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探花当街骂人屠,盲叟车前护旧主
一列马车慢悠悠的矢进了北凉城,在北凉城中心大街之上停了下来,一位年轻的公子哥下了马车,长相俊秀,斯文儒雅,却爬上了马车的车顶,挥舞着手臂,试图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北凉城百姓看着着车顶的男子,虽不知是他要做什么,但是看热闹乃是人之天性,所以也围成了一圈,闹哄哄的。
“众位,且听我言,北凉王徐骁乃是春秋三大魔头之一,人称人屠,手中性命不下百万,罪孽深重,行事毒辣,更是居功自傲,裂土封王,拥兵自重,借兵甲之势,视朝廷法度如无物,为臣不忠,为人不义,乃是窃国之贼,世之枭雄!”
“更有北凉世子徐凤年,为人纨绔,浪荡不羁,无恶不作,兴风作浪,实乃是悲凉第一人祸!”
这位年轻的男子就是此次恩科离阳皇帝钦点的探花郎,出身青州世家,乃是名门子弟,只是因为看不惯徐骁对离阳王朝的威胁,本着为君分忧的目的,前来北凉王朝辱骂徐骁和徐凤年,为的就是引起北凉王府的注意,趁机行刺杀之举。不谈立场,林探花此举可算得上是舍命尽忠,不愧为儒家弟子,心中有着自己的节义,是个真正的读书人。
虽然林探花的演讲很有激情力度,但是可惜用词太过文绉绉,北凉百姓听不懂含义,只是隐约在提到的徐骁和徐凤年中,明白原来这人是在骂北凉王和世子,心中不禁感叹,这年轻后生真是不知死活,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北凉城中如此胆大。
徐凤年今日趁着日头好,带着自己身边的丫头姜泥一起逛街,走到这里,看着眼前的盛景,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惬意的微笑。
姜泥看得奇怪,对徐凤年的反应实在是不解,这人正在对他破口大骂,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一点不恼怒,还在底下应和对方,性子实在是让人难猜的很。
突然,一位白发盲叟手中持着一根木棍,踉踉跄跄的朝着马车走来,不知为何,还未接近马车,就一下在栽倒在地,吭吭唧唧,不断的哀嚎,声音压过了林探花的讨贼之言。
林探花不知发生了何事,向着马车旁一路同行的樊姑娘望去。
“一个盲叟,不知为何在我们马车前倒地,正在地上撒泼呢?”
樊姑娘将情况告知了林探花,她也奇怪,刚刚这盲叟明明没有碰到马车,怎么突然倒地了。
林探花无奈,只能在车顶下来,暂时中止自己的行动,来到了老叟的面前。
“哎呀,光天化日之下,撞死人了,这天下还有没有天理了!”
盲叟虽然眼睛已瞎,但是听力敏锐,知道正主来了,立刻开始了表演。
“你胡说,我们的马车停在原地,根本没有移动,而且我刚刚可是看到你根本就没有碰到马车,就已经栽倒了,你这明明是讹人!”
樊姑娘护情郎心切,见盲叟冤枉林探花,立刻开始辩解着。
“我不管,就是你们撞得我,赶紧赔偿,不然别想离开!”
盲叟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哪里会理会樊姑娘的话,一把抓住了林探花的衣袖,无理要挟着。
樊姑娘见状,气的胸脯上下起伏,可是遇见这种无赖老叟,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睁大眼睛狠狠的瞪着盲叟,可惜的是老叟看不见,白费功夫。
徐凤年看着自己被骂的好戏被打断,本来有些扫兴,待看到盲叟后,却又大吃一惊,连忙领着丫鬟姜泥凑了上去。
“许老头,你咋来了,摔着没有?”
徐凤年关切的问道,手不断的在盲叟的身上试着,看看有没有哪里伤到。
“徐小子?这几年你没事吧?”
盲叟正是许宗甲的祖父许涌关,他今日独自一人上街,本来兴致很好,却听到了林探花光天化日之下羞辱徐骁,护住心切,才上演了这一幕。
许涌关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他已经三年没有见过徐小子了,今日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对方,听对方的声音,应该过得不错,看来自己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
“我能有什么事,只是被家父赶出家门,游历了几年,没和您老说一声,让您担心了!”
徐凤年这才将老叟扶了起来,安慰着许涌关,解释了几句自己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遭到了不测呢,还让我那孙儿多打听一些你的消息.那臭小子还说你小子祸害遗千年,绝对没事,不愿奔走,倒是对你不住了!”
许涌关想起许宗甲当时对自己让他打探徐凤年的消息时的不愿,深感对不起徐凤年,不由的道了声歉。
徐凤年闻言一愣,这许涌关的孙子,说来也怪,自己多次上门,都没有见到对方,但对方如此评价自己,好像是对自己有所了解。
徐凤年只是闪过一念,随即就抛之脑后了,开始劝解起了许涌关,让他回家,不要在此和林探花纠缠了,免得受到伤害。
老叟起初不愿,但是在徐凤年一再的保证下,这才不甘不愿的离开,嘴里还对着林探花骂骂咧咧,很是不屑。
樊姑娘见状更是气愤,但是碍于徐凤年和林探花在场,才将这口气忍了下来。
“多谢兄台仗义执言,出手相助!”
林探花这才拱手一礼,对着徐凤年道谢。
“客气客气!”
徐凤年毫不在意,和林探花演着戏,回府多日,他今天总算是找到了乐子,打算和林探花多玩一玩。
“刚刚看兄台,在下面对鄙人的话多有应和,难道也是对徐骁看不惯?”
林探花在车顶辱骂徐骁时,下面围观的人中,只有徐凤年大声应和,很是显眼,所以林探花早就注意到了徐凤年的存在,认为对方是志同道合之人。
“可不是,徐骁这个老家伙,忒不是人了!”
徐凤年想起自己这三年受到的苦难,咬牙切齿的咒骂着自己的老子,心中怨气难解。
姜泥错愕的看着徐凤年和林探花相谈甚欢,共同咒骂着自己的老子,实在是搞不懂徐凤年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费解的挠挠自己的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几人身后,向着北凉王府走去。
第九章 宗甲含泪阻客,老叟终尝所愿
盲叟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家中,这是一个独院的房子,面积不大,但是院内布局一看就是行家出手,有着亭亭松柏,和一条黑白相间的石子小路在院门直通房门,可以让老叟感受到脚下的触感,不用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找到房门,
房门两侧还布置着一些花草,多是一些不值钱的野花野草,是许宗甲在城外放牧时搜集的,虽不名贵,但是香味清雅悠长,让人忘俗,当然仅是这样,根本显不出许宗甲的手段,这院内的布局是许宗甲根据奇门遁甲结合风水堪舆之术所布置,乃是太极聚气阵,补养身心,调和机能气势,聚生气,为了许涌关的身体健康,许宗甲也是费尽了心思。
许涌关征战三十年,满身疮痍,眼盲腿瘸,身体早就千疮百孔,不堪重负了,如果不是有着许宗甲这些年来对他的精心调养,早就撒手人寰了,即使如此,许涌关其实也没有多少寿数了。
许宗甲本来正在怡然自得的读书,这书是他自己默出,誊抄在草纸之上的,虽然草纸粗糙,但是许宗甲仍是将这些简陋的草纸用针线钉制成书籍,看起来极为可笑,但是许宗甲却一点都不嫌弃,每日里沉浸在书籍的世界中。
其实这些书籍大部分,许宗甲都已经烂熟于胸,但依然乐此不疲,温故而知新,每读一遍,都有新的体悟,积累沉淀之下,许宗甲的境界也有所增进,也正是这个原因,许宗甲才不急着游历江湖,安心在家,为许涌关养老送终。
许宗甲听着大门打开的动静,将手中的书籍放下,来到了院中看着许涌关,脸上出现了一丝的关切,走到他的身边,搀扶着老人。
“祖父,今天是怎么了?”
许宗甲看着老人身上的尘土,眼中有着厉色,当年老叟在街道之上被那权贵子弟压断了腿,让许宗甲心中恼怒,后来动用手段让对方下了黄泉,神不知鬼不觉。此次居然又有人欺到了许涌关的身上,怎能不让许宗甲怒火中烧。
“今天,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在大街之上辱骂北凉王,我狠狠教训了他一顿,让他知道北凉人不是好惹的!”
许涌关心中极为自得,自己今天的这一手让对方束手无策,维护了大柱国大将军的颜面,算是不负自己北凉铁骑的威名,一日北凉兵,终生北凉人。
“祖父真是了不起!”
许宗甲看着老人脸上出现的一抹青灰之色,心中悲痛,但依然不漏声色,哄着老人开心。
许涌关已过花甲之年,本来就寿数不昌,如今这一通闹腾,脸上的青灰之色已现,显然寿数将尽,没有几日了,怎么能让许涌关心中不哀。
“那是,想当年,老子可是锦州十八老字营之一,鱼鼓营末等骑卒。”
老人好似忆起了往日的荣光,脸上出现了一抹光辉,显然这是老人心中永远的骄傲。
“那真是威风!”
许宗甲连连哄着老人,好说歹说的将老人搀扶回了屋中榻上,让他好好休息一番。
许宗甲坐在床榻前看着熟睡的老人,心潮翻涌,杂念横生,他和许涌关相依为命十几年,如今老人到了寿尽之时,自己以后就是孤身一人了,在这个世界再无牵挂,也没有了家。
许宗甲思及这些年的过往,心中悲恸,眼中涌上了泪光,手紧紧的抓着老人的干枯无肉的手掌,全是不舍。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在外面响起,许宗甲望向屋外,一团赤红气运化为猛虎显于眼中,猛虎扬天长啸,威风凛凛,煞气十足,望而生畏,看到这浓郁的气运和威势,许宗甲对来者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
许宗甲打开院门,看着眼前头发已经泛白的老者,低眸扫了一眼对方的腿部,果然是北凉王徐骁。
徐骁出门自然不会是独自一人,身后有着一队铁甲之士,个个都是百战精兵,以一当十,锐不可挡,暗中还有武林高手保护,安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小哥,这里可是许涌关家!”
徐骁看着眼前的脱俗少年,微微一愣,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门牌,不敢确定的向许宗甲询问着。
“贵客可是要见家祖?”
许宗甲将眼中的哀意收起,小声的问道,并未将位置让开,堵在门的中间,他不愿扰到许涌关休息。
“正是,我是徐小子的父亲,今日前来探望许老哥,还望小哥前去通知一声!”
徐骁极为和善,他虽是人屠,但那也只是对敌人狠辣,平日里待人没有任何的架子,也不在乎自己的威严。
“还请贵客见谅,今日家祖不适,怕是不便见客,敬请贵客回返!”
许宗甲虽明白许涌关对徐骁极为崇拜,最大的愿望就是见一次徐骁这位大将军,但是许宗甲却依然不愿徐骁进门。
不是许宗甲不孝,而是此时的许涌关已经时日无多,靠着心中执念尚且多活几日,如果今日见到了徐骁,怕是要泄了心气,再难坚持下去。
“这。。。。。。。”
徐骁今天听说了许涌关阻拦林探花一事,想要来看望一番许涌关,没想到居然会连门都进不去,就要打道回府。
徐骁看着一脸坚持,毫不动摇的许宗甲,无奈的摇头,一挥手,示意身后的甲士将礼物放下。
“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多打扰了!”
徐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转身准备离开。
“宗甲,是有客人来了吗,还不赶紧让人进来?”
许涌关本就是刚刚躺下,睡得极轻,虽然许宗甲已经可以降低了声音,但是依然惊醒,开口将徐骁留了下来。
徐骁停住了脚步,看向了许宗甲,眼中带着询问。
许宗甲叹了一口气,让开了身体,伸手示意对方进门。
徐骁这才迈步进入小院,看着院中的景色,眼中有过一丝诧异,没想到许涌关这个老卒家中居然如此雅致,不像是军武之人的家。
许宗甲领着徐骁进入房内,并没有久留,而是出了房门,待在了院中,静立出神,他知道自徐骁到来,就已经注定了许涌关今日就将寿尽。
第十章 百战老卒拜将军,生平两憾今日消
“徐小子是个好样的,那孩子让人喜欢!”
许涌关和徐骁老哥俩,极为投缘,相谈甚欢,二人谈着自己的儿孙,越谈越越投机,滔滔不绝。
“也就你夸他,你可不知道,我这儿子纨绔的很,整日里惹是生非,不求上进,贪图享乐,所有人都说他没有出息,以后成就有限!”
徐骁想起自己儿子不愿执掌北凉,只想着做个放荡世子,很是苦恼,北凉、北莽和离阳三者之间的局势一触即发,作为北凉世子的徐凤年心实在是过于柔软,不够狠毒,徐骁怕徐骁日后担不起这副重担。
“那是那群人有眼无珠,不是老汉我自夸,我虽然眼盲,但是心里透亮,看人比常人更准,徐小子日后绝非池中之物,如今只是潜龙勿用,龙隐于渊罢了!”
许涌关眼瞎心不瞎,能够感受到徐凤年心中的豪情万丈,知晓徐凤年的锋芒,笃定的说道。
徐骁诧异的望了一眼许涌关,没想到眼前的这位鱼鼓营末等骑卒居然有如此见识,还懂得《易经》。
许涌关自然不知道徐骁心中所想,毕竟他自己也毫不知情,他只是在许宗甲的身边待的久了,潜移默化、耳濡目染之下,也有了些学识和见识,浑然不觉自己的变化。
“那借老哥你的吉言,希望我家这小子能够上进吧!”
徐骁叹了一口气,所有的父母都为子女有着操不完的心,生怕自己安排的不缜密。
“不说我家那个不省心的小子了,老哥,令孙倒是一表人才!”
徐骁将话题转移到了许宗甲的身上,他第一次见许宗甲,完全没有想到向许宗甲这种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是眼前老叟的子孙,徐骁甚至不厚道的想,是不是许宗甲根本不是许涌关的后人。
“老哥,如果你夸其他的,我可能还要谦虚几分,但是说到我这孙儿,的确是优秀的很,如果不是生在我家,怕也是名动天下的名士!”
许涌关脸上露出黯然之色,许宗甲的前程一直是他的心病,心中对此很是愧疚。
“说到这里,我真有一件事要求到你的身上!”
许涌关心底又浮现起了三年前的心思,旧事重提,神色郑重的拜托道。
“老哥,你尽管说。”
徐骁微微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思量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家有愧于许涌关,沉声说道。
“我这孙子,天生喜欢读书,你看这房中的书籍,都是我孙儿自己抄写的!”
许涌关手指着墙角的枣木大箱子,足足有五口箱子都是满满的书籍,只是这书籍实在是简陋的很,都是草纸钉制。
徐骁这才注意到这些书籍,眼中有些震撼之色,他没想到许宗甲居然如此好学,让人钦佩。
“只是我这条件,供不起他读书,所以,我今天厚着脸皮,想请老哥帮着寻个名师,让他好好读书,能够学有所成,日后也能跳出泥潭,不在这地里刨食!”
“这事简单,我答应了!”
徐骁也是一个惜才之人,一开始见到许宗甲之时,就认为许宗甲不是庸俗之辈,现在又见对方如此好学,更为欣赏,所以极为痛快的答应了这个请求。
“如此,我就多谢了!”
许涌关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向着徐骁的方向躬身施了一礼,郑重的表示了感谢。
“老哥这是哪里的话!快快起身!”
徐骁连忙起身搀住了许涌关的手臂,阻止了他继续道谢。
“老哥你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在北凉中也算有些地位,这事不过是小事一桩,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对您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总算了了我这一生中两大遗憾中的一件!”
许涌关轻松的说道,神态有着喜意,说是两大遗憾,人生何止是两大遗憾,只是其他的事情都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只余这两件事情还有几分可能实现罢了。
徐骁闻言,露出了几分的兴趣,许宗甲读书之事他已经帮忙解决,对许涌关的第二件憾事起了几分好奇。
“老哥,不妨详细说说,你还有一件遗憾究竟为何?”
徐骁已经考虑好了,只要自己可以完成,顺便帮许涌关完成,不让他心有遗憾,毕竟是自己麾下的老兵,跟随自己鏖战三十年,落得个眼盲腿瘸的下场,是自己没有照顾好他,心中极为愧疚。
“这事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北凉王麾下转战三十年,马踏春秋,满身疮痍,却从未见过大将军,是为我平生第一憾事!”
许涌关有些羞赧,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搓了搓自己干枯的双手,坐立不安。
“老哥,我见你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在咱北凉应该也有几分地位,不知可曾见过大将军,能不能给我讲一讲大将军的相貌和威仪,让我有个大概的印象,省得回头到了地下,鱼鼓营的老弟兄问起来,我却一无所知,真是丢死个人了!”
许涌关此时已经动情,三十年啊,多少袍泽兄弟都马革裹尸,无法回到北凉,许涌关已经是土埋到了脖颈的人了,平日里总是想起自己的这些老兄弟,常常夜不能寐。
徐骁神色一僵,整个人的气势都垮了下来,弯腰抬头看着眼前的盲叟,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他有些无颜面对这位鱼鼓营的末等骑卒,无颜面对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北凉啊,这是多少人的鲜血才建立起来的,绝不能在自己的手中没落。
徐骁重新打起精神,直起了腰杆,只是双手却不断的搓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许涌关家中寒冷,不得不如此呢。
“徐骁也不过是一个驼背老卒,有什么可看的?”
听闻此话,许涌关如癫如狂,这世间除了徐骁本人谁能说出此话。他用尽了三十年转战六国的豪气,用光了十年苟延残喘的精神,死死压抑着自己的哭腔,站起身来,右手握成拳头,在胸膛上狠狠的砸了一记,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尽管此时身体已经老朽,再无一战之力,尽管此时身上没有披战甲,这记军礼也不如曾经有力,但是许涌关依然全力挺直腰背,单膝跪地,大声喝道。
“锦州十八老字营之一,鱼鼓营末等骑卒许涌关拜见徐将军!”
徐骁脸上尽是动容,猛地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骑卒,眼前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岁月景象,不胜唏嘘。
第十一章 老卒无憾身死,雏龙吟啸九天
徐骁弯下腰身,伸出自己强壮的双臂,向着老卒扶去,嘴里连连责怪着。
“都是老朽之辈了,哪里还用行这军礼?”
许宗甲听见了许涌关敬礼之声时,眼泪瞬间就流出了眼眶,一步迈进了房中,看着正要搀扶祖父的徐骁,连忙阻止道。
“北凉王,不必了,家祖已经走了!”
徐骁不信,看向单膝跪地的许涌关,见他面带笑意,嘴角微微下垂,手僵持在胸膛之上,一动不动,腰背挺得笔直,怎么也不像是走了。
徐骁颤颤巍巍的将手指放到了许涌关的鼻孔之下,果然已经感受不到呼吸,竟然真的已经走了。
徐骁眼中露出几分伤感,这位人称春秋三大魔头的人屠大柱国将军,此时心中难掩酸涩,眼中微润,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这老卒,就导致对方离世,这让他怎么还得清这份忠义之情。
许宗甲走到祖父的尸身前,慢慢的将老人抱起,放到了床榻之上,动作轻柔的将老人的身体摆平,只是右手依然放在胸膛之上,许宗甲没有将老人的右拳放下,这是老人最后的骄傲,也是他最为之得意的身份,鱼鼓营末等骑卒,北凉铁骑的一员,许宗甲尊重老人的意愿。
徐骁看着眼前温柔孝顺的少年,不由的有些愧疚,低声道歉。
“对不起,我今日不该来此!”
这真是不可思议,一直蛮不讲理的徐蛮子居然会给一个少年道歉,这要让那春秋亡国的敌人和离阳王朝的满朝君臣看到,会有多么的惊诧。
“其实在北凉王你来之前,我就已经知晓家祖时日无多,寿数将尽!”
少年的声音中有着伤感,极为低沉,但却没有丝毫的怨气和意外,而是平淡的很。
“我阻止北凉王见祖父,就是为了让他有执念吊着,多活几日也好,终是功败垂成!”
许宗甲摇摇头,端来一个铜盆,湿了湿手巾,仔细的擦拭着老人的面容,动作轻柔而又细腻。
“是我的错,不该今日前来!”
徐骁闻言更感愧疚,难怪当时这少年挡在门前,不愿让开,他此时才知道许宗甲的用心良苦。
“家祖,一生没享受过什么清福,征战一生,戎马战场,最终成了一个瘸腿的盲叟,我有时替他不平,但他却毫不在意,视北凉王为偶像,一直想要见您一面,今日也算是祖父得偿所愿!”
许宗甲看着脸上带着笑意而逝的祖父,心中明白自己最后没有固执己见的阻拦徐骁进入家中是对的,至少老人不留遗憾,毫无牵挂一身轻松的离开,总比带着遗憾走好,一开始是自己想的太过自私,有违老人的意愿。
“还请节哀!”
徐骁不知该说些什么,老生常谈的安慰这个少年,他毕竟不是一个知心之人,不会说什么暖话。
“其实,祖父离开也好,他这十几年来,苟延残喘,辛苦的很,只是放不下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儿,一直想要等到我长大成人,能够自力更生,才好和我父母相见!”
许宗甲对老人生前的心态极为了解,这也是他一直不愿离开的原因,只有这样老人才会有着牵挂,多活些时日,让自己多在身前尽些孝心。
许宗甲在那絮絮叨叨,嘴里说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这是他掩饰心中悲伤的手段,徐骁心知肚明,所以很是配合的倾听着,时不时的还应和几句。
“许老哥,拜托我给你找个读书的地方,我已经答应了,为你寻找名师,你日后好好读书,求得一个好前程,也算不负他的期望!”
徐骁将许涌关生前的请求说了出来,他真心希望眼前的少年可以有个光明的前途,好好读书,为自己的祖父争口气,光大门楣。
“我知道了,其实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了祖父的心思,一直想要为我找一位名师,让我进学。”
许宗甲的神色淡淡,对徐骁的这个好消息毫不在意。
许宗甲将手巾的水拧干,放到了盆壁上,将被子盖在了老人的身上,总算是完成了老人仪容的清理,让他干干净净的离开人世。
许宗甲这才转身看向徐骁,双眼湛湛,面露傲色,突然傲然喝道。
“天下何人有资格敢为吾师!”
徐骁眼眸精光大作,看着气势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许宗甲,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
“我名宗甲,有着两重意思,第一是传承许家香火,不忘家祖甲士兵卒出身,这也是祖父的期盼。”
“第二重意思是,以天为法,以德为行,以道为宗,世间吾为第魁首!”
许宗甲全身锋芒毕露,气势逼人,此时才显露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伪装,为了许涌关不得不韬光养晦。
许宗甲此时将自己锁在体内的气势全部放出,犹如龙腾九天,一时间天地变色,青天白日里,顿时乌云密布,遮天蔽日,不见光亮,下起了瓢泼大雨,好似在为老叟送行。
“一念出,天地为之色变,你已经成就儒圣境界,至少是天象境的实力了,难怪你如此自信,敢出此狂言,是老夫看走眼了!”
徐骁一生见多识广,二品小宗师的修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许宗甲此时的修为境界。
徐骁一生马踏春秋,见过不知多少英雄豪杰,但是无一人有眼前这位少年给他的震撼强烈,不过弱冠之龄,居然已经成就儒圣,真的是天生的圣人,读书的种子。
“北凉居然还有你这种潜龙,真是让我感到欣喜!”
徐骁对许宗甲显露出的实力并没有任何的忌惮,他知道眼前的少年绝对不会伤害北凉,不是因为他做的有多好,也不是许宗甲实力不足,而是因为此时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的许涌关,一生都为自己是北凉骑卒而自豪的许涌关,他的孙子是绝对不会将枪头对准北凉的。
“你只靠读书,居然能够成就如此境界,真是世间无双!”
徐骁自然知道在春秋之初有着儒圣张扶摇,一人占尽儒家气运,当世无敌,可惜的是自此之后在无人可以成就儒圣境界,让人唏嘘。
“也不尽然,世间还是有着英杰的,能成就儒圣的不止我一人!”
第十二章 履诺入听潮,承情愿出手
许宗甲想到了江左轩辕家,那徽山上的大雪再有一段时间就要被人一扫而空了,又想起了北凉军中的那一袭白袍,手中的梅子酒应该更加冷冽香醇了,又记起了兵临太安城,然一人而已的官子无敌棋待诏,当然还有一位被邓太阿追杀千里的小人,不提也罢。
徐骁误以为许宗甲是在自谦,他可没有听说过世间还有人成就儒圣境界,也不认为还有人会像许宗甲这样因为许涌关缘故,自隐身份,甘于平凡。
许宗甲能够看出去徐骁并不相信,但是日后的确有四人也达到了儒圣境界,只是此时还未成就罢了,他也不好说给徐骁听。
“既然你已经是儒圣,世间的确无人可以作为你的老师,是徐某孟浪了!”
徐骁哪里想到今日一行,出现了如此多的意外,先是许涌关执念尽消无憾而终,接着又出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儒圣,而且后者还是前者的孙儿,这可真是让人目不暇接,一时反应不过来,以至于老狐狸的徐骁都有些懵圈了。
“虽是如此,但我已经做出承诺,这样吧,我北凉王府中有一座听潮阁,收藏了世间七成左右的书籍,有着三教经典,各派武学,奇门遁甲,堪舆术数,珍本孤本无数,你尽可随意阅览!”
徐骁看着许宗甲,真是舍得下血本,听潮阁是何等地方,那可是天下人最为向往的三大禁地之一,有多少名士武夫冒着风险想要进入其中,一览天下典籍。
由此可见,徐骁加了多少砝码,原本他只是爱惜人才,再加上对许涌关有着愧疚,才愿意帮助许宗甲寻找名师,但是此时却有了不同,许宗甲已经成就儒圣境界,地位自然不同,将听潮阁向许宗甲敞开,随意他出入,为的就是拉拢许宗甲。
许宗甲闻言为之一愣,收敛了身上的气势,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骁,不由的赞道。
“果然是枭雄,知晓利弊,懂得权衡,行事果敢,真是舍得下血本!”
“因为你值得这个价码!”
徐骁也不虚伪,很是坦诚了自己的考量,因为他清楚儒圣境界的许宗甲早就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这种人法眼如炬,绝对难以瞒过他。
“罢了,家祖这么多年受世子照顾,这份恩情我认!”
许宗甲想起这些年徐凤年对许涌关的照顾,点了点头,接下了徐骁抛出的好处。
“更何况北凉王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已显示诚意,我也难以拒绝这些诱惑,日后少不得叨扰一番了!”
许宗甲对着徐骁一拱手,才算是答应了徐骁的示好,许宗甲毕竟是爱书之人,听潮阁中的知识对他而言,十分有吸引力,让他难以拒绝,如此一来他也算绑在了北凉战车之上,和徐骁成了一家人。
“好,我恭候大驾,这块令牌你拿着!”
徐骁在腰间将腰牌扔给了许宗甲,这可是他随身令牌,可以自由出入北凉王府的任何地方。
许宗甲一把抄过令牌,扫了一眼,放入袖中。
“礼尚往来,日后我会为世子出手三次,算是我入听潮阁读书的报酬!”
许宗甲想了想,虽然知道徐凤年日后面临的敌人有多强大,但依然做出了承诺,他坚信世间无人可以在自己的护持下伤到徐凤年,即使是东海武帝城的王仙芝亲临也不行。
王仙芝以天下第二自居,无敌江湖一甲子,威压武林,以至于天下第一之位空悬,逼的王明寅只能憋屈的位列天下第十一高手。
从今日起,王明寅总算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十一高手了,再无委屈可言,因为许宗甲已经出世,这就意味着天下第一不在空悬。
徐骁按下心中的窃喜,这次的买卖做的值,简直赚大了,以后儿子的安全总算是放心了,本来听潮阁中就有着一位威震天下的剑甲李淳罡坐镇,他如果舍了老脸倒也可以求得对方护持徐凤年一段时日,如今有了许宗甲,那更是万无一失了。
正好过段时间离阳王朝那边要让徐骁进京,徐骁本来还对儿子的安危有些不放心,李淳罡心境有缺,境界倒退,如今也只是指玄之境,再无剑甲实力,虽然剑芒依然锋利无双,可以斩杀天象境高手,还是难免有力不从心之时。如今多了一位儒圣,自然可以确保无人伤到徐凤年分毫。
许宗甲将徐骁送到院门前,看着雨中依然保持队形丝毫不动的北凉甲士,不由的点头,北凉铁骑果然名不虚传,行伍悍卒,百战之兵,令行禁止,法度森严。
看着渐渐走远的徐骁等人,许宗甲这才回到了房内,他还有许涌关的后事需要忙碌,寻找墓地,布置风水,安葬棺椁一系列的事情都等着他呢。
等到许宗甲处理完祖父的丧事,时日已是过半旬,他这才脱下了身上的孝服,换上了平时所穿的麻衫布鞋。
这段时间许涌关的丧事徐骁也曾派了人前来帮忙料理,许宗甲对此也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毕竟自己可是日后要护持徐凤年的周全,徐骁出些人力和钱财又算得上什么。
许宗甲出了院门,最后看了一眼小院,日后自己回到这处房屋的机会应该不多了,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依稀见,许宗甲似乎看到了那个头发斑白,身形佝偻,双目紧闭,手持拐棍的老者在和自己挥手告别。
“一路走好!”
似是老叟发出的祝福,又好像是少年最后的告别,喃喃私语,一时难以分清。
北凉王府坐拥整座清凉山,占地极大,站在高大威严的府门前,许宗甲掏出了徐骁所赠与的令牌,门前的管事和侍卫,连忙开了中门,这可是只有离阳王朝的皇帝驾临才有的规格,原因全在这块令牌上,这是徐骁的随身之物,能够拿出令牌的人,必然是徐骁的贵客,远不是这些管事和侍卫可以得罪的起,要是平日里,就算是二三品的朝廷大员也只能走旁边的小门,根本没有资格从中门进入。
第十三章 九蟒可化龙,南宫说仇敌
许宗甲打发走路领路的管事仆人,一人独自走在了前往清凉山听潮阁的路上,这也就是许宗甲身份特殊,又有着徐骁的随身令牌,待遇独一份,可以随意进出北凉王府任何地方,这些管事们才敢放心离开,不然这北凉王府岂是外人可以随意游逛的。
许宗甲看着眼前玉石铺路,曲径通幽,雕梁画栋,阁楼万间,厢房难数,回廊百转,有着万千奇花异草,名贵乔木的王府布局,不由的点点头,这些地方如果仅是富贵奢靡,怕是很难得到许宗甲的赞许,许宗甲之所以频频点头,是看出了北凉王府的布局结合了奇门遁甲和堪舆之术,可以说是易守难攻,聚运消煞,外人难以窥见其中全貌。
许宗甲一路畅行,并无一人上前阻拦,看来王府内只有一套联系方式,不然怎会无人拦下许宗甲质询一番。
许宗甲来到了清凉山看着山腰的听潮阁,提起了一些兴致,放眼望去可以看出整个听潮阁承接着整个北凉的气运,整座听潮阁高有九层,源于数起于一极于九,当然为了顾及离阳朝的颜面,对外宣称只有六层,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阁楼之下有着九枚印玺,其中六枚印玺是当年被徐骁所灭六国国玺,徐骁有仿照这六枚国玺造了三枚印玺,凑成了春秋九国印玺,布置了一座九宫聚气法阵,许宗甲看着半空中的九条蟒龙,不由的暗笑,看来只要时机一到,这九条蟒龙就可以蜕凡化龙,要说徐骁没有不臣之心,简直就是笑话。
许宗甲抬步向着山上走去,不过片刻就到了山腰,看着远处听潮亭和亭前的一望无际的湖水,心中感叹听潮之名果然属实,不是虚言。
原本清凉山上只有一个山湖,后来徐骁选择在此建立王府,特意命令兵卒扩湖为海,所以这亭子和阁楼才被取名为听潮,而这湖中更是豢养了万尾锦鲤,解释名贵品种,即使是离阳皇宫内都难以媲美。
当年离阳皇帝来此避暑,见到了湖中的万尾锦鲤,也是自叹难以媲美,当然徐骁也做不知,不愿将其送给离阳皇帝,可见徐骁为何受到离阳王朝的忌惮了,实在是有时过于嚣张跋扈,不将皇室放在眼中。
此时的听潮亭前,正有人在垂钓,一身白色长袍,身前一张黄花梨的长案,此时不过随时春季,但是案桌上却摆放着各种名贵水果,这些可都是在专人在暖棚中精心照顾才结出的果子,一枚果实足够寻常人家一月用度花销了,可见王府的富贵。
在此人的身后站着极为年轻俏丽的婢女,正在捏肩捶腿,端茶递水,真是一处安乐福贵窝,让人艳羡。
这人正是当初许宗甲连续相遇三次的徐凤年,此时的徐凤年和当初可不同,那时的他疲于奔命,灰头土脸,一副穷酸相,此时却是绫罗绸缎在身,美侍俏婢环绕,就连吃口水果,都不用自己动手,自然有人递到口边,可谓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南宫,你每天看着这些秘笈难道不无聊吗,当年我就是吃不了这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才一直不愿习武的。”
“你看我现在,身边有的是高手护卫,美人常伴左右,做一个无事放荡的纨绔子弟难道不好吗,何必吃那苦头!”
徐凤年慵懒的靠在雕龙的太师椅上,双腿盘着,脚上的鞋子扔在了一旁,一副的无赖样,苦心劝道着一旁的白衣人。
南宫仆射也不转头看向徐凤年,只是稍稍的抬了下丹凤眼,嘴角挂着一丝的讥讽,朱唇轻启,吐出了一句。
“人各有志,你我不同,我有着四个仇人,让我不敢稍停!”
徐凤年听到这里,来了兴趣,总算是找到了乐子,这些日子他回到王府后,闲的很,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如今能够听到这白狐儿脸的八卦,怎么能不趁热打铁。
“我倒是真的好奇了,你的修为不低,如今已经是从一品境界,在你之前,我从未见过高手出手,见到你之后,我才相信世间真的有以一敌百之人,以前一直以为武林高手的身手都是吹嘘之词。”
北凉王府不是没有高手,也不乏比南宫仆射更有实力的供奉,但是徐凤年只是听他们说起自己的武艺到了何等地步,却从未见过他们出手,所以一直不相信武功的威力,所以缺乏习武的动力。
“你的修为在江湖上已经是很高了,怎么还对付不了你的敌人吗?”
徐凤年伸出了双脚,立刻有着侍女将鞋子递上,帮着穿好,徐凤年站起身,抬起右臂,比量了一下自己的头部位置,示意南宫仆射的武艺究竟有多高,一脸的八卦好奇之色。
南宫仆射这才将手中的孤本秘笈放下,冷眼看向徐凤年,毫无寄人篱下的卑微之感,略带鄙视的言道。
“你见过几个高手,不过是井底之蛙,怎知世间高手如云,我这武艺虽是一流,但绝非顶尖!”
徐凤年闻言也不恼怒,他以前听惯了奉承巴结之语,如今对南宫仆射的这些讥讽之言反而感到亲近,没脸没皮的凑到了南宫仆射的身前,紧盯着对方,一时间有些失神,这妖孽怎么会如此俊秀,可惜是个爷们,自己可不喜欢亵玩小相公,可惜的摇头叹气。
“难不成你的四个敌人都是江湖十大高手不成?以你的超卓高手都难以杀掉对方。”
南宫仆射眼神有些古怪,看样你是对徐凤年的痴态有些不适应,南宫仆射眼神望向湖面,神情落寞,一如深秋,满是衰败之色。
“差不多吧,其中有两位是一品高手,就是你说的十大高手,还有两位,大概还要厉害一些,但这四人半数都不是你们离阳王朝的人。”
徐凤年闻言,一拍自己的大腿,竖起了大拇指,对着南宫仆射赞道。
“白狐儿脸,还是你厉害,敌人都是这种境界的高手,只是不怕死,我就喜欢你这种好汉!”
徐凤年一激动将自己在心里给南宫仆射起的外号叫了出来,心中顿感不妙,露出了一丝畏惧。
第是十三章 宗甲评三人,世子问身份
南宫仆射却好似毫不在意,轻轻一下,好似春风拂面,让人忘却忧愁,对这外号似乎并不讨厌,甚至还觉得有趣。
“那这四人具体都是些什么人?能不能说说?”
徐凤年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好奇的打探着南宫仆射的敌人身份,显然他此时对这些江湖恩怨很是好奇。
南宫仆射沉吟良久,就在徐凤年失望的以为南宫仆射不会说的时候,才幽幽开口。
“拓跋菩萨,韩貂寺,王仙芝,最后一个人我不想谈!”
南宫仆射神色复杂的看着远方,脸上掺杂了复杂的仇恨之色,最后一个人就是南宫仆射的生父谢观应,原名谢飞鱼,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冷血无情,利用秘法谋夺南宫仆射母亲身上的一部分气运,导致对方身死,最后剩余的气运落到了三人身上,成就了三位举世瞩目的高手。
“哦,好像听到过这些人的名字,只是不了解这些人的事迹。”
徐凤年挠了挠脑袋,有些若有所思,他其实对江湖中的事情并不了解,所以他能够听到名字的高手,一定在江湖上声名远播,才能够传到他这个纨绔世子的耳中,让他有所耳闻。
“拓跋菩萨被整个北莽尊称军神,外貌如庄稼汉子,行伍出身,虽是外族,但是武评上有名,如今实力大概排在邓太阿之前,可称之为天下第三,算得上豪杰之辈。”
许宗甲迈步进入亭中,开口向着徐凤年解释起了几人的事迹和实力。
“至于韩貂寺吗,大内巨宦,离阳皇帝的心腹近侍,本名韩生宣,统领十万宦官二十余年,人称人猫,王朝内口碑比起徐骁只差不好。与徐骁,黄龙士并称为当世三大魔头。因为喜欢虐杀初入一品的高手而被称为魔头。擅以指玄杀天象,陆地神仙境下几乎无敌,指玄境第二,仅次于桃花剑神邓太阿。四大宗师之一符将红甲,被他徒手剥去符甲,死于非命。曹长卿三次杀入皇宫,最近一次距离阳皇帝不过五十步,尽皆被韩生宣所阻,可以说是实战最多的高手,威名赫赫。”
许宗甲对韩生宣还算了解,虽然韩生宣名声极差,阴狠毒辣,冷血残忍,但是这人确是知恩图报,一饭之恩当以死相报,韩生宣没有读过多少书,不认识几个字,但是,这不影响他恩怨分明。韩生宣为了赵楷耗尽了和皇帝的所有主仆情谊,他不后悔这个,只是悔恨,还是没有保护好这个尊称自己大师傅的小主人,没能为小主人报仇。
“原来是个死太监!”
徐凤年对韩生宣极为的厌恶,毕竟离阳皇帝逼得他游历三年,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韩生宣作为离阳皇帝的心腹,和他是天生的敌人,所以完全有理由对韩生宣咒骂。
许宗甲看了眼徐凤年,不由的摇头,虽然立场不同,但是他也不能苟同徐凤年蔑视敌人的看法。
“王仙芝,坐镇武帝城,无敌于世一甲子的老怪物,他以天下第二自居,致使天下第一空悬一甲子,是离阳王朝都忌惮的绝世高手!养成了无敌大势,平添三分实力!”
许宗甲对白帝转世的王仙芝很是钦佩,这时一个纯粹的武夫,走的是以力证道,实力远超同境界高手,不负一甲子的无敌之名。
雪中世界的境界实力划分分为九品,其中一品最高,一品五境分为金刚、指玄、万象和陆地神仙和天人大长生。
其中三教中人走的路和普通武夫不同,金刚是佛家的境界,指玄是道家的说法,天象是儒家的成就,三者可以算是三教同一境界的不同称呼,在这个一层境界中深入的走下去,可以一步直接跨入到陆地神仙境界。
当然,江湖中普通的武者,就需要将金刚、指玄、天象都走了一遍,算是以力证道,所以造成了江湖中对这些隐秘不了解的人,认为需要三层境界都走一遍才能证得陆地神仙之境,这其实是一种错误的认知。
“乖乖,按他们的实力,岂不是南宫仆射此生再无报仇的机会?”
徐凤年没想到南宫仆射的敌人实力居然如此强大,就算是北凉王府也不能一次性招惹,南宫仆射孤身一人,岂不是此生报仇无望。
南宫仆射神色有些暗淡,随即有强行打起精神,自己现在的实力不足,还是需要静修,只要自己一直进步,总有一天会有机会的。
“那倒也不一定!”
许宗甲看了一眼思绪繁多二人,却摇摇头,表示了不赞同。
“南宫仆射资质无双,她如果在听潮阁中修行十年,有望成为天下第一人,可和王仙芝一战,可谓是此下众生,此上无人!”
南宫仆射闻言顿时信心倍增,徐凤年也是惊诧的看向了南宫仆射,没有想到这个白狐儿脸居然有着如此潜质,那自己岂不是赚大发了。
当然,二人不知的是,许宗甲没有将自己算在内,不然任南宫仆射在天资骄人,也只能屈居第二,无法超越眼前的大山。
“不过,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听潮阁外,要知道这里可是北凉王府的禁地,不是任人进出的地方。”
徐凤年这才想起了询问许宗甲的身份,二人之前见过三次,许宗甲都说自己是一个牧童儿,如今却只有出入王府,这让徐凤年有种被骗的感受,有些幽怨的看着许宗甲。
“我之前是北凉城中的一个牧童儿,今日起,却不过是一个读书人罢了!”
许宗甲淡淡的说道,毫不在意徐凤年的芥蒂。
“哈哈哈,凤年不得无礼,这是许先生,是我的座上宾,日后要在听潮阁读书!”
一声爽朗的大笑声从远处传来,徐骁大步的向着亭中走来。
一旁随侍的女婢纷纷跪倒向着徐骁施礼,只有一个貌美的女子,有着一双酒窝,眼睛大大的,露出了一丝的仇恨之色,却不曾下跪,而是傲然立于一旁,丝毫不畏惧徐瘸子。
徐骁听闻管事的说许涌关已经来到了府中,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向着听潮阁赶来,为的就是和许宗甲拉近关系,帮他熟悉一下府中的情况。
第十四章 听潮阁前叙旧情,形枯心死闻天籁
“徐先生,是许老哥的孙儿,凤年你和徐先生也算有些渊源,日后应该多亲近亲近!”
徐骁转过身来看着儿子,眼睛一直在眨呀眨的,不断的暗示自己的儿子。
徐凤年虽然平日里对自己的老子很不客气,也从未对徐骁有过尊重,但是他毕竟是游历了三年,心思深沉了一些,懂得了收敛,知道自己的老父亲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居然如此重视眼前的这个牧童儿,甚至不惜以先生相称,要知道自打徐凤年记事以来,徐骁只称呼过一人为先生,这人就是徐凤年的老师,北凉的谋士李义山,就在这听潮阁中居住,可谓是徐骁的左膀右臂,徐骁能够有如此成就,少不得这位大才的帮助辅佐。
徐凤年有些惊奇,他抬眼打量了一下许宗甲,虽然的确是极为英俊,甚至让身为男儿身的自己都心动不已,自愧不如,说话也有着几分谈吐不凡,却并非徐凤年想象中的那种的高人形象,而且实在是太过年轻,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幼一些,这让徐凤年怎敢相信这是和自己的师父相提并论的大才呢。
“许老哥,是谁?”
徐凤年有些疑惑徐骁口中的许老哥,他不曾记得徐骁又这么一位姓许的朋友。
“家祖许涌关,曾为鱼鼓营末等骑卒,曾得世子多年照顾!”
许宗甲想起老人,神色柔暖了几分,看向徐凤年的眼神都有了几分变化,毕竟是对自己的祖父有恩之人,也曾怜惜祖父清贫老弱,徐凤年的这份恩情,让许宗甲待他总是有些不同。
徐骁是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了许宗甲的神色变化,心中暗喜,他能够感受到许宗甲对自己并无亲近之感,只是为了报恩才愿意进入北凉王府的听潮阁中读书,但是如今看许宗甲的反应,对徐凤年有些不同,这就足够了,本来他就是为了儿子招揽的许宗甲,只要许宗甲对徐凤年有着亲近之意,就足够了,即使将这座听潮阁送与许宗甲,也是赚了。
“你居然是许老头的孙子!”
徐凤年惊诧的瞪大了双眼,他实在是无法将眼前这位谪仙一般的男子和邋遢粗鲁的许涌关联系到一起,这许涌关的儿子不会是被人绿了吧,不然怎会乌鸦生出了凤凰。
“千真万确,这点我还是可以肯定的,到了我这种境界,对血缘关系还是有所感应的,不会出错,世子你想的差了!”
许宗甲不需要看徐凤年就知道徐凤年心中是怎样想的,直接开口将徐凤年心中的龌龊想法打断,他实在是忍不住每次被人知道了身份后都如此猜想一番,徐骁如此,徐凤年还是如此,这让他脸皮有些挂不住。
“嘿嘿,既然你是许老头的孙子,那我们以后就是自己人了,日后北凉城中,我罩着你,有事情直接提我的名字,没有搞不定的事情!”
徐凤年讪讪的憨笑,装作无辜的样子,一步跨到了许宗甲的身边,伸手揽住了许宗甲的肩膀,显得格外的亲近,徐凤年不是一个讲理的人,他性格纨绔,虽然此时有所改变,但是依然不是那种讲是非的人,但是他有一个有点,就是帮亲不帮理,护犊子的很,对自己人格外宽厚。
许宗甲微微皱眉,他实在是不适应和人如此亲近,只是看着一脸真诚的徐凤年,念及他对祖父的恩情,强忍着心头的别扭,转头对徐凤年说道。
“那就多些世子殿下了,日后少不得要劳烦世子了!”
许宗甲没有拒绝徐凤年的亲近,也不曾说出自己搞不定的事情,不要说徐凤年了,就是徐骁也难以插手。
徐骁看着虽然不喜徐凤年亲近的许宗甲,但依然忍受了下来,顿试就放下了心,看来许宗甲对儿子很是宽容,有着三分的情分,这就足够了,毕竟刚认识,日后有的是机会加深感情。
“哪里话,你是许老头的孙子,就是我北凉嫡系,哪里能让你受委屈!”
徐凤年当年就是对许涌关心怀愧疚才多有照顾,所以对许宗甲这位许涌关的孙子爱屋及乌。
“对了,许老头这段日子可还好,我已经半旬不曾见他了,过两天我去找他喝酒!”
徐凤年又问起了许涌关的近况,自从上次当街劝走许涌关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这位老叟了。
“家祖,自从上次和世子一别,见过大柱国后,当日就已经仙逝了!”
许宗甲淡淡的回道,此时他的反应极为冷淡,好似不是在谈论祖父的生死,而是一个陌生人,面上毫无表情,心中犹如死灰。
《齐物论》开篇曾言:【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荅焉似丧其耦。颜成子游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隐机者,非昔之隐机者也。”子綦曰:“偃,不亦善乎,而问之也?今者吾丧我,汝知之乎?女闻人籁,而未闻地籁,女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
此时的许宗甲因为许涌关的逝世心境在有所提升,达到了庄子提到的形如枯槁、心如死灰的忘我之境,能够倾听人籁、地籁、天籁。
人籁则比竹是已,地籁则众窍是已,夫天籁者,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
当然这种境界,徐凤年不懂,只是觉得许宗甲反应实在是太过平淡,心中有些不喜,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见不得天性凉薄之人,所以放下了揽住许宗甲肩膀的手臂,热忱也淡了一些,生疏了几分。
许宗甲是何等的智慧,徐凤年这种喜形于色之人的心思,一点都瞒不过他,他并不生气,反而对徐凤年多了几分好感,至少他明白了徐凤年对许涌关是真感情,才会如此。
徐骁虽知道许宗甲不是凉薄之人,他见过许宗甲的孝顺和伤心,那绝对不是作戏,虽不知许宗甲为何如此反应,但他不愿徐凤年和许宗甲生疏,连忙打起了圆场。
“许先生,还未曾进入听潮阁吧,不如我做个向导,帮您介绍一下阁楼中的布局。”
“南宫少侠不妨一起进入吧,凤年求了我好久,今日看在许先生的情面上,我做个顺水人情,日后,南宫少侠一样可以自由出入听潮阁!”
第十五章 听潮阁中万卷书,不及宗甲胸中学
众人移步,只留下了众位婢女待在原地,不敢稍动,毕竟听潮阁是禁地,不敢靠近阁楼一步,不然就会被阁中的守阁人当做不轨之徒,直接击杀,即使是徐凤年也怪不到他们的头上。
四人来到了听潮阁下,气象巍峨,抬眼望向阁楼顶端,徐骁眼神复杂,这座阁楼,攒尖顶,层层飞檐,四望如一。
徐骁轻笑道:
“听潮阁对外宣称六楼,其实内里有九层,但是顾忌京城中有人会吃饱了撑的说些风凉话,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徐骁显得有些委屈巴巴,好似一位忠诚良将受尽了冤屈,依然对离阳皇室忠心耿耿。
许宗甲隐晦的翻了一个白眼,如果不是许宗甲上来之前已经用过望气之法,知道了这地方的阵法布局,怕是就信了徐骁的鬼话了。
就连一旁的徐凤年都不由的离自家老子远了一步,怕被人误会是一丘之貉。
几人中也只有南宫仆射毫无反应,对她而言,徐骁是忠臣也好,是枭雄也罢,和她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她只关心自己在听潮阁中能否实现心中所愿,手刃仇敌。
徐骁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自然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不动声色的就将话题转开了。
“下面四层外有回廊,五六成可作瞭望厅,顶楼没有摆放任何的书籍和物品,空无一物,阁内有五人专门负责武学秘籍的摆放,会按照修习难度从下往上依次摆放,他们都是为了阁中的武学秘笈甘愿为我镇宅守院,也就是江湖中人所说的守阁奴。”
微微驼背的徐骁呵呵一笑,带着众人走进大厅,入眼就是一副汉白玉所雕的《敦煌飞仙》浮雕,画上衣袂飘扬的飞仙与真人等高,连见多识广的南宫仆射都微微愣神,只有许宗甲只是扫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完全不在意。
“这一楼西厅有入门武学三万卷,不甚值钱,不过是我搜罗来占个位置,充充门面的东西!”
“二楼是暗层,有着四千卷各家学派的孤本,还有一些奇兵利器。”
“三楼有着高深宝典秘笈两万卷,四楼不过是一些奇石古玩,五楼六楼就是江湖豪客所图的神功秘笈,为此不惜犯险,飞蛾扑火,这些年乱葬岗中埋了不少这种人。再往上就不是寻常人可以看懂的了,许先生可以随意阅读,但南宫少侠就不必再去了!”
徐骁说道这里,停顿了一番,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南宫仆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南宫仆射心中了然,她自然是听出了徐骁话中的意思,自己最多可以到达六楼,在往上就不是自己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了,只有身边的这位不知深浅的许宗甲才有资格观看。
南宫仆射被区别对待后,并没有任何的生气,只是对许宗甲的能力和本领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大才才可以让徐骁下此等本钱,甚至态度有着几分的恭敬。
天下谁人不知,徐骁可是出了名的蛮不讲理,天不怕地不怕,居然会对眼前的年轻人恭敬有加。当年武安侯的心腹爱将只因徐骁蛮横,骂了一句徐蛮子,在西楚之战中,这位武安侯的心腹爱将的头颅就和西楚将领的头颅一起挂在了西楚的宫墙之上,武安侯知晓后,也是敢怒不敢言,连上书参徐骁一本都不敢。
徐骁见南宫仆射点头表示了知晓后,这才开口再次介绍着情况。
“至于顶楼,空无一物,并无任何的典籍宝物,乃是一位先生的居所,许先生要是有兴趣,可以上楼和这位先生手谈一局,相信他会非常欢迎许先生的到来的。”
徐骁认为许宗甲和顶楼的先生应该会处得来,毕竟都是读书人,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就他的年龄,能有几分学问,怕不是师父的对手,还是算了吧!”
徐凤年此时却发作了出来,本来他对许宗甲影响颇佳,但是在谈论许涌关的生死之事时,许宗甲表现的太过凉薄,让徐凤年心中不喜,所以才会借机讽刺了许宗甲一句。
徐骁闻言顿时皱眉,他好不容易才和许宗甲搭上关系,北凉王府最缺的就是超一品的高手,这让他坐立难安,而许宗甲正是北凉王府最需要的人才,而且天生就是北凉人,简直就是天降馅饼,徐骁可不愿到嘴的鸭子飞了。
“凤年,你怎么说话呢!”
徐骁第一次如此严肃的训斥着徐凤年,平日里即使徐凤年一口一个老子,甚至拿着鸡毛毯子追打过徐骁,徐骁都未曾生过一次气,甚至还要对徐凤年好生哄骗着,可见徐骁在徐凤年面前有多么的没有牌面和威严,对儿子有多溺爱。
“大柱国不必生气!”
许宗甲拦住了徐骁的举动,他好像除了第一次相见时称呼徐骁为北凉王,这次再见徐骁一直称呼徐骁为大柱国。
徐骁也明白这是因为许宗甲念及许涌关的情分,才以大柱国称呼自己,这也让徐骁感到关系更近了几分。单单从这一点,徐骁就敢断定,许宗甲对许涌关极为孝顺,不是无情之人。
“世子,想必也十分好奇,大柱国为何对我奉为上宾,如此尊重?”
许宗甲抬眼注视着徐凤年的双眸,眼中有着锋芒,让徐凤年不由有了几分的畏惧,不敢对视,稍稍偏了偏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为什么?”
“这是因为大柱国比世子你更具慧眼,知道我许宗甲胸中有乾坤,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兵法战略、阴阳术数、奇门遁甲、风水堪舆、农桑水利,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许宗甲身上没有散发凌人的气势,但却震慑住了所有人,即使是徐骁也瞠目结舌,愣愣的看着许宗甲,他只是知道许宗甲是儒圣境界的高手,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一位全才,他实在不解许宗甲这么一个老卒之后,哪里学来的如此本领。
许宗甲扫视环顾四周,傲然朗声道。
“此阁楼内虽有藏书万卷,却不及宗甲胸中所学十之一二!”
此声不大,但却振聋发聩,此言虽狂,但是三人却难以生出质疑之色。
第十六章 鼓盆而歌非无情,三教同修真无敌
徐凤年良久才回过神来,吧嗒吧嗒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开不了口,他不知道为何突然对许宗甲有了几分畏惧,甚至感觉自己在他的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徐凤年要是生活在了现代社会就会明白,他这个学渣遇见了许宗甲这位真学霸,遭受到了降维打击,自然不敢和许宗甲炸毛了。
许宗甲看着不知怎样开口的徐凤年,微微一笑不再乘胜追击,他其实对徐凤年的反应很满意,徐凤年越是这样,越说明他对许涌关的关心,许宗甲对徐凤年自然没有任何的怒气,只是不愿徐凤年一直误会自己而已。
“虽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但是沟通交流才能够让人更好相处,不至生出误会!”
许宗甲目光平和的看着徐凤年,透出了一丝的好感。
“世子是觉得我对祖父的死反应太过平淡,过于凉薄,不是一个重情之人,所以对我有所误会,我很欣喜祖父能够有你这样一位真心关心他的人!”
“但是我也不是薄情之人,有的人的思念是挂在嘴边,表现给外人看的,有的人确是将思念锁在心中,不愿表现出来而已。”
“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慨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夏秋冬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嗷嗷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许宗甲吟诵着《庄子》中鼓盆而歌的典故,声音清朗,迈步走向了书架之中,不再理会几人,自顾自的看着书架上的书籍。
徐骁也不打扰,而是带着发呆的徐凤年和南宫仆射继续介绍着听潮阁中的布置,并且将一些忌讳之处一一向南宫仆射点明,希望双方不要闹出误会来。
游览一圈后,徐骁这次开口向南宫仆射提议。
“我们直接去五楼?”
南宫仆射绝美的容颜中带着一丝的纠结,看了一眼正在专注埋头苦读的许宗甲,终于开口道。
“算了,我怕自己上去后,就再也没有兴趣看下面这几楼的六万余卷的书籍了!”
徐骁也不惊奇,哈哈一笑,独自走上了楼梯,没入了阴影之中。
徐凤年回过神来,看着望眼欲穿,极为迫切的想要观书的南宫仆射,不在多留,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然后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许宗甲,默默的拱了一下手,算是道歉,他徐凤年虽然知道自己错了,也认错,但是还是拉不下脸,只能默默的道歉,算是过了自己心中的一道坎。
徐凤年头也没回的走出了听潮阁,他既不敢面对许宗甲,也不愿见他的师父李义山,因为他下棋依然赢不得李义山,所以无颜相见,只能灰溜溜的走出了阁楼。
“你明明感知到了徐凤年的到道歉,为何装作不知?”
南宫仆射突然开口向着一旁正在看书的许宗甲问道,她刚刚已经察觉到徐凤年拱手道歉时,许宗甲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的笑意。
“徐凤年是个有着傲骨的人,虽然吊儿郎当,但是极为要面子,所以我又何必揭穿他,让他难堪,下次见面只当没有此事揭过就好了!”
许宗甲依然是不抬头,眼前记载着入门武艺的书籍好似比旁边站着的南宫仆射更加有吸引力,真是不解风情,要知道徐凤年可是将南宫仆射当做了天下第一美人的。
世子殿下心中对世间女子美貌气态有着一杆秤,一百文即一两银子就是极致,六十文是中人之姿,只有上了八十文才能入徐凤年的法眼。
在徐凤年看来,南宫仆射如果是女人完全可以评一两银子,但又怕心中没了念想,才留出了余地,将之评为了九十五文,由此可见,南宫仆射生的究竟有多美,让见多识广,从小在胭脂堆里厮混的徐凤年都如此惊艳。
“难得你如此了解他!”
南宫仆射没有想到许宗甲居然一眼就看出了徐凤年的虚实,完全没有被徐凤年表面的伪装所迷惑。
“你其实可以多读读这些楼下的入门功夫,虽然大部分都是无用之物,但毕竟是无数人的智慧之果,等到你对着三万卷入门功夫了如指掌,优劣烂熟于胸之时,你就可以到楼上去看那些神功宝典了!”
许宗甲不想再谈徐凤年的话题,转而向着南宫仆射指点着。
“你学过武?”
南宫仆射惊讶的看着许宗甲,她上次遇见许宗甲时,见他手无缚鸡之力,虽然一言就知晓了自己的刀道之路,但是依然不相信许宗甲能够指点自己修行。
“我只是多读了些杂书!”
许宗甲并没有正面回答南宫仆射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许宗甲既然自信已经是天下第一人,自然不可能不修行,只是他走的道路和王仙芝有些相似,又略有不同,王仙芝走的是以力证道,纯粹的武夫道路,需要经历金刚、指玄、万象,才能晋升为陆地神仙,这条道路修炼出来的武者实力强劲,有不少人都走的是这条路,比如牯牛降大雪坪的那位老不羞轩辕大磐就是走的这条路。
而许宗甲选择的是儒释道三教同修,只有修得释家大金刚、道教大指玄和儒门大天象,才晋入陆地神仙境,证得天人大长生。这是一条远比王仙芝的以力证道更加艰难的道路,不仅需要大毅力大恒心,更需要的是大智慧,大气运,也就只有许宗甲一人历经多世,才可以走得通这条道路,如果传扬出去,所有人都会认为许宗甲是一个疯子,异想天开。
徐骁也只知道许宗甲是儒圣,却不知许宗甲不仅仅是儒门圣人,更是释家佛陀、道教真仙。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的道路,这条道路上只有许宗甲孤身一人独立,再无同路之人,寂寞孤独的很。
许宗甲有着大智慧,方能取得大成就,修成大道果,才有了这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无敌心境,自认为已经超越了无敌一甲子的王仙芝,过天门而不入的吕祖和镇守人间八百年的张扶摇,绝对称得上古往今来第一人。
第十七章 虽能评南宫,未敢言真龙
“整座听潮阁中,虽然神功宝典无数,更有着孤本珍本万卷,但是在我看来,只有这些不被徐骁看中,抢来装点门面,增加一些书香气的三万卷入门功法最有价值!”
许宗甲有着漏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不只是在嘲笑徐骁买椟还珠,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是对武林中的豪客只知追求神功秘笈的盲目而讥笑。
南宫仆射虽然不明白许宗甲话中的深意,但也明白他不是信口开河,故作惊人之语之辈,所以拱手虚心向许宗甲请教其中的原委。
“还请指点迷津!”
许宗甲见南宫仆射果然聪慧,一点就通,知晓其中必有蹊跷,索性说的透彻一些。
“不是说其他楼内的秘笈没有价值,而是这一层楼中有着三万卷书籍,虽然都是入门功法,但你可知这其中蕴含了多少人的心血和智慧,可能功法并不怎么优秀,但每卷书中都有着开创者和完善者独一无二的智慧结晶,博采众长,汲取智慧才是这些书卷最大的价值!”
三万卷书至少凝结了几十万人的理解和智慧,这些人可能有些资质愚钝,有些却是聪慧之人,不论是聪慧者还是愚钝者都有自己的思考和智慧,这是一笔多么庞大的智慧遗产,其中有些奇思妙想,让许宗甲都受益匪浅。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所以不可小看任何一个人的智慧,这也是许宗甲这么多世总结出来的经验,每个世界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一个人,可能他对你就会有启发,能够让你获得自己满意的收获。
“多谢指点!”
南宫仆射点了点头,神色依然冷清的很,不像是在感谢一个人,毫无表情,但是许宗甲依旧毫不在意,他明白对于复仇者而言,冰冷的内心中总有着一分的火热,属于她自己的角落里总是有着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
另一边,徐骁来到了八楼,这地方阴暗的很,只有一盏烛火摇曳,竹简古籍散落遍地,如果让爱书之人看见,怕不是要心疼,狠狠咒骂一番这不爱护书籍的人,但是徐骁毕竟是个武夫,虽然算不上粗人,但也绝对和儒雅之士毫不沾边。
一张紫檀的长几摆在中央的位置,边上放着一只装酒的青皮葫芦,系着一条红绳,红绳的另一头被一只枯瘦的的手攥着。
那人席地而坐,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如雪,眉心有着一抹的淡红,仔细打量,好似一枚倒竖的丹凤眼,好似那寺庙中的二郎真君,一身麻衫和许宗甲打扮倒是有着几分的相似,只是这人脚上没有穿草鞋或者布鞋,而是赤脚盘坐,正在埋头奋笔书写,即使听见了徐骁的脚步声,依然不曾抬头理会,由此可见这人的地位如何。
徐骁微微弯腰,将竹简古籍捡起,堆放整齐,这才有了一处落座的地方,看着那个不注意自己形象的怪人,有些歉意的说道。
“不好意思,我刚刚替人引路,未来得及带酒,等回头我让人送一壶过来!”
那人一言不发,沉默的很,徐骁也不见怪,二人相交几十年,对彼此都熟悉的很,自顾自的说道。
“以往,王府之中未有一位真正的超一品宗师坐镇,我终归是睡不安稳,今日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只是不知南宫仆射日后成就如何,如果可以成就超一品,那才真的是稳如泰山!”
徐骁脸上有了些轻松之色,这十几年来他肩上担着北凉的前途,背都已经驼了,片刻不敢放松,今日许宗甲进入了王府,他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随即却又纳闷的说道。
“说来也怪,许宗甲居然靠着自学成才,成就儒圣,让人怎么也想不通,难道世间真的有人能够生而知之,天生就是圣人不成?”
徐骁这段时间没有闲着,在许宗甲料理许涌关的后事之时,他没少派人去打探许宗甲的过往经历,的确打听到了许宗甲经常到私塾外偷听,这一点私塾的先生心知肚明,但是看在许宗甲如此好学的份上,只是装作不知,成全了许宗甲,也打听到了许宗甲经常在各大书铺白嫖知识,只是老板看在许宗甲年幼的份上,而且长得脱俗,才容忍他如此作为。
“还有那南宫仆射,我让密探打探了近一个月了,居然没有挖出此人的根底,看来应该是北莽之人,不是离阳境内的,只是不知他如今有着几品实力?”
徐骁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也绝不相信一个陌生人,所以小心是难免的,这一点许宗甲心知肚明,也知晓徐骁曾经调查过他的底细。
“义山可能评价一下二人?”
那枯瘦男人好似地狱的恶鬼现世,开了金口,声音极为嘶哑,应该是终日一人独处,很少和人交流所致。
“南宫仆射如今是从一品境界,如果能在阁内修行十年,可此下众生,此上无人。”
大柱国徐骁咂咂嘴巴,有些高兴。
“那岂不是赚大了!”
怪人李义山拽起手中的红绳,将葫芦递到了嘴边,倒了倒,没有一滴酒水落下,顿感索然无味,停下了手中的笔,眼神有些麻木呆滞,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不知在看些什么。
“那许宗甲呢?”
南宫仆射虽好,但是尚需要十年的时间,而他徐骁怕是等不得了,只能留给徐凤年慢慢培养了,所以他更看重此时已经是儒圣境界许宗甲,好奇的看向了李义山。
李义山麻木呆滞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第一次抬头看向徐骁,眼中有着异彩。
“不得不说你徐家真的是走了大运!”
“怎么说?”
“许宗甲我不敢评!”
“为何?”
徐骁探着上半身,倾向了李义山,追问道。
“鸟,吾知其能飞;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矢曾。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他,其犹龙邪!”
李义山情绪有些激动,脸上都有了些血色,站起身来,不断的在徐骁面前走来走去,难以平复心情。
“谬赞了!”
一道晴朗的声音在八楼响起,突兀的出现在了徐骁和李义山的耳边。
李义山本来不断踱步的身形顿时止住,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就连徐骁的身子也倾斜着一动不动,好笑的紧。
第十八章 谄媚阴毒奸佞人,文武双全忠臣骨
余音绕梁,却再无动静,徐骁和李义山二人这才相视苦笑,再无谈兴了。
徐骁手按着膝盖,艰难的起身,曾经让春秋乱世鸦雀无声的人屠已经老了,多年的军伍生涯让徐骁满身的伤病,再加上当初所中的流矢,导致微微瘸了一些,所以此时的徐骁已不再是风华正茂的大柱国,而是行将就木的老者了。
李义山重新坐回了长几前,再次拿起了桌上的狼毫笔,看着步履已经蹒跚的徐骁,开口叮嘱了一句。
“不要忘了让人将我的酒送来!”
李义山再次晃了晃手边的酒葫芦,酒瘾犯了,实在难忍。
“知道了,少喝一些,毕竟岁月不饶人!”
徐骁脚步不停,只是嘴上却劝了一句,可能是有感而发,也可能是关心老友。
“知道了,用不着你啰嗦,你还会是将心思放到凤年身上吧!”
李义山丝毫不领情,难得的怼了一句徐骁,作为徐凤年的老师,李义山对徐凤年的变化看在眼里,虽然有所进步,但是依然担不起北凉这副重担。
徐骁摆了摆手,下了楼梯,重新没入到了阴影中,徐骁回到了一楼看着正在埋头钻研的许宗甲二人,没有打扰。
许宗甲看了一眼脚步蹒跚的徐骁,漏出一丝微笑,知道徐骁被自己刚刚的出声惊到了。
许宗甲和南宫仆射二人在阁楼中一待就是半月,许宗甲读的有些累了,这才出来阁楼,来到了听潮亭前,难得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说来也巧,徐凤年又一次在这里垂钓,此时他的身边只有两位侍女相随,一位是当日对徐骁有着仇恨之色的美貌少女,用徐凤年的标准足以担得起八十七文的评价,这位就是当年西楚皇室遗孤姜泥。
还有一位身着青衣,看起来格外的精神,身形挺拔,许宗甲打量了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根底,身上有着一股锋芒,不是剑意也不是刀意,因为这股锋芒中有着一丝的煞气,应该是练枪的。
许宗甲顿时明白这位侍女就是青鸟,喜着青衣,性格生僻,天生的冷脸冷心,徐骁培养的天干四位死士中的丙,对徐凤年恭敬亲近,却不盲从。昔日四大宗师之一枪仙王绣之女。
当年王绣曾是武林四大宗师之一,和李淳罡齐名,出身北凉武道世家王家,曾北去敦煌两千里,以战养战,一人一马一铁枪将北莽武林给杀穿,用来磨砺自己的武道,直到谪仙人铜人祖师出手才挡住他。三十岁之时初次登上武评榜,枪术虚实奇正,血气之盛举世无双。四十岁之时再度登上武评榜,返璞归真,为枪术开山立派,已然是一代宗师了。待到第三次登上武评榜之时,已经达到了无招之境,已是枪仙。花甲之后,王绣的武功不退反进,枪法堪称超凡入圣,一生所学融为了四字诀。但是如此英雄人物,最后却死在了自己的弟子之手,成就了陈芝豹的威名,一代江湖一代神,各领风骚数百年。
徐凤年依然悠闲,显得格外惬意,随手将饵料撒到了湖中,引起万鲤相争,看得许宗甲都为之一愣,的确壮观。
就在徐凤年百无聊赖之时,转眼看到了许宗甲,立刻起身。
“你怎么舍得出来了,南宫仆射呢?”
许宗甲莞尔一笑,漫步走到了徐凤年的身边将他的座椅占了,一下子坐了上去,拿起长桌上的水果就放入了嘴中,毫不客气。
徐凤年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整个北凉王府何人敢抢他的座位,即使是徐骁也不曾做过,更令人惊奇的是徐凤年居然丝毫不恼。
“南宫仆射还在里面,她和我不同,我只是喜欢看书,而她是不得不看!”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的道理徐凤年还是懂的,但依然对南宫仆射的刻苦感到钦佩,他可吃不了着这种苦头,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不成习武,不就是因为练武太苦吗。
“世子殿下!”
一个肉球滚了进来,一头磕在了地板之上,发出了咣当的响声。
许宗甲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跪倒的肉球,揶揄的看着一旁站立的徐凤年。
徐凤年有些尴尬,连声喝道。
“禄球儿,你还不赶紧起来,在他人面前也不嫌丢人!”
这个肉球就是徐骁义子褚禄山,这人可谓是名声扫地之人,是人人都知道的谄媚小人,阴狠毒辣,毫无底线。
“殿下,殿下,我这不是想您了吗,这几天小的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就想着再见殿下!”
褚禄山的胖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无赖的很,嘴里全是谄媚之言。
姜泥一脸的厌恶,对褚禄山的印象极差,丝毫不输对徐凤年的讨厌,不屑一顾,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一旁,不愿再见褚禄山的小人相。
褚禄山是北凉三犬之中的鹰犬,徐凤年所养的鹰隼就是这个死胖子调教出来的,此人口碑极差,口腹蜜剑,好色如命,徐凤年当年浪荡时,第一次进入青楼就是这个胖子领的路,喜欢纳妾,各个都是美人,总是找借口想要将这些美妾送与徐凤年,总是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谓是将谄媚发挥到了几点,算得上是剑走偏锋的忠心耿耿,让人不齿。
“茶不思,饭不想,我怎么见你比半月前还要胖了?”
徐凤年丝毫不信褚禄山的话,冷笑道,走上前来,一把捏住了褚禄山的肥脸。
徐凤年松开手指,看着手上的油脂,有些恶心,将手放在了褚禄山的锦袍之上使劲的擦了擦,这才作罢。
褚禄山这个胖子涨红了脸,委屈的叫嚷着。
“殿下,我瘦了,真的瘦了,殿下若是不信,小的马上去称,重了一斤我就切下一斤肉,绝无二话!”
徐凤年这才抓住了褚禄山的手臂将他拽了起来,“果然是好兄弟,我信了!”
许宗甲看着眼前膝下无骨的胖子,并无任何的轻视,
褚禄山有一个外号叫作“褚八叉”,八叉手而成八韵,此举比之曹植的七步成诗仍是不遑多让,足见褚禄山才思之敏捷。千骑开蜀更是显示了他的军事才能,更为难得是,褚禄山此人忠心耿耿,当年战场之上,他为徐骁挡下十一剑,忠勇可见一斑,换女人如换衣裳,换厨子不换主子,他此生的主子只姓徐,他绝对是一个大恶之人,却又是一个忠心之臣。这种人,许宗甲怎敢轻视。
第十九章 褚禄山献计苦肉,宁峨眉直言犯上
“说吧,今天找我何事?”
徐凤年本来想要回到长桌之后坐下,但是看到依然霸占着座椅的许宗甲,无奈的只能做到了案桌的边角之上。
褚禄山察言观色,虽然不知许宗甲身份,但见到徐凤年都对其纵容三分,顿时起了好奇心,抬眼显露笑意,小声的问道。
“世子,不知这位是?”
徐凤年翻了一个白眼,看了眼不发一言的许宗甲,还是无奈的介绍了一番。
“这位是老头子的座上宾,许先生!是个读书人,你不用理会他!”
徐凤年满不在乎的介绍了一句,他此时对许宗甲还是有几分怨言的,当日他被许宗甲气势所震慑,虽然解开了之间的误会,却感到丢了脸面,在许宗甲面前抬不起头,所以才会如此敷衍。
“许先生一看就是大才,小的褚禄山,先生以后有用得到小的之处,还请派人吩咐一声,保证办好!”
褚禄山有着七窍玲珑心,知道徐骁看重的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货色,所以大包大揽的献殷勤,硕大的巴掌拍在胸脯上,激起了阵阵肉颤。
“那就多谢褚将军了!”
许宗甲拱手表示了一下谢意,也不起身,依然端坐。
“许先生客气了!”
褚禄山放轻了嗓门,回了一礼,竟有了几分儒雅之气。
“行了,不要在那里客气了,还不赶紧说,你今日见我究竟是为了何事?”
徐凤年推了一把褚禄山,打断了褚禄山的客套。
褚禄山顿时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好似刚刚的礼仪全是幻觉,许宗甲无奈的摇头,不在待在此处,向着听潮阁走去。
“世子,我这不是见世子你无聊,想着北凉城今日新来了一个花魁,那长得真是一个千娇百媚,嫩的一掐就要流出水来,请世子前去消磨一下时光。”
褚禄山漏出以脸的猪哥像,硕大的脑袋凑到了徐凤年的眼前,俩人狼狈为奸,发出了一阵下流的笑声。
许宗甲听到了笑声,脚步并不停顿,真是微微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希望此次的青楼寻欢之行,徐凤年可以一帆风顺。
当天下午,许宗甲再次在听潮阁中出来,向着世子的住处走去。
原来徐骁为了让徐凤年和许宗甲更快的熟悉,将许宗甲的卧房安排到了世子的院子,当然整个北凉王府中,也只有世子的住处最为奢华,比之徐骁更深一筹,所以许宗甲倒也不好反对。
“还请世子殿下,责罚!”
褚禄山光着膀子,一声的白肉晃荡着,手中举着蟒鞭,脸上全是严肃之情。
“你禄球儿可真是有本事,将我引进了刺客的房中,是怕我死的不够快吗?”
徐凤年一把夺过褚禄山手中的蟒鞭,狠狠的甩了一下鞭子,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恨声问道。
“禄球儿不敢,小的也没有想到这鱼幼薇会是西楚亡国之奴,是有人精心培养的刺客,不然我就是吃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将世子带到她的面前。”
褚禄山此时跪倒在地上,腰背挺的笔直,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有骨气的多。
徐凤年弯下身子,低头看着跪着的褚禄山,眼中好似有着深潭,一眼望不到底,幽幽问道。
“那你觉得会是谁设的局?”
“属下不知!但应该是军中有人参与。”
褚禄山干脆的回答,他想了一下,接着说道。
“不过,小的倒有个主意,可以杀鸡儆猴,威慑一番。”
“哦,那你说说!”
徐凤年手中把玩着蟒鞭,饶有兴趣的听着褚禄山的计策。
“请世子狠狠责罚小的,震慑军中悍将!”
“那你可要受苦了?”
徐凤年眼眸紧缩,盯着眼前的胖子,一字一顿的说道。
“小的荣幸得很!”
褚禄山毫不退缩,眼神坚定,他可是尸山血海中蹚出来的煞星,怎会把这些责罚放在眼中。
“啪,啪,啪!”
一声声响彻虚空的鞭声不断了落下,没有一会,褚禄山的后背就已经是血肉模糊了,但是褚禄山不发一声痛呼之声,好似自己不是血肉之躯,没有痛觉一般。
许宗甲进来后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血淋淋的景象,毫不在意的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欣赏着这凶残的场面。
“还请世子殿下饶了褚将军,属下愿意作保,他绝对不是设局刺杀世子的主谋!”
褚禄山受到责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军中,将校们纷纷来到了北凉王府求情,只是等待着徐凤年的召见,只有一人不等徐凤年消息,直接闯了进来。
“宁峨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我的住处!”
徐凤年将手中已经被褚禄山血液染红的蟒鞭扔到了地上,满脸杀气的质问着来人。
“属下不得不如此,褚将军不可能傻到自己将自己搭了进去刺杀世子,不然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还请世子放了褚将军,严查背后主谋!”
“如果本世子就认定了褚禄山是主谋呢?”
徐凤年眯着眼睛,眼中藏着厉色,低声质问道。
“还请世子三思而行,依照法理,秉公而行,不要寒了军中将士的心”
宁峨眉也是一个头硬之人,宁折不弯,再次大声喊道。
“放肆,宁峨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威胁本世子!”
徐凤年勃然大怒,一脚就踹在了宁峨眉的身上,将他踹到在地,然后吩咐身边的侍卫。
“将他关入牢中,没我的命令不得将他放出!”
“是!”
左右甲士依令而行,架起了宁峨眉离开了此地。
“红薯,你去外面说一声,谁要是想要求情,就直接进来,不要再外面等着了!”
“是,世子!”
一位红衣的婢女得令,走出了院子,向将校们传达着徐凤年的话。
众位将士们都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不敢触徐凤年的霉头。
“你倒是忠心耿耿,舍得自己这身皮肉!”
许宗甲这才开口出声,向着跪倒在地上的褚禄山赞赏的说道。
徐凤年和褚禄山闻言一愣,褚禄山漏出了一丝憨厚的笑容。
“瞒不过先生法眼!”
“我褚禄山是徐家的鹰犬,只是一顿鞭子而已,有何舍不得的!”
徐凤年微微动容,他虽然和褚禄山是兄弟,但是他依然对褚禄山表现出的忠心感到动容。
第二十章 白袍梅子酒
“不过你这计策实在是简陋的很,虽然能够瞒过宁峨眉,但是骗不过聪明人!”
许宗甲摇了摇头,这苦肉计虽然不错,但是实在上不得台面,只是威慑一时罢了。
“只要能够震慑普通的将领就足够了!”
褚禄山知道自己的计策算不得高明,瞒不过陈芝豹之流,但是他的目的也不是这些人,为的是替徐凤年树立威信,震慑军中普通的将士。
“终究是你实力不足,能力不行,不然哪里需要你这位兄弟如此受苦!”
许宗甲盯着一旁的徐凤年,出言讽刺道。
徐凤年微微愣神,若有所思,低头沉思不语。
“也许吧?”
徐凤年抬起头看着许宗甲,心中也有几分的不确定,他一直觉得个人实力并不重要。
徐骁一人马踏春秋,压的整个天下尽俯首,也不过是二品小宗师,但是谁敢对他狂吠。
“等你无能为力之时,你就会明白个人实力的重要性了。”
许宗甲点到即止,没有在点下去,他知道如今的徐凤年还是缺乏练武的动力,只有等到他有了切肤之痛才会明白武艺的重要性。
“禄球儿,你先下去吧!”
徐凤年看着依然跪在原地的褚禄山,不愿他在这里继续受苦,先让人将他待了下去,对外就说他关押了起来,所以倒也不怕走漏风声漏了馅。
“是,世子。”
褚禄山站起身来,挺直了腰背,背上的血不断的向下滴着,大步向着外走去,和一开始时的卑微谄媚完全不同,一脸的铁血之气。
这个场中就剩下了三人在场,一个是许宗甲,一个是沉思的徐凤年,最后一个就是当日许宗甲见过的姜泥。
“有趣!”
许宗甲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一旁静立的姜泥,只见姜泥一脸的纠结和仇恨,右手放在了袖中,眼睛不断地盯着徐凤年。
“我要是你,就不会选择我在的时候,准备行刺徐凤年,你这样做,会让我很为难,不得不出手阻止你,毕竟我现在也算得上是北凉王府的人。”
许宗甲眼中带着笑意,嘴里的话却将在场的其他两人都惊醒了。
徐凤年回神看着咬牙切齿的姜泥,顿时就明白了这位太平公主怕是有心生了杀意,想要刺杀自己。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姜泥抬头漏出了无辜的表情,笑吟吟的看着许宗甲,大眼珠不闪烁着几分委屈。
“你袖中的神符虽是西楚至宝,有着锋芒,平日倒也无大碍,神物自晦,只是你心中有着杀意之时,这神符就会发出金戈之气,在高手眼中实在是太过显眼。”
许宗甲盯着姜泥的右手,义正言辞的劝说着,希望可以打消姜泥的念头。
徐凤年顺着许宗甲的目光看向了姜泥的袖中,死死的盯着,只是神色中并无意外之色,看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姜泥对他的仇恨,毕竟对方五岁之时就被徐瘸子灭了满门,导致一位天之娇女如今落魄成为了仇人家的侍女,所以徐凤年并不怪姜泥,这是国恨家仇,不共戴天。
姜泥无奈的将袖中的神符拿了出来,恨恨的瞪了一眼许宗甲。
神符号称价值十城不换,是当年西楚皇室的至宝,那是一把匕首,天外陨铁所铸造,和木牛马同出一源,所以姜泥和李淳罡有些缘分,在加上这丫头根骨极佳,乃是天生剑骨,难怪日后的李淳罡会收下姜泥这个女徒弟。
神符虽然锋利,但是也要看在何人手中,许宗甲也只是打量了一眼,不再搭理计划失败的姜泥。
“你小子感知倒也灵敏,居然能够察觉到她心生杀意,是不是习过武?”
徐凤年此时对许宗甲倒是起了兴趣,凑到了跟前,双眼紧紧的盯着许宗甲,左看右看,许宗甲长得嬉皮内柔,手中也无老茧,怎么看都不像是高手。
“倒是懂得!”
许宗甲也没说其他,只是如此敷衍了一句。
“那你是不是个高手?”
徐凤年想起了当初询问老黄时,他就曾经拿手比量了一番,只比自己的身高矮一头,表示是一个大高手,但是每次遇见村民追打,这老家伙每次都比自己跑到还快,不见他发威过。
“大概算吧!”
许宗甲依然一副毫不在意的口气,只是神情恹恹,提不起什么兴致。
“嘁,你要是高手,我就是天下第一,手无缚鸡之力,也好意思如此厚着脸皮说自己是高手,和老黄一个德行!”
徐凤年想起当日在城外的偶遇,那时的许宗甲毫无胆气,只是个普通的牧童,不像是有武艺在身。
“我那叫真人不露相,你不懂!”
许宗甲看了一眼鄙视自己的徐凤年,摇头感慨着,比之徐凤年还要恼人。
徐凤年也不恼怒,他早就习惯了被人怼了,三年游历期间,他没少被老黄的骚操作弄得欲哭无言,但不一样忍了下来。
就在三人相顾无言,场中寂静之时,许宗甲突然直起了身子,眼睛盯着前方,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人和事。
“白衣兵仙陈芝豹,果然名不虚传!”
在许宗甲的眼中看到了一头白虎扬天长啸,由远及近,正在逼近此地。
“陈芝豹,你怎么想起说他了,你见过他?”
徐凤年满头的雾水,不知道许宗甲发什么疯,没头没脑的怎么提起了陈芝豹。
徐凤年对陈芝豹没有任何的好感,陈芝豹就好像是大家口中的邻居家的孩子,让徐凤年没少受到批评和打击,整个北凉大部分人都认为陈芝豹才是最佳的北凉接班人,所以陈芝豹也被称之为小人屠,可见陈芝豹是众望所归,徐凤年除了占了个血脉优势,其他的方面和陈芝豹相比,完败,毫无胜算。
“没有见过,不过即将要见到了!”
许宗甲的话还是没头没尾的,但是徐凤年却听出了许宗甲的言外之词,转头看向了许宗甲的看去的方向。
果然,不过一会的功夫,一个身形挺拔,身披白袍,手持一柄亮银枪,大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渗着血水的布袋,正是名震天下的白衣兵仙陈芝豹和他手中的梅子酒。
第二十一章 人冷枪却醇
“你怎么来了?”
徐凤年大抵是不愿意见到陈芝豹的,所以极为冷淡的质问了一句,连一句客套的话都没有。
“世子殿下遇刺,属下自然要来!”
陈芝豹不曾理会徐凤年的冷淡,直接拱手一礼,完全挑不出一丝的毛病,让徐凤年有气都无处发,只能憋在心里。
“你来了又有何用?”
徐凤年继续刺着陈芝豹,不讲一点的情分,二人从小不和,在加上所有人都认为陈芝豹才是最佳的北凉接班人,即使徐凤年毫不在意北凉王位,但是依然不爽,这王位他可以不要,但是陈芝豹不能抢夺。
“自然是给世子殿下一个台阶下。”
陈芝豹将手中的布袋扔到了长几之上,血水四溅,只是奇怪的居然没有溅到坐在几案之前的许宗甲分毫。
陈芝豹眼力惊人,看到这一幕,不由的瞳孔微缩,手中的梅子酒握得更紧了几分。
“这是何物?”
徐凤年不知这些,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血红的布袋,他自然知道里面是人的首级,只是不知是何人的首级,所以才会多问了一句。
“军中一位将校的人头,世子刺杀案的主谋,已经被属下就地正法了!”
陈芝豹收回打量许宗甲的目光,重新投向了徐凤年,解释了一句,只是声音毫无起伏变化,他对徐凤年这个纨绔子弟很是看不上,但是对方毕竟是义父徐骁的长子,所以他也表现的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一丝的错处。
“刺杀主谋,就这么容易被你杀了,怕不是一个顶罪的无辜者吧!”
徐凤年并不相信刺杀自己的谋划是一个将校可以做到的,所以一点都不相信陈芝豹的话。
“他虽不是真正的主谋,却也是军中细作,正好杀了给世子一个台阶,将世子刺杀案了结了!”
陈芝豹直言不讳,直接道出了这名将校的身份,也不隐瞒自己的弄虚作假。
“给我一个台阶?”
徐凤年声音陡然升高了几分,语气中有着不服气,他最讨厌的就是陈芝豹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他极为不爽。
“难为褚禄山愿意为你受此委屈,吃了这么多的苦头。既然有了台阶,世子就该借着台阶顺势而下。”
陈芝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地板,上好的汉白玉地砖之上有着一摊血迹,正是褚禄山所留。
徐凤年也看到了地上的血迹,无言以对,自己在高傲,也无法反驳此时的陈芝豹。
“既然世子愿意接受属下的建议,还请将此次谋杀案的花魁交给我,让我直接将她杀了,这件事情就算了了!”
陈芝豹见徐凤年无言以对,立刻趁热打铁,提出将鱼幼薇杀了,了解此案,省得留着是个祸害。
“不可能,鱼幼薇我不会交出去的!”
徐凤年闻言立刻反对,连连摇头,表示坚决不愿如此。
这让一旁的姜泥对徐凤年的恶感稍减了几分,毕竟鱼幼薇是西楚后人,为了给西楚报仇才会刺杀徐凤年,姜泥自然希望护得鱼幼薇的周全。
陈芝豹也不着恼,他深知徐凤年的好色本性,以为他是又犯了老毛病,深深看了一眼徐凤年,有着一丝的鄙视。
徐凤年自然看懂到了陈芝豹的深意,只是为了护住鱼幼薇,他虽有心解释,但还是捏着鼻子忍了下来,自己早就名声尽丧,在北凉烂了大街了,所以也不在乎再多添一笔谈资,让市井之人多些欢乐。
“那属下告辞!”
陈芝豹一抱拳,手持梅子酒转身向外走去,步伐坚定,步幅居然完全相同,可见对身体的控制已经入了幽微之境。
“白袍梅子酒,人冷枪却醇!”
许宗甲的评价声在徐凤年和姜泥的耳边响起,让沉思的二人诧异的将目光投向了他。
“此话怎讲?”
徐凤年率先开口,他虽不知许宗甲究竟是不是高手,但是对许宗甲的眼界见识却极为钦佩,当初许宗甲一眼就看出了南宫仆射的虚室和刀道根底,让高傲的南宫仆射都视他为知己。
“陈芝豹不愧是白衣兵仙,惊才绝艳,学识过人,武艺精湛,可谓人杰!好风骨,好枪法!”
许宗甲连用多个词语夸赞着陈芝豹,这让徐凤年听着有些不顺耳,但是为了知道许宗甲对陈芝豹的评语,也是强忍了下来。
“这都能看出来?”
徐凤年回忆一番刚刚发生的事情,他怎么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徐凤年自幼记忆超群,和师父李义山下棋从来都是盲棋,不需要棋盘、棋子,全靠个人记性,靠着这一手他才能在李义山手中取得九负一胜的战绩,对此李义山也是极为羡慕徐凤年的记性。
“你见识浅薄,不学无术,自然看不出!”
许宗甲翻了一个白眼,对着徐凤年冷嘲热讽,很是鄙视。
徐凤年本想反驳一番,他徐凤年其实也算不上一个草包,经史子集,琴棋书画,诗词书数,他也都学过,只是不精通罢了,远没有他人所说那般不成器,但是看了下的许宗甲,想到了对方的博学,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芝豹性情冷淡,喜怒不形于色,但却将书读到了骨子里的,一举一动,醒卧起坐,都有规矩在身,已经刻在了心里,成了本能,即使他极为厌恶你,但是依然守着规矩,没有一丝逾矩,行走之间每一步步幅丝毫不差,已经到了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境地!”
许宗甲抚掌赞道,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好似看到了同道之人。
“一个人如果将书读到了骨子里,那你说他的学识如何?”
许宗甲抬眼望向徐凤年,揶揄的问道。
“自然是学识惊人!”
徐凤年也没想到许宗甲观察如此仔细,他在脑海仔细回忆复盘了一下陈芝豹的动作,果然像许宗甲所说,丝毫不差,脱口而出的答道。
徐凤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如此夸赞陈芝豹,好像是为了找回面子,再次反驳道。
“那又怎么看出他武艺精湛的?”
“一个人如果可以控制自己的一举一动,自然枪术精湛,武艺求小不求大,高手相争,功夫都在细微之处,陈芝豹虽然锋芒不显,但他手中的梅子酒却散发着醇厚枪意,犹如美酒陈酿,可称的上当世枪术第一。即使是此时的南宫仆射也要差他三分,日后必然可以成就儒圣境界,证得陆地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