亲自来汇报得好！
果然
李斯迈步出列，脸色凝重道：“启禀殿下，刚收到消息，多郡受到蝗灾侵袭，百姓受灾极为严重。
很多郡县受到蝗灾影响颗粒无收，若不是之前朝廷鼓励种植红薯，家家户户都还有些存粮怕是已经有饥民饿死了！
不过即便如此，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若是出现大面积饥荒，恐怕会出现大乱！”
秦轩听了汇报，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历年来，华夏可没有少受蝗灾袭扰。
单是当年一个小小的鲁国，就遭遇了十六次蝗灾之多！
根据史书记载，秦王政四年，秦国就闹了一次蝗灾，可谓是遮天盖日！
能够被史书所记录，足见在蝗灾中饿死的饥民无数！
秦轩眉头紧锁，脑子里快速思索着。
从监国开始，他就已经想到过会遇到各种突发灾害。
毕竟，单单是嬴政从登基开始，大秦基本就把各种天灾都遇到了一遍！
而且，伤亡极为惨重！
可以说，在嬴政登基之初，每隔两三年就会遇到一次搭灾。
蝗灾、水灾、雪灾等等，就没有消停过！
秦国能在不断的大灾中坚持，还能灭了六国，实在是了不起！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赈灾！
否则出现大面积的饥荒，不知道要饿死多少百姓！
闹蝗灾，别说吃树皮充饥，恐怕连一点绿色都别想看到！
蝗虫不但会吃粮食，连麦杆子都会啃食！
一旦形成流民，就不好控制局面了！
虽然大秦实行了户籍制度，百姓也不得随意离开郡城。
但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当年大秦修建好郑国渠，灌溉出无数肥美的良田，以此吸引了大量六国之人前来。
六国自然不愿意看到子民流失，否则连种地的人都没有了，又何谈收成收取税赋呢？
为了防止流失人口，甚至派兵追赶！
即便如此，也没能拦住那些因为活不下去，拖家带口不顾一切投奔秦国的百姓。
马上就要被饿死了，谁还会在意秦律呢？
更重要的是，天下才一统两年，还有不少六国余孽并未消除。
这些余孽隐藏在百姓之中。
平日里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一旦有了机会，立刻就会跳出来搞事情！
一旦出现大量饥饿的流民，那些六国余孽怎会错过如此绝佳的机会呢！
可别小看了这些流民，一旦有人组织，那是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
秦轩对此是甚为了解的。
如同后世的李闯王，就是组织起了农名攻入京城，还自封为王！
他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不断裹挟！
每到一处，就纵容下面的士兵劫掠。
只要是能吃的，全部抢走。
然后，再继续洗劫下一个城池。
而那些遭受洗劫的百姓因为被夺走了赖以为生存的粮食，被饿死只是迟早的事情。
为了不被饿死，只能加入那些造反的人参与劫掠。
反正他们都已经被洗劫了，再洗劫别人也没有任何的罪恶感。
如此一来，每到一处就能裹挟无数百姓加入。
雪球也就越滚越大！
虽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打打顺风仗还行。
若是碰到训练有素的精锐，必定是一击即溃。
可惜，当时大明也好不到哪里去，吃空饷的比比皆是。
甚至一个千户所里，能有一二百农名，就已经算很多人了！
竟然就这样被一群流民裹挟起来的队伍给打得落花流水了！
秦轩对于大秦百万精锐，那是很有信心的。
这些大部分都是经历了灭六国之战的百战老兵，战力极强！
六国余孽裹挟的流民，不是大秦精锐的对手。
但是，即便消灭了这些六国余孽和流民。
可大秦也必然会元气大伤！
甚至会因此引来无数弹劾，民间的风评恐怕也会对自己很不利。
所以，大秦绝不能乱！
第974章 不惜一切代价
虽然已经是监国太子，行使的也是等同于皇帝的权限。
除了没有正式登基和上面还有一个老头子压着，就权势上来说已经和皇帝无异了。
但也正是如此，秦轩才会更加的小心。
行事说是如履薄冰也不为过。
越是到了权势滔天的时候，就越是小心谨慎。
因为这不仅仅是监国，也是皇帝的考验。
这才监国半个月，时间还是太短。
皇帝虽然每日清修不闻朝政，但心底必然还是牵挂的。
横扫六国的千古一帝，对皇权是极为看重的。
要不然也不会强力推行中央集权制，就是把权力都紧握在皇帝一人的手中！
若是换了其他时候，想要皇帝放出手里的权力，那是白日做梦！
谁要是敢觊觎皇权，怕是先就要凉凉！
但秦轩巧妙的利用了人对死亡的惧怕，和对长生的渴望！
越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天天看着身体老去，也大不如前。
那种一步步走向迟暮，会让人从心底升起无力和绝望。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感觉会越发的强烈。
在这个时代，人均寿命也不过三五十岁。
嬴政四十岁的年龄，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爷爷辈了！
哪怕放在寿命大幅增长的现代，当过了四十岁的之后在心态上也会发生巨大变化！
而手中权力越是大，就越是舍不得死，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权力。
嬴政看似放下了权力，其实也只是表面的。
更像是在放手一搏！
若真能不老不死，那就能永生执掌大秦，将皇权永远握在手中！
如果能用一二十年的沉寂来换取永生执掌大权，相信所有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连他的先祖秦惠文王嬴驷，在刚刚继位的时候也果断的选择沉寂了几年。
为的，是能更久远的掌握大权！
所以，嬴政看似不闻朝堂，但心底对大秦却从来没有放下过。
若是太子监国，不说让大秦越发强盛。
只要能够顺风顺水，把国家治理井井有条，就算是合格了。
一切，等自己修炼有成，得到不老不死以后再重新执掌朝堂大力整顿就是了。
只要大秦还是嬴姓，秦国不乱，就可以了。
这个继承人也就合格了。
可才监国半个月就遇到蝗灾，一旦有人从中作梗，很容易就能激发起饥饿百姓的不满。
为了活下去，杀秦吏造反就成了必然。
在饥饿和六国余孽的煽动下，这股动乱很快就能席卷整个大秦！
即便最后给镇压了下去，恐怕大秦也会元气大伤。
因为平乱，人口也会急剧减少。
这就给人留下攻讦的话柄了。
皇帝可不会管原因，只看结果。
到时候看到一个因为叛乱而满目疮痍的大秦，不恼怒才怪了！
心底也必然会对监国的太子生出不满。
如此，其他儿子的机会就来了！
在后世，连皇帝都可以被逼迫退位让贤，更何况是太子呢！
易储这种事情，可是司空见惯了！
秦轩皱起眉头沉吟片刻，沉声说道：“立刻下令命受灾各郡县设立粥场，安抚受灾的百姓！
粥要立筷不倒，若有私吞赈灾粮草者，剥皮示众，家眷发配为奴！
此事，由丞相负责！
若是饿死灾民，导致形成流民，本宫拿你是问！”
声音中透着凌厉的杀意！
也显示了对此次赈灾的重视！
幸好大秦鼓励耕种，郡县之中粮仓也有足够的储备粮食。
加上收获的大量红薯。
把红薯剁块加入粟米或者小米一起熬制成粥，虽然无法让灾民过上好日子。
但是吃口饱饭活下去，还是可以的。
只要熬过蝗灾，来年就能重新耕种解决吃饭的问题了。
对于那些灾民来说，只要能有一口吃的，饿不死的话就不会生出其他心思，也不会受到蛊惑而作乱。
秦轩之所以下达如此严令，就是担心有人会中饱私囊。
若是一个郡城出现贪墨的情况，灾民喝着比米汤还清的粥，不饿肚子才怪了！
在饿死的威胁下，自然是拖家带口逃亡别处。
如此一来，就会形成大规模的流民潮。
也会冲击另一处郡城的安稳。
局势一旦糜烂，就不好控制了！
大秦律法虽然森严，但对于贪墨之事却是无法彻底杜绝的。
只是没有事发而已。
秦轩清楚知道，这种事情只能以最严厉的手段打击，但彻底杜绝是无法做到的。
能够加以遏制，把贪墨降到最低限度，就已经是成功了！
贪欲这种东西生了出来，是可以战胜杀头恐惧的！
李斯神情一凛，立刻肃然领命：
“臣领旨！”
作为文臣之首，清楚知道这次蝗灾对太子意味着什么。
一个处理不好，恐怕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若是真出现大量流民，大秦出现了动荡。
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最后镇压了下去，也需要有人站出来背黑锅，以化解百姓心中的怨愤。
皇帝是永远不可能犯错的。
所以，犯错的就只能是监国太子！
处罚太子来平息民愤，就成了必然！
在后世大明朝末期，袁崇焕在大肆宣扬下被杀，也有背黑锅的成分。
因为皇帝是不可能犯错的，所以只能让大臣担下罪责。
从观刑的百姓争相抢食其肉，就足以证明当时京城百姓的愤怒。
袁崇焕的公开行刑，也让这些百姓找到了宣泄口。
愤怒有了地方发泄，自然就不会恨皇帝了。
所以，李斯清楚知道此次赈灾的重要性。
不仅仅是对太子重要，对自己也同样重要！
太子可以替皇帝背黑锅，那么自己同样就能成为太子的替罪羊！
李斯心底一颤，后心已经被冷汗浸透。
拳头紧握，心里犹豫是否要亲赴受灾的郡县监督呢？
免得下面的人出现贪墨，最后要了李家的性命！
秦轩目光扫视，沉吟片刻。
开口道：“另外，立刻成立三十支监察组在各郡巡视，由本宫直接领导！
遇事，可先斩后奏，一切以赈灾为重！”
随着命令下达，大秦这台庞大的机器全速运转了起来。
一车车的粮草源源不断向着受灾郡县送去。
幸亏有便捷的驰道，大大加快了粮草运输的速度。
至于像有些穿越先辈学习遇到蝗灾的时候以身作则，提倡吃蝗虫充饥……。
第975章 单独召见
虽然看起来以将蝗虫油炸等等，不但能大量消灭，还能填饱肚子。
秦轩是不可能以朝廷名义推广让百姓捕捉蝗虫并进行食用的。
倒不是因为愚昧的封建迷信，而是不可取！
蝗虫这个东西，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却不是可以随便乱吃的！
哪怕是在两千年之后，一些国家和一些城市里会把蝗虫做成各种熟食摆在市场上卖。
可那也是经过挑选之后才用于食用的。
事实上，吃蝗虫并不是现代人的专利，蝗虫可食可药用，古已有之。
《本草纲目》记载，蝗虫单用或配药使用能够治疗多种疾病，如咳嗽、气短、破伤风、急慢惊风、高血压等。
而大量现代关于蝗虫营养价值的研究表明，蝗虫的蛋白含量高达74%以上，绝大多数种类的蝗虫都含有十多种氨基酸，其多不饱和脂肪酸与饱和脂肪酸比值甚至比大多数动物油脂的都高，油脂质量高于菜籽油而与花生油相近。
概括来讲，蝗虫营养成分齐全，蛋白质含量丰富，氨基酸组成合理，脂肪含量不高，是一种高蛋白、低脂肪、低能量且富含矿物质的天然保健食品。
但是
并不代表所有的蝗虫都能吃！
很多年前科学家就研究过，百灵鸟是蝗虫的天敌。
可是当遮天蔽日的蝗灾来袭时，百灵鸟却避之不及，压根不会啄食！
后来经过研究发现，蝗虫能够在独居与群居这两种生活方式间来回“切换”。
研究发现，群居型蝗虫会大量释放挥发性化合物苯乙腈，而散居型蝗虫几乎不合成苯乙腈，并且群居蝗虫在遭到攻击时会立即将苯乙腈转化为剧毒化合物氢氰酸。
当蝗虫大量聚集时，其天敌不喜欢吃蝗虫，原因便在于此。
这时的蝗虫，不仅动物不能吃，人也无法食用。
秦轩前世看到网络上很多人说若是蝗灾来了，华夏吃货能够把蝗虫吃到灭绝。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真要用吃来消灭蝗灾，那恐怕不被饿死都要被毒死！
秦轩也考虑过是否用鸡鸭啄食来消灭蝗虫。
早在两年前，秦轩就已经推广大规模饲养家禽家畜，以缓解大秦物质匮乏吃肉难的问题。
经过两年的发展，大秦的肉类数量得到极大提升。
鸡鸭的养殖也在大规模增加。
运送上百万只鸡鸭去灾区，倒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蝗虫没了，剩下的鸡鸭还能留在当地缓解物资紧张的情况。
当然，人吃了这些造成灾害的蝗虫会中毒，鸡鸭吃了同样也会中毒。
所以，这中间就要考虑以鸡鸭的死亡来缓解蝗灾来换取未被祸祸的庄稼到底值不值了。
不够只是略作考虑，便排除了这个想法。
虽然有了驰道让运输更方便，但是以现在的运输手段一路上不知道要死多少。
再说了，等到运抵的时候恐怕蝗灾都结束了！
所以，鼓励灾民捕杀蝗虫，并开仓放量。
再设立粥棚，以收拢流民，免得到处流窜。
对于蝗灾即便是放在两千年之后的科学技术也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即便能够大规模捕杀。
但是造成的危害，依旧是很大的。
所以，放在目前的大秦来说也只能坚持苦熬了。
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随着中枢诏令的下达，各郡县都开放粮仓救济受灾百姓。
又设立了不少的粥棚，以收拢那些因为吃不饱饭只能奔投郡县城的流民。
以免流落在外出现大规模饿死的情况。
各大守备营也全部出动捕杀蝗虫，帮助灾民。
同时，也派出了大量兵力维持秩序，以免被六国余孽趁虚而入挑起混乱！
可以说，因为大秦的一统，真正做到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十座郡城受灾，其他郡城都送去了粮草支援。
秦轩更是在下达不惜一切代价救灾的同时，免去了受灾百姓三年的税赋，以修养生息。
也在报纸的大力宣扬下，让大秦百姓深刻体会到了大一统的好处！
要是换了七国混乱的时代，应对周围六国的蚕食还来不及呢。
哪里还有更多的粮草救灾呢。
若是放在春秋时代多如牛毛的列国，一些小的国家整个都在受灾之中，哪里还有能力救济灾民呢？
秦轩的连番命令下，大秦在有序的运转。
在报纸的宣传下，也大大增加了六国遗民融入大秦的凝聚力。
傍晚，太子别院之内。
秦轩翻看着快马松来的汇报，心头松了口气。
经过朝廷七天的努力，虽然蝗灾还在持续，但好歹是稳住了人心。
只要扛过去，就能重新种植粮食恢复生产了。
没有像其他时代遇到蝗灾、旱灾等等灾害的时候出现大量流民逃难。
甚至在有心人的蛊惑下裹挟造反。
就已经是胜利了！
嗒嗒~
二更垂着头走了过来，低声汇报：“殿下，武成侯到了。”
秦轩头也没抬，开口道：“请进来。”
二更领命，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片刻，领着一个头发胡须已经花白，却精神奕奕的老者走了进来。
“臣，拜见殿下！”
王翦走到近前，恭敬的做足了礼数，丝毫没有因为身份而倚老卖老。
秦轩放下手里的奏折，抬头看着眼前的老者，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伸手虚引道：“武成侯请入座，上茶，上好茶~！”
虽然已经被封为太子，但对于上茶的规矩却依然没有变。
上什么茶，都要看对方的身份和自己的心情。
随即笑道：“此次请武成侯前来，是有要事相托！”
王翦闻言，神情不由一凛。
立刻站起身，深深拜了下去。
隐隐的，已经猜到了太子此次特意相召的目的。
声音铿锵有力的说道：“殿下请吩咐，老臣定尽心竭力！”
秦轩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更和煦了。
急忙伸手虚引道：“武成侯无须如此多礼，别院不是朝堂，没那么多规矩，不必拘谨。
你我私下交谈，就像长辈和后辈相处就行！”
虽然话说得漂亮，但作为大秦太子该有的威严是必须要有的。
礼贤下士，也要分时间场合。
“臣不敢！”王翦也是人精了，自然不会天真的把几句场面当真。
第976章 微服出行
秦轩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收回了手臂。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作为大秦的监国太子，能够颔首伸手虚引，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嬴姓作为这个天下的主人，其他人既是他们的子民，也是他们的下人。
纵然不像后世辫子朝一般连文武大臣都要自称奴才。
但大秦的礼制，是从周朝时期传承下来，对尊卑是很讲究的。
二人的年龄虽然相差悬殊，已经是爷爷辈。
但太子身份尊崇，哪怕他年纪大，也要恭恭敬敬遵守礼制。
在恭敬行礼客套之后，才重新坐了回去。
不由好奇的询问道：“殿下是要离京？”
秦轩微微颔首，算是作了回应。
对于王翦这样的老臣能够猜到自己的目的，并不觉得奇怪。
而且之前已经说了有要事相托。
以其丰富的阅历，猜到自己的打算就并不觉得奇怪了。
秦轩淡淡开口道：“蝗灾肆虐，本宫心里着实不安心。”
此次丞相已经亲自前往处置赈灾事宜。
在朝堂之上，有威望压制群臣的，就只有这位老将了！
虽然对于李斯的能力，是绝对肯定的。
也相信他能将赈灾的事情处理好。
但到底是年岁大了，精力有限。
或许受灾的郡城里，能够按照朝廷下达的诏令严格执行。
但是再往下，就难说了！
而且即便李斯有心巡视，但是在想要靠着马车一处地方一处地方仔细巡查，时间也来不及。
恐怕等到蝗灾结束，马不停蹄也没有巡视完一半！
纵然秦律森严，但是也无法避免有一些胆大妄为之人敷衍应付。
甚至会出现中饱私囊的情况！
虽然蝗灾让不少大秦子民陷入困境，但也是敛财的大好时机！
哪怕太子划了红线，哪有如何呢？
如果真相信太子划下的红线能够打消一些秦吏的贪婪，那就太天真了！
所以，才有了亲自前往巡视的想法。
也抓几个典型，整顿大秦的吏治！
王翦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水，沉吟道：“殿下要去多久？”
秦轩想了想，开口道：“少则一月，多则两月！”
毕竟，作为监国太子不能离开朝堂太久。
虽然已经把最近朝堂的的事务定下基调，一切也赈灾为重。
但万一又有什么突发情况，而监国太子不在宫里，那就麻烦了。
总不能去打扰正在清修的皇帝吧？
事事都要惊动皇帝，那还要监国太子作甚？
顶多两个月，想来是出不了什么事情。
王翦脸色严肃，保证道：“请殿下放心，朝堂之内有老朽盯着，没人敢肇事！”
秦轩点了点头，脸色露出满意的笑容。
有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将盯着朝堂，还是比较稳妥的。
而且皇帝还在宫里呢！
虽然皇帝不理朝政，但只要在宫里镇着，就没人敢动歪心思！
只是防备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说一些不利自己的言论！
有王翦这尊大神镇着，朝堂之上就能平静了。
两人在密谈了一个时辰之后，王翦才从正门离开。
秦轩对于要离京微服巡视的事情，并没有隐瞒。
更不担心自己的出行会走漏消息，让一些人提前做了准备。
若是一些有小心思的秦吏真因为收到消息而作出努力赈灾的样子，倒也不错。
能够一直装下去，至少对灾民来说就多了更大的活命机会。
一个人内心即便再邪恶只是伪善而已，但若是能伪善一辈子，那就是好人！
那些敢顶风作案，连伪善都懒得敷衍的，才是最大的祸患！
当然，秦轩此次亲自前往，无论是祸患还是隐患，都要一锅给端了树立典型！
让地方上的秦吏知道收敛！
即便仍旧会有中饱私囊等行为，但是在有所收敛之下，也能让百姓少受一些欺凌！
至少在明面上，会更多的为百姓主持公道！
否则还真以为路途遥远，山高皇帝远的就能做土皇帝呢！
翌日
秦轩坐着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缓缓驶出了京城。
在后面，还跟着十辆装载了货物的马车。
一副商队出行的模样。
不过十辆被伪装的货物里，装的可不是什么货物。
而是太子出行所需要用到的东西。
什么锅碗瓢盆，都带了！
同时，伪装成商队就能以保护货物防备群盗的名义，名正言顺的带护院。
十辆马车，算上伪装成的车夫，就是三十名护院，外加二十名搬运的下人！
身旁有五十名精锐护卫，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能抵挡片刻。
而在伪装成的商队后面，还有扩充后的一百火狼队员跟在两三里地的距离。
骏马狂奔之下只需要片刻就能赶来支援。
秦轩有了之前的教训，为了避免再因为忽视个人安全而被老头子斥责。
在相隔不到十里的后方，还跟着一千卫率！
在大秦之内，基本是没有任何的安全顾虑了。
毕竟，在商队的头上可是不停都有空中侦查的。
若是下方有超过百人的埋伏，根本就瞒不过上方的侦查。
以空中飞行的距离通知十里之外的卫率，也就片刻的功夫。
在表面的平静下，可是暗流涌动！
那些六国余孽和其余的百家之人，可从来没放弃过复兴和复国的！
而且又遇到蝗灾，秦轩对自身安全问题还是很看重的！
万一有人趁着蝗灾的时候煽动百姓，冲计太子车驾的话，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不过大秦的守备营也不是吃素的。
若是真有大量流民聚集，守备营就会立刻出动，以免生乱！
车队沿着驰道不急不缓的行驶着。
无论从车速还是从伪装上来看，都和普通商队看起来无疑。
车队走了五天，并没有遇到任何意外情况。
秦轩坐在马车里，翻看着不断有人送来的汇报，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那二十支巡查队已经把各郡的情况反馈了过来。
郡城严格按照朝廷规定赈灾，百姓们倒是还算安稳。
不过县级的情况，暂时就不知了。
以巡查队的速度，能够这么快把郡城的情况反馈回来，已经颇为不易了。
哒哒哒~！
突然，一匹快马急速迎着车队跑来！
第977章 去县城的路上
“殿下，我们为何不如城？”
青竹坐在马车里，白嫩的小手轻轻为其揉着太阳穴。
从车窗外看着远处的驰道，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之色。
皇帝为了巡视全国，大修驰道。
但也只是链接到了各郡城。
从郡城到下面的各县各乡，路况相对就要差了不少。
此次出行是微服私访，怎么过郡城而不入，反倒放着宽敞的驰道不走，进入了另一条小路呢？
秦轩闭着眼睛，享受着太阳穴小手的轻揉。
笑道：“郡城不需要看，有丞相和巡查队盯着，没人敢耍小心思。
反倒是更偏僻的县城和各乡，才是此行的重点。
有句话叫做无知者无畏，懂得其中利害的更知道忌惮。
反倒是底下那些自认为身份高贵的土老鳖，才是真正的狂妄自大，所做作为让人惊叹！”
青竹眨巴着大眼睛，俏丽的脸蛋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当年在赵国的时候，她看到过太多纨绔子弟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模样。
反倒是这些纨绔的父辈，做事谨小慎微。
哪怕心再黑，但是在明面上也是做足了表面功夫。
反过来用在秦国地方小吏身上，也同样如此。
朝堂之上的重臣们身居高位，更注重礼仪和形象，做起事情即便狠辣，但也会有所顾忌。
更懂得审时度势。
反倒是那些仗着当了一个握有实权的小吏行事乖张，还纵容家人罔顾法纪，可谓是嚣张至极！
青竹点了点小脑袋，明白殿下的用意了。
那些郡守郡尉，肯定会处理好灾民的事情。
反倒是自认为山高皇帝远的土皇帝们，行事才更肆无忌惮。
而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去这些地方看看。
检查是否真按朝廷的指令进行赈灾。
咚咚~！
车厢门轻轻敲响。
二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殿下，探子的消息送来了。”
秦轩闭着眼睛，淡淡开口道：“念。”
二更急忙看着手中的字条，照着字条上的两个字念了出来：
“葵水县！”
随即，车厢内传来淡淡的声音：“加速！”
二更瞬间明悟，立刻转达了加速前行的命令。
而前往的方向，正是三十里外的葵水县！
至于商队所需要的路引，以太子的身份什么地方的路引开不出来。
直接一张盖有官署印记的路引，打着官署的名义前往各郡都畅通无阻！
……
下午的时候，天气依旧炎热。
秦轩坐在马车里，从掀起帘子的车窗看向外面的景象。
此刻虽然看不到蝗虫，不是因为没有受灾。
而是因为此刻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绿色！
蝗虫找不到可以吃的植物，又去祸祸下一处了！
时不时的，能够三五人聚集在已经被蝗虫祸害的田地里翻找。
而每一个人都身体消瘦脸色蜡黄，双目中已经看不到神采，有的只是麻木。
当青竹看到不远处一个女子正把一段树皮剥开压烂，喂进旁边四五岁孩童的嘴里时，绣眉紧皱，目光中满是凝重之色。
作为大户人家的小姐出生，从小锦衣玉食，即便是亡国之后也是被送入宫中。
还是第一次看到受灾的场面。
尤其是看到女子把经过用水清洗过的树皮撕碎，让其尽量好吞咽一些，小心翼翼喂入孩童嘴里时，心里不由一阵发酸。
大大的眼眸中，泛起一层水雾。
“停车！”
突然，旁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平静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
立刻，车队停了下来。
秦轩看着不远处的母子，沉声道：“把她带…请过来！”
二更立刻领命，小跑着奔向母子二人。
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指着车队这边似乎在说什么。
妇女看向车队的时候，眼中露出了惶恐之色。
秦轩在监国之后，虽然没有明确提升商贾的身份地位。
但是大力推广扶持商业发展，也证明了朝廷对商贾的重视。
尤其是一些纳税大户，更是得到了官署锦衣的奖赏。
无形中，身份地位隐隐提高。
现在一个已经饿到啃树皮充饥的妇女，在看到一支十几辆马车，还有护院的商队，心底自然敬畏。
不过在二更温和的邀请下，还是前者孩童小心翼翼走了过来。
秦轩理了理衣裳，走出了车厢。
二更恭敬的说道：“少爷，人带过来了。”
妇女见状，急忙恭敬行礼：“见过大爷！”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能够带着数十名护院出行，必然不是普通人。
而且，看这些人精气神饱满，一看就有钱。
最重要的是，显然不缺乏食物……！
只是即便心底渴望，也不敢开口罢了。
秦轩看着消瘦的母子二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作为大秦的主人，看到子民忍饥挨饿，那是他的责任！
声音温和的说道：“不必多礼。”
随即下令：“去取些吃食和饮水来。”
青竹早已经让啃食树皮的一幕看得心酸不已。
立刻取来了几张加了肉末的馕饼和一袋清水。
只是，妇女看着几张裹着肉末的馕饼却有些迟疑，一时不敢伸手。
倒不是担心遇到坏人，或者是害怕食物有毒。
而是因为等级森严，尤其是在已经到了需要啃食树皮充饥的时候，心里就更卑微了。
哪怕是面对商贾，也不敢抬头。
孩童看着馕饼，艰难的吞了吞唾沫，嘴角流出了口水。
可是看到母亲没有答应，也只能渴望的看着馕饼吞口水，却不敢伸手去接。
秦轩看着母子二人的反应，心里很是复杂。
脸色温和的说道：“你们无须顾忌，我们只是路经此地，想要找你问路罢了。
这些馕饼，就当是指路的报酬，如何？”
妇女犹豫片刻，又看了看满脸渴望的孩子。
深深鞠了一躬：“谢大爷！”
毕竟，这些食物虽然不多，却能让他们活命！
小心翼翼接过馕饼，自己却舍不得吃，只是撕下一小块递给了孩童。
其他的馕饼急忙塞入怀中，生怕被人给抢走了一般。
在这个时候，这些馕饼就是他们一家人的命！
秦轩看着妇女拘谨的模样，也没有勉强，只是静静的看着。
声音温和的问道：“你们为何不去城中粥棚领粥？”
第978章 好大的黑锅
妇女张了张嘴：“……”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青竹站在一旁，看着狼吞虎咽的孩童，低声道：“慢点吃，别噎着，不够的话这里还有。”
直到孩童吃下一小块馕饼，又递上了清水。
才转头温和的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路过葵水县，想要了解一些情况才能决定是否入城。
你也看到了，我们是商队，若是县里受灾严重连饭都吃不上，我们也的货物还卖给谁呢？
了解清楚情况，也免得耽搁时间不是？”
秦轩看着旁边俏丽的容颜，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这个时候，一支看起来气势不凡的车队经过，换了谁都会心里警惕。
一个个孔武有力的护院，更是让人心生敬畏。
要不是人多势众，又给了食物。
恐怕妇女在惊恐之下早就牵着孩童远远躲开了。
现在由车队中唯一的女人询问，能够拉近彼此的距离，也能少一些恐惧。
果然
妇女紧紧抱住怀里被衣服遮挡的馕饼。
低声说道：“我们已经在粥棚领了粥，才出来找吃的。”
“嗯~？”
秦轩皱起眉头，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按理说，领了粥即便不能像平日里一样随意吃，可也不至于饿肚子啃树皮才是。
不由疑惑的问道：“为何领了粥，看起来却好像饿了好多天一般？另外，我在路上看到有百姓似乎想要前往郡城？
朝廷不是搭建了粥棚，也发放了赈灾粮食，规定不得随意离开本地吗？”
妇女扭头左右看了看，一脸小心翼翼生怕说话被人听到一般。
秦轩看着她这幅小心的模样，心头不由一沉！
隐隐的，心底有了几分猜测。
轻声安慰道：“你无须担心，没人其他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
妇女抱紧怀里的馕饼，似乎是想到对方既然给了食物，也应该说一些作为回报。
低声说道：“粥棚发放的清粥是真的清，别说吃饱，连充饥都不够！”
秦轩眉头紧皱，沉声问道：“朝廷不是拨发了赈灾的粮食吗？为何还会如此？”
朝廷不但拨发了粮草，还通过报纸和檄文送往各郡县，并要求宣读和张贴的。
女人看着面前一副贵人打扮，脸上满是疑惑的男子。
眼睛里也透着疑惑。
她可没听说过朝廷拨发了赈灾粮草，更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
疑惑的嘀咕道：“可县令说大秦全国各郡都受了蝗灾，朝廷也没有余粮。
粥棚里的清粥，还是粮仓里存放的余粮。
如果不省一点，恐怕撑不过蝗灾，官府也是为了全城百姓着想，粥才清了一些。”
说话间，语气中对县令充满了感激。
因为县令的体现才让他们有了一碗很清的粥可以喝。
反倒是朝廷不管百姓死活，心中有怨气！
旁边，二更眉头倒竖，眼中杀气腾腾。
朝廷拨发了多少粮草，他可是清清楚楚的。
汇总的数字，还是他这个近侍汇报给太子听的。
可现在听女人的意思，朝廷压根就没有拨发半点赈灾粮草。
反倒是县令私掏腰包来救济这些受灾的百姓。
拿着朝廷的粮草中饱私囊也就算了。
竟然还把黑锅甩给朝廷，那就欺人太甚了！
现在可是太子监国！
这些百姓怨恨朝廷，不就是怨恨他的主人，大秦的监国太子么！
自认为是主人最忠心的奴仆，看到主人被人冤枉，怎能不气！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顿时，如同实质一般浓郁的杀气弥漫开来！
女人莫名感受一股寒意，身体不由打了一个哆嗦，急忙垂下了头。
在惊恐之下不敢再吐露半句了。
青竹杏眼圆瞪，狠狠瞪了一眼。
二更吓得缩了缩脖子，急忙收敛了凌厉的杀意，垂着头神情讪讪。
女人见状，急忙行礼，然后拉起孩子匆匆离开了。
她是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生怕再继续说下去，会给自己引来祸端！
秦轩看着母子二人匆匆离去，并没有阻拦，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之前在路上，时不时能看到属于县里的兵丁在巡逻。
开始还以为是县里为了避免出现流民，为了防备出现混乱才派人四处巡逻。
可是在看到母子二人的模样。
有想到路上偶尔能看到拖家带口的百姓好像很惊恐，也不敢走官道。
反而躲躲藏藏的模样。
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
安排的巡逻不是防备出现混乱，而是防止这些快要饿死的百姓逃离！
也是为了防备把县里的事情给传到郡里！
旁边，青竹和二更也脸色凝重，眼中透着怒火。
哪里还不明白，县令和县尉显然有问题，才让这个女人不敢多言。
而且，似乎对朝堂的怨愤更大。
自家殿下已经很体恤民情了。
不但第一时间下令运送粮草赈灾，还减免了三年的赋税。
可是这些举措，灾民们都不知情！
反倒认为是朝堂无能，才让他们快要饿死。
而且即便如此，还禁止他们离开。
这是朝廷宁可饿死他们，也不给一挑活路的节奏啊！
心底对朝廷不怨才怪了！
要不是县令和县尉为国为民，拿出自己的粮食来救济，恐怕他们连清粥都喝不上了！
现在反倒成了违抗朝廷诏令的人赚取了好名声。
反倒是自家殿下出粮出力，还给出各种优厚安抚，最后还没落得个好！
秦轩眉头紧皱，脸色很是凝重。
若是继续如此，恐怕会发不小的民怨！
虽然郡城方面严格执行朝廷的赈灾规定，倒不会引发什么大的动乱。
但葵水县的百姓若是被饿死，也不是大秦这位统治者愿意看到的。
如果是在盛世之时，那些小吏收受一些好处，只要不是太过火，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这种事情无论怎么严厉处罚，是永远都不可能杜绝的。
只要有个底线，也就当不知道了。
沉吟片刻。
开口道：“换衣服，去县城！”
很快，在服侍下脱了锦衣，换上了普通黔首的服饰。
仅仅让明涛率领十名护卫跟随，徒步向着县城走去！
第979章 城外聚集
在通往县城的道路上很冷清，即便偶尔碰到几个在野外刨地想要找寻食物的，也是双目无神，眼睛里透着绝望！
二更看着远处身形消瘦，一脸麻木刨地的中年男子。
不由嘀咕道：“连树皮都快看不到了，地下就更没有东西了，不如回城里等着放粥，还能省些力气！”
青竹否定的摇头道：“要是官府放粥能够吃饱，谁又会吃树根树皮，希望能从土里找到食物呢？”
秦轩听着二人的谈话，脸色很是凝重。
不得不说，二人是话糙理不糙。
虽然不好听，但说的也是事实。
放眼望去，基本看不到一点绿色。
连树皮都吃了，地下怎么会还有残于的食物呢？
即便收成的时候掉落了，被埋在地下，不能生根发芽的话也早已腐烂。
根本就没有吃的。
如其徒劳的刨地，让肚子饿得更快，不如在城里等着官府放粥。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官府赈灾能够吃饱，谁又愿意啃树皮，刨地期望找到一点能下肚的东西呢？
而在官府的控制下，这些灾民想要离开都做不到。
只能在饥饿之下等死。
也难双眼无神，神情麻木。
因为无助又无奈，已经绝望了！
明涛看着远处的茫然麻木挖地的中年男子，额头青筋凸起。
咬牙恨声道：“县令县尉，该杀！”
秦轩脸色冷峻，抿着唇没有说话。
沿途走来，远处已经能看到葵水县的城墙。
只是城门紧闭，城墙之上站着一名名持戈的秦兵，严阵以待注视着下方。
就好像是进入了战备状态，警惕随时有人攻城一般！
而在城门之外，聚集了上千人！
每一个人都面黄肌瘦，头发散乱不堪也并不在意。
手里捧着一只脏兮兮的碗，望向城门下搭建的两个粥棚，脸上写满了期盼。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乞丐汇聚呢！
明涛看着上千面容满是污垢，神情麻木的人群。
咬牙说道：“城门关闭，离开葵水县的道路也被兵士把守。
这些灾民已经无路可走，只能聚在这里等待官府放粥，才能勉强活下去！”
青竹看着那些如同乞丐的灾民，大眼睛里升起一层水雾。
她从那些认的眼睛里感受到了浓浓的绝望！
不由悲切的说道：“看他们的样子，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再过几天就会出现有人饿死的情况了！”
秦轩站在远处，静静看着横七竖八或就地躺着，或靠在城墙休息的灾民，脸色一片铁青！
能把刚刚结束战乱，看到希望的大秦百姓逼迫到麻木，心中得有多绝望啊！
秦轩可以容忍一些无伤大雅的行为。
却不能容忍有人为了中饱私囊竟然打起了朝廷赈灾粮食的主意！
自己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辛辛苦苦批阅奏折，为的就是要让大秦富强！
让大秦的子民能够活在太平盛世，享受衣食无忧的生活！
却不是给某些人为了一己私利而随意糟蹋的！
秦轩目光冰冷。
声音中透着凌厉的寒意道：“为了防止消息传到郡城，还派兵把各处要道把守，真是聪明啊~！”
顿时，旁边几人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身体一颤。
作为身边近人，对于这位太子的性格已经颇为了解。
若是犯错之后遭到一番训斥，那肯定没什么大事。
因为那是太子恨铁不成钢，认为还可以抢救一下，才会恼怒的训斥。
通常，骂过之后就过去了，不会记恨在心里，更不会秋后算账。
但若是在生气的时候脸色冷峻，异常的平静。
那就是要出大事了！
现在太子阴沉，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脸上就差没结冰渣子！
显然心底已经是怒极，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青竹眨巴着大眼睛，疑惑的低声问道：“他们就不怕饿死人，朝廷会怪罪吗？”
明涛撇了撇嘴，心中生出一抹讥讽。
当然，他的讥讽是针对葵水县的秦吏。
对于这位太子的枕边人，将来很有可能是太子妃的女子，可不敢有半分不敬。
声音中透着恭敬，解释道：“等到灾情结束，他们完全可以把饿死的人全部推给蝗灾。
就说饿死的人是在朝廷赈灾粮草到达以前就已经饿死。
百姓碍于恐惧，更不敢说实话。
所以，即便朝廷派人调查，也查不出什么的。
而且几个月之后朝廷也无法证明那些饿死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只要不出现流民，没有发生暴乱，就不会有事！
这些人可聪明得很！”
青竹秀拳紧握，大眼睛里满是怒气！
好像恨不得立刻冲入城里，把县令和县尉都给抓起来暴打一顿！
秦轩目光扫视，最终落在城墙之下，一个好像乞丐一般独坐在的中年男子身上。
揉了揉头发，又在身上弄了些灰尘，看起来有几分狼狈的模样。
才几步走到近前，低声问道：“这位大哥，你们为何聚集在此处，怎么不入城呢？”
中年男子转过头，看了看蹲在旁边，看起来好像也是灾民的青年。
诧异的问道：“县令说城内已经人满为患，容不下人了，所以我们只能呆在城外，你不知道？”
秦轩眨了眨眼睛，尴尬的笑道：“我也是刚从乡里逃荒过来，听闻城里设立了粥场，特意赶过来的！”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相信了这个说法。
把头靠在坚硬的城墙上。
冷笑道：“你所在的乡里是不是也说整个大秦都在闹蝗灾，朝廷已经自顾不暇，没有赈灾粮食给我们？”
秦轩秉着言多必失的原则，只是点了点头。
眼睛里，却透着愿闻其详的神色。
果然
中年男子仰头看着天空，木然说道：“谎言，全都是谎言罢了！”
秦轩皱起眉头，作出一副不信的模样。
低声道：“可不能乱说，若是传入官府耳朵里，怕是要触犯秦律被关进囚牢的！”
中年男子嘴角上扬，沾满灰土的脸上满是讥讽之色。
冷笑道：“真能被关进囚牢就好了，至少还能有口吃的！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第980章 放粥了！
故意触犯律法，混一口牢饭吃，在后世之中是屡见不鲜了。
毕竟，若是在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也是一条出路。
虽然没有了自由，甚至还会被拉出去干苦活。
但是在饿死面前，那就是生路了。
这样的例子层出不穷，即便是在两千年后偶尔也能看到类似的奇葩消息。
秦轩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
可是秦律森严，可不仅仅是干活那么简单。
而且大秦是不养闲人的！
根据商鞅变法，所有人都必须干活，连乞丐都当不成！
只要敢往地上躺，在面前摆个碗要饭。
要不了多久，巡逻的军士就来了！
哪像后世，那些专业要饭的不但可以扫码，下班了还有专车接送！
在大秦，只要有手有脚就必须干活！
都自力更生了，自然不会缺一口吃的。
又怎么会活不下去，故意处罚律法进去混口吃的呢！
所以，秦轩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可在中年人听了，眼中却透着不屑。
冷笑道：“如果是蝗灾以前，或许是一条出路。
但是现在，却不行的！
你没看到上千人聚在这里，却没有人敢闹事，更没人敢冲击城门吗？
官府有严令，赈灾期间谁敢犯事，杀无赦！”
乱世用典型，杀起来名正言顺！
到时候随便扣一个蛊惑闹事的罪名，把人砍了往乱葬岗一丢就完事！
想要进牢狱都成了奢侈！
秦轩抿着唇，脸色凝重。
中年男子似乎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兴致勃勃的解释道：
“而且别以为我们被堵在城外就可怜，其实城内的人更惨！
我们在不放粥的时候，还能去野外挖些树皮充饥。
我家婆娘正和孩子们在地里刨树皮，等到放粥的时候再回来！
被关在城里的人出不来，吃不饱肚子只能躺在屋里等死！”
随即感叹道：“这座城，就是他们的坟地！”
旁边，青竹等人听了这番话，气得咬紧了后牙槽。
贪墨朝廷送来的赈灾粮草，不顾城内百姓死活。
得有多胆大包天，才敢作出此等泯灭人性的事情啊！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自然能看得出来县令和县尉敢如此胆大妄为，并不是没有把握的。
到时候只要往蝗灾身上推，再弄一些病死的事情呈报上去，也就敷衍过去了。
山高皇帝远的，想怎么说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即便朝廷想要调查。
从朝廷收到消息，再议事派人。
等到派来的人抵达葵水县，恐怕已经是三五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该做该掩盖的都做好了，什么也调查不出来！
况且
他们还能腐蚀朝廷派来调查的人。
等到来人回到京城的时候，恐怕距离现在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
恐怕朝廷都忘了此次事情。
然后调查的人收了好处再敷衍一下，事情就过去了。
甚至还会因为赈灾得力，才没有让更多的人死亡而立功！
山高皇帝远，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就像后世胡亥当了皇帝，整日都在深宫之中。
对于外面的情况，也只能听他人汇报。
反贼都快打到京城了，他还以为国泰民安呢！
这就是交通和通讯不便的弊端！
秦轩清楚这一点，才会派出了几十支巡查队，进行深入的了解。
可惜事有轻重缓急，先检查郡城是必须的！
否则万一郡城出现问题，那就不是小事了！
再下一级的走访，就只能靠后了。
以这个时代的交通，耗时不会短！
这也是秦轩路过郡城而不入，专挑偏僻地方走的原因。
为了有针对性，还派出了探子在前排查。
这才有了收到回报，来到葵水县之事。
只是没想到，事情远比想象的要严重。
那些人比预料的还要胆大妄为……！
随着时间流逝，一个脸上身上满是泥土的女人带着三个孩童走了过来。
女人脸上带着喜色，似乎今日收获颇丰。
最大的孩童估摸十来岁，最小的才不过四五岁！
由于正在长身体，又吃不饱饭，看起来很是瘦小。
秦轩看着几个孩子，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孩子是大秦的未来。
如果大秦的孩子都如这般瘦弱，那将来还拿什么守卫疆土？
夫妇二人垂头低声交流，隐隐传来只言片语。
“找到两窜野果！”
“真的~？！藏…藏好没有…？！”
“放心，藏好了！”
“……”
两人窃窃低语，在讨论着今天的收获。
野果，原本只是孩童们解馋的零食。
可是在如今，却成了活命的东西。
还必须得藏好了，晚上关起门偷偷吃。
要不然，要是被其他饿红了眼的人看到，动手抢夺也是正常的。
也难怪之前那名妇女在得到送予的馕饼后第一时间就是塞入怀疑藏起来，以免被人看到。
迫不及待赶回家藏起来！
在如今这个时候，若是被人知道她身上藏有馕饼。
那些饿红了眼的人很可能会作出杀人夺饼的事情来！
看到女人带着孩子，显然是要到放粥的时候了。
果然
过了没多一会儿，城门发出咔咔的刺耳声。
关闭的城门缓缓开启了！
顿时，城外的等待的百姓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放在推车上的大木桶双眼放光！
要不是推车周围还有一名名配剑的兵士，恐怕都要一拥而上争先抢夺了！
咚！
随着几辆推车被推到棚子下面，一名身穿秦吏服饰的男子站在了石台上。
脸色凌厉的呵斥道：“都排好队，谁敢不守规矩就立刻滚蛋！”
看着大木桶留流水的灾民听到呵斥，立刻捧着木碗争着排队。
两个搭建的粥棚外面立刻排起了长龙。
哗~！
排在第一个的碗里被舀了一勺粥，刚刚转身就迫不及待大口喝起来。
仅仅走了三步，碗就已经空了，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转头看了看大木桶，眼中满是渴望之色。
可惜每个人只能领一次，若是被发现领第二次，就会永久取消领粥的资格！
秦轩站在远处看着大勺倒出来的白粥，眉头皱了起来。
几步走到大木桶旁边，看着一层清水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稀粥。
沉声问道：“官府就用洗锅水救济灾民？”
第981章 胆大包天的举动！
桶里的粥很清，连有多少米粒都能看得清楚！
说是洗锅水都是抬举了！
换了现代，恐怕洗过水里的米粒都要比这桶里多！
当初朝廷可是下令诏令，放粥赈灾的时候必须要立筷不倒的！
哗~！
顿时，周围听到质问的人一片哗然！
原本每个人都急切的望着前往大木桶，手里都端着一只破旧排队等待领粥。
虽然桶里的粥清如水，但到底还有米粒和切成丁的红薯。
少是少了点，但总比和清水强。
而且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些灾民也只能认了！
之前不是没有人因为粥清如水而抱怨，甚至要去官府找县令申述。
可惜
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官府，就再也没见他出现过。
反倒是传闻有人看到当夜官府中抬出一具尸体，匆匆给扔在了乱葬岗！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抗议。
好死不如赖活着。
至少，现在还有几颗米的粥可以喝，能够苟且活着。
而那个去官府找县令理论的人，连苟活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这些灾民才会如此绝望，麻木的坐在城外等死。
谁想到，今日居然还有人敢站出来质疑官府！
这是要送死啊！
能不惊讶么！
连麻木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纷纷转头循着声音看去。
当看到质疑之人是一个二十来岁，身穿普通黔首服饰的青年时，顿时释然了。
年轻人脾气冲，又饿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质疑也在所难免。
别说年轻气盛者，即便是那些中年人聚在一起也会忍不住抱怨。
这个时候，对大秦来说是最危险的时刻。
因为此时若有人蛊惑挑起民愤，很容易就能激起民变！
为了活命，杀官开仓抢粮也就顺理成章了。
之所以都老老实实听话，一来是因为城墙之上有着虎视眈眈的守卫。
而另一方面，就是幸运的没有反贼在此挑唆！
没有人领头煽动，自然就不会成事。
县令和县尉也了解其中关窍，所以才会让敢提出质疑的人彻底消失！
也以此威慑其他人。
方才和秦轩谈话的中年男子看到那个年轻人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质疑官府，心头不由一跳。
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似乎想要上前劝说。
旁边的女人急忙拉住男人的手臂，拼命摇头。
中年男子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几个孩子，只能无奈的叹息。
在这个时刻，他不敢和这个青年扯上关系。
以免被官府当做同谋！
不然今晚乱葬岗上就要又多一具尸体了！
只是看到一个年轻人就此丢了性命，心底终究有些不忍。
站在远处，把手挡在胸前拼命摇晃，使眼色。
可惜，那个青年似乎并没有看到。
周围的百姓眼中也露出惋惜之色。
但他们对官府很畏惧，敢怒而不敢言，只能站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
甚至靠得近的，急忙拉开了距离，以免被官府误认为是一伙的！
咚~！
正在舀粥的男子神情一怔，手中握着的大木杓顿时一沉。
勺子撞在木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瞬间，脸色阴沉了下来。
本就看起来一副凶相，脸上看起来更狰狞了！
厉声呵斥道：“哪来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扰乱官府赈灾，想死了吗！？”
秦轩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懒得和这种人多言，转头目光在周围百姓脸上扫视。
朗声道：“朝廷有诏令，赈灾的粥，要立筷不倒！
知道什么是立筷不倒吗？
就是粥要浓稠，筷子插入粥中都不倒！”
说完，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扔进了木桶里。
干枯的树枝落入桶里，漂浮在了如清水般的粥桶里。
秦轩冷笑道：“树枝在粥里打转，说是洗锅水都抬举了！你们如此违背朝廷诏令，将治下百姓置于何地！”
舀粥男子看到有人闹事，本来就心头不爽。
他在城中本属于泼皮一类，只是因为闹蝗灾，县里急缺人手维持秩序，就把他们这些平日里偷鸡摸狗的混子给临时征召了！
这些人平日里溜猫逗狗，私底下进行私斗倒是在行。
可是论起管理来，那就都是外行了。
不过在听闻县尉委任的任务是施粥，并收拾那些敢闹事的事，那就是他们拿手的了！
之前这些灾民在领粥的时候有人嫌粥太清了，就被几人围上来一顿暴打！
其他人目睹了这一幕，即便心里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才没有人敢再发牢骚。
听闻城里传出来的消息，一墙之隔的县城内都被打死好几个了！
现在看到有人敢闹事，瞬间把手里的大木杓扔进桶里。
一边挽袖子，一边冷笑道：“呵呵，又来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今天大爷就给讲讲规矩！”
说话时候，还从粥桶下面取出一根木棍！
同时，后面也围上来四个满脸凶相的粗狂汉子！
显然，这是为了防备有人敢提出质疑早有准备！
随着五人逐渐逼近，周围的百姓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他们清楚知道，这个敢于质疑的青年，怕是要被乱棍活活打死了！
舀粥男子拧着木棍，一步一步靠近，嘴里冷笑道：“没想到还有人不知死活，今日就用你的命给那些贱民涨涨记性！”
说完，举起木棍迎头就挥了下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大爷打不死你！”
怒喝之下，木棍带着凌厉的风声，足见力道之大。
只要被敲中，怕是瞬间就要头破血流！
可是，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个提出质疑的青年却依旧背负双手，丝毫没有要闪躲的意思。
愣愣站在原地，连看也没看挥下的棍子一眼，就好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舀粥男子私斗经验丰富，瞬间认为这是因为自己太过勇猛把这个愣头青给吓住了。
顿时，脸上的笑容更得意了！
以前私斗还担心官府发现，会触犯秦律遭受处罚。
可现在披上了官府的皮，就算把人给活活打死也不会有事。
过瘾啊！
舀粥男子咧嘴狞笑，眼中露出暴虐之色。
眼看转瞬之间木棍就要敲打在对方的头上。
突然
啪！
一只有力的大手快如闪电，仅仅握住了落下的木棍！
第982章 秒杀的实力！
木棍被大手紧握，仿佛就像是生根了一般！
任凭舀粥男子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法讲棍子从大手中抽出来。
不过到底私斗经验丰富，看这个架势就知道是遇到硬茬子了！
目光一凝，脸上露出冷笑之色。
以为抓住棍子就没办法了？
太天真了！
当初他们私斗的时候遇到过太多这样的情况，应付起来手段多得是！
冷哼一声，脸上露出冷冽之色。
“喝~！”
一声低喝，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左脚。
气沉丹田，一脚向上踢出！
踢出的一脚带着凌厉的劲风向着那只大手的主人而去！
还不忘冷笑道：“多管闲事，你自找的！”
典型的流氓打架套路！
这一脚要是被题中，只要是个男人都会瞬间失去战力！
只是……
砰！
舀粥男子只看到一道黑影划过，然后肚子仿佛被马车撞击了一般。
在巨大的力道之下，眼睛凸出眼眶，张开了双臂。
双脚瞬间离地，身体倒飞了出去！
“啊~！”
在一声惨叫之后，撞在了后面围上来的四个粗狂汉子身上。
后面的四个粗狂汉子看到同伴被踢飞，下意识伸手去接。
没想到冲击力过于巨大，四人两退了三步才停了下来。
毕竟，那一脚能把人踹飞的力量本就很大，再加上自身的体重，冲击力自然就更大了！
顿时，周围的百姓们都瞪大眼睛，看傻眼了！
他们本以为五个凶神恶煞的泼皮无赖拿着棍子动手，那个年轻人恐怕性命不保。
谁想到，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
不仅单手握住了飞速砸下的棍子，更是一脚把人给踹飞了出去！
太厉害了！
秦轩背负双手，神情很是平静。
对于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幕，丝毫没有意外。
自己可是大秦储君，未来的大秦皇帝！
身边的护卫力量自然不弱！
明涛作为太子卫率统领，一直就陪伴在身旁。
能够成为卫率统领，本就武艺高强，加上两年来不间断练习近身格斗，战力就更强了！
这样的街头泼皮，凭他的本事一个打二十个不难！
若是用上武器，那就更多了！
毕竟，明涛无论所学的剑术还是近身格斗术，都是最强的杀人之术。
持剑冲入一群泼皮无赖之中，瞬间就能收割七八个人的性命！
如果对方是三十人，那么瞬间解决掉七八个，那就只剩二十来个。
此消彼长之下，对剩下的人杀起来就更容易了！
所以，论起真正的厮杀来，只会更强！
作为卫率统领，若是让太子受伤，哪怕只是刮破一点皮，都是大罪！
舀粥的男子竟然想要对太子动手，自然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
秦轩心里清楚，才会如此淡然！
再说了，难得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有如此装逼的机会，又怎么会错过呢！
秦某人背负双手，下巴45度角上扬，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显得逼格十足！
舀粥的男子在四人搀扶下捂住肚子，就仿佛肠子打结一般的剧痛！
在剧痛的刺激下，心头怒火中烧。
自从被葵水县的官府收编，他们是作威作福，在面对一群贱民的时候哪有吃过如此大亏！
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不过依旧觉得肚子火烧火燎的疼痛。
但是在周围上千人的围观下，哪怕是被打成了内伤，也只能强忍着剧痛。
对于这些泼皮来说，面子大于一切！
要是痛得在地上打滚，岂不是让那些贱民轻视？
以后还怎么在这一片混，谁还会惧怕自己呢？
虽然双脚都还有打颤，但为了面子，也只能咬牙坚持。
愤怒的说道：“上，弄死他们！”
后面的四名粗狂汉子眼露凶光，举起棍子冲了上去。
舀粥的男子为了面子也不甘落后，咬牙冲了上去。
在他看来，对方也就是身强力壮罢了。
自己是吃了措不及防的亏！
现在无人围攻，弄死此人还不轻而易举！
先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弄死，再慢慢收拾那个小白脸！
非得让他跪在自己脚下舔鞋底不可，才能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明涛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俊逸脸庞，见太子逼格十足昂着头并没有指示的模样。
心里瞬间明悟。
踏前一步挡在前方。
当第一个粗狂汉子冲到近前，面对砸下来的木棍丝毫没有惧怕。
从他专业的角度来看，五人看似来势汹汹，其实满身都是破绽！
如果是寻常的打斗，面对迎面砸下的木棍，自然是侧身闪避，然后趁势一脚鞭腿将其踢飞。
不过，太子可在自己身后。
所以，哪怕是刀剑要劈在身上，他也不能有半分闪避。
必须以身体挡在太子的前面！
这是对主人忠心的态度，也是在训练操典中最着重强调的！
面对迎面挥下的棍子，左手快如闪电一把精准的抓对了对方的手腕。
然后猛力一拉！
被扣住手腕的汉子只感觉一股无法挣扎的力道拉着身体往前。
之后就是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有力的膝盖顶在腹部，差点没把苦胆给吐出来！
在剧痛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被紧握的手腕处传来一股不可抗的力量。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整条手臂被掰弯成了一个连瑜伽高手都无法做到的诡异角度！
断了！
其他四人见状，在好勇斗狠之心下根本就没有多想，齐齐围攻了上来。
四个打一个，他们信心十足！
砰砰砰~！
咔嚓~咔嚓~！
随着拳拳到肉的闷响，和骨头断裂的声音传出。
五人或是手臂折断，或是腿骨折断，全部躺在地上发出痛苦哀嚎！
仅仅一个照面，五个擅长好勇斗狠的泼皮就被废了！
霎时，上千围观的百姓都惊呆了！
在他们眼中惹不起的大爷，竟然被一个人在电光火石之间就给废掉。
简直太厉害了！
咕噜~！
顿时，响起一片艰难吞咽口水的声音！
在城门之下，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缓过神来，干瘦奸诈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转头附耳低声吩咐了几句。
旁边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仆役急忙点头，转身跑进了城内！
第983章 蒙冤
在城中官府的角落，一处阴暗之地内，几名佩剑狱卒守卫。
牢房中，仅仅关押着五六个人。
在大灾之中，为了节省粮食，那些普通犯人早就被饿死或者给一刀砍了！
现在关押的，在县城内都是有身份地位的。
在最里的一间牢房内，一名头发散乱沾满了杂草的男子靠坐在墙角，脸色很是严肃。
虽然因为牢狱之中的环境让其看起来很狼狈，但身上的气质却让人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
嗒嗒~！
脚步声在安静的牢狱中回响。
一名狱卒端着一碗粟米饭，轻轻放在了地上。
在粟米饭上，不但有苦菜，还有半个蒸红薯。
甚至，还有两片肉！
这样的食物就算是放在普通黔首的家里，也是难得的奢侈了！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能够顿顿有肉吃，那绝对是达官贵人的待遇！
更何况因为蝗灾的缘故，能够吃上绿色的苦菜也成了一种奢侈！
狱卒放下碗，眼中透着一丝不忍。
低声道：“主吏掾…李问，吃饭了。”
主吏掾属于地方官职，是县令的属官，负责管理地方秦吏的进退。
到了汉代的时候改为功曹，之后废除了这个名字。
在县里，已经属于有实权的高层了！
谁能想到，一个县里的高层竟然会被当做囚徒关押在牢狱之中呢！
李问听到声音，缓缓向着木栏杆移动，手脚上铁锁在地上摩擦发出哗哗声响。
当看到丰盛的饭菜时，神情不由一怔。
脸上露出了冷笑：“这是要送本官上路了吗？”
作为县里的高层，自然清楚这一碗饭代表了什么。
尤其是在大灾之中，能够吃上如此丰盛的饭菜。
那必然是断头饭了！
狱卒眼中露出不忍，对于眼前这位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奈何他只是一个狱卒，人微言轻。
即便心里不忍，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奈叹息。
转过身，给其他几个牢房送去了同样的饭菜。
旁边几个牢房中关押的男子看到饭菜时候，神情一怔，脸上露出了悲哀之色。
李问坐在地上，目光在牢房中扫过。
神情愧疚的说道：“是本官连累了你们！”
对面一名正脸露悲哀默默垂泪的男子闻言，立刻抬起头。
一把抹掉眼泪，正色道：“大人为民请命，却遭小人陷害，我等是自愿追随大人！”
“我等身为秦吏怎么看着百姓忍饥挨饿！”
“我等绝无怨言~！”
“……”
顿时，周围几个牢房里传来激昂的附和声。
李问看着其他牢房里曾经的下属，脸上露出动容之色。
当初朝廷送来赈灾的粮草，县令和县尉却要趁机贪墨大发国难财！
作为主吏掾，是绕不过去的。
想要继续把这个官当下去，就只能同流合污！
可李问却不忍心看到百姓因为某些人的贪墨而活活饿死。
在几次据理力争却遭拒后，有了越级上报郡府的想法。
结果，刚写好上报公文，还没来得及送出就被县尉派人给抓了起来。
连同五名支持李问，不忍看到灾民忍饥挨饿的下属也被下狱。
从被下狱那一天开始，李问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
县令和县尉是不可能容忍他继续活下去的。
要不然将来自己把事情给捅到了上面，他们就要倒霉了！
所以，自己和五名下属必须死！
反正在大灾面前，杀几个人容易得很。
甚至连罪名，都可以推给那些灾民。
就说主吏掾带着几名下属巡视灾情的时候遭到一群暴徒围攻致死。
而那些暴徒，事后被官府抓捕全部问斩了！
李问看着几名往日同僚神情逐渐变得激昂，也不再恐惧。
脸上露出了笑容。
伸手端起地上的饭碗，朗声说道：“我等身为秦吏，即便今日要死，但却忠于陛下，无愧于天地！
兄弟们，都吃了这一碗饭，免得路上饿！”
说完，大口咀嚼起来！
虽然心系外面的灾民，不过自己都已经马上要被砍头了，吃一顿饱饭貌似也在情理之中。
难道心系灾民就不吃饭了？
至少也当个饱死鬼，吃饱了下去的时候才有力气不是！
其他几人被气氛感染，也端起木碗大口狂吃。
这是他们在人世间最后一顿饭，吃得格外认真！
当一碗饭吃完，十几名狱卒走了进来。
作为监狱长的狱掾挥了挥手。
牢房门被打开，几人被套上桎梏押了出去。
同时，嘴里被塞入了一颗核桃大小的果核。
顿时，嘴里传来一股麻麻的感觉。
连舌头都无法动弹，就更别想说话了！
李问嘴里发麻，脸上露出悲哀之色。
倒不是他怕死。
敢于揭发县令和县尉，早就作好了死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会死得如此憋屈。
连死了，都要替那些贪墨之人背负罪名！
之前以为县令和县尉会把他们秘密处决。
没想到，还是高看了二人的节操。
这是要他们公开问斩啊！
让其不能说话，显然是要扣上一个贪墨的罪名。
即便事后有小道消息传到上面，县令也可以把罪责推到自己的身上。
反正人已经死了，也就死无对证了！
想怎么说，还不是全凭活人的嘴！
背负贪墨罪名去死，才是最大的悲哀！
李问和五名属官被套上桎梏，押出了牢房！
（主旋律，必须要有……。）
他们将成为城中百姓愤怒的宣泄口！
哪怕是死，也要永世背上恶名！
与此同时
城外的气氛也紧张无比。
一名留着小胡子，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看了看对面动手那个好像护院一般的汉子，随即把目光投向了为首的青年。
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此人必定不是普通人。
很可能是哪家顶级士族的子弟！
虽然士族遭受朝廷打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他能轻易招惹的。
不过眼前的情况却不得不站出来。
走到五米之外，警惕的询问道：“鄙人县令大人府上管事，不知阁下是哪家士族子弟？”
秦轩仰头望天，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丝毫没有回应的意思。
明涛瞬间明悟，沉声呵斥道：“你没资格知道，把你的主人叫来！”
第984章 准备就绪
“嗯~！？”
小胡子中年男人眉头皱起，脸上露出恼怒之色。
作为县令的心腹管事，虽然没有官身，但是在葵水县那也是受人追捧的对象。
哪怕是城外那些庄园里的士族宿老，见面也要客客气气。
客套的称呼一声，刘管事！
现在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轻视，那是打他的脸啊！
连当地士族的宿老族长们都要客气对待，什么时候受过如此屈辱！
心底瞬间升起一团怒火！
不过能够被县令所看重，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能够擅长溜须拍马迎合主人心意，自然是善于察言观色之辈。
要是没有一点城府，又怎么得到重用呢！
对面的青年越是狂妄，刘管事心底反倒越是忌惮！
自己都已经报出了身份，抬出了县令老爷。
可对方竟然还如此倨傲，那必然是有背景的。
而且，此人身上恐怕还有爵位！
在葵水县的士族里，可没见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么，此人很有可能就是外来户！
葵水县是一个偏僻小县，并没有老牌士族的存在。
即便有几家也是后起之辈，家族底蕴和那些顶级老牌士族有着云泥之别！
那些势力庞大的老牌士族，当初可是位列朝堂的！
虽然在轰动全国的兵变之后遭到清洗，但朝廷为了稳定也并未做绝。
还有不少士族子弟保住了官职。
要知道，老秦人士族可是大秦的根基！
盘根错节下已经与大秦仅仅纠葛在了一起，是不可能用暴力手段全部斩杀的。
连脾气暴躁的始皇帝，在处理的时候都小心慎重。
若是做得过火，操之过急的话，会动摇大秦的根基！
所以，对于县令和县尉才会尊敬有加。
若是换成那些老牌士族，不少族中子弟深居高位，连县令和县尉都要躬身相应的！
这个青年在听到县令老爷的名头后丝毫没有顾忌，显然身世不凡！
很有可能就是老牌士族的子弟！
虽然对方一副黔首打扮，但身旁的护院却显然是一个高手。
旁边还跟着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仆役，和容貌极为美丽的侍女。
这是普通人该有的吗？！
刘管事从对方的淡然中想到一种可能！
此人，或许是新的家主！
朝廷下达了推恩令，将士族划分成了一块一块。
原本的大家族被拆散，那些嫡子都得到了爵位。
甚至朝廷为了把这些士族打散，允许被拆分开来继承的一脉重新挑选封地！
眼前这个青年气度不凡，很可能就是出自某老牌士族的次子！
在推恩令下继承了部分爵位，想要脱离家族的束缚重新挑选了新的封地。
之所以来此，就是把新封地选在了葵水县！
刘管事眉头紧皱，越分析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毕竟，那个年轻人脸上的从容，和身上自然散发出的傲然和长期接触上层所散发出的气势，这些都是装不出来的！
心中不由暗暗嘀咕：“这是来了一头猛虎啊！”
如果对方真实老牌士族分家出来的支脉，那么连他的靠山都要以礼相待的！
就在周围的百姓大气也不敢出，紧张等待双方交恶的时候。
刘管事踏前一步，脸上露出了笑容。
作揖道：“在下已命人请我家主人前来，还请阁下稍后片刻！”
嘶~！
顿时，周围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可是县令府上的管事啊！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负责城内城外的粥棚，平日里趾高气昂。
但凡有人敢站出来说一句不是，此人就会命令那些泼皮动手！
被打的人奄奄一息拖下去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所以，在周围的灾民眼里，这就是一个恐怖的恶魔！
动辄就要取人性命！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被人当面折了颜面，竟然恼羞成怒喊打喊杀？
刘管事面色含笑，突然神情一滞！
因为双方发生冲突，周围的灾民都远远躲开，生怕被牵连。
在二十米之内，形成了一片空地！
刘管事看到从人群中匆匆走出一人，径直走到了那名青年身旁附耳低声说着什么。
态度之恭敬，显然是一名护院。
暗暗庆幸：果然是有来历！
心底不由暗暗疑惑，此人到底有多少护院？
秦轩背负双手，傲然的眯起了眼睛。
目光中，透着一抹轻蔑和冷笑。
此人倒是机灵！
突然看到一名护卫走来，并没有任何的惊讶。
眯起眼睛，听着护卫送来的消息。
护卫声音压得很低：“启禀殿下，一百名火狼队员已在人群中，一千卫率大军在两里之外的山坳中。
只要放出信号，快马之下顷刻就能赶到！”
“嗯。”
秦轩神情平淡，只是嗯了一声。
明涛站在一旁，目光开始在城防上扫视。
作为卫率首领，不论太子作出何种决定，心里都必须要有几套方案才行！
若是太子下令卫率强行攻城，那么就要第一时间作出战术布置。
毕竟，葵水县的县令和县尉恶迹斑斑，死罪是跑不掉了。
甚至还会牵连家眷！
在自知难逃一死的情况下，万一要作困兽斗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凭借一千卫率的战力和精良的军械，想要攻下一座县城那是纷纷钟的事情。
太子出行，那可不是小事。
卫率是武装到了牙齿！
不但天上有侦查，甚至还带了炸药！
无论发生任何突发状况，都足以应对，报太子平安！
卫率就在两里之外，凭借快马冲刺片刻就能抵达。
明涛作为首领，眼睛里升起浓浓战意！
若是城中真敢造反抵抗，岂不是有了攻城的战功？
对于武将来说，没有人不渴望战功的！
哒哒哒~！
突然，城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名身穿县令官服的中年男子骑马带着十几名身穿甲衣的兵士从城内快速跑了过来。
刘管事见状，急忙上前牵住缰绳，小心翼翼把主人扶了下马。
附身低声汇报。
县令听着汇报，看了十米之外的青年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随即阔步上前，在相距五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冷声道：“扰乱赈灾已触犯秦律，你可知罪！”
第985章 巡查队的人？
按照秦律打伤了人，而且还是官府安排施粥的人，那是重罪！
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就算调动守军将触闹事之人就地打杀了都可以！
事急从权，事后再写着折子补上送去廷尉府报备就可以了。
县令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说完之后一顿，好像是在换气一般。
仅仅用了三息的时间，就再次开口了。
不过，可别小看了三息时间脑子里已经飞速权衡！
县令可是听取了心腹管事的汇报和分析。
能够做到县令这个位置，哪一个又不是八面玲珑之辈呢。
又不是辫子朝时期十全老人把国库给折腾空了，搞出了一个捐官。
只要有钱，就算是老年痴呆了都可以过一把当官吏的瘾！
现在是始皇帝掌控天下，又怎么会允许此等昏庸之人为吏呢！
作为县令，在上千灾民的注视下，该摆的谱是必须要有的。
要不然就会被灾民小视，没有了威严又如何治理一方呢？
所以，哪怕对方真是出自老牌士族，族中有人深居高位。
该摆的谱，该问的话都不必须要有！
同时，也是一种试探！
若是对方看到自己的阵仗，脸上露出了对官府的敬畏。
那么，此人也就背景平平。
至少，作为一县之首是可以处理，并摆平他身后的势力。
若是在试探之下并无惧意，那么点子就扎手了！
就不得不改变策略，不能把事和话给说绝做绝了！
三息的时间，足以观察清楚对方的态度。
以县令的眼力，哪怕是一闪而过的惊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在凌厉的试探下，对面的青年神情傲然，丝毫没有慌乱。
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县令心底不由一沉。
基本已经肯定了心腹的汇报。
此人，必有来头！
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沉声道：“既然你动手伤人，那就随本官回官署，本官只会秉公审理！
若是有错，本官自会通知你的家族！”
一番话说得是正气凛然，言语中却意味深长。
重点，都在最后的一段。
通知家族！
也就暗示着不会真按照秦律来处罚。
毕竟，现在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县令即便想低调处理，但也不能损了威信！
按照分析，作为士族出来的子弟应该能听得懂。
到时候自己也能借驴下坡。
就有时间查清楚对面之人的背景，再决定怎么处理。
若只是色厉内荏，并没有过硬的背景。
那就按律，大张旗鼓的处置。
若是背景够硬，等到家族派人来接回去也就是了。
如果真像管事推测，是大士族的支脉迁徙。
那就当做是不打不相识好了！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更多的是理性看待。
也就是对彼此有没有好处！
对方背景深厚，那借此次还能让对方承自己的情。
以后相处起来就更融洽了！
作为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仅仅在顷刻间就已经想好了进可攻退可守的策略。
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都能够妥善的处理！
所以，县令脸色虽然严肃，但并不冷峻，给后续留下了空间。
按常理，堂堂县令都已经做到如此程度，对方应该领情，顺着入城才是。
可是对面的青年却挺拔而立，身体纹丝不动。
丝毫没有要借此下坡的打算。
县令眉头紧皱，心中不由恼怒：“哪来的愣头青，不识抬举！”
管事作为心腹，自然要为主人分忧。
主人无法放下身段说的话，可以由他来转述。
上前一步就要开口说话。
只见傲然而立的青年终于动了！
管事正想要说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既然对方似乎要作出回应，自然等他先说。
也能让主人显得更有面子！
秦轩缓缓收回了眺望的目光，转头看向粥棚下的大桶。
迈开脚步，缓缓走了过去。
明涛立刻侧身让开道路，警惕的小心护在身旁。
秦轩走到粥棚下，缓缓抬起了手臂。
旁边负责施粥的人看到连县令老爷都没有阻拦，立刻识趣的退到了边上。
管事见状，立刻朗声笑声：“阁下无须在此令粥，可先入城把事情解释清楚，稍后自会有膳食！”
言辞间说得很清楚了，不用喝桶里的粥，官府会另作安排。
而且肯定会更好！
秦轩神情漠然，挽起衣袖将手伸进了桶里。
握住舀粥的大勺，轻轻拿了起来。
手腕翻转，如同清水一般的粥倾洒落下。
转过头，目光直视县令。
冷笑道：“你们是不是对粥有什么误解？把洗锅水称为粥？”
县令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对方如此不给脸面，显然是来踢场子找麻烦的！
眉头紧皱，沉声问道：“阁下是何意？”
秦轩并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朝廷有令，赈灾的粥要立筷不倒，并拨发了赈灾粮草！
你们就用此等清汤来赈灾？！”
说到最后，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长期身处上位的气息瞬间散发了出来。
县令感受到凌厉的气势，身体莫名一颤。
此人是来者不善啊！
恐怕，不是某家士族子弟！
心头一突，想到了一个可能。
听闻朝廷对赈灾极为重视，不但有丞相李斯亲自负责此事。
甚至监国太子还派出了巡察对，以检查赈灾的情况。
此人如此年轻，难道是太子一系的少壮派？
不然，怎会有如此底气质疑一县之主！
不过，心底却疑惑不已。
敢对赈灾粮草动手，自然是有把握的。
巡察的队伍，县令也是知道的。
目前应该还在郡城，等从郡城出来再一个一个县的巡视，最快也要两三个月之后才能到这里。
若是最后才检查到葵水县，恐怕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到那时，蝗灾已经结束，即便来了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瞧眼前之人的淡定自若，一副丝毫不把县令放在眼里的模样。
不是巡查之人，谁又有那个胆量敢轻视一县之首呢！
若真是有太子背书的少壮派，事情就麻烦了！
县令眉头紧锁，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咬牙几乎是一字一字蹦出来，沉声道：“你是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