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赌场风云
劳伦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讲了一句话：
“骑士长大人，我拥有透视的超能力。”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方林岩就露出了微笑：
“好！那就是你了，我先给你改扮一下外表。”
很快的，方林岩就和劳伦特一起来到了芦庄子，结果远远的就见到了有一个人被一群人当众殴打，明明已经被打得血流满面，痛苦抽搐，可是嘴里面却不饶人，大声嚷嚷着几句话：
“没吃饭吗？用点儿力好好伺候你爹！”
“好爽快，再多来几下！”
“今天你们打不死爷爷，待会儿爷爷就去入你娘。”
“......”
而旁边的人也是默不作声的继续殴打，并且看得出来都很有默契没有朝着胯下，眼睛，后脑勺这种地方下死手，等到被打的人声音渐渐微弱支持不住的时候，旁边的管事就歪歪嘴，然后让人将这人扶起来，给了他几吊钱让他看伤去。
这人却也不再骂了，吐着血勉强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方林岩看着这一切也是饶有兴致，他在书上看到过，这就是天津宝局的特色，凡事都会留一线，哪怕是赌红了眼，输光了的人也会给你两条路走。
第一条路就是眼前这条，被赌场的人拉出来一顿毒打，你若是撑得住，嘴上还能不服输，那么事后赌坊老板就会给钱让你去瞧伤，不仅如此，之后每个月还会拿一笔刚够嚼裹的钱（基本工资）给你，让你维持生计。
当然，从此这个人也就算是赌场的编外人员，日后场子里面遇到事情就是你顶上。
第二条路，就是赌手指，输光了的人可以最后一搏，把自己的小手指切掉一截，然后这玩意儿就血淋淋的当成筹码压到赌桌上。至于筹码就是按照最后输光那一局来。
如果这最后一局赢了，可以拿钱，也可以成为赌场的编制人员。
当然，若是输了就老老实实滚蛋，还想切手指也会被痛打一顿。
不仅如此，赌场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赌场这东西争夺的人也不少，天津这边的黑道喜欢耍狠，不像是洪兴和东兴那样玩儿大家一起上提刀砍人的糙活儿，而是类似于单挑：
你派一个人出来剁手，我就派一个人出来砍脚，
你派一个人出来剖腹，我就派一个人出来挖心，
你派人来直接下油锅，我就派人出来点天灯。
谁怂谁输，把场子拱手让人吧。
这时候派谁上去呢？这些后面加入的编外人员抽死签，所以之前每个月拿的，都是不折不扣买命钱。
方林岩在外面转悠了一圈，然后进了一家看起来门脸儿最大的赌场，牌匾上赫然写着“四海”两个字。
这家四海赌场的老板应该是见过市面的，因为其大门口站着的都不是那些混不吝的下九流人物，而是类似于迎宾小姐之类的。
不过，这几个站在门口的迎宾小姐一看就不怎么专业，具体一点来说，那就是**有余端庄没有，方林岩一看就知道应该是从青楼那种地方弄来的。
并没有在门口停留多久，方林岩直接就和劳伦特走了进去，先打量了一圈儿，就对准了旁边的帮闲招了招手道：
“第一次来这边，你们这边有些什么好玩的？”
同时方林岩的手中则是有意无意的拿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在晃动，能在这里做帮闲的，讲究的都是眼疾手快，像是这种一次性能拿一千两出来赌的客人，也算是不折不扣的大客户了，帮闲的抽成也是极高的。
于是他立即点头哈腰的走了上前来道：
“这位老爷贵姓啊，小人马六。”
方林岩道：
“我姓胡，听朋友说芦庄子四海赌场挺好玩，今儿就来试试。”
马六立即眉开眼笑的道：
“原来是胡少爷啊，来咱们这里就来对了！咱们四海赌场玩儿的方法可多了，推牌九，丢骰子，猜点数，竹骨牌，麻将什么的都有，想要玩儿些稀罕的，还有斗鸡，斗蛐蛐儿，斗鹌鹑.......”
方林岩想了想，然后就将手里面的两千两银票兑开，换了五张一百两的，十张五十两的，就在场子里面随手赌了赌。
这时候方林岩赌博的输赢差不多就三七开左右，当然，方林岩的赢面是三。
说实话，这家四海赌场在整个天津也排得上前三了，带着一千两银子来赌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所以在见到马六这家伙已经跟着方林岩这个生客之后，场子里面的人也没怎么在意。
这一圈儿赌下来，方林岩其实主要是让劳伦特试试手，看哪一种赌法最适合他，最后不消说，还是买大小单双的赌法最适合他，这也是四海赌场当中最兴旺的几种赌法之一。
这种赌法很简单，直接一個竹筒扣着三个六面骰子，叮叮当当一阵乱晃，然后压在了桌子上，这时候赌客就能下注了。
可以买单双，也可以买具体多少点，也可以买大小。
最后三个骰子加起来的结果：4-10就是小，11-17是大，
赌客也能够指定点数，比如说是指定15点来买，一旦开出来15点，1赔50。
当然，赌客还能买豹子，就是三个骰子的点数都是一样的，1赔80。
最后荷官开筒定输赢。
在玩儿了一圈之后，方林岩和劳伦特商议了几句，然后就重新来到了玩骰宝的桌子前面，庄家正在大喊着：
“下注了下注了，已经连续开了七把大！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方林岩就凑了过去，赌了几把以后却连续都输了，看起来显得有些焦躁。忽然之间，再次下注的时候就直接就梭哈了，将手里面还剩下的八百多两银子全部都摔了出去，然后喊道：
“我押八点！”
他这大手笔一下子就让庄家都呆了呆，因为若是这一把方林岩押中了的话，那赌场就要赔五十倍！仅次于押中豹子了。
这笔钱可不是小钱，四万多两银子了啊。
周围的赌客也顿时啧啧有声，不过在赌场这地方，输红眼了直接卖房子卖田卖老婆的都有，像是方林岩这种败家大少爷一把丢八百多两银子出来的也不罕见。
看了方林岩一眼，负责开钟的荷官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直接手按在了赌盅上面就要开，他在这里已经做了整整五年，赌场里面的暗招他都学了个十足，利用手法搞搞鬼，玩玩魔术还是会的。
但是，就在他打算在开盅的那一瞬间做手脚的时候，却骤然感觉到手腕上面奇重无比！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
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这荷官本来就心中有鬼，顿时就呆了呆。
而这时候，方林岩已经一拍桌子，气势汹汹的道：
“干什么干什么，想出老千是不是。”
荷官只觉得脊背上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本来想要做的手脚也没做成，心中慌乱之下急忙开盅，结果众人顿时哗然，只见里面一个点，一个1点，还有一个5点，正好是8点小！
这一桌恰好也有六个赌客买的小，却也只有方林岩单买八点，一笔就是四万三千两银子进账。
能押中八点，那是因为劳伦特有透视，至于荷官开盅的时候出问题，那就是方林岩的精神力触手在他的手腕上轻轻一拽。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四海赌场这边也肯定不能赖账的，否则的话那就真的是砸了招牌了，一干赌客都在这里眼睁睁的盯着呢！
很快的账房这边就拿了四万三千两银子出来老老实实的赔付，方林岩拿到了钱以后，居然将身上的银票抽了几张出来，补足五万两，然后放在了赌桌上道：
“今儿我没空了，开盅吧，接下来咱们一把定输赢。”
看到了他这架势，那名荷官心理压力可以说是巨大无比，他本来上一把就相当于搞砸了，回头估计都不知道怎么向上面交代，听这面前大少的意思，下一把居然是要和自己梭哈五万两一把的巨款！
这种事真的是想一想都觉得心惊胆颤，当下立即认怂道：
“这位客官......我这张台子接不了这么大的赌注，贵客的话得找我们掌柜的来。”
方林岩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道：
“我今儿有事，没空在这里耗，那我先走了。”
荷官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一把赔出去四万多两，这估计已经要抽筋扒皮了，若是现在真的放了他走的话，那自己赔出去的四万多两真金白银就是坏账了啊。
众所周知的是，在赌场里面赢的钱再多都不算赢，你能将之拿走并且从此戒赌，那才算是这钱真正落到你的荷包里面。
先赢是纸，后赢是钱就是诠释的这个道理。
荷官此时有意阻拦，却怕对方突然说一句，怎么你们赌场赢了钱带不走？
那这影响就真的极坏了，荷官很清楚，大东家对这四海赌场的声誉那可是看重得很。
每个月大东家的训话就是，老子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把这四海的金子招牌给打造起来，谁做事不小心出了纰漏，那就小心自己的皮！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荷官真的是进退两难，正在绞尽脑汁寻找说辞的时候，却听面前的这个人道：
“这样吧，别说我没给你们翻本的机会，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在在这里等一袋烟的功夫，若是没人来的话，那我就直接走人了。”
荷官一听有门儿，立即道：
“好，你说！”
方林岩道：
“下一把一局定输赢，摇骰子的赌盅要用碗或者茶杯！我总觉得上一把你小子突然发呆在那里有点问题。”
荷官的表情顿时僵了僵，干笑道：
“那怎么会呢，本赌坊素来都是童叟无欺！”
方林岩道：
“你别说这些废话。”
然后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到了旁边有一盏残茶，不知道是谁喝掉的，然后就将里面的茶叶泼掉，随手揩抹了两下：
“就用这个茶杯来摇，你答应的话，我就等，不答应的话我就走！”
旁边的赌客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纷纷在旁边帮腔，荷官知道自己迟疑得越久事情就越是不妙，因为不敢换赌盅，那岂不是坐实了真的有问题？
只能一咬牙道：
“好，我答应你！”
一袋烟的功夫也就是十分钟左右，荷官也不敢耽搁，立即就转身小跑上去找人了。
很显然，赌场这里属于黑白两道都会经常光临的地方，并且是非很多，所以肯定会随时留下一位镇场子的大佬在，很快的一位身穿绸缎长衫，手中握着两个铁胆的中年男子就走了出来，正是留守赌坊的大股东虎爷。
这位虎爷当年也是在赌场里面叱咤风云旳人物，左手尾指却也明显的短少了一截，戴着黑色的指套，显然也是曾经阴沟里面翻船过，后来痛定思痛，才知道这世上逢赌必胜的只有庄家，所以就千方百计在赌场里面入了股。
此时在众多赌客的围观下，虎爷要维持四海赌场的体面，也不方便说放什么狠话，只是微微的拱了拱手，然后对方林岩道：
“这位朋友请了，听说您要玩儿一把定输赢？”
方林岩道：
“对，我还有点事儿，没时间在这里磨叽了，五万两，一把定输赢！”
虎爷一抬手，就有人搬来凳子让他坐下，然后大刺刺的道：
“好！不过我要先声明的是，咱们四海赌坊不玩什么花活儿，输赢都是靠老天爷的！”
“之所以答应你换茶杯来摇骰子，是小刘私下做的主，不是咱们心虚！今天我就破例陪你玩玩儿。”
说着就伸手按向了骰钟，方林岩却一伸手，然后淡淡的道：
“慢着。”
然后他伸手敲了敲桌面，那里赫然摆放着五万两银票。
“虎爷，我的赌本都在那里放着的，你的呢？”
方林岩这么一说，后面赌场里的人马上就不乐意了：
“妈的小子，我们会缺你那五万两？”
“再多十倍的钱咱们四海赌场也赔得出来！”
“........”
面对这些谩骂，方林岩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站起身来拿起钱就准备走，同时淡淡的道：
“四海有钱，是你们的事，但你们四海再大，却也不能坏了规矩！我拿真金白金出来和你们赌，你虎爷屁股往这里一坐就能当五万两银子？”
第十章 李三的师弟
方林岩接着冷笑道：
“你信得过虎爷，我一个外地人今天才见到这位爷的面，抱歉，我是信不过的！难道天津的赌场都是这样没规矩的吗？”
方林岩的话不多，却可以说是字字句句都在诛心，虎爷深深的看了方林岩一眼道：
“年轻人做事还是不要太狂。”
然后他对着旁边的人努努嘴，很快的，就见到了旁边的管事去而复返，拿出了三万两银票还有一张地契，虎爷道：
“这张地契是武清那边的一个大铺面，每年的租息都是三千两，抵扣两万两银子绰绰有余！”
方林岩摇头道：
“我一个外乡人，可不知道武清那边是什么情况，我拿五万现银出来，就要看到你有五万现银，四海赌场家大业大，那也得讲规矩不是吧？”
在方林岩的挤兑下，虎爷脸上的肌肉都开始微微抽搐，赌场确实是日进斗金，但背后牵扯到了的各方利益也是广阔啊，每个月的上供外加赌场自身的运作成本就要吃掉一大部分。
剩余下来的利益几个股东一分，也就那么回事，之前赔付给方林岩的四万两银子已经差不多占掉了现金流的一大部分，现在拿出来的的三万两里面，甚至有五千两都是虎爷自己掏腰包凑的了。
只是天津这地方，连混混都讲究一个斗狠讲规矩，面前这小子则是句句扣住了规矩说话，偏偏在场的人还蛮多的，这还真让人发愁。
好在这时候有两个熟客站了出来，帮虎爷将剩下的余款凑上了，两人终于得以正式开赌。
这一场虽然是用茶碗来做赌盅，但虎爷在这一行混了足足四十年，肯定手下还是有点儿绝活的，叮叮当当的一阵乱摇之后，便让方林岩下注猜大小。
方林岩这时候已经得到了劳伦特的提示，微微一笑道：
“大！”
虎爷目光一闪，四根手指已经扣紧了茶碗碗底，就要开盅，可是那一根戴着黑色指套的小指已经悄然蜷缩了起来，就要朝着下方一拨！这就是他的“鬼手”千术，速度可以说疾若闪电，肉眼很难察觉。
可是，开盅以后众人顿时哗然，原来三颗骰子分别显示为5，，6，整整14点大！
虎爷脸色顿时铁青，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的“鬼手”那一拨，分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的，只要是骰子的话，那么肯定可以将之拨动，改变最后的结果。
只是他的小手指断掉了一截，因此要戴上黑色皮指套来补足长度，但指套这东西终究还是与手指有区别，单说手感就区别极大了。
虎爷万万没有料到，方林岩很清楚他要做手脚的话，那一定就在开盅的时候，所以已经提前用精神力触手在碗周围裹了一圈，虎爷的“鬼手”碰到的根本就不是骰子，而是触手。
此时结果已经水落石出，方林岩大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拿起了桌上的另外五万两银票，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这时候虎爷也是猛的一拍桌子，大声道：
“小子，你就这么走了？”
随着虎爷一声令下，周围的打手都涌了上来，连带周围的赌客都是脸色一变，因为他们几乎都在赌场里面输过钱的，所以天生立场就肯定站在方林岩这一边。
若是四海赌场真的玩不起的话想要用强，那么不用说，明天这里的生意势必一落千丈！附近竞争的几家赌场也必然会落井下石！
方林岩笑了笑道：
“怎么？四海赌场输不起吗？”
虎爷道：
“你现在可是大赢家，按照行规来说的话，怎么也得给个翻本的机会吧。”
方林岩哈哈一笑道：
“可以啊，你拿十万两现银出来，我给你这个机会，但我说了，今天赶时间，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这时候，忽然从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用了！”
紧接着，一个看起来很是有些干瘦，满脸都洋溢着笑容的老人走了进来，当面就是一个团团揖，真的是客气无比：
“这位小哥赌术精湛，我们四海赌场甘拜下风。”
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四海赌场的真正BOSS，徐四海，他对着旁边招了招手，立即就有人端来了一大盘银子，约莫也有百余两，直接给方林岩奉上。
“小哥既然赶时间，那么四海也不敢耽搁您的大事儿，送上盘缠百两，希望小哥一路顺风，下次再来四海的时候，老朽再来领教一下小哥的高超赌术。”
徐四海一出现，立即就将本来岌岌可危的局势给扳了回来，不仅如此，任谁面对他的处理方式，都要翘起大拇指说一声徐爷仁义。
方林岩老实不客气的将银子收了起来，然后微笑道：
“高超赌术不敢当，纯属运气。”
徐四海乐呵呵的道：
“老弟真是太谦虚了。”
方林岩笑笑道：
“既然徐老板这么大气，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他说完了之后，直接就将装着银子的包裹抛给了旁边的劳伦特，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经过了这场风波以后，四海赌场里面对徐爷的口碑和称赞声可以说是直接爆棚，只有个别人看着方林岩背影面露惋惜之色，微微摇头，心里面暗道年轻人就是气盛，这次怕是要跌個大跟斗。
旁边的一个熟人看到了，忍不住笑呵呵的道：
“老张你在叹气啥，别羡慕那年轻人了吧，咱们过去搞两把？”
老张嗤之以鼻的道：
“羡慕？你以为四海的人就这么算了？”
那熟人奇道：
“不然呢？”
老张压低了声音道：
“你才在这天津卫混了多少年？别看现在徐四海和和气气的，见人开口就笑，就像是个乡下土财主似的，这家伙年轻的时候可是叫做阎王徐！他狠起来讨债的时候，连孕妇都能直接弄死，干出一尸两命的惨事儿来！”
“徐四海这些年收敛锋芒，并不代表他就没有锋芒，这个外地小子能离开，只怕是徐阎王已经摸清楚了他的底细，这小子不知收敛，我看他只怕是难回故乡喽！”
***
方林岩和劳伦特出门以后，直接就赶往了天津火车站。
是的，在这个时候天津就有火车站了，并且在1886年就已经修好，名字叫做老龙头火车站，此时在外人的眼中看来，两人真的像是风尘仆仆赶时间一样。
当然，两人身后此时始终都有好几个赌坊的人跟着，甚至都不加掩饰了，方林岩面对这些小杂鱼也不置可否，在靠近火车站的时候突然发力加速奔跑了起来，和劳伦特分头行动。
这时候，四海的人迫于无奈之下，只能分头追击，而劳伦特逃出了两公里之后，就找了个民宅冲了进去，方林岩则是将之召回（临时解散），之后需要的时候还能继续叫出来。
而此时追赶方林岩的那两个人则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有一个人甚至停下来就开始哇哇大吐，却只能目送他仿佛脚底抹油一样，远扬而去。
方林岩嘴角露出了冷笑，和自己比跑步？这帮家伙真是太天真。
不消说，这几个跟丢的手下回去一说，肯定是挨了一顿臭骂，还顺带吃了几脚。
虎爷得知消息以后，也只好去找徐四海拿主意。
这时候，徐四海正在端着一杯茶慢慢的饮，大概是茶水很烫的缘故，所以他眯缝着眼睛吹着表面的浮沫，过了好一会儿才徐徐的道：
“慌什么？急什么！？天塌不下来。”
虎爷呆了呆，但也就定下了心来，知道自己这个老大素来都是谋定而后动，等他有些讪讪的退下之后，身边的心腹才来告知道：
“虎爷，这笔钱可是十万两啊，咱们赌场里面都硬生生的掏了九万两出来，所以四爷早早的就请了那位爷出手。”
虎爷呆了呆道：
“哪位爷？”
那心腹对着旁边的水盆努了努嘴，虎爷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难道是胡爷？”
这心腹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虎爷的嘴角也一下子露出了微笑。
“既然是他出手的话，那我就一百个放心了。”
这帮人口中所说的胡爷，其实严格的来说，应该叫做蝴爷，为什么名字这么怪呢？
因为其外号叫做铁蝴蝶，曾经在赌场里面当场表演过两项绝技，一项是在大厅当中舞刀，旁边的人端起一盆水泼过去，甚至身上都是干的。
第二项绝技，就是从轻功燕子三抄水当中化出来的蝴蝶飞翔，可以一跃两丈远，并且中间还能蜻蜓点水的踩踏过好几个水盆。
胡爷还有一件轶事，那就是能与火车赛跑。他有一次与朋友打赌，来到了火车站以后也不上车，而是等到火车开了再出发，凭借一身轻功要与火车别别苗头。
那会儿BJ的火车站还设在BJ西南郊卢沟桥，因此这铁路又叫津卢铁路，而等到火车到站的时候，据说胡爷已经在卢沟桥车站外的茶铺冲了个凉，茶碗里面的茶水都凉了，一时间轰动全津门。
并且这位胡爷还是大名鼎鼎的燕子李三的师弟，这来头就不得了了。
（PS：燕子李三在历史上有多人，有李云龙，李景华，李圣武等等。不仅如此，因为其名头太大，而民间和官府又将各种无头盗案归结到其名号上，同时一些高来高去的飞贼也自夸是燕子李三，便于掩护自己的真实身份。）
（因此，当一个燕子李三被官府擒杀后，往往在其他地区又出现了自称或被讹传的“李三犯案”。所以严格来说，燕子李三已经成了当时活跃在北方平津冀鲁地区的许多飞贼共用的代名词。）
所以，这位胡爷乃是芦庄子这边儿好几个赌庄的供奉，每个月嘛事儿不干也能有几十上百两银子的收入，换来的就是偶尔出一次手，出手时候还得另外花钱，目的就是打发那些江湖上能亮得出字号的朋友。
***
方林岩一口气就奔出了差不多四十来公里，见到了前方有一个茶棚，便停下来歇歇脚，喝喝水，然后吃点东西补充一下。
此时的他也是有些惊喜，没料到这么顺利就弄到了十万两银子，这也是亏得选择了胡芝云这个身份的缘故。
在这里估计就有人不服了：我选别的身份就赚不了这个钱了吗？
你还别说，真就赚不了！赌场的人也不是傻子，方林岩是先进去玩了好几把麻痹对方，然后看准了机会一把梭哈，然后又用言语挤兑住了虎爷，进而让自己成功翻本。
严格说起来，方林岩真正赚钱的，也就只用了两把而已，在赌场上算是不折不扣旳闪击战了，直接让赌场闹了个措手不及。
换成其余的人，没有这个本金的话，一开始的赌金顶天也就是几百两，在赌场里面要玩多少局才能赚到这个钱？
赌场里面的帮闲之类的不要太多，等你赚到五百两的时候，就已经直接上了赌场的重点观察名单，只有像是方林岩这样，抓住机会直接采用闪电战的人，才能突袭得手。
不过就在这时候，方林岩就听到了隔壁桌上的一个人冷冷的道：
“好小子，难怪居然敢在四海赌场撒野，居然让我整整撵了半个时辰。”
“老老实实的把钱拿出来跟我回去，看在三万两的花红份儿上，我保你只断一只手。”
方林岩心中一动，他知道手里面这笔钱肯定是没那么好拿的，也没料到四海赌场这边的反击竟然如影随形，直接就追过来了。
他转头一看，就见到了隔壁茶桌的那个男子身形矮小干瘦，面相有些猥琐，看起来很普通的一个人。
不过若说有什么标识的话，那就是他的胸口的扣子处，有一个黑色的绒球，差不多有乒乓球大，随着他说话就不停的颤动。
方林岩笑了笑道：
“少说废话，我凭本事赢来的钱，你要的话，那也得凭本事来拿！”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赌坊派来追击他的铁蝴蝶了，听得方林岩出言不逊，也不见他有什么东西，已是倏然来到了方林岩的面前！旋身出刀！
第十一章 千年杀
在出刀的那一瞬间，铁蝴蝶就像是一个矮身旋转的大陀螺似的，雪亮的刀光泼洒了过来，令方林岩居然都生出了劲风扑面，目不暇接的感觉！居然有些闪避不及。
这就是铁蝴蝶的技能：五虎断门刀刀法当中最迅捷的一刀，虎虎生风！
这一刀讲究的是刀意在前，刀锋在后，那时候的人讲究逢人说话留三分，因此听起来很是玄虚。
其实呢，本世界乃是典型的低武位面，估计连全真七子来到这里都能占据食物链的顶端了------而刀意指的就是刀风！
简单的翻译出来就是，这一刀劈出去的时候，先用的是“扫”力，用刀身扇出激烈非常的刀风，将敌人的眼睛吹花，接着当然就不方便抵挡斩过来的致命一刀了。
而铁蝴蝶的刀法能令水泼不进也是如此，绝大部分的水花都是被激烈的刀风给荡了开去。
方林岩虽然基础近战高达LV16，但基础近战对应的就是最基础的普通攻击，而铁蝴蝶则是因为十万两非同小可的关系，所以一见面直接用出了他的必杀技，因此才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好在这时候，他身上自动浮现出了一片深绿色的橄榄树叶幻象，挡住了铁蝴蝶的这一刀，正是他此时传说度+以后，带来的强大闪避能力产生了作用。
而方林岩此时也是身经百战外加进出近战LV16的加成，立即就抓住了这个机会，猛的踏前一步，一把就抓住了铁蝴蝶持刀的手腕！
只是方林岩属性缩水之后，区区五点力量还真不是对方的对手，铁蝴蝶发力一挣！立即就将方林岩的手腕给弹开。
然而这时候的方林岩还有四条无形的精神力触手空着呢！
其中一条精神力触手“啪”的一声就抽在了铁蝴蝶的眼睛上，另外两条精神力触手则是一左一右探了出去，卷住了铁蝴蝶的两只脚踝猛的一拽。
最后一条精神力触手就更恶心了，很猥琐的卷起了掠食之牙，仿佛插香一样，将之柄朝下深深扎入到了茶棚的泥土当中，锋锐的匕尖朝上。
此时铁蝴蝶发觉一刀未能奏功，正要倒退一步重新反击，结果这一退之下，结果脚下仿佛绊到了什么东西，顿时就失去了重心！
却又见到对方伸手一扬，猛的一巴掌就对准了自己眼睛抽了过来。
此时铁蝴蝶端的是慌而不乱，哪怕是失去了重心居然也能凭借腰力往后一闪，在他心中躲开这一抽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
结果下一秒他就觉得双眼剧痛，心中也是惊骇不已。
因为他很清楚的见到，对方的指尖距离自己的双眼足足都有两拳的距离，莫非这就是江湖上传言的劈空掌，或者说是贼人用了洒石灰这样的下三滥招式？
这时候铁蝴蝶已经是立足不稳，朝着后方一屁股坐了下去！
而他也是计划好了，落地之后立即就是施展出“虎虎生风”这一招刀法，以攻为守将全身护住。
自己此时乃是浑身上下平躺在地，敌人若是乘势追击的话，那么势必要降低重心，或者直接伸脚来踩，那么等待对方的就是一刀断脚。
结果铁蝴蝶盘算得倒是十拿九稳，但就在这时候，猛然觉得屁股上那不可描述之处，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直接传了过来，并且深达脏腑。
那种剧痛，恐惧，撕裂，战栗等等复杂感觉搅合在一起，真的是让铁蝴蝶胸中的百般谋划都化作了乌有，最后浓重成了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啊！！！！！”
铁蝴蝶这一屁股坐得有多重，也就意味着掠食之牙刺得有多深，然后这家伙就猛然从地上弹了起来，伸手一摸屁股就抓到了掠食之牙的剑柄，不假思索的拔了出来。
然后铁蝴蝶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不仅如此，这个动作立即还让他后面的鲜血欢快无比的汩汩涌出，灰色的裤子很快就变成了棕色。
在方林岩的眼里面，铁蝴蝶一屁股坐下去之后，脑袋上就弹出了“5”这个夸张的伤害数字，而等他再拔出来的时候，一个“178”的数字再次跳了出来。
“感情这家伙亲手给自己来了个二连击？”
方林岩在心中不无恶意的道。
以本世界属性压缩的特点来说，铁蝴蝶此时估计就已经半条命没了，干出这一系列事情的同时，方林岩当然也没闲着，已经抓住了这个机会闪到了他的身后视线盲区处。
此时的方林岩已经知道自己的弱点就在于力量，那就肯定不能和对方硬碰硬干正面了，于是就开始从后方偷袭，一脚直接踹向了铁蝴蝶的屁股。
这一招在平时可以说是毫无威慑力，甚至带点羞辱的感觉，但在这特殊时期，则是名副其实的杀招！
此时铁蝴蝶用后世的医学术语来讲，那就是重度刚烈外加直肠严重撕裂伤，这一脚挨了个正着的话，怕不是要当场爽上天去。
但这时候方林岩也是轻敌了，忘记了困兽犹斗的道理。
铁蝴蝶毕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大盗，纵横鲁，冀，豫三省十几年都没能翻船，手底下没点儿硬活儿也撑不到现在。
他不闪不避硬吃了这一脚，鼻孔里面发出了一声痛哼，但手底下却毫不含糊，左手朝着方林岩一扬，已经是一把铁蒺藜射了出去。
这一把铁蒺藜乃是不折不扣的范围攻击，并且出手的时机也是选得十分突兀，方林岩大意之下，已经是闪避不开了。
他同时被四枚铁蒺藜击中，身上光芒闪耀，好在伤害都被雅典娜之佑吸收了。
但铁蝴蝶的右手也没闲着，全力一刀对准了方林岩当头劈了下来。
这一刀含愤出手，将心中的痛苦，羞辱，愤懑全部都宣泄而出！
虽然乃是白天，但方林岩居然都被这一刀的气势所慑，眼中竟是出现了幻象，仿佛看到了一轮明月冉冉升起，然后一头浑身鲜血淋漓的下山虎对准了自己直扑而来！！
这就是五虎断门刀的最后一式：虎死人亡！
此时方林岩也只能猛然倒退一大步，然后此时路边茶摊当中的客人见到动了刀子，都已经纷纷逃散，只有老板哭丧着脸，远远的躲在了旁边的树旁偷看。
于是方林岩直接对他发动了刃飞翔.....铁蝴蝶这一刀斩下，明明掠过了方林岩的身体，却并没有鲜血喷出，因为这只是残像而已。
刃飞翔一发动，方林岩就直接进了位面通道，然后再出现的时候就在目标的身后了。
当然，此时这名茶铺老板因为被默认为友军，所以他身上还能额外多个护盾，虽然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卵用就是了.......
而方林岩重新现身的时候，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赫然发觉自己的肩头传来了剧痛，再仔细一看，生命值锐减了一百七十多点，魔法值更是因为雅典娜之佑的缘故，降低了两百六十点！
不仅如此，方林岩还发觉自己身上多了一个“撕扯”状态：你的伤口呈现出锯齿形状，仿佛狠狠的被撕扯过一般，因此将会陷入持续的流血状态，每隔0秒损失0点生命值，此状态一直会持续到被移除为止。
铁蝴蝶的这一刀，显然带有“破盾”“真实伤害”等等属性，因此终究还是伤到了方林岩，只是方林岩也是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在生死之间摸爬滚打的老油条了，一见势不妙，立即就施展了逃命技。
绕是如此，倘若方林岩在晋升殖猎者的时候，没有选择狂徒的拥抱这个特长的话，那这一刀下来他就算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下来！
此时方林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暗道你这厮的报复心可真是太强了，我给你施加了一个持续流血状态，你他MD马上就还老子一個。
不过此行之前，有着山羊重新做后勤，方林岩的各种补给药品也是十分充分，掏出了一根绷带扎上，顺带咕嘟灌下一瓶药，于是生命值果断就徐徐回升了起来。
接着方林岩深深看了一铁蝴蝶一眼，转身就走。
说实话，方林岩进入本世界以后，心里面还是有几分骄傲自矜之气的，毕竟他在上个世界当中诛神灵，爆神器，更是亲手斩杀了占星师邓这样的强敌，可谓是无往而不利。
来到本世界以后，方林岩心里面当然就觉得，老子在黄金支线难度的世界里面都混得风生水起，你这个世界算什么？
铁蝴蝶的这一刀，就好好的给他上了一课，不仅斩伤了方林岩的身，也是斩去了其心中的浮躁。
而此时铁蝴蝶看到方林岩离开，却也只能看着.......
若是在平时的话，铁蝴蝶这家伙的身法有独到之处，要想追击他并不是一件难事。但现在对他来说，跑得越快就差不多等于死得越快，铁蝴蝶根本就不敢追击！实力不允许啊。
此时对于他来说，看到方林岩离去的背影，反而松了一口气，心里面就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这时候的铁蝴蝶，脑海里面那三万两银子的花红已经荡然无存了，火炭一般的心思早就被后面那火烧火燎的剧痛浇灭了。
不但如此，铁蝴蝶更是感觉到一阵阵虚弱，眼前也是阵阵发黑，若是他能看到自己的状态的话，那么就能看到状态栏上赫然多了两个异常状态：
“中度失血。”
“流血（重度）”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铁蝴蝶脑子里面泛出来的，居然是一些十分古怪的念头：
比如至少都已经五年没给家里的大（爸爸）上过坟了。
又比如怡翠楼里面好几个红姑娘旳脸也都相当模糊，反倒是一个都三十上下，甚至还有些显老的朴素妇人脸容十分清晰。
铁蝴蝶有一次在酒楼里面喝得烂醉，人事不知，第二天早上就发觉自己躺在了一张床上，却是隔壁杂货店的李寡妇，平时自己挺照应她家生意的，因此见到自己醉倒门前，就被捡了回来。
而当时李寡妇手里面还端着一碗酸酸辣辣的醒酒汤，早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容上，让那几缕眼角的皱纹格外清晰，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铁蝴蝶觉得那碗醒酒汤味道特别好，他生出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冲动，想要再喝一碗.......
李寡妇的屁股也蛮大的，听说这样身材的女人好生养？
不过，当铁蝴蝶尝试迈步的时候，屁股上的剧痛让他迅速回到了现实当中，这家伙龇牙咧嘴的开始半蹲着为自己处理伤口，像是他这样的大盗，身上常备的相关金疮药肯定是齐备的。
只是最令人尴尬的是，除了习惯练瑜伽的人，要想亲眼看着处理自己的那个部位的伤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铁蝴蝶只能咬着牙半蹲着，双手颤抖着草草处理......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铁蝴蝶的心中忽然浮现了出了一股极其恐怖的感觉，那是只有在生死面前才有的大恐怖！原来就在下一秒，他就见到咽喉处赫然多了一把闪耀着寒光的武器，猛割了过来。
这武器若匕首，若短剑，仔细看去其造型还有几分类似于野兽的獠牙，看起来就令人心中生出恐惧之意。
这一瞬间，铁蝴蝶极限偏头，总算是躲开了咽喉要害，然而脸颊上也是被撕出来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让他痛彻心扉。
不仅如此，在他全神贯注的躲避这一次袭击的时候，可以说是心神都凝聚在了这武器上面，等到好不容易躲开了这一击之后，猛然又发觉屁股下面似乎有些硝烟味道。
铁蝴蝶正要闪避，耳朵里面已经传来了“轰”的一声，然后便觉得屁股下面一股大力传来，自己若腾云驾雾似的飞出了好几米！
而整个屁股都麻了，隔了好几秒之后，才感觉到熟悉的剧痛再次传来，铁蝴蝶不用伸手去摸就知道，刚刚处理到一半的伤口又完犊子了。
原来，之前趁其不备偷袭的，正是使用了石工兄弟会之戒的方林岩！这件装备搭配奇诺的包头巾，刺杀人起来真的是完美组合。
第十二章 红灯照
当铁蝴蝶以为方林岩已经走了的时候，其实后者已经悄然潜伏到了他的附近，在对其施展出割喉一刀的凶残招数的同时，还往往铁蝴蝶的屁股下面塞了个手雷进去........
这样子双管齐下，可以说是连消带打，纵然是致命一击未能得手，可是铁蝴蝶的反击在手雷的爆炸之下，一样也打不出来。
不仅如此，虽然方林岩从自己世界带来的手雷威力被削成狗，顶多算个大号鞭炮，打断铁蝴蝶的疗伤还是绰绰有余的。
等到铁蝴蝶重新爬起来的时候，却已经发觉方林岩一击不中，已是悄然远扬，自己甚至连他的一根毛都没能抓住。
在这种情况下，铁蝴蝶知道自己的麻烦真的是大了，自己受了重伤，鲜血在不停的流淌，关键是这伤势自己还处理不了，旁边还有一个无耻的强敌在旁边虎视眈眈。
而且对方还精明得很，摆明了要施展狼群战术，直接尾随骚扰，等到自己力竭以后再狠狠扑上来撕咬，这样的战术为什么被人称为经典，就是因为其很难被破解，一旦用出来了就几乎是死局。
闭上眼睛沉吟了一会儿，铁蝴蝶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
“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今天我铁蝴蝶认栽了，好汉放我一马，将来必有所报。”
听到了他的话，方林岩远远的在十几丈外现身了，从容不迫的道：
“我要是打不过你，然后说了这几句话，你会放我走吗？”
铁蝴蝶为之哑然，隔了一会儿才道：
“我身上有五百两银子全给你！”
方林岩一笑道：
“我们刚才对峙的时候，我掏五百两给你你会走吗？”
铁蝴蝶再次说不出话了，隔了好一会儿才恶狠狠的道：
“你不要以为就吃定我了！”
方林岩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将双手抱在了胸前就这么盯着铁蝴蝶看，只是那仿佛打量菜市场上猪肉哪块肥瘦的眼光，让铁蝴蝶看了极不舒服，他在此之前做梦都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只凭目光就能让自己难受到如此地步！
而就在铁蝴蝶一走神的时候，居然见到面前这个王八蛋居然掏出了一把洋枪，对准了自己“啪”的一枪就射了过来。
不过铁蝴蝶身手极好，当年就表演过当面躲子弹，方林岩的这一次偷袭也打不中他，因此急忙发力果断扑出避开！最初的时候铁蝴蝶还在心里面冷笑，说这蠢货只会做这种无用功。
但是三番五次的来几下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此时铁蝴蝶已经领悟到了对方的目的，他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打中，目的却只是要自己进行闪避来消耗精力而已。
领悟到了对方的意图以后，铁蝴蝶辨别了一下方向，二话不说就往另外一个方向逃去，在那里他有一个把兄弟叫做石敢当。
铁蝴蝶这个人外表粗豪，其实心思细得很，自己带着身后这个敌人去找他，石敢当未必就肯出面雪中送炭，不过他已经是铁蝴蝶唯一的希望了，哪怕是死马当成活马来医，也好歹要来搏一搏。
方林岩乃是什么人？同样心思缜密得可怕，很轻松就看出来了铁蝴蝶的用意，但他依然显得不疾不徐，十分从容。
严格说起来的话，其实方林岩在心里面还是在感谢铁蝴蝶的，若不是他连续两次让方林岩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方林岩也不会沉下心来，以平常心来对待此时的追击。
追杀了铁蝴蝶一会儿之后，方林岩又重新将劳伦特召唤了出来，劳伦特见到了方林岩肩头上的刀伤以后，立即就过来帮他包扎处理，居然还能施展一阶神术来进行治疗。
方林岩问了他几句，发觉劳伦特除了赌术和治疗之外，居然还能驾船和骑马，伊夫琳娜甄选出来的神仆果然是一专多能，十分好用。
此时多了一个人，方林岩就更不急了！直接将自己私人空间里面那把白板步枪丢给劳伦特，让他偶尔开两枪就行，能不能打中无所谓，就是不能给铁蝴蝶停下来疗伤的机会。
这时候的方林岩心态非常好，他知道铁蝴蝶肯定不甘心就这么被耗死，但无所谓啊，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十万两银票在手。
若是铁蝴蝶真的等来了强援，那就算他命好，自己转身就走，顺带抛下劳伦特断后就是了。
在铁蝴蝶这件事上，完全就是付出两个小时的时间成本而已，相当于搂草打兔子，有就挺好，没有也不错，重点是自己不能犯错。
铁蝴蝶的运气真心不好，他强撑着冲进了石敢当的住处当中，可是这家伙却并不在这里，只留下来了一个还算是有点姿色的姘头！
这女人满脸惊恐的看向了冲进来的铁蝴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因为在劳伦特坚持不懈的骚扰下，这时候的铁蝴蝶已经满身是血，遍体鳞伤，虽然这些伤势大多数都是都是皮外伤，但积少成多累积起来也是相当恐怖的，
这一瞬间，铁蝴蝶只觉得浑身上下若坠入了冰窖之中，唯一的希望就此破灭！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铁蝴蝶的心思却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大概是彻底抛开了生死的缘故吧。
他闭上了眼睛沉吟了五秒钟，很干脆的将自己的衣领割了下来，然后将之撕开，里面赫然是三万两的银票。
这些年铁蝴蝶虽然浪荡，但混迹江湖十几年，其实也在背地里做了些大活儿，有一次截杀了一个下野的官儿，结果捞到了一颗“盈寸之珠”，并且还是夜明珠。
其实这种贼赃往往都卖不出什么价格的，因为正常的铺子怕惹事，是不敢收的，收赃物的人都会将价格压很低。
比如鼎鼎大名的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图罐，大家都知道它在拍卖会上卖了.亿，却不知道这玩意儿刚出土的时候第一次出售的价格才八千块钱，外加一台二手苹果4。
原来那盗墓贼的女儿当时就心心念念要一台苹果4，而盗墓贼在与买家交易的时候，发觉对方用的恰好就是这个牌子的手机，于是顺口就提了这么一個条件。
接货的买家无奈之下，唯恐夜长梦多，只能将自己的电话卡拆下来，二手电话丢给他.....
而铁蝴蝶拿到了这贼赃本来也只能贱卖的，结果正该这厮走财运，他落脚那地方有一个大财主死了亲爹，正在大办白事。
这财主为人非常孝顺，父亲去世以后哀痛欲绝，那时候下葬的时候有个风气，死者的嘴巴里面要含着贵重东西，比如慈禧就含着一颗夜明珠，哪怕是穷人也要含一文钱，据说是贿赂小鬼儿的。
大财主给他爹准备的含口物本来是一方价值连城的白玉，结果突然发觉这玩意儿是假的，被人掉包了！
这下子真是急得他心急火燎，钱财都是小事，下葬却不能耽搁了啊，于是就高价收宝物。
铁蝴蝶过去一露珠子，大财主立即就看上了，觉得这东西比自己之前准备的美玉还要好，反正是给死人含的，日后也不见天光，因此根本不忌讳什么赃物，直接给了他四万两银子。
铁蝴蝶本来是个存不住钱的人，吃喝嫖赌浪荡糟蹋了不少，剩余下来的也就这么点儿了。
然后，铁蝴蝶将这三万两银票取出了两万两，裹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然后丢了出去嘶声道：
“今天这个事儿我认栽了，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我把你带回去，你准没个好下场，所以你不给咱留活路我也认了。”
“这两万两银票，买一炷香的时间可否？让我有时间写一封遗书交代后事，若是你不答允的话，我也拿你没办法，但身上剩余下来的这十几万两银票，我却可以一把火烧了！”
方林岩捡起了石头，确定了银票是真的以后心中一喜，他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不过听到铁蝴蝶说自己身上十几万两银票时候就立即嗤之以鼻了：
你这样的大盗，能拿出两万两银子估计都是走了狗屎运捞了一笔狠的没挥霍完而已，你能拿出十几万两来，还用的着做这个吗？
不过拿人钱财予人消灾，铁蝴蝶提的要求也不算过分，方林岩便道：
“好，没问题，哪怕你是在拖延时间都行，但我的要求就是，你不能借机会逃跑，你一旦离开这间屋子我们的交易就结束了。”
铁蝴蝶深吸一口气道：
“一言为定。”
这时候方林岩便放出了无人机，监视着里面人的行踪，他则是在周围观察一下退路再说。
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谨慎起来的方林岩绝对是任何敌人的噩梦。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方林岩喊了两声，然后就很干脆的冲了进去，这时候困兽犹斗的铁蝴蝶当然不甘心束手就擒，也是咬牙抵抗，期待翻盘。
但奇迹之所以被人津津乐道，就在于它很少实现，方林岩布局了这么久，铁蝴蝶的实力此时却已经被他稳稳压制住，最后被方林岩一匕首捅入心脏直接干掉了。
铁蝴蝶死后掉落的钥匙并没有什么惊喜，杂七杂八折算下来三万多通用点吧。
除此之外，品质最高的是一件消耗性的银色剧情道具，叫做蝴蝶镖。
蝴蝶镖
品质：银色剧情
说明：这是大盗铁蝴蝶打造出来的独门暗器，非常犀利，乃是他耗费了大价钱才打造出来的。
使用：若是掌握了基础投掷技能的话，那么在释放的时候需要蓄力三秒钟，若是在普通状况下，那么在释放的时候需要蓄力五秒钟。
效果（PVP）：一旦成功命中后，将会对空间战士造成10%最大生命值的基础伤害+敏捷5的附加伤害，同时给敌人造成重度撕裂的效果，使其每隔10秒钟就获得5点流血伤害。
重度撕裂为高级流血效果，普通手段只能缓解，无法治愈。
效果（PVE），一旦成功命中之后，将会对敌人造成10%最大生命值的基础伤害，同时给敌人造成重度撕裂的效果，每隔10秒钟就获得10点流血伤害并且产生剧痛。
不仅如此，敌人看到自己身体上凄厉伤口的时候，也会无心恋战，尝试脱离当前的战斗，哪怕是在此前已经占据了绝大的优势。
敌人的友军因为看到了蝴蝶镖造成的撕裂伤口，心有畏惧，命中率降低10%，追击速度降低10%，逃走速度提升10%。
除了蝴蝶镖之外，让方林岩觉得有点儿惊喜的是，在掉落里面旳杂物里面居然出现了一件他当下很需要的东西，便是一颗夜明珠。
这玩意儿对于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真的是并不稀奇，但在这个连电灯都没有普及的年代，乃是不折不扣的至宝了。
夜明珠的介绍是：稀世奇珍，会被本位面众多人追捧，甚至视为传家之宝，但是无法带出本世界。
总之对于方林岩来说，干掉了铁蝴蝶之后的收益还是不错的，至少对他接下来的计划还是具备相当的帮助。
但方林岩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从铁蝴蝶身死的那个房间，居然出现了一盏诡异的红灯，灯光在不停的闪耀着。
隔了一会儿，居然有一只黄色的蝴蝶从里面飞了出来，恋恋不舍的在房间上空盘旋了一圈，然后对准了京师飞了过去。
这就是香教当中的独特组织：红灯照！
天津这边的香教红灯照的大师姐名为黄莲圣母，就最喜欢用黄蝶幻术来蛊惑人心！
***
杀掉了铁蝴蝶之后，方林岩便再不迟疑，火速赶往了京城，然后前往的就是京城当中的崇文门附近，这里乃是京师地区唯一的户关，也是大量货物吞吐的集散地。
此时的方林岩手里面已经有着十二万两银子+一枚贵重夜明珠的底气，哪怕是在京师里面，这笔钱也算是一笔可观的数目了。
根据当时的行情，京官最高可以买到五品郎中，价格是九千六百两白银，六品京官主事，价格四千二百六十两白银，四品道台一万六千四百两，知府一万三千三百两。
第十三章 原始的期货交易
当然，清廷也是知道轻重的，有两个部门的官儿通常情况下是不卖的.....
那就是吏部和礼部的官职，前者权势惊人，后者则是负责祭祀。
礼部在今天看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清水衙门，但是在古代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左传里面就写得很清楚：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祀就是祭祀，归礼部管，戎就是战争，并且“祀”还在“戎”之前，可见当时的价值观是怎样的。
江山可以凑合着过，祖宗还是不能糊弄的。
上面的这些都是闲话，而方林岩在控制了十二万两银子之后，便开始买买买，主要采购的就是煤油和砂糖，这两宗货物的共同特征有四点：
日用品，（受众广）
消耗品，（煤油照明）
耐储存，
靠进口，
在当时的大环境下，清末的资产阶级才刚刚兴起，砂糖几乎完全依靠小作坊式的手工生产，煤油则是完全不产，因此舶来（进口）品质与国产都有着很大的区别，关键是国产的成本还更高，所以进口的这两宗货物都是畅销货。
在采购的时候，方林岩的五点魅力当然加成不了什么，但是，浙商少爷的被动能力：挥金如土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进行与金钱有关的交易（包括不限于行贿，买卖，喝花酒）的时候，往往能获得更好的效果）。
根据方林岩的初步估计，他这个能力至少让成交额提升了15%，也就是说，单凭这个能力，他手里面的十二万两银子发挥出了差不多十四万两的作用。
然而方林岩何止如此，他身上还有+的传说度的，所以他在商场里面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凭借额外带来的名气，又能优惠不少，所以这十二万两的银子，差不多获得了十六万两的购买力。
只是方林岩却发觉自己这个身份获得了+传说度的加成以后，名气确实大了，但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因为很多人一听他胡家六少爷的名头，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打量他的眼神也是怪怪的，流露出的隐然乃是“原来那个家伙就是你.....”这种态度。
对此方林岩虽然觉得有些尴尬，却表示老子脸皮厚，随便你们看，而他在开销这笔巨款的时候，也是将之一分为二来使用的：
在买货的时候，差不多有六万两银子直接屯的是现货。
但是剩余的六万两银子，则是给付的定金，
定金到位了之后，商家就得开始备货，
方林岩和他们约定是十天以后交货，并且交货以后一个月内再付尾款。不过额外的条件是，这批货物备齐以后，必须放在商家指定的货栈里面，尾款未结的话，是不能运出去的。
若是发生结不了尾款的话，定金就不退还。
这种行为不要说是在当时，就是现在也很常见，就是期货交易的雏形，唯一有些特殊的，是方林岩的这定金付得有点少。
按照当时的行情，定金应该是预付两成，所以六万两银子从理论上来说，只能预订三十万两的煤油和白糖。
但像是方林岩这样的大宗客人还是不多的，一次性拿货又多，并且砍价也不是太狠，还愿意将货放到商人自家的货栈仓库里面。
更重要的是，方林岩这边还愿意将之前真金白金购买的六万两货物也一起存放过去。
所以双方约定，方林岩拿六万两银子出来，实际上是可以预订到七十万两的货，这就相当于是定金不到一成。
不过在此时的市面上，这种事情也真不少，事实上甚至有好几家都告诉方林岩，同样的条件下，他们甚至可以出到八十万两的货，但最后方林岩还是选了乔家的货栈。
其理由很简单，那就是乔家的名气大，并且乔家的主业倾向是票号，而票号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
方林岩自家知道自家事，现在他是顶着“胡家少爷”的名号在做生意，其实呢？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投机者，采购这些货物的唯一理由就是做短线。
现在的大宗进口货物进出，完全依靠海运，而几天之后，即七月二十五日的中日丰岛海战消息一传来，海运这边必然受到影响。
为什么？因为在历史上中日丰岛海战，其实是一场片面的屠杀！日本的武装舰艇直接击沉了一艘运送清朝士兵的船只。
重点来了！！
这艘船只，是属于英国的，甚至船只上的大副，水手都是英国人，当场遇难！
在这种情况下，出港的船只会怎么想？英国爸爸（当时英国虽然在走下坡路，确实还是那个日不落帝国）的船只都直接击沉了，日本人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谁还敢冒死出港？
因此可以预期的是，在短期内航船的出航率必然狂泻不止，船要是毁了，那还运个什么货啊？
入港的货物也会呈现出断崖式下滑，市面上的白糖与煤油这种主体依靠进口的货物必然价格飞涨。
到时候若是信用不好的商家，面对方林岩签署的“期货”合同，是有可能在暴利面前直接不要脸的，毕竟现在还没有合同法，没有失信人名单，也没有**强制执行，更没有讨债公司......一切全凭良心。
而良心这东西，是有价钱的。
与这些人相比起来，乔家的违约成本是最高的，所以方林岩最后选了乔家。
值得一提的是，方林岩在进行这些商业行为的时候，全程还带着劳伦特，并且还让他以真实面貌出现，谈生意的时候也是说自己是给劳伦特帮忙的，这样反而诸事更加顺利，还能拿到更好的价格.....
这也是当时晚晴的奇怪现象，满人本来就已经在国内拥有超然的特权了，而洋人获得的特权还要＞满人，应该是因为第一次鸦片战争，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时候，八国联军直接将清朝的嫡系武装力量彻底干趴下了之后。
清朝引以为傲的八旗军队，挺进中原的战争利器，就在洋枪洋炮的硝烟当中烟消云散！！
没有军队，也就没有了脊梁，从那一刻起，洋人的地位就开始变得超然了起来。
将这一系列商业上的操作弄完之后，方林岩就又消耗了三天宝贵的时间。
没办法，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哪怕是有劳伦特帮忙，也必须要耗费这么多时间了，而这时候距离丰岛海战的时间也是越来越近。
在这三天里面，方林岩不时也会调出战争进度条来看看，发觉这玩意儿就像是股票的大盘一样，始终是在震荡波动的，中方的胜算有一次甚至下探到了6%的位置，好在很快就恢复到了7%以上。
有道是习惯成自然，方林岩看久了以后，便也有些麻木了起来，除非是这玩意儿突然掉到了0%以下，否则的话，方林岩在心里面估计都觉得无所谓了。
接下来的时间方林岩当然没有闲着，他此时便打算去结交自己看重的那位人物了。
若历史没有什么差错的话，此人现在应该还算是个红人，要巴结他的人挺多的，方林岩现在去赶着烧冷灶的机会都迟了些。不过好在方林岩很清楚这个人的志向，那么只要能够见上一面，应该就可以得到他的信任。
就在方林岩即将出门的时候，劳伦特忽然给方林岩递过来了一张报纸，同时在一则新闻上划了個红圈，此时乃是繁体字外加竖立排版，不仅如此，阅读顺序还是从右至左.......哪怕是方林岩自带语言通晓能力，看得也是极其费力。
不过，方林岩很快就关注到了劳伦特要表达的要点：
“.......敌犯牙山，太原镇总兵叶成已在此构筑工事，分兵四部御敌，日大岛义仓一部悍然强攻，叶成之子叶克忠英勇奋战，率部毙敌三百余人，击毙日将领上条康，牙山安然无恙......”
这一则新闻简单的来说，就是叶成旳儿子在牙山这里立功了，干掉了日本兵三百多个，还杀掉了日本人一名大队长！
可是，方林岩一看到牙山两个字立即就醒悟了过来，这分明就是牙山之战啊！
当年中国和日本并不是一开始就进入全面战争状态的，而是日本直接将手伸进了一水之隔的朝鲜当中，直接派兵入朝鲜，扶植了一个傀儡政权。
当时朝鲜还奉清朝为宗主国，所以清朝这不能忍啊，可是八旗子弟都已经废掉了，就只能调遣汉臣的军队去干小日本，于是就让李宫彰调遣自己的淮军过去，双方就在朝鲜先打起来了，变成了局部战争。
双方第一次打起来，就在牙山这个地方。中国这边叫做牙山之战，而日本则将之称为成欢驿之战。
关键是，方林岩在进入之间阅读了自己世界的史料，也让山羊带了他们世界的史料给自己看，可是牙山之战无一例外都是清朝输掉的，并且还是一触即溃这种。
因为这场战斗打下来，日本人才死了7个，清军死了91个.......这可是800人VS4000人的战斗！
然而，这报纸上的信息，却说清军打胜了，并且还干死了十倍于原历史上的日军，不仅如此，击毙那名日本的大队长是下辖84名士兵的，其级别也不算低了。
所以，必然有外力介入了，才会导致历史的改变.........方林岩的目光投向了“叶克忠”这个名字，很显然，这很可能是个空间战士，他的目的也是与相同的。
但空间战士彼此之间的关系，绝对不能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简单的道理来衡量！这个世界，可是个鱼龙混杂的世界，头脑简单的人根本就进不来这里。
默默的记住了这个名字之后，方林岩此时就有些好奇了，此时很显然清国这边的空间战士已经忍耐不住，抢先出手，那么接下来日本那一方的人应该怎么面对呢？
带着这样的思绪，方林岩拍了拍劳伦特的肩膀，示意他干得好，然后就叫了一辆人力黄包车，说了个地址以后就上车让其将自己拉过去。
而方林岩报出来的地址则是：四川会馆。
会馆在当时来说，是一种很特殊的产物，你可以理解成同乡会+俱乐部+茶馆+救济所（仅限于某个地区）+联谊社+驻京办的功能。
来到了BJ的四川人若是遇到了麻烦，无论是缺钱，受欺负了，缺人脉，甚至孤苦无依，乃至亲人无法安葬等等，那就可以来会馆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遇到能帮你解决问题的人。
至于能够获得帮忙的几率，大概等于你这个人的潜力和投资价值。
同时，籍贯在一起的官员，士绅，也会经常来到会馆这边聊天谈事，进行**，联络交情，像是朝廷里面的很多派系，就都是在会馆里面成型的。
不过，大多数会馆有一点还是做得很好的，那就是救急不救穷。
比如人得了重病急病，急需救治没钱的，大部分去找到会馆都能获得基本的治疗。
又比如没钱回乡的，去要点归乡盘缠也大概率能要到，至于有本乡人客死异乡无人过问，会馆也多半会将之想办法收敛起来放到义庄当中。
这也是建立会馆的几个股东想要的意思，那就是以财邀名。
方林岩来到四川会馆，当然不是来寻求帮忙的，因为若是这样的话应该去浙江会馆，他来到这里，则是想要先预热结识一下自己看中的那支潜力股。
虽然在大多数人眼中，这家伙已经是很犀利的牛人了，但若是将之放在中华五千年的历史里面，也就是尘埃一般。
方林岩却觉得，若是自己提供一个更大的舞台和机会给他，这个人一定会拥有名垂青史的机会！
时势造英雄，朱元璋若出生在和平时代，这世上无非就多了一个和尚，天启若不是胎投得好，也就是个木匠。
遗憾的是，好事多磨，方林岩来到了四川会馆门口一打听，才听看门的说这位先生昨夜就在这边和几个好友彻夜痛饮谈笑，才走了一个时辰不到。
第十四章 初见王五
方林岩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转身就走，在这个时间访友无人实在是很正常的事，他计划明天上午来一次，若是那时候没人，就留一封信给他，这个人看了信以后，应该可以给自己一个见面的机会......
接下来方林岩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崇文门附近的来福客栈，这家店是百年老字号，店面还算是干净卫生。
不过，方林岩走到了客栈的堂屋当中以后，立即就感觉到了旁边投来了好几道凌厉的眼神，紧接着，一个穿着短打衣服，看起来就有些桀骜的年轻汉子站了出来，大声喝道：
“胡芝云！你的事犯了！”
但他一动，方林岩身边的劳伦特立即就站到了方林岩的身边，对方那群人的气势顿时一窒，因为他们很清楚，无论什么事情一旦牵扯到洋人，那就意味着麻烦，并且还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不仅如此，来福客栈的老板这时候眉头也是皱了起来，这客栈乃是百年老店，历经四代人传下来的，所以这老板也是堪称地头蛇，三教九流无所不沾，黑白两道都很有势力。
方林岩还没出面说话，这老板已经麻利的从柜台后面快步走了出来，先对着那伙人做了个手势，应该是江湖上联络的暗号，然后沉着脸道：
“五爷，您光临小店，当然是蓬荜生辉，但之前你们源顺的人只说是来找这位胡公子，可没说是要来寻他麻烦的！”
“你们源顺的要是接了护送的买卖，有人来动你们护送的人，你们怎么想？”
“这位胡公子可是直接在我店里面续了十天的上房！我们家老爷子传下来的规矩就是，凡是照顾咱们家生意的，只要不犯王法，那么在住店期间天大的事儿就得兜着，这是祖训！我秦七不能砸了祖宗留下来的这块招牌。”
被这位秦老板指名点姓的一说，那群“源顺”的人顿时就不高兴了，而那名年轻人正要说话，却有一个中年人站了出来。
这中年人的肩背又厚又阔，双眼本来是单眼皮，眼睛也很小，但站在那里渊渟岳峙，竟是有一种凛然之威，他对着秦老板拱了拱手道：
“秦老板误会了，我们源顺的人在此候着这位爷的驾，其实也没打算将他怎么的，就只是想要聊两句而已，不会坏了您的规矩。回头天兴居我摆个白肉锅子给您赔罪！”
秦老板听了以后脸色好看了些，但还是对着方林岩强硬的道：
“这位爷，这位王五王镖头，是咱们BJ城里面叫得上字号的汉子，为人也是光明磊落，应该不会做出暗中伤人的事情，您要是愿意和他谈谈也行，不愿意和他谈的话，也没关系，您是咱们店的贵客，有事儿咱们店担了！”
方林岩心中一动：
“王五？大刀王五？据说与谭嗣同结拜兄弟，和霍元甲都有深厚交情那位？这还真是有趣了。”
于是他笑笑道：
“谢过秦老板的好意了，不过我还真想和这几位兄弟谈谈，我胡家历来就和镖局的不沾边啊，王五爷带着几位兄弟气势汹汹的来找我我自个儿也挺好奇的。”
秦老板点点头，重新回到了柜台后面。
方林岩看着面前的这群男子，笑了笑走过去，先给王五拱了拱手道：
“五爷，久仰大名。”
王五一愣，还是拱了拱手，然后还没说话方林岩便道：
“五爷带着一群兄弟这样大张旗鼓的来找我，总不是来和我谈买卖的，最近我自问就得罪了天津的四海赌场的人，难道大名鼎鼎的王五爷，居然也成了赌场的打手？”
王五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冷哼一声道：
“我和赌场这边的人素无瓜葛，只是受朋友之托，来向胡少爷你讨个公道。”
方林岩道：
“什么公道。”
王五道：
“你是不是杀了段飞？”
方林岩愕然道：
“段飞是谁？”
王五看方林岩的脸色不似作伪，沉着脸道：
“你不认识段飞？”
方林岩轻描淡写的道：
“我刚来北方才没多长时间，这中间若是有什么冲突的话，就是和四海赌场的人了。”
“我在他们手里面赢了差不多十万两银子吧，然后这帮人就耍下三滥手段，派了一个叫铁蝴蝶的人来杀我，顺便要将银票抢回去，我逼于无奈，用洋枪打死了铁蝴蝶，说实话，真不认识什么段飞。”
听到了方林岩的话，这帮镖局的老少爷们脸色凝重了起来，然后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了，隔了数分钟，另外一个看起来较为老成的络腮胡子开口道：
“铁蝴蝶就是段飞。”
方林岩很干脆的道：
“得了！我就知道是这事儿，行，铁蝴蝶是我杀的，但我在四海赌场赢的钱是光明正大赢的，赌场老板徐四海亲自把我送到大门口，铁蝴蝶后来却被派出来做黑活儿，我不杀他，我就得被他废掉以后带回赌场去！你们若是要给他报仇的话我没说的，划下道儿来吧。”
方林岩表现得这么干脆豪爽，一时间镖局的人还真有些做难了，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但铁蝴蝶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啊！
大刀王五开了源顺镖局，在京师里面也是鼎鼎有名。
当时顾客委托镖局保镖手续非常简单．他们送去的被保护运输的银子连收条都不开。而且，商家送去的银子往往就是用麻布包裹缝好，挂一个布条，写明送交某处某字号收，下面书明某号托字样。
镖局不仅不看银子的成色，而且连秤都不过；包裹也不加封，如果镖局私自打开换人假银．也无证据。
他们不是靠制度而是完全靠信誉立足于这一行。也没有听说用假银子讹诈镖局子的事情；也没有镖局子偷换银子的事情。这就是江湖上最高道德——信义所决定的。
所以，能开镖局并且立住脚的，那肯定是品性一等一的，并且在业内的口碑必须要好，人人提起都得竖上一根大拇指。
源顺的这帮人聚在了一起简单商议了一番，王五便站出来对方林岩拱拱手：
“我当年欠了一个大人情，现在别人拿了这人情出来，让我给段飞讨個公道，但不知道你们之间居然有这么多是非曲折。”
“今天的这事儿先就这么吧！我回头得去了解一下这事儿的根本，叨扰了胡公子。”
方林岩点点头道：
“好说，五爷慢走不送。”
看着源顺这帮人离去的背影，方林岩若有所思，他此时感知比常人高很多，因此能感觉到这个大刀王五的实力确实深不可测，若自己真与之动起手来，怕是三招两势之下就要开大招。
不过，大刀王五肯讲理，守道义，这样的人实力再强方林岩也不怎么忌惮了，毕竟他在京城里面有了根儿，也有了自己的窝，那也就代表有了牵挂。
与之相比起来，反而是铁蝴蝶那样无牵无挂，六亲不认的人更让人头疼，好在他已经死了。
***
第二天一大早，方林岩就又去了四川会馆，不出意外的又没堵着人，好在这一次他是抱着两手准备来的。于是便马上去找了门子，给了两吊钱给他，然后留下了一封信让门子转交，若是这件事办妥了，还有两吊钱相送。
这门子获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当然是十分开心，并且还有剩余的奖金吊着，当然会尽心竭力。
结果方林岩走出了差不多百余米，突然就被人堵住了去路，正是之前源顺的那名趟子手陈川，他沉着脸对方林岩道：
“走，过去那边巷子说话。”
方林岩看了他一眼却不理会他，直接转身就走，趟子手有些急了，直接伸手去抓他的肩膀，但劳伦特在旁边跟着呢！一把就挡住了他，这趟子手脾气本来就有些暴躁，马上就拿出了江湖手段，拳头一扬就怒道：
“别以为你是洋鬼子我就不敢揍你了！”
谁知道，他拳头刚刚举到半空当中，劳伦特顺势就大叫一声，直接捂着脸就往地上一倒，方林岩一看自个儿先乐了，这不是足球场上的假摔吗？劳伦特演得可真是有那么几分味道了呢。
他这一声叫得可是极大，周围的人几乎都听到了，顿时就瞩目过来，一看之下顿时来了劲儿，顿时就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满，哪怕如此都还有人在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叫：
哟呵！这年头居然有好汉收拾洋鬼子了啊，快来看西洋景儿了啊。
“我......我没碰他！”
趟子手陈川惊怒道。
但他的辩解此时显得如此苍白，立即旁边就有人不高兴的道：
“大老爷们的，怎么敢做不敢当呢？我亲眼看到你攥着个拳头想打他。”
“就是，我也瞧见了。”
“你看你看，他的拳头现在还攥着的呢！”
“你这头倔驴还朝我瞪眼了？是要和爷爷我比划比划？”
“.....”
这时候，街面儿上的巡值兵丁也过来了，本来都有些漫不经心的，一看出事的是个洋人，哟呵！顿时就是一激灵。
自这帮人有记忆起，凡是牵扯到与“洋大人”有关的事儿，任你多委屈的苦主都要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怕是洋人打人，你不好好处理就是上司丢官弃职，自己的屁股被打成个溏心蛋，何况现在看起来还是这个刁民打了洋大人？
当年洋人围攻京师，把先皇（咸丰）都吓得一溜烟儿逃去了承德，好像也只是因为洋人被揍吧？（这只是小民的理解）
在这种情况下，这位遇事情就喜欢猛嚷嚷比嗓门儿大，亮膀子晒肌肉的趟子手陈川遭受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一次滑铁卢，让他很委屈的明白了自己的人生哲学并不是无往而不利的。
最后这事儿都闹得步兵统领衙门的营头儿都来了，结果是怎么平息下来的呢！
方林岩主动站出来说算了算了无心之失，否则的话，这趟子手陈川还要站出来吃牢饭.......
闹了这么一出，源顺镖局的人但凡是还要点儿脸，也都不好意思再来找方林岩这位“胡少爷”麻烦了，更何况他们现在估计也意识到了一件令人很头疼的事。
这位胡少爷绵里藏针，看起来笑嘻嘻的很好说话，其实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刺头儿，一旦沾染上的话怕是有大麻烦。
将源顺镖局的人给打发走以后，已经是晚上了，方林岩其实也很郁闷，眼见得时间宝贵，就又浪费了半天，当天晚上就有些失眠。
结果第二天早上，方林岩又被劳伦特给叫醒了，这一次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方林岩很自觉的就看向了他手里面的报纸，然后将之拿了过来.....接着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报纸上的新闻已经被劳伦特圈了出来，赫然是两条重磅消息：
第一条是：李宫彰遇刺！！
第二条消息在当时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一件大事，但是在方林岩的眼中，却比第一条还要触目惊心。
罪臣袁石凯亡故！！！
袁石凯这个人就不用介绍了，其后半生的事迹很多人都耳熟能详，却不知道，他其实是在朝鲜发迹的。
老袁在这里足足呆了十二年，权势最鼎盛旳时候，堪称是朝鲜的总督+太上皇，甚至拥有废立朝鲜国王的权限，甚至还平息过一次日本人掀起的政变。
不过，日军现在已经在朝鲜这边全面登陆，老袁还是很机智的，直接就跑路回国了，所以报纸上才会说他是“罪臣”，但这却并不是他人生的终结才对。
正是因为目睹了日军在近代风潮当中获得的成就以后，老袁才产生了打造中国第一支近现代化军队的想法，接下来他就开始小站练兵，请来了德国的军官来训练，进而奠定了北洋军阀的基础。
可是，这么一个枭雄的人生道路，居然就此终结了！这很显然是日本一方的空间战士干的了。
“还有一条最新消息，不过没有上报纸，是关于李宫彰的。”
劳伦特道。
方林岩道：
“哦，你说说看。”
第十五章 一代奇人
劳伦特道：
“这几天我去BJ的领事馆区那边转了转，花了些钱弄到了一条新闻渠道，他们拥有专门的电报线路，平时是用于传递紧急军情的，因为英国一直在关注亚洲东部的局势，首相官邸那边很重视对那头北极熊的遏制。”
“不过，随着俄国的日渐虚弱，这条线路闲置的时候倒是十之八九，因此就被私下用于传播一些新闻消息了，根据这边的渠道透露，当时李宫彰乘坐的马车直接被炸飞了七八米高，里面的人直接粉身碎骨。”
“但是，李宫彰临时有事，因此是让自己的师爷乘车出外去与人密谈，因此逃过一劫。”
方林岩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顿时皱了皱眉头。
劳伦特看到了方林岩的表情之后道：
“大人，李宫彰虽然在甲午战争期间屡出昏招，但实际上他活着的话利大于弊，一旦他真的遇刺，其麾下的人马立即就会形成一盘散沙，相互内讧争权夺利，这样的话，局势搞不好还会更加恶化！”
方林岩点点头道：
“根据我深入调查之后，发觉李宫彰的存亡对于甲午战争的影响甚至比伊藤博文要大！”
“因为不但日本想要北洋舰队毁灭，甚至以慈禧为代表的清政府，估计在心中也在暗中渴望着这一点。”
“对于慈禧来说，汉人永不可信，无法控制在她自己手里面的北洋军力，还是早点毁掉的好，****不与家奴这句话可是她发明的。”
劳伦特道：
“是的。”
方林岩道：
“我之前制订的目标当中，就有刺杀伊藤博文这一项。但是现在看起来，对方谋刺李宫彰也应该是倾尽全力了，却依然无法得手，那么刺杀伊藤博文的难度，也一样低不到哪里去啊！”
劳伦特道：
“伊藤博文一死，体现出来的价值主要是在日人的内耗方面，在宏观上对战争的胜负有影响，但是在直观上影响未必很足。”
“其实我觉得见机行事最好，实在不行的话，直接针对日舰，或者说其关键位置上的官员，效果也是很不错的。”
“我已经查询过相关资料，此时还根本就没有火控系统，所以炮击的时候很依赖于操炮手的经验，那可是需要实弹射击一发一发喂出来的，若是骑士长大人能在事前让日舰的几名王牌操炮手上不了船，那么大海战的胜算也能至少提升1个点左右吧。”
方林岩听了眼前一亮道：
“你说得是！你提出来的这个见解和我刚才考虑的不谋而合！”
两人聊了一会儿，忽然外面有人敲门，然后发觉是跑堂的，这个堂倌平时迎来送往，平时也见过不少大人物了，直接点头哈腰的送上了一张拜帖道：
“胡公子，有客来拜！”
方林岩拿过了拜帖，这玩意儿其实就是后世的名片，然后方林岩仔细一看，立即露出了一抹微笑，知道是自己在四川会馆那边的布置起作用了，立即站起来道：
“我去迎他。”
劳伦特顺手接过拜帖一看，发觉上面赫然写着：
前广西学政
丙戌科进士
中国驻英、法、意、比四国公使参赞
四川富顺
宋育人敬拜！
这位老兄在历史上声名不显，但在当时的大环境下，也是一时俊杰了。
不仅如此，他这一生其实就是欠缺了一个机遇，直接导致最后郁郁而终，若是真的有这个机会的话，那么势必名垂青史。
在方林岩了解到的历史当中，此公居然在甲午开战以后，就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出奇兵反败为胜！
简单的来说，就是他也很清楚日本此时也是强弩之末，乃是赌上了国运的一战，因此提出的主张就是直攻日本本土。
当然，嘴炮人人能放，类似的大话有很多人都讲过，但只是讲讲而已！
可是此公的执行力奇强，居然就围绕着这个思路直接去办了，而且要不是慈禧这个贱人插手，还真的差点儿办成了！！
根据当时的史书记载：
宋公当时与使馆参议杨宜治、翻译王丰镐等密谋，购买英国卖与阿根廷、智利两国的兵舰五艘，鱼雷快艇十艘，招募澳大利亚水兵两千人，组成水师一旅，托名澳大利亚商团，以保护商船为名，自菲律宾北上直攻日本长崎和东京。
此举打算看似异想天开，可也具有相当程度的可行性。
因为澳大利亚为英国的属地，西例商会本有自募水师保护商旅之权，中日战争一起，澳洲距南洋最近，颇为震动，商会出钱来招募水师一旅保护航线，从政治角度上来说，是可行的。
不仅如此，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宋公知道要让这个昏庸的朝廷拿钱出来是不可能的，提都不要提！
在太平天国的时候，腐朽的清廷就已经让湘军自筹饷银了，朝廷事后发圣旨确认合法性就行。
所以他在计划开始的时候，就不让朝廷掏一分钱出来。
于是，宋育仁与美国退役海军少将夹甫士、英国康敌克特银行经理格林密尔等商定：
由中国与康敌克特银行立约借款二百万英镑、另战款一百万英镑，以支付兵船购买费用。
经过一系列的努力，其所购舰只，备齐了枪弹武器，各级战斗人员，也已经募集妥善，组成了一支有力的海军，准备交由前北洋水师提督琅威里率领。
看看，宋育人宋公白手起家，居然能将事情操办到这种地步，只需要大清出个政策就行，这是不是相当于直接将饭喂到嘴边，你张嘴就行了？
宋公的执行力之强，运筹能力之精，眼光之利可见一斑！！
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马关条约此时却已经正式签订，一切都被慈禧直接喊停了！
试问一下，若是宋育人的计划提前半年，或者宋能够获得一笔额外的起步资金，那么这个计划是有极大的可能完成的。
而用马后炮的角度来看，这样的奇兵直攻日本本土，也势必对其造成极大的困扰和伤害，因为甲午时候的日本，完全就是梭哈了一般，赌上了国运的一战！
根据事后分析，哪怕是战争拖延個一年，日本经济就自动崩溃了。
此时距离宋育人在历史上正式开始计划还有整整六七个月，方林岩现在想方设法为他筹钱，也是让他不至于白手起家。
方林岩之前去四川会馆所留的拜帖，就开门见山的点出了自己的想法，说“日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出奇兵击其本土”，若能成行，自己愿意出资百万现银！
很显然，这个想法肯定是与宋育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并且方林岩的家世也是给他加了不少分。
当年胡雪岩红顶商人的名头，那可是整个中国都为之赫赫有名，其资助左宗棠平定XJ的事迹，更是令人耳熟能详，津津乐道。
商人肯定想要做胡雪岩，但稍有志向的官员，又何尝不想做民族英雄左宗棠呢？
换一个无名小卒来说要出资百万现银，那谁信啊！
很快的，方林岩就见到了这位在历史上声名不显的人物，他的个子不高，眉浓嘴阔，双眼炯炯有神，长相谈不上英俊之类的，却给人以为重可靠的感觉。
一见面聊上几句之后，就能感觉到这个人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人格魅力，对任何人都能够热诚对待，并且推心置腹。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但方林岩这一次乃是有备而来，因此双方可以说是很快就谈得相当的深入热切，说到日本人狼子野心，蝇营狗苟行为的时候，无不切齿愤恨，击节慨叹。
这一次宋育人本来还有事，只是路过这边，就顺路来看看方林岩这个“口出大言”的晚辈而已，没想到这一聊之下就是一下午过去了，若不是晚上还要去顶头上司衙门那边赴宴，都要留下来和方林岩秉烛夜谈了。
很快的，方林岩直接就将宋育人送出门外，两人殷殷惜别，互订了后会之期。
临别的时候，宋育人也是反复看了方林岩几眼，然后慨叹道：
“古人云，三人成虎诚不欺我！胡兄弟与传闻当中真的是截然不同啊，看来当年雪岩公行事略微偏激了些，因此开罪了不少人，所以才会将胡兄弟传得如此不堪。”
方林岩的表情此时真的是很尴尬。
他倒不是尴尬自己的名声“不堪”，说实话他本来就很不在乎这个，名声又不能当饭吃！更何况这还是自己冒充的身份？
最尴尬的其实是方林岩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他想想都很憋屈！妈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老子名声狼藉不堪，就我自己不知道，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还有这传说度也是，真是胡来！哥们现在有了+传说度确实很有名了，却是恶名/骚名啊！这可真是让人心里面窝火。
方林岩更是不可能逮着人就问，我是胡家的老六，听过我名字吧？赶紧告诉我之前我干了些什么事儿！
要真这么搞的话，别人没准儿就直接当他神经病了。
与宋育人分别之后，方林岩在外面吹了一阵风，心绪也是迅速平静了下来，
经过一番深谈之后方林岩才知道，原来与自己掌握的情况不同，这时候宋育人此时的职务已经是中国驻英、法、意、比四国公使公使了，十天之前才正式上任，如今就即将前往欧洲。
不过，他之前就已经在伦敦担任了一年参赞，对那边的情况相当熟悉，此次回来，却是清廷目前依然想要本着妥协的心态，询问他英国，法国等列强“调停”中日关系的可能。
就在方林岩站在旅社门口，仔细考虑着自己的计划还有什么不周全的时候，从旁边的人群里面却走出来了三个人，为首的正是大刀王五，他深深的看了方林岩一眼道：
“方才那位是宋育人宋大人？”
方林岩微微一愣，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在历史上大刀王五与谭嗣同交好，堪称生死兄弟，甚至可以为了谭嗣同而劫狱！（当然，最后谭没走，认为天下各国变法都要流血，他愿意为此而死），那么同为维新派的宋育人肯定也就认识。
所以，他点点头道：
“正是。”
王五有些吃惊的道：
“宋大人为人方正，并且眼光很高，怎么会和你如此亲密？”
方林岩心中一动，立即就想到了一件事，便对王五道：
“这里人多口杂，不便细说，我和宋大人今日下午密谈许久，相当投机，结果连饭也忘了吃，久闻京城里面的涮肉是一绝，不知道能不能请五爷各位赏脸？”
王五微一犹豫后便道：
“好，前面儿的老福家的酸菜白肉，涮锅子都是一绝，咱们就上那聊聊去，胡公子您初来BJ，不能让人说咱们京师人不懂礼数，这顿算我的。”
方林岩也不和他争什么，哈哈一笑道：
“好，这顿饭就叨扰了五爷。”
王五这BJ的地头蛇带去的地方，肯定是差不了的，这老福家据说已经开了六十多年了，历经三代人，地方在一个胡同里面看着破破烂烂的，里面儿还真的有些不错，环境虽然简陋，打扫得却是干干净净旳。
等到坐下以后，就能看到窗外有几盆夏兰正在开着，虽然种植夏兰的盆子都是用的破脸盆，烂瓦罐，可是因为打理得很整齐干净，因此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陋室兰馨的味道。
说话间老板就上菜来了，BJ的涮锅子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儿，铜锅，炭火，肥瘦相间，红白分明的薄羊肉，鲜嫩的青菜，兑有韭菜花，麻酱的料碟。
只要肉新鲜，刀功好，用料讲究，那么味道肯定就差不到哪儿去。
酒过三巡之后，方林岩也不等别人问，自己就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我和宋大人往来，谈的乃是一件十分机密的事情，不是我夸口，这满京城里面也没有几个能让我开口聊的，但今儿还真巧了，虽然五爷您是来找我麻烦的，却还真有资格听我说这事儿！”
第十六章 纠纷
方林岩这么一讲，对面镖局的人却还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接着方林岩深知谈话的艺术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理，一来就将面前这三个人震住了：
“我这一次来京师，便是要筹款五百万两银子！然后这笔款我一分钱不花，全部交给宋大人运筹帷幄，好好干东洋小鬼子一票狠的！”
“五百万两银子”，“一分不花”，“干东洋小鬼子一票狠的”等等这几个关键词直接抛出来，绕是大刀王五这样的京城大豪，也是被震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必须承认，方林岩的这些话表述出来的东西，是这些卖力气的江湖汉子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而这先声夺人，也正是方林岩想要的效果。
就在一干人等着方林岩接着往下说的时候，方林岩却话锋一转，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然后端起了一杯酒：
“在下胡芝云，敬各位一杯。”
其余的三个人面对这样的郑重自我介绍，肯定也要站起来回礼。
然后方林岩道：
“小子籍籍无名，各位应该都没有听过我的名字，这并不奇怪，不过左宗棠左公各位应该听过吧。”
左宗棠是1885年去世的，已经过世好几年了，不过他一生功绩累累，名声极大，高官厚禄，显赫非常。
无论是镇压太平天国，兴办洋务，平定陕甘，收复XJ，建设西北等等随便拿一件出来说，都是普通臣子能吹嘘一生的功业了。
当然，他最大的功绩，还是平定XJ，硬生生的挡住了俄国的野心，这可是正经的民族英雄！
王五三人点头道：
“左公乃是天下名臣，便是孩童也知道他的大名。”
方林岩就很干脆的道：
“当年左公平定西疆的时候，朝廷军费不足，缺口一度超过了千万。家叔就在其中斡旋奔走，先为左公在英国渣打银行筹得两百万两，接下来又先后四次在汇丰银行，花旗银行等处筹款一千五百五十万两。”
听到了方林岩的话，王五已经是极为震惊，而他身边的一个汉子则是张口结舌，惊讶无比：
“胡少爷.......令叔难道是江南药王胡雪岩胡大人！”
方林岩这会儿心道有出身就是好用，总算是遇到了一个懂行的了，否则的话扯起虎皮做大旗，别人看不懂那就搞笑了，他叹了一口气道：
“什么江南药王，现在的胡家已经当不起这个字了，不过胡雪岩确实是我二叔。”
果然，人的名树的影，方林岩抬出自己的家世以后，顿时就没有人觉得他之前的话是在信口开河吹牛逼了。
王五沉默了一会儿，很干脆的道：
“真没想到胡兄弟你居然是忠臣之后，来到京师里面更是在做利国利民的大事！我王五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却也绝不能做拖你后腿的事。”
“我和铁蝴蝶段飞是没什么交情的，只是欠了他师兄一个大人情，所以受托来找你的麻烦，但从这以后绝不会再来了。”
“但是你要小心，段飞的师兄乃是香教里面的乾字门的大师兄，手段十分了得，这个人睚眦必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方林岩点了点头，微笑道：
“多谢五爷手下留情，我会小心的。”
王五摇摇头：
“在胡兄弟您的面前，我当不起这个爷字！若老弟不嫌弃，看在我年长的份儿上，叫我一声五哥好了！来来来，咱们干了这杯。”
此时在饭桌子上，一干人还是聊得比较投机的，后来方林岩才知道，能出现这样的氛围，有一大半都是跟随在旁边的劳伦特的功劳。
毕竟王五这样的江湖大豪，走南闯北的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人，怎么会凭一面之词就相信他？
但王五看劳伦特对待方林岩的态度，俨然就像是仆人一样，这可是个洋人啊！
再结合胡家当年隐然中国首富的声势，还有方林岩言谈举止当中流露出来的气势，很显然就不是什么骗子能够模拟出来的了。
这一场大酒直接就喝到了店家打烊，等王五会完账之后，方林岩就说自己有事先走了，王五有些诧异，也没多说什么，结果走了几步之后，旁边的那个中年人马奎却脸上带着苦笑道：
“五爷，刚刚我接了个大活儿。”
王五奇道：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上哪里去接的大活儿？”
马奎对着方林岩走的方向努努嘴：
“这位爷给的。”
王五呆了呆，很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大......大活儿？”
旁边的另外一个镖师忍不住道：
“澡堂子三楼的？喝酒包出吗？”
马奎狠狠剜了他一眼：
“你TM灌了两杯马尿，在这里瞎咧咧啥呢！五爷，是真的镖局大活儿。”
王五沉声道：
“怎么说？”
马奎平时还兼着镖局的账房，便直接道：
“根据这位爷的说法，过几天有八十万两的红货，要从崇文门的购货市场送到宋大人的手里面，要请我们送一送，给我们百中抽三的分成。”
王五顿时大吃一惊！立即大声道：
“百中抽三？那就是二万四千两了？而且宋大人平时不都是在四川会馆吗？这撒泡尿就到了的距离还收什么钱？”
“不成不成，行规都不是这样算的，而且他的这笔钱是用来给宋大人办大事的，我们帮不上忙就算了，怎么还能拖后腿！”
马奎苦笑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估摸着这位胡少爷为什么您在的时候不说，就是知道您多半不答应，我也只能和您商议商议。”
王五断然道：
“这有什么好商议的，这一趟镖咱们镖局接了，但不收钱，这钱收了的话，死了都得被人戳背脊骨呢。”
***
三日之后，
也就是1894年7月5日下午六点，
方林岩已经在崇文门的恒力市场里面将货收了一小部分了，乔家货栈这边的信用还是很好的，大批的货物正在从外面调运过来。
忽然之间，方林岩见到了一個有些面熟的老者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的身边陪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乔家货栈在这里的掌柜。
这老者也是看到了他，顿时就快步走了过来，满脸怒容的道：
“小六！你在做什么？”
方林岩愣了愣，已经想了起来这老头乃是族中的一位长辈，叫做胡雪明的，排行第七，之前在族里面就很是有些反对自己出来做事，就漫不经心的道：
“七叔你怎么来了。”
胡雪明痛心疾首的道：
“我怎么来了，我年前就进京来应试了，再说若我不来的话！这族产就要被你败光了！我问你，家里面挤出来一万两银子，让你去好好交接一下李孟李大人！你居然直接跑到了京师这烟花之地来挥霍！”
方林岩立即反驳道：
“七叔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明明是在这里囤积一批货物，挥霍二字从何说起？”
胡雪明怒道：
“你个孽障还敢犟嘴，我吃过的盐比你见过的米还多，你拿着族里面的钱跑到这地方来囤些滞销的货，关键还是只付给了定金，最后亏了本还不是要族里面给托着底，到时候败的还不是公中的份子？”
方林岩一听胡雪明那倚老卖老的话，知道这恶心玩意儿好歹是自己的长辈，和他若是争论起来那就是多说多错，所以也不理会他，立即就看向了旁边的乔家掌柜，一字一句的大声道：
“早就听说乔家人做事滴水不漏，以信义为本，原来就是这么做事的，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方林岩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加大了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而这里乃是大宗集贸市场，立即就惹得旁边的掌柜还有客人为之侧目。
国人嘛，最喜欢看的就是凑热闹，还有一句话叫同行是冤家，这分明是有人来找乔家的麻烦了，当然很快就有一群人围了过来。
面对方林岩的指责，乔家掌柜脸色一变道：
“胡小哥儿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如何就失了信义了。”
方林岩看到周围人很多，立即道：
“咱们这桩买卖，是七八天前谈好的，说好了预付定金，货到了以后十天内给付尾款，对不对？”
胡雪明此时却是在旁边咆哮道：
“孽障，你还要丢人现眼是不是？”
方林岩也不理会他，逼问乔家掌柜道：
“你说是不是？”
乔家掌柜道：
“没错！”
方林岩道：
“那你将咱们的买卖详细情况告诉了他是啥意思？”
方林岩口中的他，很明显就是胡雪明了。
乔家掌柜不屑道：
“这不是别人，是你们胡家的七叔！他知道你性格疏阔浪荡，所以一直关注着你，让我帮忙留意你的动向，你用的钱都是你们胡家的血汗钱，我将这事告诉他有什么不对的吗？”
“有道是天地君亲师，天底下的关系莫过于此，你做的事情难道不能让亲人和长上知道？你这事说破天也大不过圣人的道理。”
众人一听之后，就觉得这位掌柜说得还真有些道理呢。
但这时候，方林岩却哈哈一声长笑，然后对着这位大掌柜道：
“我想掌柜的怕是搞错了一件事，这些货物可不是我买的！我只是做了通译和中人而已，这些货物的货主，是来自欧罗巴的劳伦特先生！”
大掌柜的脸色顿时变了，然后很快旳就见到劳伦特从外面走了进来，这时候方林岩便厉声道：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山西乔家真的是无耻至极，打着什么信义为本的招牌，背地里却干着出卖客户机密的勾当！丢脸都丢到洋人面前去了，国有国法，行有行规，这事儿今天怎么说？”
山西乔家的生意极大，名声也极是响亮，那么肯定就未免树大招风会招不少人恨。这些人有的是嫉妒，有的则是因为被乔家挡了道，同行就是冤家啊。
如今方林岩唯恐这事儿闹不大，已经先嚷嚷了起来，围观的人当中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十个有七八个都是在帮腔他的。
若是普通人的话，乔家生意做得这么大，官面儿上也打点得不错，崇文门外就有一营绿营在驻扎，这里面的守备就应该出来做恶人了，直接给方林岩安一个“寻衅滋事”的罪名抓进去，先平了事儿再说。
今天这守备得了手下回报，立即就气势汹汹的出来了，这么积极的原因还是为乔家办了事儿，之后奉上的礼金必然不菲。
结果走到了三十步开外，一看其中涉及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立即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身就走，看起来就像是见了鬼一般。
手下问他怎的回头了，他立即一脚就踹了过去，顺带破口大骂道：
“这年头但凡是沾染上洋人的事儿，就连先帝爷爷也没落了个好，脚底抹油到了承德去，妃子（常嫔）被人糟蹋，连圆明园都被烧了，为了乔家的几两银子，爷爷我犯得着冒这奇险吗？”
那大掌柜眼见得人越围越多，偏偏绿营这边的“援兵”迟迟不来，也是慌了神，急忙叫旁边的小厮去催，可哪里催得来？当下只能看着胡雪明埋怨道：
“胡翁，这可是你们家的人搞出来的事儿！”
胡雪明此时也是有些瞠目结舌，没料到这个侄子居然将这事儿最后攀扯到了洋人身上，他想来想去也不敢与这事儿沾边，只能扯着方林岩骂道：
“孽障！族里面给你的银子呢？还不赶快拿出来，是不是全都吃喝嫖赌败掉了。”
方林岩是什么人？若是被打个突然袭击估计还会犹豫几秒钟，现在面对这老头子的话却嘿嘿一笑道：
“七叔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的钱全部都借给了劳伦特先生了，为期三十天就有一成的利，我这难道叫败家？”
三十天一成的利，换算成年利率的话，甚至达到了恐怖的10%，借一万两的话，就要还两万两千两，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商人，简单一算都觉得是一笔好买卖。
这胡雪明也不是什么伶俐机变的人，否则的话，当年胡雪岩隐为天下第一首富，说白了在这样的大势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是说说而已的，胡雪明却也只混了个地方乡绅，可见其能力和人品真的确实有限。
第十七章 和解
因此，胡雪明面对方林岩的反驳，他一时间也是喏喏，居然找不到话来说了。
方林岩立即就趁势追击，大喊道：
“乔家还要不要脸了，基本的道义都不讲！”
此时未免有好事的人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方林岩也不嫌麻烦，便细细的将事情讲给他听。
看看时间也快要到了下午五点，大刀王五也带着源顺的二十几个好手赶了过来，却见到了这档子乱哄哄的事儿。
王五做事情也很是稳重，让手下稍安勿躁，然后派遣几个人去打听，弄明白青红皂白后马奎就率先道：
“昨天胡少爷一晤，却都是他自说自话，口说无凭。但这地方商贾云集，胡家败落也才这三五年的时间，若是胡少爷是假冒的，旁人没可能认不出来，经过了这档子事儿以后，至少胡少爷的家世是做不了假的。”
马奎是个老江湖了，讲究的是说话藏一半，其实言外之音就是既然家世做不了假，其余的多半也就是真的了。
王五平时也很信重马奎，闻言就微微点头，于是镖局的几个伶俐趟子手就在旁边浑水摸鱼，煽风点火，帮忙方林岩把事儿闹大，隔了不久，就连崇文门外下值的几个绿营兵丁都抄着手围了过来看热闹了。
当然，也有闲人去问他们怎么不去维持秩序，这兵丁呸的一口唾沫就吐他脸上了：
“你没见这事儿里面搅合了洋人进去吗？我们家守备大人来了就有十两花红，一看那洋人之后，仿佛个锯嘴葫芦似的转身就走了，我TM的有几个脑袋敢掺和这事儿？”
眼见得事儿越闹越大，正在大掌柜都焦头烂额的时候，乔家在京师里面主事的三老爷终于从乔家的主业：大德通票号那边赶了过来。
乔家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还是出了好几个人杰的，这其中的翘楚以乔家的二爷致庸为代表。
但一个好汉三个帮，此时赶来的乔三爷也是以雷厉风行，精明能干著称，在路上差不多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在心中已经草了那个愚蠢的大掌柜一百遍，也确定了接下来的“危机公关”（当然这时候还没有这个称呼）
这时候乔三爷一到，立即就做了一件事。
这一件事直接抓就住问题的核心，对方林岩行了个抱拳礼，然后声若洪钟的道：
“今儿这件事是乔家的错！出现的一应损失，都是乔家一应承担，给胡小哥添麻烦了！”
这时候方林岩还没说话，人堆里面已经有人已经阴阳怪气的道：
“乔家身为商帮领袖，反而坏了规矩，这就不是赔偿损失的问题了，还得罚！这可是一笔七十万两的买卖，至少要罚两成！”
乔三爷也真的是杀伐果断，一口道：
“乔家什么时候是敢做不敢当？我认罚四成！”
这一句话说出来，在场的人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至少五六成的人涌出了对方林岩的艳羡，当然还有对乔家三爷的佩服！
这不是七两，七十两，七百两的四成，这是七十万两的四成，也就是整整二十八万两银子，乔家三爷一口气就砸了出去！！
别的不说，单是这种轻财货重名声的气魄。已经是常人不能及。
方林岩今天在这里闹了小半天，其实对乔家的名声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但在这二十八万两银子的烘托之下，人人都会说乔家三爷豪气，任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乔家三爷闻过则喜，知错能改，直接砸了二十八万两银子下来认错。
乔家的声誉因此不但不会受损，反而会随着这個故事的传播被人津津乐道，这就是原始版本的病毒式传销了。
但这时候，方林岩却哈哈一笑道：
“乔三爷真是豪气，在下真的是愧不敢当，如此厚赐，实不敢领！”
“这样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应了这位劳伦特先生，要竭尽所能的帮他采购砂糖和煤油，三爷若是能将这笔款子换成四万桶煤油，那么这事就到此为止。”
当时一桶煤油售价五两银子，方林岩要价四万桶煤油，乔家已经是占了大便宜，更何况五两银子的售价那是市场价，乔家进行大宗采购的话，甚至能压到三两多银子一桶。
因此就目前来说，乔家至少能省个十七八万两银子下来，对于乔三爷来说，他要的就是“乔家肯赔偿二十八万两银子”的噱头，难道真金白银掏出去他不心疼吗？
因此听到了方林岩这么说，这位乔家三爷深深看了方林岩一眼，心里只当这个胡家的后起之秀不简单，还是懂得谦退的，因此微笑道：
“既然贤侄这么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然后乔家三爷就对着方林岩一伸手道：
“来，里面请。”
接着他对旁边跟随着的管事使了个眼色，这位管事立即就进去布置各种事情了，一来是去准备货物，二来则是要防着之前主持这里的大掌柜跑路呢。
只是这位乔家三爷也没料到方林岩在这里给他挖坑，毕竟他既不是神仙又不是穿越者，怎么算得到中日开战在即，明明在朝鲜都已经打得热火朝天，却又是以海战入手？并且还是袭击英国商船为导火索？
事实上在这之前，便是再怎么大胆的预言家，也不敢说区区日本弹丸之地，居然敢于向着英国这样的日不落超级帝国的船只动手。
此时双方已经谈成和解，并且还爆出了这么大一个新闻，围观的人也是心满意足了，接下来就是相应的交接手续，还有乔家三爷动用人脉和权限来进行调货。
将这一系列手续弄妥之后，乔家三爷才看着方林岩啧啧有声的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我斗胆叫你一声世侄，只看你今日的表现，怎么可能和往日的那浪荡名声挂钩？”
“又来了，又来了！”方林岩在心中大骂道。
他第一次体会到传说度貌似也不是那么好用的。但在这时候，却偏偏还无法反驳！只能强笑道：
“三爷说得是。”
很快的，乔家三爷身边的管事就将一应事宜处置完毕，方林岩便立即起身告辞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现在劳伦特先生这边催促我很急，我得先去将入库的各种事项弄妥当，改日再来拜会乔三爷了。”
乔家三爷含笑点头，对着他挥了挥手道：
“去吧去吧，当年雪岩公就极擅长处理洋务，能在洋人的各大势力当中运筹帷幄，长袖善舞！今日看来，你是深得他的真传，有大将之风啊。”
听到了乔家三爷含笑这样说，对之前的事情竟似是毫无芥蒂，方林岩心中一动，站起来认真道：
“那么晚辈先告辞了，今日多有冒犯之处，日后再上门来给三爷磕头谢罪！”
乔家三爷很坦然的道：
“在商言商，并且商场如战场，你今天发难，是因为我们乔家做事儿出了大纰漏，那就是我们乔家自己的问题。若没有你来点出这件事，那么这个脓包迟早会被人点破，你不必放在心上。”
方林岩点点头，心中还是很感慨的，这乔家一门三杰，排在最后一位的乔三爷都有如此胸襟，那排名第一的致庸公又是何等气度？真的是令人神往啊。
等到方林岩离开之后，乔家三爷又向着旁边讪讪坐着的胡雪明笑道：
“胡七爷，咱们怕是有一年没见了吧？”
胡雪明在方林岩面前拿大摆谱，看起来架子十足，但乔家的这三兄弟哪怕是胡雪岩在的时候，也是能与之分庭抗礼的人物，他本是才能平庸之辈，此时面对乔家三爷的问话却也是唯唯诺诺：
“嗯，是的，上一次见面是在杭州的盖世楼吧！”
胡雪明没有说出来的是，人家乔家三爷当时是在盖世楼的最上面那一层，与知府等人同席，他则是拼命钻营才来到了底楼的陪席就座，二者可以说是有天渊之别。
乔家三爷看着方林岩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道：
“我看令侄谈吐不俗，更是一表人才，怕是当年你们胡家那边传出来逸闻多有不实之处啊。”
提起方林岩，胡雪明就是一肚子气，立即道：
“没有没有，那是没有半点儿夸张之处，这混蛋当年就是****，调戏丫鬟不说，更是连亲嫂子都不放过，这还是人吗！”
“这一次要不是他们这一辈里面的老二得了病，实在是抽不出人来了，也轮不到他出来抛头露面的。”
“咱们公中里面凑了一万两银子，让他去帮衬一下李孟李大人，哟呵，他直接跑到京师里面来浪荡了，还把钱借给洋人，哎，这业畜根本就不应该把他放出来！”
乔家三爷听到了“李孟”两个字，心中微微一晒。
无论是什么世道，要想将生意做大，那肯定是要借助官面上的力量的。
胡家想要烧冷灶，傍上第二个左中堂的心思，可以说是昭然若揭。然而胡家能做的事情，别人难道就不能做吗？像是乔家内部，对缙绅录上所有的官员都有进行详细的研讨。
很不幸的是，这位李孟李大人是乔家内部划分在了“白字册”上面，而白字册是什么意思呢？
可以直观理解为，这个白字，是白眼狼的白，白吃白喝白嫖的百.......
所以，在乔家三爷的眼里面，方林岩顶着家里的压力来了BJ当然是十分明智的选择。
而他将钱借给那个洋人不好评价，却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比拿来逢迎李孟更划算的。
至于这位胡六公子的风流事，乔家三爷更是有些不屑一顾，少年时候贪恋美色，做下什么事情都不稀奇，大宅院里面的龌龊事情他见太多了。
于他来说，好女色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要不抽大烟不赌，那就真的已经压倒了九成世家子（富二代）。
只看这个胡家老六在面对急事的时候不慌不忙，做事之前先留一手，在与自己交流的时候不卑不亢，面对二十八万两银子的时候，居然还明得失，知进退！这就可以说是同辈之中没几个人比得上了。
胡雪明见到了乔三爷沉吟不语，还以为自己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便接下来恨恨的道：
“这小王八蛋自以为傍上了洋人，成了买办就高人一等，看看他们办的什么货？煤油，白糖这样的东西！西洋那边的火轮船随便运个十艘八艘的回来，赔死这帮王八蛋！”
有道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乔三爷被胡雪明这么一说，心中忽然咯噔一声。
就他认识旳洋人当中，无一例外，都是相当精明厉害的！那个劳伦特一言不发，却气势不凡，他大宗收购白砂糖和煤油，这其中肯定是有利可图......
之前乔三爷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从正常情况下来说，还真看不出来这两宗货物目前有暴涨的可能啊，就往年的走势来说，直到过年的时候，这两宗货物才会有上涨的幅度。
此时胡雪明的话却一下子点醒了他，这两宗货物还有一种暴涨的可能，那就是西洋那边的船迟迟运不来！！
现在远洋航运这一块，几乎都被把持在了洋人手里面，中国人的话语权很少，那么当然就拿不到任何的内幕了。
在这种情况下，乔三爷很干脆的就端茶送客，然后直接叫来了几个心腹账房细细推敲，不过众说纷纭，有的觉得乔三爷的推断很有道理，有的觉得有些捕风捉影。
但最后还是一个管事的话让乔三爷下了决心，这管事道：
“其实这件事说白了，就只有两个可能而已。”
“第一个可能，这个洋人知道什么内幕消息，那么咱们跟了就是稳赚不赔。”
“第二个可能，这个洋人不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就是在赌，那就看看东家有没有勇气和他一起赌一把了。”
乔三爷琢磨了一会儿这管事的话，猛然一拍桌子道：
“你这么一说，倒真有点儿意思了！奶奶的，我乔老三还真的就跟着这洋人赌一把！”
“咱们柜台上还有三十万两银子吧！全部拿出来跟着他们赌，如果糖和煤油不好入了的话，那就买类似的洋货。”
这边乔三爷既然下了令，其余的人就都没有二话了，凛然尊崇，现在乃是乔家最鼎盛的时候，两大票号大德通和大德恒汇通天下，已有了银行的雏形。
固定资产超过两千万两，哪怕是票号里面的流动资金也有七八百万两，乔三爷作为家族里面的第二号人物，主持京师票号的首脑人物，要动用三十万两银子那真不是什么大事。
第十八章 改变的历史
且说方林岩从乔家店铺这边离开了以后，便直接去找了王五，然后很抱歉的道：
“今儿真是让哥哥您看笑话了，偏偏生意上的事儿还有些不顺利，本来以为今天就可以带钱回去交给宋大人，却没想到应该是出了点儿意外。”
是的，现在估计还有一个小时，就已经是1894年7月6日了，在方林岩掌控的历史上，高升号现在都已经早就沉入海底，噩耗应该也是顺着电报传递了过来，但直到现在依然是杳无音讯........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历史被改变了！
就这一点来说，方林岩其实是预判到了的，只是事情一旦真的发生，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实在是有些窝火。
但眼下方林岩逼于无奈之下，也只能在心中默念顺其自然四个字了。
王五这边听到了方林岩这么说，哈哈一笑道：
“之前胡兄弟您的事儿我也听说了，男子少年事，谁还没有做过几件荒唐事，知错能改就好。”
“再说了，今儿白跑一趟也不算什么，总归我们也没啥事儿，就当吃饱了消食来崇文门这边转一转。”
王五的话说得轻巧，其实为了今天这事儿，他其实推了一个很不错的买卖，那就是护送一个满人官儿的姨太太回去省亲。
这种活儿又是轻巧，途中还有赏钱，对方开价也大方，被劫持的风险也小，可以说是一年到头也遇不到两次的。
但王五还是很干脆的推掉了这事儿顾着方林岩这边，而他则是下定了决心一文钱不拿，好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五身边的镖师和兄弟都与他意气相投，没有一个说二话的。
方林岩点点头，然后拿出了两封银子出来做茶水费，王五这时候坚决都不肯收下，方林岩就立即改口说请大家喝酒，这下子一干人立即就欣然前往。
这一场大酒直接喝到了半夜三更才散，方林岩这时候也是抛开了心事，把自己灌了个大醉，反正安危有无人机和劳伦特盯着。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方林岩发觉太阳都直接照到自己的房间里面了，他本来想要开口问一问，却立即就反应了过来，真有什么消息的话，劳伦特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
此时方林岩也没有什么心思做其余的事情，虽然没有胃口，还是叫来饭菜强塞进去------做空间战士这么些年，总结出来的一条经验就是，能吃饭的时候就一定要吃饱-------因为情况瞬息万变，说不准下一次吃饭就在什么时候！
吃过饭以后，方林岩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掏出了便携的钳工台，开始加工起零件来，此时他亲手加工出来，觉得完美无缺的零件一共已经足足有七个了。
这就是艺不压身的好处了，月黑之时这个强大的技能虽然暂时被遗忘了，但方林岩对于相关机械核心的制作却一直没有遗忘，而要想指定召唤出更多种类不同的机械召唤生物，则是需要不同的机械核心。
若是进行随机召唤的话，不可控性太强了！像是狮王修玛这样非常强悍的生物，却颇有几分听调不听宣的味道......方林岩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这些完美无缺的零件，方林岩最后是想要用来召唤一头强大而可控的生物，标杆当然是狮王修玛的实力，鲁伯斯的性格。
看着构件在自己的手中一点点的变化，成型，然后划线，錾削，锯削，锉削，钻孔，扩孔，锪孔，铰孔等等一系列的操作都是有条不紊，方林岩的心情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时间也是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的流逝而去。
忽然之间，旅馆的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劳伦特已经风风火火的大步走了进来，很显然从他的那条特殊渠道获得了最新的消息，然后对方林岩直接点了点头。
方林岩脸色一松，知道势必是高升号事件的消息被传递过来了。
高升号事件，就是中日对抗升级，进入全面战争的标志性事件，又名丰岛海战，简单来说就是在丰岛这个地方，日舰浪速号击沉了高升号，这艘船上运载了千余名中国士兵。
值得一提的是，高升号是英国商船，被击沉的时候，船只上也有五名英国人一起葬身海底，让英国国内都为之哗然。
也正是因为高升号事件，才使得英国国内敌视日本形成了一股风潮，宋育人的计划（借助英国力量直攻日本）有了执行的可能。
“主人，这一战与您描述的情况相比，可以说是变化极大。”劳伦特开门见山的道。
方林岩道：
“有多大？”
劳伦特道：
“丰岛海战升级了！”
方林岩震惊的道：
“高升号是一艘毫无武装的商船啊，对上日军的浪速号怎么可能升级？浪速号可是一艘巡洋舰！！上面主炮，速射炮，机关炮多达七十多门，还有四具鱼雷发射管。”
劳伦特道：
“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高升号被改造了，不仅如此，与高升号一起出发的，还有一艘叫做克山号的神秘船只。”
“所以这一战本来是高升号对日舰的战斗，但最后却变成了高升号加上克山号VS浪速号！”
方林岩震惊的道：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劳伦特道：
“我接到的情报确实是这样描述的。”
方林岩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最后这一战，实际上是日本人打输了？”
劳伦特道：
“浪速号被击伤以后，也是叫来了援军，双方在海上激战良久，最后高升号，克山号双双被击沉了，但是日方前来增援的一艘鱼雷艇也被击沉。”
“更重要的是，高升号在沉没之前靠到了一座小岛上，上面运载的数千名士兵，甚至还有约合8800万美元的饷银，已经全部被运送到了岸上，英国怡和公司十分恼怒，已经在国内开始运作。”
“不仅如此，被击沉的克山号上面，还有十三名东印度公司的成员，三十七名俄国人，现在整个国际上的局势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俄国人已经在叫嚣着要血债血偿了。”
听到了这一系列的消息，方林岩顿时觉得有些头大。
在正常的历史上，高升号被击沉实际上是日本海军独立的“暴走”行为，当时的日本军队甚至已经呈现出半独立状态，下克上的事件经常发生。
到了后来，只要是不符合军部心意的首相要么滚蛋，要么被刺杀，就是这么霸气！
当时的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甚至是从上海的电讯当中才知道高升号事件，而不是从海军报告当中，其国内的畸形局势可见一斑。
日方直接就进行了危机公关，甚至耗费金钱买通了英国媒体，最后此事居然就被压下去了。英国国内有一部分声音认为，扶植日本来对抗俄国乃是目前在东亚地区对大英帝国最有利的选择。
并且很不幸的是，这部分声音最后以微弱优势说服了国会，“忽视”了日本的冒犯。
但是现在，这局面就很复杂了啊！！英国和俄国都是苦主，但是英国和俄国在欧洲的利益冲突就非常激烈了，双方为了这点小事，不可能联合起来向日本问罪的。
如果俄国为了这件事与日本人开战，英国搞不好还要给日本极大的支持。
当然，没有人在乎李宫彰和清政府的感受，因为在列强的眼中，他们不配拥有感受......
方林岩眯缝了一下眼睛，他很快意识到，有人在试图搅浑水想要将事情复杂化，而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了一个巨大的可能性：
“若是日俄战争提前开始，那么甲午中日战争岂不是根本就打不起来了？”
“这种事情如果发生的话，那么自己的主线任务是会彻底失败的！而那个将整个历史都彻底篡夺得面目全非的家伙，无疑将会收获最肥美的一块奖励。”
“对了，这一次的本质，是民族之战啊！阵营就是肤色！！中华民族，鞑靼民族，日本人的大和民族，西方的日耳曼民族，俄国的俄罗斯民族，英吉利民族.....各個民族之间都有自身的述求！”
这时候，方林岩再次将战争进度条调出来看了看，居然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这丰岛海战发生以后，中国这边的胜率居然一下子跃升到了.1%，日本这边的胜率降低到了68.79%，加起来恰好是91%。
那么还有9%的胜率跑到了哪里去？
很显然，第三方出现了，这9%消失的概率就暗示着中日甲午战争最后的赢家有可能既不是中国也不是日本，而是第三方！！
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林岩摇摇头，重新将思绪重新调整到现状上：
“算了算了，就目前来说，整体趋势依然是对我有利.....丰岛海战的规模扩大化，会对近段时间的航运业产生毁灭性的打击，这样的话，我囤积的舶来货物上涨幅度势必更大。”
“无论局势怎么变化，中日之间的战争，中华民族和大和民族之间的气运之争都会是核心，我是人不是神，此时的国际局势千变万化，在根本无法预判其余的空间战士怎么做的情况下，只能将自己的计划进行得滴水不漏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方林岩此时反而不急着去市场，继续搞机（器），市场现在需要时间发酵，却没料到过了两个小时以后，前面的店小二前来，说是有客来拜，方林岩急忙迎出去，发觉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宋育人宋大人。
他见到了方林岩的面之后，已经是顾不得什么利益了，而是满脸震惊的道：
“老弟的眼光真的是高明，前几天听你说日人狼子野心，桀骜不驯，就在年余时间内就必然会与我国一战，说实话，我心中还是觉得贤弟有些大言旳，没想到他们竟然狂妄到连英人的船只都不放过的地步！”
方林岩苦笑道：
“宋大人是在欧洲呆得久了，没有见到过日人凶残，气焰嚣张的模样！我是亲眼所见，因此才深有感触！”
“可能宋大人对日本国内当下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日本军部的那些人其实已经是半独立于政府的，哪怕是伊藤博文这样非常有政治手段的人，也对其难以彻底驾御。”
宋育人几度留洋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却依然表示对此难以理解，叹息摇头道：
“确实不可想象。”
方林岩犹豫了一下道：
“宋大人应该对曾文正公（曾国藩）比较了解吧？”
（当年灭掉太平天国以后，清廷实际上拥有的武装力量已经很衰弱了，曾国藩创办手掌大权，坐拥三十万骄兵悍将，若是想要取而代之真心不难，不过那时候列强环绕，他称帝的后果必然引起中国四分五裂，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宋育人立即肃然起敬道：
“那是当然。”
方林岩道：
“日本军部这个整体此时在日本国内的情况，就类似于野心勃勃/桀骜不驯版的曾文正公当年在国内的地位.......”
宋育人倒吸一口凉气道：
“有这么夸张吗？”
方林岩道：
“实际情况应该还要过分一点。”
宋育人长叹了一声道：
“那天回去我反思了一下，本来还觉得老弟所说的有些言过其实，现在看起来的话，现在这局势怕是比你说得还要严重，若是真的任由这样发展下去，局势危殆！”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老弟之前对我谈的那个方略，现在正是有用的时候，我觉得是时候预备起来了。”
听到了宋育人的话，方林岩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干脆的道：
“宋大人放心，我昨天就已经去市场上催了一次款，最迟后日就能筹措到五十万两银子给大人带走，接下来的款项将会陆续通过英国的汇丰转入，务必不会误了大事。”
宋育人也是在官场上混久了的，知道现在说大话的人不要太多，方林岩之前说他能筹措百万现银，宋育人实际上是在心里面打了个一折的，实际上他觉得这年轻人能帮忙筹措个万儿八千两都不错了。
毕竟放眼中国上下五千年，能够在国事上慷慨解囊的，哪怕是加上动机不纯的那种，无非也就是吕不韦等寥寥数人而已。
第十九章 密谈
这时候方林岩道：
“我昨日其实就前去市场探听消息，因为可能入账一笔巨款的关系，所以还特地聘请了源顺镖局的人来护送，不过和乔家的三爷产生了一些误会，彼此之间都已经说开了。”
“现在我估摸着已经是水到渠成的时候，过去崇文门市场这里必有斩获！不如宋大人与我一起过去？”
宋育人也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他现在开始觉得面前这位胡六少爷可能对自己非常重要了，立即就道：
“固所愿，不敢请耳。”
方林岩点点头道：
“安全第一，我们这边去崇文门市场那里正好要经过源顺，就正好一起叫上五爷吧。”
***
半个时辰之后，
方林岩一干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市场当中，却发觉这里已经仿佛被台风席卷而过似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乱哄哄的，有人面带喜色，更多的人却是脸色惨白，有的甚至在大声嚎哭。
方林岩皱了皱眉，忽然对着劳伦特低声道：
“丰岛海战的消息是什么时候得来的？”
劳伦特道：
“报社，特殊渠道那边的线人走了，所以我并没有拿到第一手消息，而且据说是丰岛海战开始于今天早上凌晨四点，今天早上八点就已经结束了。”
方林岩算了算时间，难怪这边市场变成了这样！
现在差不多下午四点多了，现在是有电报存在的，丰岛海战开始于凌晨四点，就算是再怎么拖延，等到中午的时候，这边若是消息灵通的话，就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那时候虽然海战没有结果，但已经相当于坐实了日本人丧心病狂，连英国公司的民用货船都要攻击！很显然，在商言商，抛开整个国家的局势来说，整个市场上面的舶来货物必然就开始进入牛市.......
方林岩之前拿出六万两银子买的煤油和白糖现货，都被堆放在市场不远处的临时租赁的仓库当中，现在市面上的价格已经直接暴涨了三倍，并且还是有价无市，只有人拿着钱求购，没有人肯拿出来卖的。
会形成这种现象，其实与方林岩之前的作为也有很大的关系，他昨天晚上和乔三爷的事情都已经轰动整个市场。
乔家为了帮他收购这两件货物，外加乔家也是拿了三十万两银子来大笔吃进洋货，确实造成了这市场上白糖和煤油走俏的现象，再加上有个洋人在大宗采购这两类货物的事情一传开，那肯定会有人惜售。
结果就在今天上午开市的时候，白糖和煤油的价格就已经上扬了差不多两成！这可是额外的百分之二十的利润了啊！
等到中午的时候，丰岛海战的消息还没传来，这两宗货物的价格已经差不多上涨了四成，这就是洋人+乔家的赫赫声名产生的巨大威力。
然后下午一点多的时候，丰岛海战的噩耗传来，市场里面一番混乱之后，之前卖了货的人虽然赚了钱，却懊恼得想要找一根绳子勒死自己，囤了货的人则是喜笑颜开......
当方林岩走进了乔家货栈的时候，这里面同样也是乱成了一锅粥，但令方林岩很惊奇的是，从伙计到掌柜看起来对他都是笑颜以对，十分热情，大掌柜的更是亲自前来迎接，延请进上房。
这真的是让方林岩相当诧异，因为在他的心里面，自己这一次与乔家货栈做生意，可以说是摆了乔家一道，让乔家不仅丢了面子，更是在交易上也是损失惨重。
虽然事实上乔家没有亏什么钱，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收来的暴利货物赚不了钱，还要移交给别人，这心情一定不会很快活。
等到上茶以后，方林岩正要说话，大掌柜（已经换了人）笑眯眯的道：
“胡六公子请稍等，我们家三爷说了，今儿您只要来了，就是他亲自接待，刚才费泼里先生来拜会三爷，很快应该就会谈完了。”
方林岩点点头道：
“好，那我就等一会儿。”
结果就在等候的时候，外面的走廊上忽然有人经过，方林岩最初还没注意，这人却是驻足朝着里面张望了一下，然后立即就走了进来，方林岩一看，正是昨天才见过面的七叔胡雪明啊。
此时的胡雪明比起昨天晚上来说，看起来要憔悴得多，甚至整个人都老了十岁，并且双眼里面都是血丝，一看就是有很重的心事。
犹豫了一下之后，方林岩还是按照现在的规矩，站起来施了个礼，主动叫了一声七叔，不过嘛，那其中带着的疏离之感连外人都看得出来。
方林岩一施礼之后，其余的人当然也是要纷纷招呼一声，胡雪明草草回礼之后，就皱着眉毛看着方林岩道：
“老六，你出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方林岩心道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你个糟老头子想要套路我？于是笑了笑道：
“七叔你老人家吃过的盐比我见过的米还多，要教训我也不用避开人，有什么金玉良言就说出来吧，昨天您老人家不就当着那么多人好好教训了我一番吗？今天也不用给我留面子。”
胡雪明被方林岩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一损，顿时脸色都气得紫涨了，那鼻孔里面都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声音，但过了几秒钟之后，他脑子里面也是转过了好多念头，只能忍气吞声的道：
“不是教训你的话，是想要和你商量点事儿。”
方林岩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头儿，心思闪动之间正要说话，却看到了旁边的王五和宋育人，觉得自己接下来表现出来的那一面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看见，于是便笑了笑道：
“好，咱们出去说。”
两人走出了乔家货栈，找了个僻静角落之后胡雪明就道：
“老六，当年你对我家的徽因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七叔最后还是松了口，否则你今天怎么还能在这里给那位劳伦特先生做买办？”
“常言道，饮水思源，你其实是应该欠我老大一个人情的！”
方林岩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当年的糗事，所以面对胡雪明的话，他一时间也只能耸耸肩，然后道：
“嗯，然后呢？”
胡雪明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道：
“是这样的，昨天你走了之后，乔家三爷非要留我一起喝茶聊天........还说什么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又一定拉我去得胜楼喝酒！唉，我也是勉强就从了，结果贪了几杯，误了好大的事儿。”
说到这里胡雪明大概也是入戏了，一拍大腿道：
“昨天在席间的时候，那乔家的管事好**诈，听我露了口风，知道我手里面有一批洋货，就千方百计的劝说我，想要我将之卖给他，我也是一时不察，加上他当时实在是给了个好价钱，所以就松了口。”
方林岩看了胡雪明一眼，知道这個名义上的七叔多半没说实话，估计能信的就只有最后那几个字，心中在嗤笑，但嘴里面却道：
“是什么洋货啊？”
胡雪明急道：
“是三千箱法国出产的香胰子！”
所谓的香胰子，其实是民间土话实际上就是香皂，托当年康乾盛世闭关锁国的福，此时连这区区日用品依然绝大部分都要依靠进口。
方林岩不动声色的道：
“哦，那七叔的意思是？”
胡雪明气急败坏的道：
“现在想起来，那乔家管事分明就是不要脸在诳我！现在舶来的香胰子每一箱甚至都涨到七十两了！”
“并且大家都还在议论纷纷，那天杀的小日本胆大包天，连大英国的人和俄国的人都敢杀，还有啥事儿不敢做的，怕是航运至少都要断绝到停战为止，那该是何年何月啊。”
“自从当年南京条约（第一次鸦片战争），大伙儿都用惯了洋货，这下子好了，市面上的洋货至少要涨五倍！”
说到这里，胡雪明对着方林岩道：
“这样吧，小六，我看你在乔家三老爷面前还是能说上话的，你让他把我的货还回来，你手里面的那份儿白糖和煤油也转给我，日后族里面有什么为难事，我就站在你这边。”
方林岩听了胡雪明的话以后，悠悠的道：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雪岩公仙去之后，胡家会败落如此之快了。”
胡雪明奇道：
“为什么？”
方林岩道：
“因为像七叔你这样的人太多了。”
胡雪明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顿时眼睛一鼓，脸色紫涨的道：
“小六我劝你别不识抬举！！”
方林岩微笑道：
“我从小就不识抬举，还不是活这么大了？”
说完之后，就直接转身走开。
本来方林岩觉得，就算是脸皮再厚的人也不会来纠缠了吧？没想到有人总是会挑战相应的下限，胡雪明突然出声嘶哑叫道：
“你要怎样才肯帮忙！”
方林岩心中一动，觉得自己貌似高估了这个七叔的节操和面皮呢，于是就打算下点狠手，而他偏偏对“自己”之前的事情不太了解，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这个七叔的弱点。
但猛然之间，方林岩也不知怎么的，居然一阵心血来潮，便转身过来冷笑道：
“你要我帮你，可以啊！你不是冤枉我对你们家徽因做了什么吗？我心里面就不服这口气！”
“你要是能让她来陪我一晚上，我就答应你帮你斡旋这件事！”
说完了这些话，方林岩看了胡雪明一眼，发觉他的脸色居然都已经气成了紫涨的颜色，很显然已经是怒极攻心，叫人都忍不住要担心他的脑血管会不会下一刻爆掉......
见到了这一幕，方林岩哈哈大笑，自觉终于将这牛皮糖给甩掉了，于是便扬长而去。
等他回到了乔家铺子上的时候，发觉乔三爷已经回来了，正在和王五，宋大人聊着天，一见到方林岩之后，乔三爷已经站了起来，对着方林岩哈哈大笑道：
“六少爷你来了啊，你不知道为了帮你采购这批货物，咱们乔家可是耗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啊！”
方林岩微笑道：
“乔三爷说笑了，山西乔家，汇通天下，这么一点儿小事您也太谦虚了不是。”
“这一次过来，却是有一件事要想和乔三爷聊一聊。”
乔三爷道：
“好，你说。”
方林岩道：
“我在这边的货，目前差不多加起来货值也有百万上下了吧？”
乔三爷呵呵一笑道：
“您之前在委托本行购买了七十万两银子的货物，再加上我昨天说要赔偿给你的，哪怕是按照当时的货值算，已经是差不多九十万两银子的白糖和煤油。”
“哪怕是按照现在的市价，这批货已经值两百八十万两银子了，除掉本金的话，也有两百万两银子了。”
尽管此时宋育人和王五对方林岩已经是深信不疑，但亲耳听到乔三爷的口中说出两百八十万两银子的时候，也是忍不住对望一眼，震惊无比。
他们真没想到，面前这位声名狼藉的胡六少爷真的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以一己之力撬动这甲午风云！
方林岩道：
“我这边有点刻不容缓的急事，需要筹措五十万两银子给宋大人带走，乔三爷目前在主掌大德通，不知道方便打五十万两的票子吗？”
乔三爷的面色顿时就凝重了起来，沉吟了一会儿道：
“大德通当中的规矩是，三十万两以下的资金调动我能一言而决，这件事我就做不了主了，要立即发电报和家兄商议一下。”
方林岩笑了笑道：
“没事，乔三爷您请自便。”
大概隔了十几分钟之后，乔三爷直接就回来了，对着方林岩苦笑道：
“家兄说，原则上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他有一个附加旳要求，想要我和你单独聊几句。”
方林岩笑了笑道：
“没问题，乔三爷您找个地方，咱们过去聊。”
然后两人就对宋育人和王五告了个罪，然后来到了旁边的静室之内，乔三爷犹豫了一下道：
“胡六公子您帮手的那位劳伦特先生真是神通广大，居然提前六七天就收到了日本军部要擅自动手的消息！并且还是对英吉利人动手！”
第二十章 乔家参股
在乔三爷看来，方林岩这一次能够出手购置货物如此精准，肯定就是劳伦特的功劳了，他接着道：
“实不相瞒，昨夜你们走了以后，我就觉得这件事内有蹊跷，然后与家兄通电沟通之后，乔家货栈决定拿出了几万两闲钱（故意少说的）跟着两位买涨，大规模吃进洋货。”
“所以到今天中午的时候，市面上的洋货价格因为我们的吃进都足足涨了四成，因此这一次乔家同样也是分了一杯羹。”
听到这里，方林岩才知道难怪自己这一次来到了乔家以后，居然被待以上宾，原来是因为背地里出了这么一件事！
至于乔三爷说只跟了几万两，方林岩只当他放了个屁，能眉头都不皱赔自己二十八万两银子的豪商，会只拿几万两银子出来跟盘？
在这种情况下，方林岩心中生出的感觉却是由衷的佩服。
这乔家对于商机的捕捉能力，还有瞬间的决断能力，真的是太厉害了，不愧是此时在中国都排进前三的强悍巨商。
方林岩是提前开了挂，知道中日要开战，所以在外人看起来很厉害。但乔家却是凭借一些蛛丝马迹，就果断砸出大笔银子跟了，这才叫魄力。
而且乔家的人脉乃是何等广阔，这笔钱砸进去做定金，能吃进的洋货数量之巨大，怕是要用几艘船来形容！
乔家三爷轻描淡写的说自己分了一杯羹，方林岩觉得其实那何止是一杯羹，估计是汪洋大海........
此时却听乔家三爷接着道：
“家兄的意思是，现在咱们柜上虽然银根紧缩，但您既然开口了，怎么也得全力支持，不过家兄有点儿好奇，这五十万两银子交给宋大人怕是有些多了啊。”
“若是世弟想要做官儿的话，咱们这边也能找李（莲英）公公说上话，一个西北省份的实缺巡抚（相当于高官）是稳稳的了。何必舍近求远呢？”
方林岩听乔三爷这么说，其实也明白了他话中的未竞之意，之前乔家跟着自己大肆采购洋货，很是赚了一笔，现在这五十万银子他们觉得也是应该有什么内幕消息，所以要来分一杯羹。
不过在商言商，这也是人之常情，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乔家的人又不是爹妈，要谋求自家的利益最大化很正常。
弄清楚了前因后果之后，方林岩沉吟了一番道：
“乔三爷您提的这个要求其实也并不过分，想要知道究竟其实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这件事确实相当重大，事关我中国的气运兴盛，所以要由宋大人来对您说，并且乔三爷您不能外**去。”
乔家三爷道：
“好！此事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不过这件事是我大哥吩咐的，你说的东西，我肯定会转述给他听。”
方林岩点点头，便去请王五和宋育人进来，这一次的主角就是宋大人了。
***
二十分钟之后，
乔三爷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宋育人，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官员心里面，居然装着如此大的棋局！关键是他的筹划每一步看似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
“这样的奇才，我们之前怎么会错过？”乔三爷心道。
然后他忍不住又看了看方林岩：
“难道胡家真的是有传说中的相珠之术吗？当年的左宗棠左大人也是被胡雪岩慧眼相中，如今这个貌似纨绔的胡芝云居然也能找到如此大才！”
在心里面沉吟了一会儿乔三爷才佩服的道：
“原来是宋大人判断出中日早有一战啊，我还以为是那位劳伦特先生获得了什么机密消息。”
宋育人正色道：
“本官在多年就前听闻日本天皇励精图治，甚至捐出私库钱财置办军备之时，便知道中日之间必有一战，区别只是时间问题。”
“结果在同治十三年（1874年），日人就侵占我属国琉球，并且将之吞并，设冲绳县，还勒索我五十万两白银！更是觊觎台湾。”
“今年五月，朝鲜局面恶化，虽然报纸上多次刊登，说直隶总督叶志超英勇奋战，重挫日寇，但却根本没有提斩获和杀敌人数，我就知道前方战事不利，于是便苦思制日的方法。”
“前几天我与胡公子道左相逢，才知道原来不独我一个人杞人忧天，连胡公子也早就看到了此后的严重性，常言道，未虑胜先虑败！若是北洋舰队真的被日人击败，只怕就将是我泱泱中华的至暗时刻啊！”
听着宋育人的分析和言谈，乔家三爷的脸色也是越来越严肃了起来，然后站了起来深深对着宋育人和方林岩一揖道：
“真没想到，两位竟是在做如此捍卫家国的大事！我之前的想法与两位相比起来，那真是说出来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宋大人此行是要做大事的人，首期的五十万款项，乔家可以再报效三十万进去！日后的后续款项要和家兄商量，但绝不会只让胡六公子专美于前！”
“说到底，我们几兄弟还要比你大上一辈，你这个小辈都能轻财货重家国，我们几个老家伙难道还能被你压了下去？”
说到后面激动的时候，乔家三爷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脸色都涨红了，看起来也是相当激动的。
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宋育人脸色严肃，深深一揖到地！
“多谢各位对我的信重，宋某此去远洋也势必不敢惜身，只要能护我泱泱中华不受外侮，宋某必竭尽全力，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无非就是一死而已！”
方林岩此时朝着王五看去，发觉这名清末豪侠也是身体微微颤动，呼吸粗重，脸色涨红，显然是被眼下的这种男人之间独有的苍凉肃杀感染了！
对于王五来说，这一生的行事准则就是兄弟义气，行侠仗义，一诺千金，有道是仗义每多屠狗辈，王五就是标准的这样的人。
而现在，在目睹了乔家三爷和宋育人这样的大人物肃然对拜，寥寥几句话一说，百万白银就这么毫无回报，毫无要求的砸进去的时候，王五只觉得脑子里面“嗡”的一声都空白了，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这一幕对他的冲击之大，甚至颠覆了其人生观，让这个没有什么文化的河北粗豪汉子，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那种最原始最朴素，却又最为深刻的家国情怀！！！
在这一刹那，王五仿佛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说书先生口中津津乐道的“大义”是什么，那就是为了泱泱华夏，为了中华民族不受外侮，虽千万人吾独往矣，虽九死而不悔！
王五的变化，方林岩没有感受到，他此时心中也是有些意外之喜，没料到自己居然能找到盟友，并且这盟友山西乔家还是自己贴上来的，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八十万两的龙头大票（当时全国上下最大的四所钱庄联合起来发行的银票，是可靠性最好的银票）就直接交到了宋育人的手里面。
这笔款项宋育人可以在上海的汇丰银行处兑换成英镑，存入银行当中，方便他日后在海外奔走。
不仅如此，乔家三爷在紧急电（报）联了自家的大哥以后，决定开始全力为宋育人筹款，这一次囤积洋货的利润是从日本人开战的消息里面赚来的，乔家一文不要，全部都花在宋大人的身上。
此时方林岩冷静了下来，发觉乔家三爷应该还是热血男儿，不过乔家大爷这里，就颇有点老谋深算的意思了。
从古到今，所有的商人的财富累积到了某种程度之后，全部都是在投资人了。
就像是吕不韦，直接投资帝王家族，赢了则是权倾天下，当然反面教材就是沈万三，投资朱元璋，然后被全家抄光。
次一等的商人，则是投资将相，官商互为支柱，这种商人也是为数不少。
最典型的就是前几年才衰败的胡家了。
二十年之前，国内的几大豪商仿佛华山论剑的几大高手，天下五绝各有所长，没有一个拥有压倒性优势的。
但是唯有雪岩公辅助左宗棠，双方相互扶持，地位青云直上，左宗棠抬棺战XJ，胡雪岩破家助军饷，携着战胜沙俄这样的强敌成为了民族英雄，青史留名，可以说是名利兼得。
旁人的口碑不说，其余的各大商人自己都觉得低人一头，一句话窝里横，就能堵得你说不出话来！
此时乔家大爷听说了这件事以后，最初还觉得是个机会，但他能走到这個位置上，同样也是万里挑一的人精，多想两次之后，心里面忽然“咯噔”一声！
忽然发觉此事当中，竟然隐藏着当年胡雪岩面对的的机遇啊，同样是抵御外侮，同样是一代能臣若龙困浅滩，苦于金钱！
不仅如此，沙俄当时侵占的是XJ，距离京师数万里，所以人们的感受不强，顶多只是唾骂几句。而日本与中国之间的距离则是一水之隔，更不要说双方发生战争的地方距离京城也就是几百里而已。
所以，若是能复刻当年左/胡二人的机遇，那么乔家则是要扶摇直上了啊！就算是乔家为此破败了，却也能名留青史，这买卖哪怕只有一成的胜算，也值得搏一搏。
不仅如此，两人也很清楚，此时给官员的投资并不算亏，因为根据宋育人的思路，只要能偷袭成功登陆日本，最后无论结果是胜是败，乔家都是稳赚不赔的了。
说实话，他们对大清的兵是没有多大信心的，可是宋育人计划却是要从澳洲雇佣两千水兵，这兵是洋人的了，这无疑让两人觉得又多了几分胜算.....
两兄弟当时聊得兴奋了，而当时的电报是分成了官电局和商电局，前者不要钱，但是要排队并且拿出相应文书来，所以肯定去的是商电局......结账的时候，那可是按每个字算钱的啊，居然足足聊了一千七八百两银子.....
当时衙门小吏一个月八两银子，两兄弟在兴头上足足聊了两百个吏员的工资！
虽然乔家家大业大不在乎，但也可以看出当时他们之兴奋。
此时方林岩突然感觉到心动一动，调开战争进度条一看，顿时微笑了起来，原来他发觉这时候中国这边的胜率终于仿佛触底反弹了一样，直接暴涨了一大截起来。
面对这样的好消息，方林岩也忍不住暗自握拳，小声喊了一句“YES”！
然后就感觉到旁边似乎有目光在盯着自己，正是王五。
不过方林岩很明显的觉得，王五看着自己的目光改变了很多，若说先前只是友善中还有一些拘谨疏离的话，现在就带着某种认同！就像是看着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此时若是上了战场，方林岩觉得王五就会毫无保留的将他的后背交托给自己。
这时候，宋育人走到了方林岩面前，对着他深深一揖，这也是当时最重的礼节了！
方林岩也是按照相同的方式回了一揖，两人深深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但却感受到了志同道合的共鸣，一切却都尽在不言中。
然后宋育人转身就走，王五肯定在旁边跟随着，他的职责就是带着镖师将身怀巨款旳宋育人送到官邸当中，接下来宋育人自会调集卫兵护送自己。
不过王五在走之前很爽快的拍了拍方林岩的肩膀：
“胡兄弟，宋大人的府上距离这里就一个时辰，你先在这里忙着，我办好事了咱们就直接去同和居，那地方的贵妃鸡味道是京城一绝，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方林岩哈哈一笑道：
“好！五哥您先忙！”
接下来方林岩肯定还要和乔家进行一些交割，因为他手里面的剩下的货物肯定不会长期持有，别忘了之前的六万两银子只是定金，严格的说起来，还要将尾款付了才算是他的货。
若是乔家不配合也无所谓，反正货就在仓库里面，并且名义上属于方林岩的，所以直接带人来看货，然后以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卖出去就行。
第二十一章 后患
不仅如此，方林岩此时在整个市场上都走了一圈，现在洋货到处都是缺货。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方林岩就可以和买家谈条件，直接索要一次性先行付款。
这样方林岩拿到了买家的钱以后，再直接转给乔家就OK了。
不过现在乔家的掌舵人和乔三爷都有意和方林岩合作，意思就是乔家直接吃下方林岩手中的货就行。
不过这批货肯定不能用昨天的价格来算了，根据方林岩的判断，在中日之间的战争状态没有结束之前，舶来的洋货必然会处于持续上涨状态，这肯定就要商讨一个双方都觉得合理的价格。
好在双方此时都是有意退让，在谈的时候都很有诚意，所以很快就谈成了这笔买卖，同时还约定了付款的日期，这种事情乔三爷都懒得参与的，他要进行的都是宏观把控。
将这笔生意谈成之后，看着面前笑盈盈的大掌柜，方林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有些好奇的道：
“昨天我走之后，我那个七叔应该说了我不少坏话吧。”
被方林岩这么一说，大掌柜露出了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道：
“这个.......我这边还有点儿事儿，您先坐一坐。”
看着大掌柜离去的身影，方林岩心中暗笑道这位七叔做事情怕是没有什么下限啊，搞得大掌柜都有话没办法直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了旁边有一个侍候在旁边的学徒。
乔家的这种学徒都是家生子，派在了各处的店铺里面担任实习作用，因为这种人忠诚度相对于外面的伙计要靠谱得多，所以将来就有大用的，所以很多机密事都会让其参与。
于是方林岩便对小哥道：
“这位兄弟贵姓？”
小哥道：
“免贵姓吴。”
方林岩笑道：
“怎的我之前一提到我家七叔，大掌柜就直接走了，是犯了什么忌讳吗？”
吴小哥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来，连连摆手道：
“为尊者讳，为尊者讳.......”
方林岩嘿嘿一笑道，顺手就递过去一包哈德门香烟：
“不瞒兄弟你说，这老头子在家里面一直都在和我作对，气性狭小并且倚老卖老，我真的是受了他不少气，兄弟若能详细说一说他的丑态，好歹让我开开心。”
吴小哥本来就是年轻人，摆手拒绝了方林岩的烟之后，看了看周围，便打开了话匣子：
“哎，厚脸皮的人俺见了不少，可脸皮这么厚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当时三爷都已经端茶送客了，可是他还是赖着不走，一定要跟着三爷去在旁边的得胜楼里面喝了一趟酒露了露脸，并且满口谀词咱都快听不下去了。”
方林岩兴致勃勃的道：
“什么谀词？”
吴小哥道：
“哎呀，那话真是，听了让人身上鸡皮疙瘩直冒，一会儿说三爷的话对他来说若醍醐灌顶，仿佛再生父母，一会儿又说若不嫌弃，他愿意拜三爷为干爹，甚至听说三爷家里面已经有两房妾室，直接赖上来说家中女有绝色，愿意奉给三爷做个通房丫鬟.....”
方林岩听了这些话以后，忽然发觉自己低估了这个七叔的下限啊.....他忍不住又想起了七叔之前的话：
“乔家三爷非要留我一起喝茶聊天........还说什么问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又一定拉我去得胜楼喝酒.......”
方林岩沉吟了一下道：
“其实是这样的，我七叔说你们的大管事非要劝他将手里面的那批法国舶来的香皂卖给他，看起来唉声叹气的十分懊恼。”
吴小哥瞪大了眼睛道：
“这.......这可真是无稽之谈！明明是那位胡老爷听说了咱们家在以略高一成的价格收洋货以后，千方百计的贴上来！又说请打茶围子（玩相公），又说是八大胡同摆酒的。”
“结果咱们派人去一查，却发现他手里面的那批货有问题，乃是两个月之前的囫囵货里面挑出来的！这可怎么敢收？”
方林岩此时也知道，所谓的囫囵货，就是长途航运的时候，总会出现一批残次品，这本来就在运损的损耗范围内，只要不是太多，那么货主也不会计较。
当然，这些残次品多数也是有价值的，于是就是归船主得了。
等到这些残次品凑多了，船主就会将手上积攒的这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一起拿出来找人包圆儿了，不零卖，所以又叫囫囵货。
于是方林岩点点头道：
“那是，这玩意儿肯定不能收啊。”
吴小哥道：
“后来咱们一打听，原来这位爷打着上京赶考的幌子，哪怕是带着家眷过来也是狂嫖滥赌的，书是从来不温习的，人成天就在烟花之地呆着瞎混。”
“有一次在赌场里面遇到了一位喜欢穿百衲衣的贝勒爷，拿出来了这批货作价八千两银子和他赌大小，结果居然被你们家的这位爷赢了，所以这批货就到了他的手里面。”
“后来两人听说又有了不少的纠纷，最后好像是这批货里面又有大部分归了贝勒爷，关键是贝勒爷也就讹上他了，也不把货拿走，直接让他拿现钱出来。您家这位七爷急着将这货脱手，估计就是想要摆脱这块狗皮膏药呢。”
方林岩道：
“那最后怎么又收了他的货呢？”
吴小哥道：
“我们乔家做买卖，素来都不做有瑕疵的货物，更何况这批货还有大麻烦呢，当然没收他的了。”
“只是今儿中午十一点的时候，整个市场貌似都因为咱们家在大量吃进洋货都有些浮躁了，很多店家开始惜售。”
“然后呢胡金牙也找上了门来，这个人据说乃是千门下八将里面的人，路子很野，并且对咱们还算是讲规矩，就问我们这边有没有洋货的路子。”
“恰好前不久咱们店里面欠了胡金牙一个人情，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这批货的来龙去脉，然后给出了我们的判断，那就是洋货还要涨，如果有意的话，那咱们可以帮你约着谈一谈。”
听到了这里，方林岩便明白了过来微笑道：
“我靠，七叔这个老东西，嘴巴里面真真是没有一句实话呢！那后来呢？”
吴小哥道：
“后来就不知道了啊，胡金牙这个人的路子很野，当时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同意大掌柜搭桥，后来两人应该是谈成了，因为我刚才听说胡金甲的牙人费都入了账。”
牙人费就是此时的中介费，又被称为渠道费，在当时那個年代，哪怕是乔家这样一等一的豪商，渠道费也是只有一成半。估计他们也没想到，一百多年以后，有的渠道费甚至可以达到丧心病狂的八二开甚至九一开。
哎，从这方面来说，真的是时代在退步啊。
方林岩此时已经是对此心知肚明了，胡雪明跑来堵自己，肯定是自以为将这批洋货卖了个好价钱，好不容易自己成功解套，结果......出门不久便看到了海面上开战的消息，顿时若晴天霹雳一般。
关键是这批货胡雪明估计只是个小股东，那位贝勒爷才是大股东，就现在的市价来说，胡雪明卖出去的那批香皂的价格至少要翻两倍，这种事情贝勒爷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要知道，这种人本来就是无风也要起三尺浪的，更何况还被他逮着了点儿道理？
搞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之后，方林岩站起身来，对着吴小哥拱拱手：
“感谢解惑，算我欠吴兄弟一个情！有事找我说话！”
能在这里混的人，都是人尖子，知道方林岩和乔家三爷谈得投机，所以才卖他个面子，因此等的就是这句话呢，吴小哥急忙微笑道：
“六少爷言重了！无非就是几句闲话而已。”
***
走出乔家的货行以后，天色已经又黑了下来，方林岩便站在这里等黄包车，此时他看了看周围没有熟人，于是便对劳伦特低声道：
“奶奶的，有机会帮我打听一下之前我干了什么啊，怎么声名狼藉成了这样，关键是我还完全不知情，这样搞得我很尴尬啊。”
劳伦特脸上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意道：
“好的，对了大人，我们现在应该出发去得胜楼了，你与那名镖局的BOSS约定了饭局，迟到了不大好。”
方林岩一时间对“镖局的BOSS”这个称呼明显有些不习惯，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过来，说的应该是大刀王五。
这时候他们要赶时间，两个壮年男人坐一辆黄包车怕不得将车夫累死，见到有两架黄包车路过，便招手叫了过来，一人坐上一辆，吩咐他们拉到得胜楼去。
这一下午对于方林岩来说，还是颇为费神，加上总算是搞定了一个“大项目”，心里面那肯定也是美滋滋的，于是就闭着眼睛开始养起了神来。
不过大概隔了十几分钟左右，方林岩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周围的风居然感觉到有些阴冷刺骨！他猛然警惕了起来，这可是七月末八月初的京师啊！正是坐着不动都要出一身汗的季节啊！
方林岩陡的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透过前方放下来的门帘儿缝隙一看，顿时瞳孔收缩了起来，只见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被拉到了一片旷野空地当中。
周围看起来荒凉无比，都是累累的荒坟，旁边还有一片树林，点点鬼火在其中闪耀着，不仅如此，鼻子里面闻到的是一股强烈的腐烂尸体的味道，耳中居然还传来了啾啾鬼声。
乘坐另外一辆车的劳伦特居然不知踪影了！
“怎么可能会这样！”
方林岩心中又惊又怒。“绕是我的感知被世界强行压制了，也不至于毫无知觉的在几分钟内就从京城里面被挪移到这里来啊！”
关键此时那名黄包车夫还在继续将方林岩往坟地深处拉去，这时候方林岩也懒得说什么了，猛的一脚就踹向了前方放下来的竹帘子！
结果他这一脚踹上去之后，居然感觉到了前方传来了强烈的反震之力，不仅如此，竹帘子上面居然“烘”的一声冒出了幽幽蓝焰，紧接着，车体上居然也有几张符箓突然闪耀了起来，那符箓上赫然写的都是八个字：
“扶清灭洋，替天行道！”
然后这符箓也是轰然烧了起来，随着这诡异的蓝色火焰迅速蔓延到黄包车的车体当中，一下子就将方林岩困在了里面。
见到了那八个字，方林岩立即就冷笑一声道：
“原来是你们这些邪教妖人在装神弄鬼！”
此时方林岩的脑海里面顿时水落石出了，之前大刀王五就说过，自己杀了铁蝴蝶段飞这事情还留下来了手尾，这厮的师兄乃是香教里面的乾字门的大师兄，叫做李沮！
李彪此人亦正亦邪，行事偏激大刀王五会出面来找方林岩的麻烦，就是因为他在走镖的时候欠了李沮一个大人情。
而这时候的香教里面鱼龙混杂，单是一个女子组织，就分成红灯照，黑灯照，花灯照，绿灯照等等。
红灯照招收的是普通女子，据说传授的都是刀枪不入的符水，咒语等等法术。
黑灯照只收寡妇，所学的都是诅咒敌人，魇镇，纸人等等术法。
花灯照则是妓女，暗娼等等，她们主要是负责情报。
绿灯照呢.......嘿嘿，大家可以猜一猜，我把答案放到明天的彩蛋章里面。
不仅如此，香教当中甚至还有白莲教的人加入进去，因此里面流传了很多邪术妖法，善能祸乱人心。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方林岩伸手对准了前方悬挂着的帘子直接按了上去，这帘子上陡然发出了一声凄厉旳惨叫声。
紧接着便见到方林岩的背后，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沙漏幻象，沙漏在瞬间反转，里面的沙子开始诡异倒流.......
时之沙！！
然后那一扇诡异门帘就开始迅速变色，然后开始腐朽，簌簌洒落灰尘，接着“哗啦哗啦”的崩溃掉落下来，在神器强大的威能之下，这一扇诡异门帘的时间节点瞬间被挪移到了三十年之后！！！
那时候的它，已经彻底成为了废物。
第二十二章 宗师来袭
这就是方林岩研究出来的另外一种时之沙的用法，只是这一招用在没有生命的物品上很简单，但是用在有血有肉的生命，却难以产生太大的效果。
紧接着方林岩就抓住了机会，一跃逃出了黄包车当中，顺势一脚踹在了拉车的黄包车夫身上，却发觉这一脚踹上去轻飘飘的浑不受力！竟直接将之踹透了。
然后方林岩就发觉这“车夫”居然是个纸人！
不过方林岩是什么人？立即反手就朝着旁边丢过去了一颗手雷，这玩意儿是他从现实世界带来的，来到了本世界当中以后威力被压缩得很小，但是手雷爆炸以后，发出的冲击波和火光立即就让一些鬼蜮伎俩无所遁形。
可以见到，旁边的草丛处，一个汉子正在狼狈逃走，正是之前那车夫，他应该是利用了戏法里面的快手技巧，在方林岩发难的时候就换出了一个纸人替身逃走。
所以说这些妖法看起来十分诡异离奇，其实却和魔术+戏法+变脸之类的相似。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一座坟头上面，突然再次亮起了一点鬼火，然后这鬼火迅速变大，看起来化作了一个青惨惨的灯笼！
在灯笼后面，出现了一条扭曲的黑影，用阴恻恻的扭曲女声念道：
“非是邪，非是魔，念咒语，法真言。”
“升黄表，敬香烟，请下各洞诸神仙。”
“起坛，请幽冥使者！”
当这声音念到了最后一句的时候，周围的那些坟头泥土纷纷松动，然后从中冒出了不少弯腰驼背的诡异黑影，接着对准了方林岩冲了过来。
若是普通人见到此时这幅景象，多半是吓得魂不附体，两股战战，不过对于见识过真正意义上的妖，鬼的方林岩来说，这完全就是雕虫小技，当下不退反进，对准了其反冲了过去！
这时候，在方林岩基础近战LV16的加持下，他握着“掠食之牙”这样的凶器，见到了黑影就是一匕首，可以说是一刀一个！
这些黑影看起来气势汹汹，一旦被方林岩靠近之后，立即就变成了纸老虎，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技巧都十分拙劣，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这时候靠近了之后细看，就发觉这些诡异黑影说穿了一文不值，就是被训练过的狗套上纸火铺里面裱糊的盔甲和纸人而已，若是在白天用出这一招，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只是在这特定的环境，氛围当中营造出来，心理素质不好的人就肯定觉得十分恐怖。
但是就在方林岩杀得兴起的时候，竟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猛的一转头，就感觉到左边手臂微微一麻，已经是被一根尖针钉在了上面。
与此同时，眼前忽然出现了提示：
“殖猎者cd89116号，你此时遭受到了腐尸毒的影响。”
“你的敏捷和力量临时下降点，你的生命值上限临时降低10%，每隔一段时间，你都会出现眼中重影，咳嗽等负面状态。”
“此负面状态没有持续时间，直到被治疗或者祛除为止。”
而方林岩眼角的余光，则已经捕捉到了出手攻袭的敌人！这家伙竟然看起来乃是个异常矮小的侏儒，嘴巴里面含着一根竹管，看起来应该是使用吹箭暗算的方林岩。
不仅如此，这家伙的胯下骑着的乃是一头大狗，这头大狗足足有小牛犊子大小，的额头上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肉瘤，浑身上下臭气熏天，双眼通红，龇牙咧嘴看起来十分凶恶！
如此巨犬，形貌都迥然诡异，其名字叫做食尸犬，其头上的肉瘤就是撞棺材板撞多了搞出来的。
这一侏儒一大狗的组合，就是之前他们说起坛请出来的幽冥使者了。
此时方林岩毫无疑问十分郁闷，但这幽冥使者也是被方林岩恶心得一逼，他其实已经偷袭了方林岩足足三针了，前两针都被闪避了过去，接下来的一针扎在了雅典娜之佑上，直接就被弹飞。
直到第四针的时候，幽冥使者咬咬牙，花费血本用上了他耗费大价钱炼制的透骨针，这才一击得手。
可是就在他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却突然见到面前的这个敌人的身影渐渐变淡，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
幽冥使者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猛然就觉得后脑勺剧痛，然后整个人瞬间就僵硬在了那里，正是方林岩用出了刃飞翔，重新现身的时候再次出现于他的身后。
被强化后的刃飞翔，直接打出了足足三秒的晕眩效果！方林岩感觉到了手臂的麻痒痛楚，含恨之下一匕首就扎在了这侏儒的背上！
但他却忽略了一件事，这个幽冥使者是自带坐骑的，他晕了可是食尸犬却没晕！因此就在方林岩要接着补两刀的时候，那头食尸犬对准了方林岩猛的就是一扑一咬。
这一扑的伤害再次被雅典娜之佑吸收，但扑击当中传来的怪力却令方林岩觉得难以抵御，毕竟他现在的力量值在中了腐尸毒以后，已经只有可怜的点了。
所以，接下来方林岩直接“蹬蹬蹬”踉跄倒退好几步，最后身不由己的脚下被石头一绊，仰天摔倒了下去，旁边的那些怪模怪样的野狗也是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声，对准了他猛扑了上来。
面对这样的情况，方林岩也是不敢隐藏什么，看准了一条野狗之后，先是用精神力触手啪的一声抽得它发出了一声哀鸣，然后掠食之牙就直接抹了其脖子。
如此同时，在血光闪耀喷出的时候，整个漆黑的世界里面，忽然震荡了一下，然后就有一道炫目无比的光芒闪耀而过，紧接着就是“轰隆”一声巨响，那简直就像是惊雷轰然爆炸在耳边似的。
这正是方林岩启动了荣耀剑士：鲜血与雷鸣的特效！
此时乃是以寡敌众，更是敌暗我明，方林岩激活了这一招被动特效正是应景，
在听到了那轰然的雷鸣声之后，本来正在凶恶扑向方林岩的这些恶犬，都纷纷的夹着尾巴哀鸣了起来，纷纷逃走，说到底它们都是一些畜生，并且还是用阴邪手段培养出来的邪物，当然对雷鸣闪电的声音天生惧怕。
见到自己这一招竟然产生了奇效，方林岩立即产生了速战速决的念头，在这个世界当中，基础属性被压制的弱点实在是令他觉得有些痛苦，就像是浑身上下都被绑缚在了一张大网当中似的。
所以他立即断喝了一声：
“破！”
从方林岩的身上，立即就出现了一种威严而神圣的气息，紧接着，一株枝叶繁茂的橄榄树幻象出现在了他的背后，然后方林岩奋力一掷！
在他做出抛掷的过程当中，一支表面还带着青绿色树皮的简陋木矛从无到有，迅速成型，然后被直接飞掷了出去。
这便是方林岩再次施展出来的言灵术！
在其余的世界里面，这项神术通常情况下都被方林岩用于辅助，因为其直接伤害是和方林岩没关系，与女神的神力挂钩的。
而女神此时也才恢复了一半不到，所以言灵术的威力偏弱，不适合主攻。
但是，在这个只要是进入的空间战士都遭受到了属性压缩的世界里面，本土人物的实力肯定也会相应的被削弱，因此威力恒定的女神神术很可能反而成为杀手锏。
幽冥使者也是感觉到了这一矛上面附带的凌厉威力，他怪叫一声，立即喝下了一口拳教当中的招牌道具：符水！
顿时，幽冥使者的皮肤上都泛出了一层淡金色，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金钟罩似的。
但方林岩抛掷出来的那一支橄榄木长矛，依然带着一种不疾不徐的从容，直接就洞穿了他的小腹，不仅如此，长矛上的巨大力道更是将其连带双脚离地射飞出了十几米远，落入到了旁边的坟茔当中。
幽冥使者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来，就直接浑身上下都燃烧了起来，眼见得已经是不活了。
方林岩正要趁胜追击，但是撵出了七八步之后，忽然见到了前方也是走来了一個人影。
这人影看起来有些高瘦，却是双手负在了身后，一步一步缓缓朝前走来，他行进的速度看起来很慢，其实很快，直接就挡在了方林岩的身前。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方林岩陡然觉得劲风扑面，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居然不由自主的倒飞了出去！
这时候，才听到这个人影长吟道：
“仙出洞，神下山，附着人身把拳传！”
当他念诵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猛的伸手对准了方林岩虚虚一按。
方林岩只觉得仿佛当胸被一块无形的大石头猛撞了一下，顿时再次朝着后方跌飞了出去，嘴里面“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对于方林岩来说，挨了这一掌就挨了，可是若是本世界的武者看到了，就会立即大惊失色。
隔空伤人，真气外放，这就是传说中的先天高手的特征。
也代表着自身的修炼从外开始向着内部转化，拥有胎息，内视之术，寿命大增，更是拥有比其余人更强大的战斗力。
因此达到了登峰造极，开宗立派的地步，因此又有一个独特的称呼：
宗师！！！
清末民初的时候，也是国术最后一次绽放出光芒旳时候，也涌现出了大量的强人，奇人！
饶是如此，放眼此时中国的四万万人里面，叫得出字号闻名天下的宗师，顶多也就是七八个人！
在这一瞬间，方林岩也看到了这个人的穿着打扮，只是穿着一袭简单的粗布长衫，面目普通，长着一双吊眉，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甚至还很冷漠的样子。
第一眼看到他的人，只会将其与乡下屡次不第，已经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信心与动力的穷酸书生挂钩到一起，根本就不像是举手投足风云雷动的大高手！
此时方林岩也是猜到了他的身份，香教乾字门大师兄：李沮！
这一瞬间，方林岩就明显的感觉到，此人的实力之高，至少也是和大刀王五同一个层次的高手。
关键是大刀王五人家是走正道做镖师的，处处顾忌王法，方林岩除了正面刚之外，有一百个法子可以让王五铩羽而归，但面前这家伙却是典型的邪道中人.........
看着李沮一步步对着自己淡定的走来，方林岩眼中顿时露出了一缕狠辣的颜色。
真当老子拿你没办法了？
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
此时方林岩若是掀出随意一张底牌，也能对付得了李沮。
比如雅典娜之惊叹一用之下，李沮必死无疑，只是在这时候就直接动用了底牌，那么真心有些不划算啊！
好在就在这时候，远处赫然掠过了一道寒光，瞬间飞射了过来，然后就见到一把雁翎刀插在了方林岩和李沮的面前！
雁翎刀估计很多人都听过，但其具体样子却只有少数人知道，它看起来就像是剑+弯刀的集合，靠近刀柄的下半部分像是剑，上半部分则是有弧度，有反刃，因此形似雁翎刀。
紧接着，王五就从远处大步走了上前来。
王五乃是一代刀法宗师，使用过的武器很多，
早年的时候他使用双钩，
投师以后精研单刀，
出师之后又开始开发双刀。
走镖的时候因为要骑马应付关外的马匪，则是用的类似于关二爷的那种偃月刀。
当然，其外号大刀王五也是因此而得名，近年来，王五渐渐的开始将平生所学浓缩起来，想要将之汇于一体，平时随身佩着的，就是一把雁翎刀！
见到王五现身，李沮显然颇为意外，冷哼了一声道：
“王五，你居然还有脸来插手这档子事儿？”
王五淡淡的道：
“我为什么不能插手？”
李沮冷然道：
“前年你行镖到山东地界上的时候，护送的那人犯了我们香教的规矩，你站出来连败我们四位坛主，但是最后输了我一招，是我当时放你们走的吧？”
“结果我托你帮忙收拾一个人，你不但不帮忙，现在还要护着他？”
第二十三章 刀和道
王五道：
“没错，这件事我承你的情，但是一码归一码！这位胡公子是做大事的人，你不能动他。”
这时候，黑暗当中又冲出来了一个人，正是王五镖局旳马奎，他立即愤愤的嚷道：
“那件事你也好意思说？我们护送的徐老爷不就是吃了几块牛肉吗？你们香教的人就非要说犯了规矩要罚香！没有三百两银子走不了！”
“天底下有这样的王法吗？谢老四清真馆就在皇城根儿下面卖了六十多年的卤牛肉了，皇上王公大臣们都没吱声，你们香教非要自己立个规矩，那算个啥，不就是换个名目的抢钱吗！”
李沮脸上青气一现道：
“没规矩！”
说着猛的就是一掌对准了马奎虚按了过来，看样子正是之前让方林岩狼狈不堪的劈空掌！
王五见状猛然抢前一步，一拳打出！顿时空气中仿佛放炮似的，传来了轰的一声爆炸，但方林岩留意到，王五明显倒退了两步，而李沮居然一动不动！
这时候，李沮昂然道：
“王五，两年前你本来就要输我半招，现在本座又获得了无生老母的秘籍，实力更上层楼！看在你的刀法修炼不易，我给你一条生路走！那就是投入到我门下来，我门下的八大使者以你为首。”
王五的回答很直接：他一伸手，抓住了面前的雁翎刀，然后沉肩落马，摆出了十分独特的起手式，同时口中道：
“马奎，你带着胡公子走！”
马奎和方林岩听了以后不约而同的道：
“不行！”
王五厉声道：
“你们在这里只会徒乱我心，反而还要分神来照顾！马奎！你还认我这个大哥的话，就听话马上带他走！”
被王五这么一声断喝，马奎立即浑身一抖，咬着牙抓着方林岩就走。
方林岩说实话此时是不想走的，但这个镖局汉子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拽着他离开。此时方林岩那区区三点力量真的是起不了太大的用处，竟是让他身不由己。
李沮冷哼一声道：
“不识抬举！”
说话之间，便仿佛鬼魅一般遽然突前，但王五在这一瞬间也是迎了上去！刀光顿时闪耀而出！
二者一触即分，李沮仿佛撞上了一道坚实的墙壁似的，直接连续几个空心跟斗就朝着后面翻了回去，只有王五横刀屹立当场，仿佛整个人都与大地融于一体！
但这一次看似李沮被王五横刀拦住，但李沮落地以后却是毫发无伤，掸了掸衣服又重新走上前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
“好刀法，这门刀法当中有着南派的影子，可是骨子里面又带着北派的磅礴大气，看来你也是来到了那道门槛前面了啊，翻得过去就是开宗立派，一代宗师！”
“但是嘛，翻不过去的话，终究还是个刀客！”
大刀王五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收刀，然后再次摆出了那独特起手式！看到了他的动作，就像是在与大地溶于一体。
李沮再攻！！
可是那雪亮刀光，依然灿烂如昔，就仿佛一道铜墙铁壁似的将李沮挡住。
但这时候，铩羽而归的李沮却长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这一刀确实惊艳，却失去了后续的变化啊，看起来你也只是才开始揣摩而已，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将之完善。”
“孤阴不长，孤阳不生，你仅凭这一刀的话，挡得住我一次两次，却没可能挡得住我十次八次！只要我冲破你的防守，明年的今天，那就是你的祭日！”
王五不说话，眼皮微垂，盯住了自己的刀锋，但他的心中却很清楚李沮正是说中了他的弱点。
不要说挡住对方十次八次了，就是下一次，王五都没把握能将之挡下来。
因为这一刀根本就是一件半成品！
王五是在前两天与方林岩吃过那一顿饭之后，心中就突然萌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冲动：
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胡六少爷，本来名声一片狼藉，被称为纨绔子弟，此时却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全心全力的为了报国而奋斗，视金钱若粪土！为国为民百死无悔。
而自己蹉跎半生，到现在也是一事无成啊！人生苦短，应该努力在这世上留下些什么东西，让其余的人知道我来过！
这个冲动一起，王五立即就有所感悟，他毕生精研刀法，此时却发觉自己毕生所学似乎太过驳杂，也根本没有形成体系，是时候将之去芜存菁，开拓自己的道路了。
于是，在这灵光闪现的支持下，就有了此时的这一刀，只可惜淬炼它的时间不够啊，因此只得前面的半招！
眼见得李沮再次举步上前，王五心中也是杂念纷迭而至：
“难道我今日就要死在这里吗？”
“我这辈子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这里就是我的终点！？”
“我死了不打紧，却根本没有拖延到足够的时间啊！李沮这个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他一定不会放过胡六公子。”
想到了这一点之后，王五陡的一个激灵，忍不住又想起了乔家三爷，宋大人，方林岩肃然对拜的那一幕！
“不行，胡六公子不能死！他才是支撑宋大人大业最重要的纽带，我看得出来，只有他是在全身心的支持宋大人，不惜一切代价！而乔家则是在投机。”
“胡六公子一死，宋大人的大业势必成为泡影！！日人的气焰此时已是如此嚣张，朝廷此时也是昏聩，宋大人和胡六公子聊的那惨剧很有可能发生。”
“难道我泱泱中华大国子民，竟是要被东瀛这样的弹丸小国欺凌，千万人沦入水深火热之中，再受倭寇之侮吗？”
一念及此，王五心中陡然涌出来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悲愤之感！
他曾经不止一次听说书先生提到过“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这两句诗，但之前都是一听就过，似乎升起了什么奇特的情绪，却很快就湮灭在了茶客的谈笑和其余人的叫好声当中。
但在这生死之际！
在这仿佛鬼蜮一般的地方，
在这炎热的夏夜当中，
在这凶险无比的时刻，
四十九岁的王五，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大义所在，第一次明白了家国情怀！！
他陡然抢先踏出一步，一刀斩下！！！！
这一刻，王五的心中一片空明，没有了招式，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犹豫，他就是这么沿袭着自己身体的本能，情不自禁的斩出了这么一刀！
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抢攻对李沮出手。
而在李沮的眼里面，最初见到王五踏前一步主动出手却是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因为就正常情况来说，王五采取守势的话，那还能多撑片刻，但此时只攻不守的话，那就相当于直接来送人头了。
客观的说起来，李沮这家伙此时的实力确实是要比王五高出一筹的，李沮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宗师，王五还在宗师门口徘徊。
因此，李沮也是不退反进，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对准了王五就冲了过来，
在他的眼里面，王五这一刀实在是平平无奇，他有十成的把握可以闪过这一刀，然后一发“鹤啄”直接点在了王五喉核上将之杀死！
可是等李沮冲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这一刀的速度，为什么比自己预判的要快一点儿呢？
等到他冲近王五身边的时候，这才惊恐的发现，自己好像，似乎，或许，竟然........躲不开这一刀，这是什么鬼？！
李沮陡的怪叫了一声，然后一个后空翻就跳了出去，落地时候把不稳脚下的桩子，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就狼狈的坐在了地上。
可以见到，半空当中有一道被斩成了两半的黄色符箓正在悠悠飘落，然后冒出了蓝色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正是李沮之前求来的一张护身符发挥了作用，在关键时候轰的爆出了一股力量，让李沮得以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刀。
李沮这么一个宗师，居然被王五这一刀逼得如此狼狈！！关键是王五此时顶多还只是半步宗师之境啊，比他还至少低了一个层次。
此时的李沮又惊又怒，深吸了一口气道：
“王五！你居然使妖术！！”
其实王五这一刀说起来很神奇，其实就类似于翱翔天际的飞机，你远远看到它的时候，感官上是不是觉得飞得很慢很慢？飞了很久才只飞了一指长的距离，
当它距离你越来越近的时候，你就觉得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本来的蚂蚁爬变成了苍蝇飞，但还是觉得自己轻松可以搞定躲开，
但是，当它靠近到一百米内，带着澎湃的音浪和磅礴气势对准你俯冲而下的时候，你心中的千言万语都只能浓缩成了两个字：
“卧槽！”
王五的这一刀，其实就是上述的过程，然后被浓缩加速了N倍导致的。
***
面对李沮的指责，王五觉得很茫然，因为这一刀从行话来说，那就是传说中的刀在意前！
通常情况下，是先有了出刀斩人的念头，然后大脑下指令通过神经，控制双手斩出这一刀。
而王五刚才的这一刀，心中的念头却不是出刀，而是强烈的想要守护方林岩的安危，阻止那异族入侵，家国破碎，山河沦陷，血火纷飞的悲剧........
这一刀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用了出来！！
这就和人在不慎摔倒的时候是一个道理：你根本不需要大脑下指令，手就会自动去撑地，
出刀对于王五来说，已经变成了条件反射或者本能的存在。
王五本身就是刀术天才，三岁丧父，五岁习武，迄今为止已经整整四十年苦练不缀，因此才将刀法化作了本能，配合他的人生经历，更重要的是被此时的心境所感染，便硬生生逼出了这神奇的一刀。
也是入道的一刀！！
以刀，入宗师之道！！！
此时看着狼狈无比的李沮，王五自身本来就是刀术天才，他便是若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尘封记忆当中，当年学艺时候恩师李凤岗的话从记忆深处涌起：
“.....喝哈！”
还是少年的王五大声劈出了一刀！然后满怀期待的看向了旁边的师父。
他的恩师李凤岗站在旁边披着一件衣服，吧嗒着旱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憔悴老农，很干脆的摇摇头道：
“你这一刀看起来有点儿样子了，其实却没有刀意！去和人搏杀的时候必败无疑。”
少年王五茫然的道：
“师父，什么叫刀意啊？我不懂。”
李凤岗缓缓走了几步，然后认真的道：
“这其实很好理解，你想想看，若是你的敌人披头散发，满脸是血，发疯了似的举起了刀对你冲过来，并且将你看成了杀父仇人一般，你觉得这个对手可怕吗？”
王五愕然道：
“当然可怕了！”
李凤岗的语速加快：
“那你再想想看，你出刀的时候，面对的是你仇人，并且这个人还杀了你全家，你这一刀劈过去，是不是不顾一切，疯狂刻骨？”
王五猛的一拍脑袋：
“啊？啊啊啊！我懂了！！！原来刀意就是心意，就是恨意！！.......师父您为什么不说话了啊？”
李凤岗露出了回忆之色：
“刀，也是道，是杀人之器，乃是不折不扣的凶兵。所以，用恨意来驾驭刀法其实是天作之合，练起来也是会突飞猛进，当年，俺的师父也是这么教莪的，以恨意御刀，出手就狠。”
说到这里，他有些萧索的紧了紧衣服，然后找了个地方蹲了下去：
“但是，如今年纪大了，就觉得这个路子怕是走偏了，走窄了......”
“你刚刚只有一句话说得对，刀意就是心意，但是心意却不仅仅是恨意。可是，俺从十年前就开始苦苦思索，若是刀意不走恨意，那又应该是走什么路子呢？”
少年王五迷惑的道：
“师父，您说得好深奥，我听不懂。”
李凤岗吧嗒了一口旱烟，犹豫的道：
“唉，以你的天分和努力，应该在五十岁之前就会遇到这道坎的，那时候你就会明白师父现在的迷惘了。”
“俺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距离山巅就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却是咫尺天涯！迈得过去，那就是一代宗师，迈不过去，那就只是个武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