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夫妻异梦,无量菩提
靖安王赵衡神情一滞,眼中再无阴鸷,蹲下身,伸手试图抚摸王妃的脸蛋,柔声道:“苇儿,本王弄疼你了没?”
裴王妃撇过头,轻轻道:“不疼。”
这幅轻描淡写的神情让靖安王赵衡更添三分怒火,手中的菩提子佛珠直接掷于地上,散落一地,此时的靖安王哪里还有半分理智,也绝不像青州百姓民间传颂的一件袈裟铺大山的地藏王菩萨,更像是地狱里的恶鬼冤魂,满是暴戾之气,毫无慈悲之色。
靖安王躁动的来回踱步,声嘶力竭的呵斥道。
“姓裴的,你比死人还死人,既然你有这般骨气,怎么不去死?!当初为何不陪着你那个爹一起殉国?投井?王府有大小六十四口井!悬梁?本王这些年赏赐了你多少锦缎绸绫!撞栏?王府何处没有!放心,你死后,本王一定替你风光厚葬!”
裴南苇神色依旧淡然,没有一丝的起伏,冷冷道:“我怕死,所以才会嫁给你!”
世人只知裴南苇出自春秋高门豪阀,父亲是西蜀当世通儒裴楷,号称裴黄老,弱冠知名,尤精《老》《易》,超拔世俗,当之无愧的经学大家,裴家门庭凋零于春秋不义战,裴楷殉国,只余孤女一枚,亡国遗孤入嫁侯门,美人配王侯,是当时一桩名动天下的美谈,这些年成了王妃的裴家孤女高墙内,几乎没有消息传出墙外。
靖安王对裴南苇麻木不仁的表情厌恶至极,转身背对着自己这十几年都没有看清楚的妻子,冷声道。
“滚!”
裴南苇闻言不曾生气,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和青丝,躬身一礼,向着殿外走去,只是行到门槛之时,还是冷静的问了一句。
“王爷今日是否还用早膳?”
靖安王此时如那寺庙中的泥胎雕塑一般,再次变成了慈悲济世的菩萨,生硬道。
“我今个辟谷斋戒,你自己用膳吧!”
裴南苇不冷不热的哦了一声,也不曾再劝说。
裴南苇一走,靖安王再次弯下了腰身,捡着地上洒落的菩提子佛珠,一颗颗的再次用线绳串联起来,口中还不断的念诵着《佛说校量数珠功德经》。
“若菩提子为数珠者。或用掏念或但手持。数诵一遍其福无量。不可算数难可校量。诸善男子其菩提子者。若复有人手持此珠。不能依法念诵佛名及陀罗尼。此善男子但能手持随身。”
正是因为此经,靖安王才以菩提子为念珠,十几年诵持不断,为的就是积攒福报功德百万。
到了傍晚时分,徐凤年带着宁峨眉一人前往了靖安王府,丝毫不惧对方发难。宁峨眉也没有进府,而是在门外等候。
徐凤年和靖安王见面自是唇枪舌剑,刀光剑影,不断的言语试探。
徐凤年难得收敛了倨傲张狂,闻言细语道。
“小侄徐凤年拜见靖安王叔!”
此时的靖安王刚刚诵经完毕,挂好念珠,栓在保养极好的双手上,抬头语气和煦说道:“凤年,这里没有外人,你我叔侄何必如此多礼!”
靖安王似乎是没有想到徐凤年不像是传闻那般张狂无礼,心机也比自己想象的深沉奸诈,简直就是一个小狐狸,拇指指腹不自觉的摩挲着手腕上的一颗菩提子佛珠,寒暄道。
“本来贤侄你来到王叔的青州,我早该前去迎接,但是没想到却是你先前来拜访,实在是让王叔我惭愧的很!”
徐凤年眉角微微一抬,略带深意的笑道。
“王叔哪里话,您虽然不曾前来,但是赵珣世兄却以将率领青州水师,前去迎过凤年了,子代父劳,不正是孝心体现吗?”
靖安王眉角微微下拉,眼中的寒光一闪,歉意道。
“徐老兄虎夫无犬子,当年我比不得他马上盖世功勋,无奈样样输他,心里难免不服气,想着总要在什么地方扳回一筹,膝下赵珣不是学武的料,便逼着他苦读诗书,就怕连儿子都要比不得徐老兄,今日看来依然是拍马不及,输了一大截啊。我家那读书读傻了的小子愚钝鲁莽,闹了如此大了误会,我代他给你道一声歉,赵珣面子薄,便是知错了,也拉不下脸面,倒是让你见笑了。”
徐凤年毫不客气拉过一把椅子,也不挑位置,直接在正中间坐下,盯着靖安王那满脸的笑容,手一摆,大气的说道。
“王叔这是哪里话,不过是小辈兄弟间的玩闹,都是凤年鲁莽,哪里需要王叔亲自道歉?”
靖安王,神色一松,眼中透着欣慰,好似再看自己知书达理的后辈,很是满意,笑声道。
“还是贤侄大度,不像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只会惹是生非。”
“不过,我也不愿贤侄受委屈,我已经将那挑拨离间,私调水师的韦玮一家尽数诛灭,也算是个贤侄出了一口恶气!”
徐凤年倒吸一口凉气,他本以为靖安王虽然老奸巨猾,又虔信佛教,心中多少有些良知慈悲,没想到和赵珣真不愧父子,赵珣杀了满船的知情者,赵衡就灭了青州知州满门,这父子均是一丘之貉,心狠手辣,阴毒暴戾,不由再提起了三分警惕。
“那小侄倒要多谢王叔为小子出了这口恶气!”
靖安王自重的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的表示,手掌轻轻的摩擦着身下鸡血老檀做成的太师椅扶手,靖安王乳名檀郎,痴爱紫檀程度,只输给小姜泥那位造了一座檀宫的西楚皇叔,赵衡号称非檀不坐非檀不卧,看来并无夸张。
徐凤年不愿再谈这些血腥之事,细细打量了一眼赵衡手腕处的一百零八摩尼珠,啧啧称奇道。
“王叔果然虔诚信佛,天台菩提子摘下时是金黄硬色,一般高僧握珠几十年,也不过由金黄转淡黄,在王叔手上却已由淡黄变乳白,古语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王叔这般心诚,什么菩萨不愿庇佑施福?”
靖安王此时算是被挠到了痒处,极为自得的笑道。
“哈哈哈,早就听说凤年与我一样崇佛,果然不假。珣儿便不行,至今还认不得这是天台菩提子。去年大寿,珣儿自作主张送了串核桃念珠给我,虽说每一粒核桃都雕刻有六位罗汉,但不知《佛说校量数珠功德经》记载念珠材质不同,持诵修行时所获功德大有不同,核子不过二倍,铁五倍铜十倍莲子万倍,手中菩提子却是千万倍,凤年,你说要是你,是要那山核桃的拴马索,还是王叔手中的这串?”
徐凤年讶异道:“若小侄没记错,金刚子念珠方是千万倍功德,菩提子是最为殊胜的无量数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世子伸手,王妃受辱
靖安王赵衡手指掐着一颗久握失色的天台菩提子,虚眯双眼,毫不在意的笑道。
“王叔毕竟已经是上了春秋的,总是记错,不服老不行了!”
徐凤年微微一笑,不曾搭话,这话也就是骗骗三岁小儿罢了,自己如果真的把这老狐狸当成了老糊涂,怕是连骨头渣子都要被对方吃干嚼净了。
“王爷,喝茶!”
裴南苇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杯茶水,一杯放到了赵衡的身前,一杯递给了徐凤年。
徐凤年看着眼前姿容仪态端庄如皇后一般的美人,心中犹如挠痒痒一般,伸手接过茶盏,不经意的抹了一般对方的纤长柔荑,滑嫩白皙。
裴南苇似有恼怒,风情万种的凤眸剜了一眼徐凤年,见对方目无邪色,清明无欲,不由心中暗叹自己实在是太过敏感多心了,不过是个少年,乃是自己的后辈,如何会轻浮自己这个人老珠黄的徐娘。
裴南苇转身走向了靖安王是旁边坐下,没有看到徐凤年借着饮茶动作,深吸鼻翼,似乎指尖还残留着一丝香气,满脸陶醉,一语双光的赞道。
“王叔府上的香茗果然香气四溢,让人垂涎,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妙品,小侄心生艳羡!”
靖安王自然不知自己不经意间就被徐凤年在言语上占了便宜,送了他一顶绿色的毡帽,而是颇为客套的说道。
“贤侄这是哪里话,如果喜欢,走的时候,我让人包了送你一些,路上也好解解乏!”
徐凤年闻言,看了一眼旁边的裴南苇,极为高兴的谢道。
“那可就要多谢王叔了,我还以为王叔会奉为珍宝,不愿赠人呢?”
靖安王哈哈一笑,豪气的说道。
“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有何舍不得的,王叔可不是那小气之人!”
徐凤年看着蒙在鼓中的靖安王,心中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让这老狐狸给自己耍心眼,活该他头上冒绿,不过着靖安王妃裴南苇怎么如此长的销魂,不愧是胭脂评上唯一一位身在王侯世家的美人,眉眼间全是妩媚,眼中却有着江南的灵气,让人百爪挠心。
也许是徐凤年的眼神太过直接炙热,让靖安王也有所察觉,误以为徐凤年不识得裴南苇,却哪里知晓,徐凤年对胭脂评上的美女了如指掌,最是关心。
靖安王伸手介绍道。
“这是王妃,你可以叫婶婶!”
徐凤年立刻站起身来,欠身施礼,恭维道。
“原来是婶婶,我还以为是王叔家的妹妹呢,婶婶长得真是好看!”
靖安王赵衡两鬓斑白,兴许是这辈子用去的心机太多,操劳过甚,终究是老态龙钟了,所幸男子气度不以年岁而损,但相比靖安王妃的美人不迟暮,光彩照人依旧,多少有些不搭了,两人本就差了十多岁,如今更显老夫少妻,好似一朵梨花压海棠,让人颇为不忿。
裴南苇捂嘴轻笑,一手托腮好奇的看着眼前在襄樊城内名声狼藉的徐凤年,眉目之间流彩熠熠,眸光妩媚,让徐凤年深望了一眼,近乎失礼。
襄樊本就毁于徐骁与王阳明之手,雄城一度变鬼城,青州士林心知说话说不倒北凉王,便以大肆抨击北凉世子的纨绔行径为乐。裴南苇对对于这个远道而来的北凉世子殿下,颇多好奇。
靖安王面上不显,心中有些恼怒,男人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不愿服老的,如果自己自嘲还好,但是徐凤年此言分明是讽刺他年迈。
靖安王捏住了以遏妄念念珠,顺势开着玩笑道。
“你婶婶自然是好看的,凤年,可有看得上的青州千金闺秀,告诉王叔,王叔出面为你牵条红线任何?”
徐凤年脸皮厚度那是堪比城墙的存在,自然顺着杆往上爬,觍着脸道。
“我在北凉时就听说了青州有位叫陆秀儿的姑娘才貌双全,好像她家的老祖宗是京城里的上柱国老尚书,论家世,倒马虎配得上小侄,可今日见过了婶婶,就不去念想了,实在差了太多。”
靖安王赵衡一笑置之,不在搭茬,看着徐凤年在那里耍宝卖疯。
接下来就是一阵无趣的尬聊,徐凤年凭借着自己在勾栏瓦舍中和花魁打情骂俏磨砺出来的高深道行,倒也不缺话题,不知怎么就谈到了刚刚出炉的将相评。
靖安王义愤填膺的替没有上榜的徐骁打抱不平,既然将相评评不出什么了,何须再评,还说什么春秋之后无名将,又指责将相评此次过于推崇当今宰执张巨鹿,几乎将他推上了一人辅国的高度。
一直聊了近乎一个时辰,徐凤年这才提出告辞,靖安王难得的迈步相送,独自走在前面,按理说身后应该是裴南苇紧随,然后才是身为后辈的徐凤年,但是徐凤年不知怎的快走了两步,几乎和裴南苇并肩而立,一时间香气冲鼻,让徐凤年很是享受。
直到跨过了府门门槛之时,性子散淡的静安王妃裴南苇,年近四十尚能上得胭脂评的美人尤物,娇躯一震,瞪大了那双沾满江南灵气的秋眸,一脸匪夷所思望向那口口声声喊她婶婶的年轻男子。
“他,他怎么敢?”
徐凤年一脸的无辜,轻声道:“婶婶,侄儿那有一副婆罗子手珠,稍后便让人送到王府。”
婆罗子是西域称呼,中原这边习惯美誉“太子”,这种念珠挂手冬不冷手,夏不汗渍,太子串成一圈,有个极具意境的名称,“满意”,是千金难购得的妙物,不管送谁都不掉价,对象若是信佛人,更是绝佳,徐凤年本意是到了襄樊后狠狠试探一番靖安王,如能相安无事,便赠予这珍贵手串,如今不过是借花献佛,不过献的是个貌美的观音娘娘,倒也更顺徐凤年的心意。
裴南苇耳根红透,没有作声,被锦绣华裳遮住的臀部传了一阵阵酥麻。
“他怎敢如此浪荡荒唐!”
靖安王赵衡听闻此言,似乎没有察觉到裴王妃的异样,只是掐着手中的念珠,转头笑道:“凤年有心了。
徐凤年笑呵呵应酬说着应该的应该的,一路离开到了靖安王府,告别了靖安王夫妇。
徐凤年一脸淫笑的抓了一下手,回味道。
“啧啧啧,那手感,绝了!”
候在府外的宁峨眉一头雾水看着一脸猥琐的徐凤年,不由的撇了撇嘴角,一脸的鄙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掐珠便杀人
“舒服。荷尖翘了翘,翘不过小娘屁股。温华这小子说话糙归糙,可都是直接说出了士子们得花大把银子才能买到的大道理。”
徐凤年举着自己刚刚唐突佳人的手掌,一脸的陶醉,举止猥琐,让人鄙视。
宁峨眉见世子殿下越发得寸进尺,不成体统,所幸眼不见为净,视若无睹,只是沉默的跟在徐凤年的身后。
徐凤年自己品味了半晌,这才开口道。
“宁将军,回了客栈后你帮我送一串手珠给静安王妃!”
宁峨眉闻言一愣,世子殿下不会是招惹了靖安王的妻子,虽然他也曾经听闻过靖安王妃裴南苇的艳丽无双,但是此时他们可是孤身在外,世子如此招惹桃花,不怕靖安王恼羞成怒,率兵围剿了自己一行人。
宁峨眉虽然心中有着怨气,埋怨世子招花惹草,又犯了寡人之疾,但是依然沉默不语,只是点点头,自己本就是世子所救,自己大不了将这条性命还给他就是了。
回到了客栈,徐凤年坐在了太师椅上,脑海中不断的浮现着和靖安王会面的每一个细节,不论是靖安王的举动还是裴南苇的蹙眉,都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丝毫不差,甚至连当时房内的布置装饰都完美再现,足可见徐凤年的记性超群,过目不忘,足以比肩走马观碑的苏秦了。
青鸟奉上了香茶,看着正在复盘靖安王府的世子殿下,渐渐的出了神。
徐凤年良久才开口道:“靖安王真乃是一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果然只有和他这种城府深沉之人博弈,才能养出自己的城府,徐骁果然没有说错,这个道貌岸然的靖安王最是心毒如妇人,赵衡大概不知道我早就获悉他一掐佛珠一杀人的秘密习性,我和他谈话中他一共掐了三次念珠,第一次掐是恼恨本世子记性不俗,清晰记得《佛说校量数珠功德经》记载,能够一口道破他故意说错的纰漏。第二次掐是憎恶我对裴王妃毫不掩饰的垂涎,最令我感到心寒的是他,第三次掐念珠,我故意轻薄了一下裴南苇,我都已经做好他翻脸的准备,没想到这个老狐狸还是装作若无其事,轻描淡写的就将此事揭了过去,赵衡果然比他儿子老辣隐忍,看来几十年假装修道念佛,还是有些成果的,论演戏的功夫,的确比我要强一些!”
徐凤年的言语调侃,语气却是阴沉得可怕,抖了抖身上的衣衫,一头靠在椅子的后背上,百无聊赖的吩咐道。
“青鸟,将我我在姥山上让王林泉购置的檀盒去拿来。”
青鸟悄无声息离开,没一会就返回,将一个造型巧夺天工的精致檀盒放在了桌上,徐凤年打开了檀盒,看了一眼盒子中放置的一串,拿起放在手中把玩,一脸玩味的笑道。
“那一下真是神来之笔,妙不可言,靖安王那老小子,对老子几次动了杀机,老子就让他家宅不宁!”
青鸟不懂徐凤年所言何意,但是她本就是个性子极冷之人,也不好奇,只是静静待立一旁。
徐凤年将手串放入盒中,扣上檀盒,随手放在了桌上,一脸的奸诈的说道。
“等下你让宁峨眉将这檀盒送去靖安王府,就说是我赠给裴王妃的礼物,我就不信靖安王这只千年缩头乌龟在家里还能继续忍着!让我不痛快,我就让头上顶着绿帽!”
青鸟轻声应诺,也不多言。
徐凤年想了半晌才好奇的问道。
“传言裴南苇一开始是准备嫁给靖安王世子赵珣的,但是赵衡这个老不羞横插一杠子,和自己的儿子抢起了女人,生生的将赵珣变成了裴南苇的儿子,实在是令人好笑,不知赵珣是不是对自己老子的女人还有着觊觎之心?”
青鸟想了想,淡然的说道。
“按常理来说,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赵珣对靖安王不可能没有怨言,对静安王妃裴南苇自然也会有觊觎之心!”
徐凤年吐了一口吐沫,呸了一声,冷笑道。
“这俩父子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阴狠毒辣,居然将青州知州韦栋满门诛杀,一家人看着一团和气,原来不过是表面文章。赵衡掐珠百万次又如何,手持念珠是可以增定力生智慧,徐骁早已将话说死,聪明反被聪明误,成大事者,小伎俩小聪明要不得,赵衡是个什么都放不下的人,舍得舍得,不舍哪来的得。”
随即,徐凤年有想到自己几次三番被靖安王吓得一头冷汗,也不由的自嘲道。
“我也不过是被这靖安王这个枭雄吓得冷汗直冒的胆小鬼,好像也没有资格对他说三道四的!”
青鸟见状,出声安慰道。
“世子,乃是单刀赴会,自然是处于弱势,如今可以安然无恙的走出靖安王府,就是赢了先手,如何说不得靖安王!”
徐凤年摇头,他有自知之明,他虽然胆气不俗,也有些心机城府,但是和靖安王、徐骁这些老狐狸相比,还是太过稚嫩了些,不是他们的对手,看着为自己辩解的青鸟,笑道。
“你也无需胡乱吹捧,本世子能侥幸小胜,归功于徐骁替我布下了最霸道的先手定式,可不是我真本事。哼,如果不是之前王林泉故意暴露身份,将靖安王震慑住,让他摸不清楚青州有多少人是徐骁安排的暗手,他绝不可能忍我活到今日,再加上北凉和青州有着共同的敌人在太安城,他也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保存实力,静待时机!”
徐凤年再无谈兴,将檀盒交给了青鸟,示意她给宁峨眉送去。
青鸟拿起檀盒,轻轻的关上了放门,格外的温婉。
姜泥此时在自己的房间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的钱盒,兴奋的数着其中的铜板,身为守财奴的姜泥虽然喜爱赚钱,但是舍不得花钱,这段时间在青州,她也曾逛过集市,结果一路走来,啥都舍不得买,好不容易狠下心也只挑了两套最便宜的衣裳和一根廉价木钗子,还剩下些铜板。
穷日子过惯了,小泥人好似早就忘了自己也是皇家出身,所以不管如何恼恨那世子殿下,不管如何被气得吃不下饭,总不会不耽误读书挣银子。
数清了铜板的姜泥,听闻徐凤年已经回来,小心翼翼的将钱盒锁好,在书箱中挑了一本秘籍,一路小跑着乐滋滋的读书挣钱去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佛陀舍利子,身在即净土
接下来几日,徐凤年不断的外出,和靖安王斗法,这些都和许宗甲没有任何的关系,他此时正待在自己的房间中,研究着那日超度亡魂后的所得。
也许是因为当时襄樊城百姓的虔诚念力,许宗甲好奇的看着自己心海之内的一颗舍利子,散发着琉璃之色,一眼望去,就让人心生安定,明心见性,智慧大增。
这颗舍利子就是当时得了襄樊百姓念力所凝结,是他虽然经历了不少的世界,但还是第一次修炼出舍利子,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念力这种神奇的力量,念力在西方神话中也称之为信仰之力,是许多半神封神的必须品,甚至是西方神祇争夺的目标,可以用信仰之力提高神祇的实力,当然成于此,毁于此,信仰有毒,会使得西方神祇的性格大变,甚至会变得违背本心,被信徒祈愿所挟制!
舍利子印度话叫做驮都,也叫设利罗,译成中文叫灵骨、身骨、遗身。
佛家以见性为宗,精气非其所贵。万物有生有灭,而性无生灭,涅磐之后,本性圆明,超出三界,永免轮回。遗骸火化之后,所余精气,结为舍利,譬如珠之出蚌,与灵性别矣;而能光华照耀者,由其精气聚于是也。人身精气神,原不可分,佛家独要明心见性,洗发智慧,将神光单提出来,遗下精气,交结成形,弃而不管;然因其诸漏已尽,禅定功深,故其身中之精气,亦非凡物,所以舍利子能变化隐显,光色各别。由此推之,佛家所谓不生不灭者,神也,即性也;其舍利子者,精气也,即命也。彼灭度后,神已起于象外,而精气尚留滞于寰中也。
金光明经卷四舍身品(大一六·三五四上):“舍利者,是戒定慧之所熏修,甚难可得,最上福田。”安置佛舍利之宝塔,称为舍利塔;安置佛舍利之瓶,称为舍利瓶;供养佛舍利之法会,则称为舍利会。
许宗甲这颗舍利子,和普通的肉身舍利不同,更介乎于虚实之间,似有似无,舍利子整体呈现琉璃之色,舍利中隐隐有十二品金色莲台,莲台之上端坐着一具佛陀法身,佛陀跏趺坐姿,右手下垂于膝前,掌心向内,捏了一个触地印。
此印乃是传说释迦摩尼即将证道之时,有无尽外魔前来阻道,为释迦成道带来了无尽困扰,直到释迦摩尼成佛,结成此印,降伏一切诸魔,又称为“降魔印“。
佛陀身后有着佛光笼罩,眉心之间也有一颗五彩舍利子,乃是五智圆满的象征。
五智者,大圆镜智、平等性智、妙观察智、成所作智、法界体性智。
许宗甲心神进入舍利子,入住佛陀法身,得悟正觉,将周身红尘化为佛国净土,此乃即身成佛,身之所在,即为净土。
徐凤年本来正在听着姜泥读书,参悟剑招,突然之间,心生安定,神定生慧,同样进入到了顿悟之中,所学剑招不断的演化,在心海中形成了无数的身影,每个身影都手持利剑演练着不同的剑招,有的剑气纵横,犹如长河落日,有的含蓄精妙,好似江南春雨,互相攻伐,胜者更加强大,败者消逝,渐渐的身影减少,直至剩下最后一道身影,辗转挪移,脚步精妙,手中利光一动,犹如银河显化,既有着星河之壮阔,又有着星光之璀璨,虽然只是雏形,但是已经让徐凤年极为满意。
徐凤年渐渐的睁开了双眼,眼中有着星斗显化,剑气迸射,眼前的茶杯直接被一分为二,茶水洒落,溅了徐凤年一身。
姜泥迷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停下了读书的动作,不解的神情似乎再问徐凤年怎么了。
徐凤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朗声开口道。
“今天就读到这里吧,今日我有所领悟,得了一套剑法,算是收获颇丰,值得高兴,就给你加上一两银子!”
守财奴的姜泥,闻言眸中一亮,嘴角绽放了出灿烂的笑容,梨涡绽开,极为美丽,让徐凤年都看呆了。
姜泥将小手伸到了徐凤年的眼前,一脸的期待之色,像是小鹿一般灵动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徐凤年。
徐凤年宠溺的一笑,自怀中荷包中的碎银子倒在了桌上,仔细扒拉了半天,挑拣了几两碎银子放到了姜泥白嫩的掌心中。
姜泥立刻攥紧了手掌,一手将书籍合上,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徐凤年的房间,她要将自己今晚得到的银钱放到钱盒中锁好。
徐凤年无奈的一笑,起身推开房门,来到了李淳罡的房间,此时的李淳罡正在独饮,看到徐凤年不请自来,有些好奇的看着徐凤年,不知他有何事。
徐凤年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李淳罡的对面,在桌上再次拿起了一个酒杯,放到了李淳罡的眼前,李淳罡拿起酒壶帮着斟满,徐凤年端起一饮而尽,畅意的哈了一口酒气。
“你小子,遇见好事了,在哪里骗到了无知的小姑娘了,怎么这么开心?”
徐凤年也不在意李淳罡的讽刺,眯着眼睛,笑得极为开心,慢斯条理的说道。
“今晚我悟出了一套符合自身的剑法,我取名为《星河剑》!”
李淳罡斜眼打量了下徐凤年,不屑的将酒杯端起,小口品尝着辛辣的酒液,鄙视的说道。
“你小子这是在那个娘们的床上刚起,到现在还没睡醒,在我这里说梦话呢?”
徐凤年顿时不乐意了,自己倒了一杯酒,也是抿了一口,这才解释道。
“前辈,晚辈说的是真的?”
李淳罡放下酒杯,他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对徐凤年印象有所改观,此时也是一脸的恼怒,他是一个练剑之人,也是一个爱剑之人,对剑诚心,最见不得的就是对剑不诚,他并不认为只是读了几本秘笈就可以悟出自己的剑法,呵斥道。
“滚出去!”
徐凤年愕然,李淳罡整日里没个正形,此时发怒,空气凝滞,让徐凤年才对李淳罡的剑神威严有所体会。
徐凤年知道李淳罡误会了,不由的动用体内刚刚悟出的星河剑意,破开了沉重的威压,粗喘一口气,颇为自得的说道。
“这就是我所悟剑法的剑意,前辈看如何?”
李淳罡哑然,瞪大了双眼,犹如白天见到了鬼一般,长大了嘴巴,一时忘记了回答。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得悟正觉,智慧圆满者谓佛
徐凤年看着惊讶的李淳罡,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再次坐下,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别提多美了,李淳罡整日里打击他,如今却被他悟出了自己的剑法所惊,让徐凤年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李淳罡独臂端起酒杯,手腕一翻,将酒水直接倒进了口中,抹了一把胡须,满脸的不解,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
“没天理啊,怎么可能,这小子不该如此快的就悟出自己的剑法?”
李淳罡实在是难以相信天底下居然会有如此神奇的事情,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就算是徐凤年在天资聪颖,天生的剑胚子,也不可能才刚刚接触剑道,就可以独自悟出自己的剑法,并且修炼出剑意。
李淳罡已经从刚刚的徐凤年小露一手中的剑意中感知到了,徐凤年的星河剑意,浩大无匹,刚猛无俦,充塞天地,锋芒无双,绝对是最上等的剑意,根本不可能是徐凤年这种剑道小白可以悟出的,这里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淳罡苦恼的挠着自己乱糟糟的灰白长发,急的站起身在房间内不断的踱步,但是就算是鞋底磨破,挠秃了头,李淳罡也是没有想出究竟是何原因,颓然的坐回了原位,一脸的呆滞。
徐凤年也是紧皱眉头,他一开始得悟剑法,的确欣喜若狂,但是回过神来,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头,如果剑道如此容易修炼,当初他又何必先练刀呢,所以这才来到了李淳罡的房间,为的就是一探究竟,看自己如此情况是否正常。
徐凤年如今看到李淳罡如此反应,心中阴影不断扩大,沉入海底,他如何不知道自己如今的状况绝对不符合常理,虽然他得了大便宜,但是却不敢有一丝的高兴,因为世间根本就没有捷径,如果有捷径,那也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当初徐凤年得了一身大黄庭,代价就是王重楼修为尽丧,坐化于莲花峰。
许宗甲撤回心神,散去手印,睁开双眸,波澜不惊,智慧在眼底沉浮,站起身来,打开房门。
徐凤年见李淳罡也是没有头绪,不由的开口说道。
“既然前辈也无能为力,不如一同问下许宗甲那小子?”
李淳罡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连连点头,也是颇为信服的说道。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那小子实在有些邪门,你今天的这种邪门事情说不得就需要他这种邪门之人才能解答,走吧!”
李淳罡倒也干脆利落,直接站起身,率先走出房门,徐凤年也是紧跟其后。
二人看着开着的房门,神色一愣,接着就踏入了许宗甲的房门,好奇的问道。
“你小子刚刚有客人吗?”
许宗甲摇头,解释道。
“只有我一人!”
李淳罡不解,手指指着开着的房门,好奇的问道。
“那你怎么开着房门?”
许宗甲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不是为了方便前辈和徐凤年吗,所以这才提前将房门打开了!”
徐凤年不明所以,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糊涂,但是李淳罡却是个明白人,瞳孔一缩,神色剧变,失声喊道。
“天人感应,至诚之道!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许宗甲颇为平淡的点点头,自谦道。
“不过是区区心血来潮,不值得前辈如此赞誉!”
徐凤年不学无术,对儒道学说并不精通,如果是佛家经典他还有所了解,听着李淳罡和许宗甲的对话,还是面露不解。
李淳罡收敛了心中的惊骇,向徐凤年解释道。
“你小子精通佛门经典,佛门六神通应该听说过吧?”
徐凤年不解的点点头,记性超群,过目不忘,对佛家经典熟读,自然知晓佛门六神通。
“许小子刚刚的就是宿命通,能知众生的过去宿业,知道现时或未来受报的来由!”
徐凤年顿时骇然的看向许宗甲,怀疑的问道。
“世间真的能修出佛门神通?”
许宗甲点头。
徐凤年大喜,好奇的问道。
“你是怎么修成,能不能教教我!”
徐凤年已经想到如果自己修成天眼通,岂不是可以随意偷窥胭脂评上的绝色佳人,顿时起了贪嗔痴三毒。
许宗甲叹息摇头,一脸的无语,解释道。
“神通乃是是随禅定功夫深入而渐得的神通,但若执著求神通或欢喜于得神通,则容易受魔引诱而入魔道。所以没法教!”
徐凤年犹如被人泼了冷水,心都凉透了,在没有了刚刚的痴心妄想。
李淳罡不屑的哼了一声,他甚至都不用深想,就知道徐凤年刚才一定是想到了歪处。
徐凤年讪讪而笑,缩了缩身子,将自己存在感拼命的降低。
李淳罡这时才转头看向许宗甲,有些苦恼的说出了此次和徐凤年联袂拜访的正事。
许宗甲听完李淳罡的介绍,一脸的无语,没想到徐凤年刚刚得到了功德,就如此好运,自己即身成佛,得悟正觉,就被徐凤年抓住了机缘,悟出了一套上乘的剑法,实在是是福缘深厚。
许宗甲既然知晓了缘故,也不故弄玄虚,直接开口解惑。
“这事情和我有些关系。”
一开口就将李淳罡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们实在是想不通这事情和许宗甲有何关联。
“当日徐凤年得了功德,所以福缘深厚,修行之路可谓是勇猛精进,一帆风顺,本就极易得到顿悟和机缘!”
“今日我修为有所领悟,即身成佛,身之所在,即为净土,能让人增定生慧,徐凤年正是抓住了这个机缘,才会如此容易的悟出了自己的剑法,修成星河剑意!”
“即身成佛,得悟正觉!你小子成佛了!”
李淳罡无语的看着眼前的许宗甲,怎么也难以将他和修成正果的高僧的形象联系起来,惊讶的问道。
许宗甲手捏施无畏印,宝相庄严,智慧圆满,讲道。
“佛乃是梵语,指的是觉悟、智慧,只要是得悟正觉,智慧圆满者均可称之为佛!”
李淳罡和徐凤年心中安定,慧由静生,不由的掌心竖起,欠身向着许宗甲施了一礼,这一礼乃是对先行者的敬意,更是对许宗甲的点化道谢。
第一百一十五章 芦苇荡中各有敌
裴南苇看着檀盒之中的手串,手串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三日之后,芦苇荡相见!”
靖安王一脸的阴沉怨毒,眼中满是杀气,死死的盯着那张纸条。
“用不用我将手串退回去?”
裴南苇依旧古井无波,毫不在意的询问着靖安王的意见。
靖安王手指紧紧的掐着念珠,用无比阴寒的声音回答。
“不用退回手串,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你尽管赴约!”
裴南苇丝毫不在意,也不吃惊靖安王的反应,应了一声,手中拿着一卷《东厢头场雪》,津津有味的品读着书中的柔情和浪漫,神色哀恸,她此生怕是只能如此过完一生了,真不知道王初冬是怎么写出如此感人的情感,让天下女子愁煞了情肠。
客栈,徐凤年的房间。
“世子,你为何要约裴南苇?”
青鸟有些想不通,难道靖安王妃真的如此貌美,将徐凤年迷倒了,不然徐凤年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竟然约见有妇之夫,不怕惹恼了靖安王,到时候自己一行人想要走出青州怕是千难万难了。
“我不如此做,王林泉一家怕是要满门灭绝了?”
徐凤年有些恼恨的说道,他自王林泉一开始表明身份之时,就知晓了王林泉就是徐骁布下的死士,为的就是要用王家满门的性命换取徐凤年安全通过青州,这种无情的做法,如何不让徐凤年恼怒。
徐凤年生性叛逆,和徐骁作风不同,难以苟同这种做法,所以他故意约裴南苇芦苇荡相见,为的就是稳住靖安王,拖延时间,给王家送去了口信,让他们撤离青州,回到北凉。
靖安王见徐凤年不曾离开,也不会轻举妄动,毕竟两者之间的价值不一样,靖安王只要盯紧徐凤年就可以了。
青鸟一脸的鄙视,略带试探的问道。
“难道世子就没有一点的私心,我记得静安王妃可是胭脂评上有名的美人,世子难道就一点都不动心!”
徐凤年看着脸上带着一丝嗔怒的青鸟,心虚一笑,也不回答,他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的私心,裴南苇风情万种,像是熟透了的蜜桃,自然对徐凤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徐凤年当然动了心,他本就是一个浪荡之人,遇见了裴南苇这种大美人,他自然不会放弃调戏的机会,这叫做公私兼具,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青鸟眼中蕴含着冷光,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徐凤年,头也不会了转身出了房间。
春神湖足有八百里方圆,自然广阔,河边多有芦苇丛生,徐凤年一行人行到此处,静静的等待着。
许宗甲最佳挂着一丝的捉摸不透的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芦苇荡,芦苇白色的丝絮经过湖面刮来的风一吹,漫天遍野,好似来到了凛冬,飞雪漫天。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向着这里靠近,一袭鹅黄色的群角渐渐出现,裴南苇手中拿着檀盒,慢慢的向着徐凤年靠近。
“婶婶来了?”
徐凤年极为热情的向着裴南苇迎去,一脸的灿烂笑容。
裴南苇毕竟也是大儒之后,自然也是知礼守节之人,见徐凤年如此热情,空惹人非议,不愿耽搁正事,将手中的檀盒递给了徐凤年,一脸坚决的说道。
“这手串你还是收回吧,我希望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徐凤年接过手串,也不曾生气,只是一把拉过了转身即将离去的裴南苇,将她扯到了身后,调侃道。
“这事我怕是要做不到了!”
裴南苇一脸的惊恐,还未喊叫出声,就见徐凤年已经转头,神色凝重的看向前方,裴南苇这次注意到足有几百甲士已经将此地包围了,手持利器,严阵以待,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徐凤年一行人。
宁峨眉提起手中的卜字戟,挥手示意身后凤字营士兵严阵以待,,纷纷抽出了腰间的北凉刀,面对着数倍之敌,却一丝紧张和害怕都看不到,北凉铁骑的威名是靠着北凉刀一刀一刀的砍出来的,不是青州这群乌合之众可以抗衡的,凤字营士兵,一步步的向前迈出了整齐的步伐,一股肃杀之气向着青州兵压了过去。
兵对兵,将对将,凤字营面临着青州兵数倍之敌,徐凤年等人自然也有着要对抗的敌人。
吴六鼎手持竹竿,身后一位女子背着剑器,此剑乃是出自吴家剑冢,天下名剑排在第二的绝世神兵素王剑,此女子看上去其貌不扬,相貌平平,但是修为不低,和吴六鼎几乎不相上下,这是吴家为吴六鼎选择的剑侍,名字有些土气,叫做翠花,让人感到有些可笑,但是如果谁胆敢小瞧这位剑侍,就会知道她作为吴家最优秀弟子的剑侍,锋芒究竟有多锋利了。
吴六鼎向前迈了一步,持剑拱手,恭敬的对着独臂老头儿说道。
“吴家弟子,向前辈讨教,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吴家和李淳罡有着恩怨,当初李淳罡的随身宝剑木马牛就是李淳罡挑了吴家剑冢后,自剑冢中得到的,此事可谓是吴家的耻辱,吴六鼎作为吴家弟子,自然要找回场子。
李淳罡见此知晓敌人这是逐一击破,但是也不得不迎战,只有自己快速击败手持素王剑的吴六鼎,才可以抽出身来帮助徐凤年,李淳罡瞥了一眼优哉游哉的许宗甲,不由的暗忖,有这个变态在,应该不至于出现什么意外。
李淳罡闪身进了芦苇荡,吴六鼎和翠花紧跟其后,三人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此时赵楷终于也现身了,身边跟着四具铠甲,正是五行中的土甲,金甲,火甲和木甲,除了金甲守护在赵楷的身侧,其他三甲奔向了青鸟、魏叔阳、吕钱塘和舒羞四人,让他们腾不出任何的手来帮助徐凤年。
最后青州方只留下了一人,此人已经是不惑之年,身形高大,像是一个隐居的樵夫,并无任何的高手气质,他迈步走出阵营,来到了徐凤年的对面,一脸的痛恨。
“当初我立过誓言,只要徐家人不踏入襄樊,我绝不找徐家人的麻烦。我已归隐多年,但是如今你自己找死,踏入此地,怨不得我出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世子初试手
徐凤年一脸的慎重,他能够感知到对方的实力不俗,身上隐隐传来一股压力,让他这个没有多少和高手交手经验的指玄境高手有些不敌,好奇的问道。
“原来前辈居然是徐家的故人,不知如何称呼,毕竟徐骁当年马踏春秋,敌人数不胜数,实在是遍地仇家,我作为晚辈,也是认不得前辈!”
中年男人,名为王明寅,乃是春秋第一守将王阳明的弟弟,如今武评上的十大高手之一,位列第十一,虽然憋屈,但是谁让王仙芝这老匹夫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己天下第一的名头,只是屈居第二,自然第十大高手也只能排名第十一了。
“王明寅,今日借世子殿下的项上人头一用,祭奠襄樊数十万的亡魂!”
“原来是位列天下第十一的十大高手王先生,久仰久仰!”
徐凤年依旧嬉皮笑脸,拱手调侃着王明寅。
裴南苇本因为场中的厮杀感到心情沉重,突然听到了徐凤年的话,不由的捂嘴一笑,顿时颜色盛开,引人痴迷。
徐凤年回头看了一眼这位靖安王的王妃,略带调戏的口气问道。
“婶婶如今怕是难以回去,说不得只能和我这个北凉世子一起葬身此地,成了一对亡命鸳鸯!”
裴南苇呸了一声,俏声道,“你再无理,小心我翻脸!”
徐凤年也不反驳,只是慢慢的护着裴南苇向后退去,一点没有想要拼命的打算。
裴南苇看着一直不敢转身,一点一点后退的徐凤年,不由的鄙视道。
“你就如此胆小怕死,还是不是个男人?”
徐凤年头也不回,视线紧盯着王明寅,调侃道。
“我是不是男人,晚上婶婶可以来找我试一试不就清楚了!”
“现在我可是护着你呢,所以婶婶最好还是看清形势比较好,如果我撒手不管了,不知道,对面的青州兵是否会因为你是靖安王妃而手下留情?”
裴南苇默然,她自青州兵出现,就知道了靖安王已经将自己放弃了,甚至绝对不会让自己或者离开芦苇荡,要让自己和徐凤年都死在此地,他才可堵住北凉的嘴,说到底刘衡还是畏惧徐骁,即使是要杀徐凤年,也要找个借口,哪里有比靖安王妃更好的借口了。
徐凤年慢慢的后退到了一定安全的位置,立刻挥手示意凤字营射杀王明寅,几十位甲士顿时将手中的连弩抬起,对着王明寅攒射,密密麻麻的弩箭像是索命的亡魂,疯狂的涌向了王明寅。
王明寅这位看着像是农夫多于武道高手的中年男人,也不在意,只是运转真气,体外气机直接将所有的射向他身体的弩箭一起震飞,身后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树立了数不清的弩箭。
王明寅若无其事的看着徐凤年,眼神平静无波,他本就是隐居之人,如果不是因为咽不下心中的一口恶气,怎么会因为徐凤年重出江湖,只是兄长和襄樊百姓的亡魂一直在他的心中记挂,让他形成了执念,总是放不下,所以才会在赵楷的串联之下,来到了此处,想要用徐凤年的性命祭奠亡魂,完成自己对徐家的复仇。
徐凤年见弩箭对王明寅并无作用,无奈将裴南苇推到了许宗甲的旁边,可怜巴巴的看着许宗甲,充满了期盼之色。
“你就这样旁观,一直不出手吗?”
许宗甲瞥了一眼王明寅,不屑的看着徐凤年,充满了鄙视和嘲讽。
“你和他修为接近,都是指玄境,为何要我出手,难道日后你一直躲在人后,永远不敢拼命吗?”
徐凤年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许宗甲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了,正好自己领悟一套剑法,如今还未和人交手过,就拿这王明寅试试威力吧。
虽然如此想,但是徐凤年嘴上还是不肯放弃许宗甲出手的希望,一脸哀叹的说道。
“人家可是成名几十载的十大高手之一,我不过是一个习武一年的弱鸡,怎么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许宗甲懒得搭理徐凤年,双眼一闭,双手抱臂,居然在这凶险的战场养起神了,让徐凤年无奈的摇头,认命的低着头,将腰间佩戴的长剑抽了出来,对着姜泥和裴南苇等人说道。
“老实呆着,他会护住你们的周全的!”
徐凤年终于不再回避王明寅,身上气势渐渐升起,吹得周围的芦苇荡向下伏倒,脚步向着对方迈去。
宁峨眉看着眼前的凝重的气氛,手臂一挥,带领着凤字营,冲向了青州兵,给徐凤年制造了一个公平决战的氛围,不让青州兵打扰到徐凤年的决战。
王明寅双手握拳,脸色渐渐凝重,他听说过徐凤年放荡的名声,一开始以为徐凤年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如今徐凤年放开周身气势,他才发现世人真的是看走了言,眼前的这位青年男子哪里是一个名声狼藉的废物,而是一个不逊色于自身的高手,值得他全力以赴,心中的热血渐渐沸腾,武者好斗,遇见一个好对手,自然会更热血沸腾,提起了全部的精神。
徐凤年习武时间过短,所有不愿主动出手,漏出破绽,准备以防守应对,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在交手中窥见对方武学的漏洞,免得自己主动之下先一步漏出了破绽。
王明寅也不含糊,信心满满,他身经百战,一身武艺也是经过千雕万琢,精心打磨的,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武道理念和体系,招式算得上无漏,养成了强大的武道信念。
王明寅脚下发力,脚尖死死的点进了地面中,身形犹如离弦之箭,向着徐凤年奔去,双手握拳,铁拳镇四海,对着徐凤年胸膛就轰了过去,拳风猛烈,空中好似炸雷响彻,震得徐凤年耳膜鼓胀,一阵钻心的疼痛直钻脑海。
徐凤年不由调动内息,抵挡王明寅拳风所散发的音波攻击,右手持剑微微上挑,对着王明寅双拳之间的缝隙就钻了进去,犹如一条草中毒蛇,迅如闪电,直刺王明寅的胸膛。
许涌关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见到徐凤年的应对,微微点点头,这招有几分李淳罡的两袖青蛇的风采,值得肯定。
第一百一十七章 英雄相惜,生死对决
王明寅也是春秋时代的老人了,自然见识过李淳罡的两袖青蛇的威名,也晓得李淳罡的无双锋芒,只是徐凤年这一剑虽然有着李淳罡两袖青蛇的几分锋芒,但是毕竟还是太过稚嫩,看得出应该是习练不久,时间还是太短了,缺了几分锋芒和变化,少了一点行云流水的娴熟,自然伤不得王明寅。
王明寅双拳微微一合,就要来一个关门之势,将徐凤年的长剑夹断,徐凤年见状不敢大意,脚步微调,踏出九宫步,身形一转已经来到了王明寅的身侧,剑式虽然不变,但是已经改为刺向了王明寅肋下死角,让王明寅无奈停下了冲刺的脚步,右腿发力,腰身一拧,再次轰向了徐凤年的胸膛,这次力道之猛,变化之快人,让徐凤年没有料到,这看似简单的转向拧身,却显示出了王明寅身体的强大,看来他在金刚境时,没少打磨肉身,距离大金刚也不过是一步之差。
徐凤年先手已失,无奈撤剑回挡,将剑身横在了身前,被王明寅的铁拳直接轰飞。
徐凤年虽惊不乱,顺势借力,内气运转大周天,身形犹如芦苇丝絮一般,向后飘去,轻若鸿毛,姿态潇洒,趁机拉开了距离。
王明寅全凭一双铁拳,所以善于近身搏斗,徐凤年却正好相反,先练刀后练剑,用的是兵器,所以需要一定的施展空间,拉开距离,才能更利于他施展剑法,更便于他应对王明寅的狂暴攻击。
王明寅也是身经百战,自然知晓空间对武者的影响,所毫不停留,脚下用力践踏,地面溅起一团尘土,冲向了身在空中的徐凤年,双全一挥,一团拳罡飞出,对着徐凤年的头颅就攻了过去。
徐凤年这时也不得不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招,动用了自己刚刚领悟到的星辰剑法,剑身犹如流星,剑尖微微发出蓝光,像是针扎气球一般,将拳罡刺破,顺势一跳,拳罡划过一道弧线,落到了春神湖中,“轰隆”一声巨响,炸起了一道水柱,无数的鱼虾纷纷丧命,尸身跌落到了岸边。
许宗甲看了一眼鱼虾,不由双眼一亮,对着徐凤年高声喊道。
“不错,今晚的晚餐有了,这春神湖中野生的鱼虾,一定鲜美!”
徐凤年闻言,一口气差点泄掉,愤恨的瞪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许宗甲。
王明寅更是气愤,身形一滞,狠狠瞪了许宗甲一眼,这个俊秀的小白脸,长相如此妖孽,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王明寅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他将徐凤年击杀后,一定出手教训一顿这个小白脸,让他知晓自己的铁拳我可不仅仅能够捕捞鱼虾,打人那也是杠杠的。
徐凤年见此,双眼一亮,王明寅被许宗甲言语所激,气息凝滞,漏出一丝破绽,利剑再次发生变化,剑意浩大无匹,剑罡炙热,犹如昊日陨落,砸向了王明寅的双拳。
王明寅再次提气,双拳散发着青色的拳罡,犹如攻城锤一般,毫不退缩,直接轰向了利剑。
“当!”
剑身不断的颤抖,徐凤年也是气息一阵不稳,身形落地,脚步向后划退,在地面上凿出了两道一尺深的沟壑,泥土粘在了徐凤年的长袍之上,小腿已经陷入了地面之中,徐凤年脸色闪过一丝煞白,双眼中血丝密布,经脉也隐隐作痛,一击之下,身受轻伤。
徐凤年如此狼狈,王明寅也不遑多让,身形倒飞而回,双腿成弓形,在地面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划痕,双拳之上有着焦黑之色,隐隐之间还可以闻到一丝焦味,王明寅满脸涨红,体内经脉中有着一道炽热的内息不断在攻城略地,这道内气虽然不多,但质量极高,他的内气隐隐需要三倍才能磨掉这道气息,让他不由心惊。
王明寅深吐一口浊气,隐隐有着一丝的腥气,双眸中精光大作,轻轻瞥了一眼自己受创的双手,毫不在意,一脸骇然的看向了对面的徐凤年,好奇的问道。
“这一式有何名字,好霸道的真气和剑意!”
徐凤年微微调息着,他乐得争取时间,所以也不隐瞒,答话道。
“这是本世子几天前领悟的剑式,只是雏形,我取了个金乌降世的名字,不知可入前辈的法眼!”
王明寅闻言,也不因为徐凤年乃是敌人,就故意贬低这招剑法,甚是感慨的赞道。
“金乌降世吗,果然形象,日后这招如果可以在完善一些,不弱于李淳罡的两袖青蛇,只是可惜了!”
徐凤年听到了王明寅的赞誉,不由漏出一丝的得色,他虽然是在许宗甲的智慧即身成佛的智慧加持之下才悟出了此等剑法,但是也足以自傲了,紧接着追问了一句。
“有何可惜的地方?”
王明寅神色中有着一丝的落寞,双眸黯淡,感慨道。
“你也是天纵之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指玄境高手,更难能可贵的是不过弱冠之龄就已经创造出如此璀璨耀眼的剑法,如果给你十年时间,足以让你威震天下,挑战王仙芝了,我本不该对你这种后进之辈出手,但是徐王两家有着恩怨需要了结,我们今日怕是难以共存天地之间,不论你死还是我亡,都再难见到此剑大成了,怎么不可惜!”
徐凤年没想到王明寅居然会说出如此感慨的话,闻言也是不禁缄默,神色中闪过一丝伤感,他虽然和王明寅是敌非友,但是也不禁佩服对方的胸怀器量,心中有着心心相惜之情,但是命运弄人,二人却要分出一个生死,不死不休。
徐凤年已经调息完毕,也不在寒暄,宝剑微微抬起,摆出了架势,等待着王明寅。
王明寅再次架起双拳,脚步轻踏,身形跃入空中,双拳全力向着徐凤年轰去,气势暴烈,让人生畏。
徐凤年深吸一口凉气,全力调取体内的真气,准备放手一搏,到了这等地步,一击之下,生死就要立现。
“呵呵!”
一声银铃的少女笑声在王明寅身后响起,一头食铁兽横冲直撞的自芦苇荡中扑了出来,一个妙龄的圆脸姑娘坐在食铁兽背上,左手中扛着一朵硕大黄灿灿的一丈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呆萌食铁兽,呵呵笑姑娘
这姑娘身形跃入空中,速度犹如鬼魅,闪身来到了王明寅的身后,右手竖起,以手作刀,一个前刺,将王明寅的胸膛刺穿,然后一脸无害的笑嘻嘻的将手臂收回,飘落在了食铁兽的背上,手臂上没有丝毫的血迹。
王明寅跌落在地,强撑着一口气不泄,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位爱笑的姑娘,惨然一笑,再次看向了徐凤年,不由的感慨道。
“看来日后这式剑法能够有机会完善了,威名一定不弱于两袖青蛇,真是武林幸事!”
王明寅说罢,胸中强提着的一口真气渐渐消散,眼神开始迷离,仰头看着空中浮现的兄长面孔,露出了释然轻松的单纯笑容,眼眸渐渐空洞,再无任何的声息。
王明寅作为十大高手的最后一位,一生之中也算辉煌,王家一代两位奇才,一文一武,今日正式落幕,按理说,王明寅不该如此不济事,只是因为面对徐凤年,全力调动体内的真气,心神都放在了徐凤年身上,以至于背后无暇顾及,这才被这位爱笑的姑娘一击偷袭得手,当然这也少不得这位姑娘一身深厚的敛息刺杀功夫。
这位姑娘本就是一位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顶尖杀手,也是名师教导,生性爱笑,喜欢收藏珠钗,只因为当年她最落魄之时,幼小的她在北凉城街头卖身,只为了埋葬身为娼妓的母亲,可惜的是世态炎凉,换来的是无尽的嘲笑和侮辱,直到一位乘坐着豪华马车的浪荡公子哥,将一枚珠钗插到了衣衫褴褛母亲的头上,问她母亲和公子哥身边的花魁谁更美。
姑娘永远忘不掉自己的回答,在她的眼中她娘最美,哪怕衣衫褴褛,芳华不再,也远比难衣裳华丽,艳光四射的花魁娘子更美艳。
那个浪荡的公子哥似乎对她的回答极为满意,轻笑一声,将珠钗赏给了她,并派人安葬了母亲。
后来姑娘遇到了自己的义父,也是自己的师父,春秋三大魔头的黄三甲黄龙士,姑娘永远忘不了那声轻笑,也永远忘不了那根珠钗,所以她嘴角终日挂着“呵呵”的轻笑,收藏了无数的珠钗,只为再次见到那位恩人。
这总是呵呵笑的姑娘有个拗口的名字,贾嘉佳,是黄龙士所起,而那位浪荡公子哥就是北凉世子徐凤年。
徐凤年默然的看着无一丝遗憾不甘倒在地上的王明寅,眼眸中闪过一丝悲恸,他此时才算是深刻理解了一句江湖中人常挂在嘴边的话。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江湖儿女江湖老,江湖中人早就将自己性命抛之脑后了,自踏入江湖的第一部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日后的结局,所以江湖中人多数都不惧生死,桀骜不驯,今日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怎样。
呵呵姑娘纵身跃下了食铁兽,和徐凤年相对而立,眼眸身处有着一丝波动,极为隐晦,心中颇不平静,汹涌骇浪掀起,差点就再难维持自己的笑容。
徐凤年谨慎的看着眼前靓丽的姑娘,心中戒备之心提起,细眼打量着对方。
这姑娘不过二八年华,一身淡黄色的衣裙,身条修长,肩上看着一朵金灿灿的一丈菊,俗称向日葵,圆圆的脸蛋上挂着一对璀璨的星眸,嘴角一直挂着一抹灿烂的笑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极为可爱靓丽,但是徐凤年却丝毫不敢大意,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姑娘可是一击将王明寅击杀的存在,怎么不让徐凤年心怀警惕之心。
许宗甲自食铁兽出现时,视线就投到了这巨兽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身形无声无息的就出现在了这巨兽的身边。
《尔雅·释兽》中,对其这样描述:“似熊、小头、痹脚、黑白驳,能舐食铜铁及竹骨。”
《新齐谐初集》,有更详细的记述:“房县有貘兽,好食铜铁而不伤人,凡民间犁锄刀斧之类,见则涎流,食之如腐。城门上所包铁皮,尽为所啖。”
《貘屏赞》:貘者,象鼻犀目,牛尾虎足,生于南方山谷中。寝其毗辟瘟,图其形辟邪。予旧病头风,每寝息,常以小屏卫其首。适遇画工,偶令写之。按山海经,此兽食铁与铜,不食他物。因有所惑。遂为赞曰:
?邈哉其兽,生于南国。其名曰貘,非铁不食。昔在上古,人心忠贞。征伐教令,自天子出。剑戟省用,铜铁羡溢。貘当是时,饱食终日。三代以降,王法不一。铄铁为兵,范铜为佛。佛像日益,兵刃日兹。何山不(音:产)?何谷不隳?铢铜寸铁,罔有孓遗。悲哉彼貘,无乃馁尔。呜呼!匪貘之悲,惟时之悲!
是食铁兽身上乃是黑白相间花纹,相传曾是上古时期蚩尤的坐骑,威猛凶残,但是在后世却成了人人喜爱的国宝,深谙卖萌撒娇之术,无数人为之疯狂,许宗甲自然也不例外。
许宗甲伸手摸向了这看似凶猛的巨兽脖颈之处,顺着脖颈处柔顺的毛发不断的撸着,食铁兽一脸的惬意舒心,慢慢的屈膝趴在了地上,慢慢的闭上了双眼,享受着许宗甲的抚摸,甚至还将身体向着许宗甲蹭了蹭。
徐凤年目瞪口呆的看着许宗甲的骚操作,努了努嘴巴,示意呵呵姑娘回头看。
呵呵姑娘双眸不解的看着徐凤年,不知他是何意,瞪大的双眼中满是迷惑。
徐凤年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伸手向着呵呵姑娘的身后一指,呵呵姑娘这才明白徐凤年的意图,她倒也对徐凤年极为放心,不曾防备,直接转头向后看去,顿时愣在了原地,脸颊上的笑靥此时也僵硬了。
别人不清楚,呵呵姑娘如何不知,自己这大猫虽然看着呆萌无害,但是作为从小将他养大的主人,如何不知它是如何的威猛的,当初在青城山,这只看着呆萌的大猫可是将一头成年的虎夔击杀了,而且毫发无伤,可谓是实力惊人,从不让她以外的人靠近,就连自己的义父黄龙士也难得可以抚摸一下大猫的皮毛,如今居然会让这个书生亲近,真是令她惊讶。
第一百一十九章 哀者如其愿
“你这坐骑卖不卖?”
许宗甲难得开口,可见他是真的很喜爱着黑白相间的大熊猫,所以这才厚着脸皮询问。
呵呵姑娘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尴尬的不知所措,她和这个看似呆萌的坐骑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平日里她对这憨货多有嫌弃,但是情感深厚,自然不愿意将这只大熊猫转让。
呵呵姑娘也是一个精明人,许宗甲能够在她不知不觉间,就闪身到了大猫的身边,可见实力远超于她,如果对她出手,她怕不是对手,所以一时之间也不敢拒绝,只是呆呆的保持着沉默,一时间,这片空间居然雅雀无声,与周围正在列队厮杀的北凉兵和青州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宗甲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正在享受自己抚摸的呆萌宠物,无奈的摇摇头,他已经看出了呵呵姑娘的为难和不愿,君子不夺人所爱,许宗甲自然不会仗着自己的实力强大,就出手抢夺,所以也只好无奈的放弃将着萌物据为己有的念想。
许宗甲停下了抚摸的动作,迈步就要离开。
萌物不由的睁开了眼睛,无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许宗甲,一脸的疑惑,似乎在问为啥停下来了。
许宗甲脚步一顿,嘴角挂着一丝温柔的笑容,犹如初春的阳光,温暖而又灿烂,让徐凤年都不由的一愣,他认识许宗甲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许宗甲如此温柔的笑容,简直闪瞎了他的老眼。
呵呵姑娘也是眼睛一亮,被许宗甲的突然闪现的温柔一笑所吸引,有些心动,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对许宗甲倾心,只是单纯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她心中早就刻下了一个人的身影。
许宗甲宠溺的看着眼前的萌物,不由的心头一软,随手抚摸了一下它的大脑袋,食指轻点,直接印在了这小家伙的眉心。
萌物本来有些懵懂的眼神,顿时清明了许多,灵智大开,虽然还达不到妖物的程度,但也是堪比十岁左右的孩子,这是佛家的点化神通。
萌物将大脑袋对着许宗甲蹭了蹭,极为孺慕的睁着可爱的大眼睛,楚楚动人的看着许宗甲。
许宗甲心中越发对着萌物喜爱,再次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大脑袋,不由安慰道。
“好了,不要闹了,日后我们还会再见!”
许宗甲一步迈出,身影已经回到了徐凤年的身边。
食铁兽眼中有着不舍,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呵呵姑娘的身边,让呵呵姑娘有些郁闷的瞪了着自己的大眼睛,恨恨的踹了一脚身边的叛徒,食铁兽一个不稳,直接坐到了地上,打了一个滚,无辜的看着自己的主人,有慢腾腾的回到了呵呵姑娘的身边,邀宠式的蹭了蹭她,让呵呵姑娘又气又笑。
呵呵姑娘看了一眼徐凤年,有忌惮的看了一眼许宗甲,也没有扔下任何的狠话,跨上了食铁兽的背部,直接离开了。
徐凤年有些挠头,摸不清这姑娘究竟是敌是友,也不愿招惹强敌,目送了对方的离开。
青州兵身后,一个小心翼翼的身影,身边跟着一具金色的盔甲,见势不妙,趁着周围人的不注意,也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许宗甲好笑的看了一眼,神色中有着一丝的古怪,对赵楷的见风使舵,脚底抹油的功夫感到了敬佩,他倒也不阻拦这位活宝,难得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人,可不能揭穿了这个活宝,以后许宗甲还要看好戏呢。
随着战局的厮杀,北凉凤字营渐渐的占据了优势,毕竟青州兵久不经战事,哪里是整日和北莽厮杀的北凉铁骑的对手,虽然兵力占优,但是胆气不足,已经颓势尽显了。
许宗甲突然若有诧异的回头看向了芦苇荡深处,手指一动,就要出手,却又突然顿住,不是许宗甲不愿相救。
许宗甲心神看着一脸坚决,面带解脱的吕钱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哀莫大于心死,林玉早已经心死,所以吕钱塘这具躯壳活着也只是煎熬,自己又何必违背对方的心意出手相救呢,对这个离阳的探花郎而言,吕钱塘本就不该活在世上,每活一日,都是对林家和他自己的背叛,所以今日可以为了帮徐凤年而死,也算是完成了对徐骁的承诺,可以解脱了。
吕钱塘手中的赤霞巨剑死死的将火甲钉在了地上,剑身已经被炙热的火甲烧得赤红,吕钱塘双手已经熟透了,散发着肉香,身体紧紧的趴在火甲的身上,压制着对方的挣扎,全身已是皮开肉绽,面目也已经毁容,眼中却有着一丝的坚定和解脱,好似肉身的疼痛给予他的是精神上的欢愉一般。
渐渐的火甲丧失了挣扎,不在动弹,看来已经被吕钱塘一个人解决掉了,吕钱塘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在火甲身上翻滚下来,仰身躺在地上,看着蓝蓝的天空,一只苍鹰划过天边,飞向了远方,吕钱塘的嘴角挂着一丝的微笑,无力动弹。
“轰隆隆!”
大地一阵剧烈的颤动,无数的兵甲马蹄声响起,芦苇后出现了无数的青州兵,渐渐将众人包围,一骑在重重青州兵的保护中闪出,靖安王刘衡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徐凤年,手中盘着乳白温润的菩提子手串,眼中闪过疯狂的杀机,又有着一丝的忌惮和犹疑,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不发一言。
李淳罡此时突然闪身进入场内,他和吴六鼎已经分出胜负,吴六鼎到底是不敌老辣的剑神,不过短短时间就已经败北,只能灰溜溜的遁走。
徐凤年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李淳罡,也顾不得打招呼,他明白此时能不能顺利的离开青州,还是要看自己如何应对靖安王刘衡这个老狐狸。
徐凤年跨前一步,拱手欠身,向着靖安王行了一个晚辈的礼节,恭声道。
“小侄即将离开青州,怎的还劳王叔送行,实在是折煞小侄了!”
靖安王看着临危不惧的徐凤年,眼中杀机更盛,这小子如今如此淡定,日后必然非池中之物,如果放他离开就是放虎归山,遗患无穷。
第一百二十章 言语如刀,作壁上观
徐凤年自然注意到了靖安王眼中闪过的凶意,但是毫不在意,反而更加冷静了几分,再次恭声说道。
“王叔,如今我已经是王叔的瓮中之鳖,可愿意下马一叙?毕竟有些话不适合在人前诉说!”
靖安王反而心中顿时一动,看了看周围的士兵,倒也不惧怕徐凤年铤而走险,危及自己的安危,到底是曾经夺嫡之人,胆识较之一般人更甚一筹,翻身下马,也不犹豫,和徐凤年两人并肩来到芦苇荡一旁的无人处。
李淳罡神色凝重的看着包围着众人的乌压压一片的青州兵,心中暗暗盘算自己有几分把握带着众人突围,如今他终究是不在巅峰,难以突破数千青州甲士的阵列,难以护住所有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落寞之色一闪而逝,脚步轻移,来到了许宗甲的身侧,眼中一丝艳羡闪现,低声问道。
“如何,你可有把握和我联手护住众人冲出重围?”
许宗甲诧异的看了一眼剑意勃发,锋芒毕露的李淳罡,不由的有些意外,没想到李淳罡居然想要拼命,不由摇头。
李淳罡误以为许宗甲没有十足的把握和自己联手冲出重围,神色一黯,觉悟之色涌现,心中暗暗有了决定,等会如果情势不妙,他怕是要真的动用禁忌手段了,这条老命怕是要搭在这里了。
许宗甲心中略一沉吟,就知道了李淳罡的打算,伸手拍了拍李淳罡的肩膀,敬声道。
“前辈何必心急,这里有我等后辈在,哪里需要您老拼命,不用担心!”
许宗甲想了想,还是给李淳罡交了底,劝道。
“不过是数千青州甲士,又不是北凉铁骑,哪里值得担忧,就是再来几倍,晚辈也不放心上,何况徐凤年那小子阴险狡诈,卑鄙无耻,靖安王更是老谋深算,城府颇深,他们两人怕是会达成协议,这阵仗也就看着壮观,注定了有惊无险,毕竟双方真正的对手在太安城的皇宫里!”
李淳罡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明白许宗甲如此说,必然是有着自己的判断,他知道许宗甲足智多谋,对人心把握远胜徐凤年,更是精通天下大势,即使没有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也足以成为世间绝顶的人物,绝对不逊色于将相评上的榜首张巨鹿,一言便可左右天下兴亡。
李淳罡接着又感到了一丝的震撼,暗暗思量:
“再来几倍足有万甲,许宗甲居然放言不放在眼中,实力果然难测!虽然青州承平已久,战备松弛,青州兵战力不足以和北凉兵相媲美,但是能够被离阳王朝当做牵制北凉的第一道防线,也绝对不是庸碌之兵,也算得上离阳境内数得着的军队,不然靖安王哪里会暗生异心!”
“王叔,可愿放小侄南下?”
徐凤年丝毫没有临危的窘迫,而是挥洒自如,闲庭信步,胸有成竹,自然没有一丝的紧张。
靖安王嘴角挂着冷笑,寒声道。
“我为何要放你离开?要知道,太安城里的张巨鹿可是来书信让我将你留在青州!”
徐凤年闻言不禁没有紧张,反而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正是因为太安城里的人想要将小侄留在青州,小侄才更确信王叔会放小侄离开!”
靖安王脸上漏出了一丝的好奇之色,打量了一下放松下来的徐凤年,手中停下了盘念珠的动作,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徐凤年。
“这话从何说起?”
“太安城如此忌惮北凉,北凉日后必然和太安城有所争斗,王叔自然可以坐山观虎斗,收益渔翁之利!”
徐凤年微微垂下眼睑,狭长的双眸看向了靖安王,自信的说道。
“王叔当年被分封到了人烟荒凉,百废待兴的青州,太安城的那位本就是打着青州和北凉死斗的谋划,如今青州政和人兴,离不开王叔的苦心经营,所以王叔才赢得了青州百姓对王叔的敬重,称您为活菩萨,为您立香火牌位,足见王叔这么多年来的心血没有白费!”
“如果王叔今日将小侄留在了青州,怕是北凉和青州真的就要死斗了,战火一起,怕是如此盛景再难见到,王叔多年积攒的家底怕是要消耗一空了,倒时候太安城里那位怕是要半夜做梦都要乐醒了!”
靖安王神色一凛,瞳孔微缩,徐凤年的话戳中了他内心的担忧,他也正是因为这点,所以才会难以下定决心将徐凤年留在青州。
徐凤年如今修为已经深厚,靖安王的神色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心神感知,心中顿时大定,继续趁热打铁的劝道。
“王叔要知道,自古以来,边境拥兵自重的将领都会养寇自重,这其中的道理,以王叔对人心把握的精准,自然也是明白的?”
靖安王脸色骤变,极为难看,接着又掩藏了下去,但是声音却嘶哑了几分,开口道。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如果没了贼寇,将军也就没用了!”
徐凤年频频点头,应声道。
“王叔如今不正是如此吗,如果没了北凉,青州自然也就成了太安城的眼中钉、肉中刺。”
徐凤年换了一口气,再次徐徐道来。
“既然留下小侄,对青州百害而无一利,王叔又怎会如此不智,强行留下小侄呢?”
靖安王已经被徐凤年说服,认同的点了点头,但是依然开口说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我心中自然不愿强留贤侄,但是为了避免太安城里的人对我心生忌惮,我也不得不为,不然他们会以为我和北凉暗中勾结,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了,也就没了日后!”
徐凤年闻言,顿时一笑,颇为放松的说道。
“我还以为王叔有何难处呢,这事情还不简单!”
靖安王面露愕然之色,好奇的问道。
“计将安出?”
徐凤年回头看了一眼楚楚可怜,自靖安王到来后一言不发的裴南苇,微微勾起,邪笑道。
“北凉世子徐凤年胆大妄为,掠走了靖安王最为深爱的王妃,自此青州和北凉势不两立,形同水火,想必太安城里的人也乐意看到这一幕!”
第一百二十一章 枭雄多是无情人
靖安王勃然变色,双手一甩衣袖,喝道。
“徐凤年你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居然胆敢如此大胆,不怕我一声令下,你们一行人死无葬身之地吗?”
徐凤年丝毫不害怕,他能够看出靖安王只是色厉内荏,只是表面生气,其实心中丝毫没有波动,淡然以对。
“青州传言王叔对王妃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极为深情,但是小侄却难以苟同,对此另有看法。”
靖安王见徐凤年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惺惺作态,收起了震怒的表情,再次恢复了本来的冷酷无情的面孔,好奇的问道。
“哦,不知贤侄有何高见?”
靖安王刚刚还直呼徐凤年的名字,下一秒就再次口称贤侄,可见这个老狐狸刚刚真的是装腔作势,根本就没有动气。
徐凤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知道靖安王内心已经同意了这个建议,所以更为从容的说道。
“如果王叔真的对王妃独宠,自然不会将她的名声传遍青州,而是金屋藏娇,不愿让外人觊觎,所以我第一次听见青州人说王叔独宠王妃时,我就已经明白了王叔的打算,这是将王妃树立成了自己明面上的弱点,为的就是为了将来的某一天做打算,如今正是时候,所以小侄才会斗胆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靖安王深深的看了一眼徐凤年,手中捏住了念珠,心中杀意再一次上涌,他虽然知道此时杀了徐凤年对青州有百害而无一利,但是见徐凤年如此果敢精明,没有一点传闻中的放荡不羁和不学无术,他毕竟和北凉是敌非友,如何不心生忌惮,只是当务之急是太安城里的那位,所以今日怕是要错失良机,纵虎归山了。
徐凤年看着打量自己的靖安王,灵觉中不断提醒危险,这是心神感知到了靖安王内心身处的忌惮和杀机,不由的冒出了一头的冷汗,心神全力戒备,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靖安王颓然的叹了一口气,想起了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刘珣,感慨道。
“徐骁压了我一辈子,没想到他的儿子也不遑多让,胜过珣儿不止一筹,实在让人艳羡徐骁的福气,生子当如徐凤年,如果你是我的儿子该多好!”
徐凤年听到靖安王叹气,顿时神经松了下来,知道事情成了,只是听到了刘衡的感慨,不由的脸色一黑,觉得靖安王刘衡占自己的便宜,只是看到了靖安王真诚的表情,知道这是出自他的真心,不由心中对靖安王更加警惕了,因为靖安王对自己越欣赏,就越说明了靖安王内心深处对自己越忌惮,就更想杀了自己,靖安王乃是一个枭雄,最是无情,心中只有着宏图霸业,绝不会以个人的喜好影响自己的决定,“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这绝对是靖安王这类人的行事准则。
靖安王和徐凤年再次回转,靖安王重新上马,手一挥,调转马头,离开了原地,青州兵如潮水一般退去。
靖安王坐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徐凤年,他有感觉,日后青州最大的敌人可能就是今日自己放走的徐凤年,但是他此时也不得不如此,事分轻重缓急,如果不是太安城的压力,他绝对不会纵虎归山。
裴南苇看着没有丝毫留恋的靖安王,甚至吝啬的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投向自己,让她心中不禁一阵悲凉,她和靖安王虽然同床异梦,但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靖安王如此绝情冷酷,将她弃之如履,如何不让她对自己感到悲哀,所托非人。
徐凤年看了一眼自怨自艾的裴南苇,伸手拍了拍一下裴南苇的香肩,递出了一个安慰的眼神,没有开口,他还有事情处理,也没有时间和佳人献殷勤。
徐凤年看了眼众人围着的吕钱塘,看着还剩下一口气的他,不由的蹲下了身子。
这位费力撑着一口气的离阳探花郎,本该是天之骄子,风流人物,日后极有可能成为宰执天下的名臣,如今却是容貌尽毁,血肉模糊,满身的泥泞,狼狈不堪,简直是天壤之别,气息微弱的说了一句。
“不要...将我葬到林...家...的墓地,将我火化后....撒入春...神湖吧,我愧对....林家的...列祖列宗,无....颜黄泉相见!”
简单的一句话,好似耗尽了吕钱塘的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声如蚊蝇,如果不是如今徐凤年修为渐深,耳力惊人,怕是都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徐凤年默然的点点头,同意了吕钱塘的要求,见对方还不瞑目,说出了一句对方最想听到的话。
“林家的妇孺,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吕钱塘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嘴角挂着乌黑的血迹,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死不瞑目的离开了这个活像地狱的人间。
徐凤年徐徐抬起了右手,放在了吕钱塘的眼上,帮着合上了吕钱塘的眼睑,慢慢的站起了身子。
舒羞和魏叔阳等人都神色凄然,尤其是舒羞,她虽然心思颇杂,但是此时也是感同身受,看着落得个如此下场的吕钱塘,好似想到了自己日后的结局,怎么不为自己日后感到悲哀。
“帮他整理一下仪容,火化了吧!”
徐凤年对着身后的宁峨眉吩咐道,他神色间并无多少的伤心,吕钱塘的结局是他自己选的。
宁峨眉应了一声,宁峨眉是战场上厮杀惯了的人,自然见多了生死,直接招手让身后的凤字营士兵处理,他们在战场上每日收拾战友遗体,自然对这些轻车熟路,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就将吕钱塘的骨灰放在了坛子中,递到了徐凤年的眼前。
徐凤年示意舒羞将着坛子抱着,众人此时登上了早就安排好的商船,准备在湖中将骨灰撒入春神湖,完成吕钱塘的遗愿。
今日芦苇荡外之战让徐凤年感悟颇深,这一战不过是靖安王演给京城的戏码。
可这场戏却导致了王明寅和吕钱塘战死芦苇荡,其实并不意外,这一战从开始便注定了结果,这也是江湖高人寻常不愿涉足庙堂争斗的原因,左右不过是别人的一枚棋子,用之可弃,同样包括王妃裴南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江南好,最美是红衣
自从徐凤年掳走王妃裴南苇,靖安王怒砸佛堂之事传遍京城,上至朝堂群臣,下到民间百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堪称为一桩笑谈。当今皇帝更是喜笑颜开,坐看北凉与青州结下深仇大恨,殊不知,正是如了对方的意。
青州寻得活盘,可江南道成了死棋,正因徐脂虎浪荡名声在外,如今徐脂虎与刘氏男子私通,离阳城人尽皆知,甚至因此被刘氏之妻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一记耳光,徐凤年本来还想着先去见上阴学宫的二姐徐渭熊,但是听到了这个名声,不得不改道,一众人行驶过了青、泱两州交界,抵达泱州阳城,离那湖亭郡的卢家,便只隔着一条街。
阳城与北椋不同,所谓江南偏文静,民风不如北椋那般彪悍尚武,所以徐脂虎嫁到此地,在众多女子之中,习性较为独特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风光秀美,水利发达,气候湿润,更适合稻米种植,一年甚至种植多季,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的大粮仓,素有鱼米之乡的美称,更是人杰地灵,多出才子佳人,文风甚厚,每次离阳王朝科举中榜的进士中,江南士子都至少要占据三分之一的名额。江南的风景更是被众多的文人墨士所钟爱,华丽的文章诗词层粗不穷,可谓是占尽了中原儒林的一半气运,如何不让人向往。
许宗甲也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和北凉青州不同的盛世景象,江南承平已久,商贸繁盛,整个街道上都是人来人往,更多了些人间的烟火气,更重要的是这次就要见到徐脂虎,这位徐骁的长女,徐凤年的大姐,洪洗象的心上人,要知道在雪中世界中有着这么一句话,江南好,最美是红衣!
可又有谁知道,当年红衣远嫁江南前,在小莲花池旁,红衣曾问过道士:“这山上多无趣,要不你嫁给我?多有趣!”
又有谁清楚,这个不曾回答,保持沉默的小道士,曾经为了红衣修了七百年道,多次转世,只为红衣,今生更是骑鹤下江南,以兵解转世换得徐脂虎飞升,愿为人间再修三百年。
如此奇女子,许宗甲如何不好奇,想要见见这位让吕祖记挂了七百年的红衣,更何况,江南多风景,正好游玩一番。
由于徐凤年等人此行舟车劳顿,索性先在城内找个食肆,待酒足饭饱后再找大姐。然而,一行人下马入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偏巧听到隔壁士子八卦徐脂虎。
“那徐脂虎果然不愧是北凉那蛮横之地出身的,不知廉耻,不守妇道,屡次勾引城斋先生刘黎廷!”
“不过城斋先生是何等高洁之人,如何会和她这种放荡之人纠缠,多次严词婉拒徐脂虎,这女人也不知羞,居然一直纠缠,前些日子在报国寺内被刘夫人当众掌掴,称呼她为两脚香炉,实在是让人解气。”
“骂得好!”
众位士子吵嚷着叫好,气氛极为热烈,纷纷端起酒杯饮尽。
徐凤年霍然起身,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甩手扎进隔壁酒桌,吓得众位士子魂飞魄散,一肚子的酒水化为了冷汗在额头冒了出来。
徐凤年迈步走到桌前,眸中有着寒光,脸若冰霜,厉声呵斥道。
“喝了点马尿就敢胡沁,再让我听见你们胡言乱语,我就宰了你们!”
众位士子噤若寒蝉,不敢反驳,畏惧的看着徐凤年身后的宁峨眉等护卫,知道自己等人得罪不起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哥,不由的连连躬身赔罪。
徐凤年也知自己堵不住悠悠众口,恨恨的挥手示意,众位士子才做匆匆纷纷逃离此地,不敢在此地久留。
徐凤年生气的用完了餐食,众人乘坐马车入了城,徐凤年停下了马车,这才吩咐道。
“舒羞你和我一起去刘黎廷家探探虚实,其他人直接去卢家找我大姐,我回来会和你们会和的!”
徐凤年带着舒羞下了马车,钻入了人群中,消失在了人群中,隐没不见。
魏叔阳作为北凉王府的老人,自然知晓卢家的地址,引着众人来到了卢家的府门前。
魏叔阳看着紧闭的卢府大门,上前敲门,只是良久,无人应答,不见开门,不由的加大了些力气。
过了片刻,才有人慢悠悠的开门走出,看着一行人,傲慢的说道。
“你们是何人,来我卢府有何事情?”
对方正是卢府二管家卢东阳,此人本不姓卢,因忠心耿耿,而被家主赐姓。如此莫大的荣光,使得卢东阳狗仗人势,完全不将旁人放在眼里。
魏叔阳强忍着怒气,正声道。
“我等是北凉王府的,随世子殿下一起来到此地,为的是探望一下大小姐!”
卢东阳依然不为所动,神情傲慢指了指悬于门上的“免”字牌,厉声道“今日卢府今日避不见客,别说是北凉世子,就是北凉王徐骁也要改日再来”
此话一出,众人既诧异又愤慨,魏叔阳无奈,但还是恳请道,“还请先生代为向大小姐通传一声,感激不尽。”
怎料卢东阳如此大胆,居然直接拒绝道:“徐脂虎败坏家风,不配抛头露面。”
魏叔阳也是多年的真修,性格冲虚笃静,此时也有些忍不住怒气,脸上难看的很。
姜泥在马车中更是气愤难当,气鼓鼓的起身就要冲出去理论,被鱼幼薇一把死死的抱住。
青鸟可不是魏叔阳,她本就是死士,性格清冷,更是果敢,直接迈步向前,越过魏叔阳,一脚将卢正阳这个胆敢议论主子的奴才踹倒在地,一枪扎透了卢家的中门,挥手让凤字营的甲士将中门直接拆了。
宁峨眉点了点头,凤字营出来了几个兵士直接动手抽出了北凉刀,就开始了破坏。
卢东阳此时早就吓瘫了,哪里还有刚刚的嚣张气焰,不过是狐假虎威之辈,得志便猖狂的小人罢了,众人纷纷投以鄙视的目光,让他羞愧难当。
就在这时,听到了吵闹的卢家正主,一洗白袍,腰间胯剑的中年男子来到了门前,阻止了闹剧。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江南多清谈,府门起争端
卢府没来由地在大白天关上府门,昵称二乔的丫鬟赶忙回院子将这个敏感消息说给小姐,这位在江南道名声堪比北凉徐凤年的北凉大小姐,如今正躺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卷《头场雪》,津津有味的读着。
徐脂虎听到了二乔的禀报后,有些心不在焉,她估计自己的弟弟,最多两三日就会来到卢家,所以对卢家的小动作并不在意。
徐脂虎远嫁江南这些年算是把这些门阀士子都看透了,大多眼高于顶,靠着祖荫不思进取,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江南道郡府出去的清流官员,以在京城做言官为例,与北地谏官截然不同,喜欢三天两头揪着鸡毛蒜皮的小事跟皇帝陛下过不去,不怕廷杖,不怕戴枷示众,时不时就要闹出撞柱的死谏,感觉就像是生怕天子不生气不恼火,恪守正统忠于礼法近乎偏执,无怪乎被许多读书人说成江南道出身的官员最像臣子。
但江南道也确实出了一小撮相当厉害的角色,通晓权变,手段练达,能够经世济民,可这几位手握权柄的文臣武将,无一不是走出江南道鲤鱼跳龙门后,就再不愿回来,对于清谈玄说也不热衷,其中就有卢家的家主卢道林。但没人否认正是这几位重臣,真正撑起了江南道的繁花似锦。至于如徐脂虎的公公卢玄朗这样一大批享誉大江南北的所谓名士大儒,格局眼界却并不高,这些老家伙也就只会盯着族品的上升下降了,升了,欣喜若狂,降了,如丧考妣,在他们眼中,春秋国战中为王朝立下汗马功劳的武夫,只是粗蛮将种而已,将门一说,贬远多过褒,在江南道这边,尤其不讨喜。
有着秀美脸蛋的小丫鬟二乔一脸的期待的憧憬道。
“小姐,世子殿下什么时候到咱们阳春城啊?”
寡妇徐脂虎拿手指捏了一下小丫头的秀美脸蛋,调侃道:“你自己掐指算算,这两天问了几次了?十次有没有?”
小丫头红着脸羞涩道:“奴婢是盼望着殿下能给小姐出气呢,刘黎廷与那悍妇实在太可恨了。”
徐脂虎将手中的《头场雪》随意扔在了榻上,直起了身子,伸了一个懒腰,笑道。
“最多也就这几天了,上次凤年来信已经到了雄宝郡了!”
被徐脂虎用十两银子从路边买来的小丫头,顿时笑得眯起了大眼睛,犹如一对月牙儿,一脸娇蛮的笑道。
“等到世子殿下来了,看卢家这些欺负小姐的人还敢如此嚣张吗,一定要让他们知晓厉害。”
徐脂虎捂嘴娇笑,一把搂过了小丫头的腰身,下巴顶在了二乔的额头上,宠溺的说道。
“知道你这丫头会心疼人,这些年你随着我也是受苦了!”
小丫头顿时脸色羞红,一头扎进了徐脂虎的怀中,二人相依为命在江南道,彼此之间相互依靠,受尽了排挤打压,徐脂虎还好,毕竟是北凉王徐骁的长女,所以即使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冷嘲热讽,但是却也不敢苛待她,但是二乔作为徐脂虎的丫鬟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受尽了白眼和排挤,在卢家可是算是最不受人待见的丫鬟,要不是有徐脂虎护着,怕是很难熬过来,所以小丫头才会对徐凤年的到来如此期待。
稍具规模的府邸中门都不会常开,尤其是卢氏这等根深蒂固的当世豪阀,不是随便来访一位客人就会打开中门,别说湖亭郡郡守,便是泱州刺史这类封疆大吏都未必有这个资格和荣幸。可以说中门是一个家族的脸面,卢府藏龙卧虎,算上清客幕僚,养士数百人,所以轻易无人胆敢捋虎须。
卢家府门前,棠溪剑仙卢白颉,头顶纯阳巾身穿脚踩布履,一身的儒士装扮,穿着素洁穷酸,双手捧着一柄古剑,黑檀剑鞘,裹以南海鲛皮,与一般名剑的剑气森然不同,此剑栖鞘时并无丝毫寒意。
卢白颉看了一眼被吓瘫了的二管家,再看了一眼已经被拆除的中门,倒也不动怒,略微作揖行礼后淡然道:“今日是卢府失了待客之道,卢东阳身为管事,当受责罚,只是贵客今日拆了我卢家的大门,卢家还需还礼。”
说罢,卢白颉手中古剑慢慢抽出,一股肃杀气氛顿时弥漫全场,宁峨眉也是识货之人,顿时手中卜字戟抬起,站在了众人身前,身后的凤字营铁骑也纷纷抽出了北凉刀,场中一时间剑拔弩张,稍有不慎就是一场火拼。
许宗甲看了一眼,说到底自己等人是前来探亲的,为的是给徐脂虎撑腰出气的,又不是来此结仇的,所以倒也不好做的太过分,本来这事情不该许宗甲出面管,但是徐凤年此时不在,其他人不是下人,就是外人,所以无奈的走出了自己只有自己一人的马车。
“宁将军,收起武器吧,毕竟我们也是客人,不能失了礼节!”
宁峨眉虽然有时对徐凤年有些看不惯,也非言听计从,但是对许宗甲却异常尊重,这一路上,他在许宗甲那知晓不少武道真意,大受启发,对许宗甲极为尊敬,闻言,收起了手中的武器,身后的北凉铁骑也纷纷将刀归鞘。
李淳罡见许宗甲已经出面,这才从马车内出来,一脸的不耐烦,扣着鼻孔,踏步来到了卢白颉的身前,打量了一眼对方的古剑,好奇的说道。
“这是当年羊豫章的佩剑,这老小子受困于自身资质,剑道造诣平平,眼光倒不是不差,当年老夫与人对敌,每次见到有这家伙观战都要头疼。只是羊豫章曾言此生不收弟子,你如何得到这把棠溪剑炉的最后一柄铸剑?”
这位刚刚还锋芒毕露的中年剑客,见得羊皮裘老头儿,竟是一揖到底,弯腰时恭敬说道:
“大概是因为晚辈幼时乳名棠溪吧,与恩师萍水相逢,便被赠予霸秀剑与半部剑谱。三十六年来,不敢一日懈怠。恩师对老前辈十分推崇,说两袖青蛇足可独步剑林五十年。晚辈神往已久,今日斗胆拔剑,请李老前辈赐教。一小半是迫于无奈这卢氏子弟的身份,更多是想砥砺自己这三十六年闭门造车的下乘剑道,若是败了,恳求老前辈不要迁怒于卢府。”
第一百二十四章 红衣初显风采
许宗甲顿时退后了几步,将场面就交给了李淳罡,他本就是一个不愿多管闲事的懒散性子,如今见有人可以吸引火力,乐得自在,躲在了一旁看戏。
李淳罡见到这一幕,顿时有些腻歪,大喊晦气,他这个看戏人如今反而成了主角,实在是让老头有些不耐烦。
李淳罡挥了挥手,看了一眼卢白颉手中的古剑霸秀,颇为不耐的说道。
“你这说话的语气和羊豫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充满了匠气,一点没有剑客的洒脱和逍遥。”
卢白颉到底是李淳罡故人之后,虽然有些不耐,还是强忍着应下了卢白颉的请求。
“你且出手试试看,如果你只是得了羊豫章的剑术匠气,而不得剑道匠心,也就不值得老夫出手了,你也不要怪老夫端架子,如果不是吃饱了撑的,谁他娘愿意跟你们这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门阀世族过意不去,茅坑里竹竿拍苍蝇,怎么都要溅上一身屎。老夫当年不信邪,就吃了徐瘸子的大亏……”
李淳罡立刻住了口,自揭其短可不是李淳罡的作风,这种丑事已经够丢人的了,怎么还会满天下的到处嚷嚷呢。
卢白颉洒然一笑,伸出双指,在剑鞘上轻轻一抹,名剑霸秀出鞘一半,身上的剑气溢出,剑意含而未露,隐隐刺向了李淳罡,试探着李淳罡周身的气机流转。
许宗甲微微颔首,这卢白颉闭门造车修炼剑术,居然可以臻至一品指玄境界,可以称得上一声天资不错,没有辱没了手中的霸秀古剑,不愧是被称为棠溪剑仙。
武评专中门列出一份剑评,泱州湖亭郡卢白颉,赫然在列。评点卢棠溪剑意正大浩然,剑名虽含霸字,却是当之无愧的王道剑!所以时人称之卢白颉为棠溪剑仙。
李淳罡见卢白颉的剑道居然和儒家思想融合,可以算得上儒家剑道,这让李淳罡稍稍提起了几分兴趣,掐指成诀,就要出手试探一番。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细碎脚步声,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艳丽华贵,脸上挂着几分惊喜之色,秀口微张,红唇好似烈焰,银铃般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小叔!”
被誉为湖亭卢氏琳琅七玉之一卢白颉一脸哀叹表情,手指回抹,即将现世的霸秀古剑当下便归鞘,众人只瞥见一抹璀璨的湛蓝锋芒。
卢白颉是卢氏上代家主卢宣化的幼子,比起这代家主嫡长子卢道林要足足小了二十岁,
卢白颉是庶子出身,天资聪慧,只是淡泊名利,并不热衷于儒家三不朽,痴心剑道,至今仍未娶妻,自然便没有任何子嗣,他在卢府罕有露面。
若说卢府内有分量的家族成员,谁与那寡妇真心亲近,卢白颉就是唯一的一个,没有子女的他很大程度上将徐脂虎当作半个女儿,许多祸事的苗头,若非他暗中扼杀,徐脂虎处境怕是要比如今差得许多。
不说别人,就是那父亲乃是姑幕许氏家主的女子,也就是徐脂虎的婆婆,就做了许多对徐脂虎不利的事情。卢白颉只是顾忌她的嫂子身份,加上怜悯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才对她多有忍让,这才使得徐脂虎受了些委屈。
徐脂虎不管在卢府如何受制,还是第一时间得到了府门前的消息,这才确定是弟弟已经到了阳春城,这才连忙匆匆赶了出来,正好遇见这一场冲突,卢府终归是徐脂虎名义上的家,闹得太僵不好,尤其是公公卢玄朗为了面子两字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哪个名士不爱惜羽毛?她这才朝卢白颉再撒娇一般笑嘻嘻喊了一声小叔,换来卢白颉一个无奈表情。
徐脂虎顾不得与这府上唯一亲近的长辈客套,跑出大门,左看右看,没看到弟弟那张总是被她梦到的温柔笑脸,顿时无比失望。
所有凤字营轻骑都下马单膝跪地,恭敬说道:“北凉凤字营参见长郡主”
徐脂虎没理睬,上前来到了青鸟的身旁,放低声音担忧的问道:“凤年在哪里?”
青鸟看了一眼卢白颉,见徐脂虎没有阻止,这才轻声回道。
“殿下去了殿下去了江心郡,说连夜赶回阳春城。”
徐脂虎顿时红了眼睛,她知晓自己的弟弟这是为自己出头去了,红了眼睛,呢喃道。
“这个傻瓜!”
徐脂虎收了眼泪,深吸一口气,此时方显出了北凉王府长郡主的威严,朗声道。
“所有人都随我入府!”
许宗甲这才点了点头,对徐脂虎刮目相看,觉得她此时才不负最美是红衣的美名,不负吕祖修道七百年的等待。
许宗甲迈步向前,身后李淳罡等人依次跟着,这才向着卢府走去。
徐脂虎诧异的看了一眼年轻英俊的领头男子,心中有着疑惑此人身份,自己居然从未见过,但此时也不是谈话的地方,倒也没有多问。
卢白颉闪身让开了道路,并未阻拦众人入府,与卢道林、卢玄朗同辈的卢白颉都不拦着,卢府中一直关注此地的进展的幕僚、清客、死士以及仆人,有哪里胆敢阻拦。
卢府庭院深深,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占地规模输给其余三大家族府邸,但此座接待过六位皇帝的拙心园却是名声最盛,园内湖石假山出自首席叠石大家之手,一山一峰,生气盎然,一石一缝,交代妥贴,被先皇赞誉别开生面独步江南,要知道江南园林甲天下,可见拙心园的独具匠心,匾额楹联雕刻花木石碑,更是不计其数。
许宗甲放慢了脚步,一点都不焦急,沿途观赏着这江南独有的园林艺术,不由频频点头。
徐脂虎亲自带路,见许宗甲对此感兴趣,一路上言简意赅的介绍了些园林构造的精髓。卢白颉在其后,身边恰好是李淳罡和姜泥以及靖安王妃等人,今日遗憾未能出剑的卢白颉趁此良机向老剑神询问了一些剑道疑惑,老头儿当年与半个晚辈羊豫章有些善缘,也就没如何端架子,而卢白颉虽说性格是典型的世族风气,但终究人如剑意,并不古板拘泥,两人倒也相谈甚欢,期间,卢白颉是个不爱美人,信奉剑道的痴人,只是眼角余光轻淡瞥了一眼裴南苇,就再也没有打量过这位胭脂评上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