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左道德,右灵宝,如来在腰间,元始在胸口
但天下之事,哪有一定,没人敢忘记苏孟曾经有过的绰号:莽金刚!他行事鲁莽深入人心,单刀直入之事并不少,真要打起来,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明碧空顾忌着孟奇的实力,顾忌着孟奇背后的关系网,心中迟疑不定,久久不曾动手。
就在此时,孟奇负手而立,傲然而视,自信而又霸道的说道。
“这非是某自己的想法,乃六扇门绝大部分捕头绝大部分神捕的意见,两位相公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
孟奇转头看向八大神捕,目光一一扫过,崔衍也跟着看过,目含威胁,谁敢跳出来!
“紫鹏神捕”柳生明在孟奇目光注视下,额头泌出了一层冷汗,突然上前一步,躬身道。
“回禀皇太弟,回禀两位相公,六扇门内暂时没有比苏金章更适合担任神捕的人选了。”
“论实力,八大神捕无人能比苏金章,论资格,他交游广阔,正适合做总捕头,论手腕论智慧,之前各种事情都表明苏金章的出类拔萃,除了资历稍差,他没有弱点,而选总捕头,绝不能只看资历。”
柳生明被孟奇拿住了把柄,实力又不是孟奇的对手,对其最是敬畏,张口就对孟奇吹捧起来,法螺乱响,让厚脸皮的孟奇都有些羞赧。
柳生明话音刚落,穿着暗红捕头服的“绝命神捕”赵静月亦上前一步,声音意外的稚嫩清朗,不像她的岁数。
“当前六扇门人心浮动,需要尽快找到司马总捕头的下落,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更看好苏金章。”
赵明澈亦跟随赞同,有种出了恶气的感觉,畅快无比。正当崔衍和宋守仁要阻止他们发表意见时,“血牙神捕”袁离火也站了出来,闷声道。
“我支持苏金章。”
“我也支持苏金章!”
“金眼神捕”苏越想了想背后的阮家,微笑看向孟奇,轻轻颔首,一副很欣慰的样子。
“两位相公,这是六扇门的意见,还请政事堂郑重考虑。”
“大劫已至,天下纷乱,大晋群龙无首,正该团结一致,这种时候打小算盘者,只顾自己利益者,实在目光短浅,不足与谋,若造成世家的分裂,六扇门的支离,不亚于自毁一臂,请政事堂顾全大局!”
“崔相公,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要学会妥协和退让!”
孟奇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对崔衍和宋守仁就是一顿道德绑架,将二人逼得无话可说,十分憋屈。
崔衍和宋守仁先是被逼到了底线,见诸位神捕都赞同,沉吟许久后道。
“待政事堂重新讨论。”
退让妥协是政事堂各位相公经常有的事情,虽然感到憋屈,但是该低头时,他们还是会低头的,这是世家的生存之道,和宗门的刚烈不同。
随着赵恒等人的离开,朱衣楼恢复了安静。看着一派从容的孟奇,刚才因为不同目的而在总捕头人选上做出同样选择的神捕们又活泛了心思,各有各的疑惑,各有各的想法。有的怀疑孟奇代表门派势力,专门来破坏大晋朝廷的稳定,有的乐见其成,有的则心怀忿怒,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走到总捕头位置前,孟奇忽地转身,衣襟随风而荡,洒然从容。他背负双手,屹立座前,目光平和,看着八大神捕,噙着一丝笑容道。
“某一步登天,四劫加身,今朝不足廿五之岁,已迈过第二层天梯,登上八重天,地榜名列十八,不比大宗师差多少,昔年苏无名苏前辈在这个年龄也逊色某一些。”
“说这些不是为了自吹自擂,而是想请诸位神捕猜猜,某之志向是什么?”
“世人皆在猜测总捕头你多久才能证得法身,是否能像苏无名般一旦突破就具备传说特征。”
其他神捕纷纷点头,人皇之后第一位四劫加身者,历经磨难的最年轻宗师,若孟奇都没信心没渴望证法身,那天下间还有谁敢说自己的目标是法身?而且前有陆大先生,后有苏无名,狂刀的志向必然不止于此。
孟奇轻轻点头,语气淡然,安抚着诸位神捕的心,说道。
“既然诸位神捕都知道某直指法身,还担心什么?”
“六扇门总捕头确实执掌权柄,地位尊崇,但能与法身高人相比?”
“诸位可曾担心过陆大先生、苏前辈会觊觎总捕头的位置?他们不会,某也不会!某以他们为目标,誓要与他们并肩,岂会恋栈小小的六扇门总捕头位置?”
柯豫章和李冬等神捕皆被这平淡却蕴含强大自信的话语冲击了心灵,苏孟真是不负狂名,对六扇门总捕头的位置都充满不屑,一副自己已经是法身高人的模样。
孟奇看着松了一口气的诸位神捕,他志不在此,这次只是为了帮赵恒一把,再次开口道。
“某只是暂代总捕头,帮助六扇门渡过这段时间,就会退位让贤,日后诸位都有成为总捕头的机会。”
孟奇三言两语就让诸位神捕心思安定了下来,稳定了六扇门的紧张的局势,缓解了六扇门所有捕头的紧张情绪,确实成长起来了,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强者。
时间已经入夜,孟奇走到窗边,眺望园子,少了白日的喧嚣和嘈杂,多了一队队来回巡逻的捕头。比起下午,人心安定了许多,知道新任总捕头消息的他们长长舒了口气,六扇门还是天下有名的组织,拥有强大的力量。
但司马石失踪之事还是萦绕他们心底,颇为自危之意,连大宗师级数的总捕头都难逃此劫,何况自身?
看了一阵,孟奇离开窗户,点亮铜烛灯盏,将屏风拉到旁边,不断变化角度,调整位置,相当的辛苦和用心。摆好屏风等的布局后,孟奇走到案几后,跪坐下来,腰背挺直,拿起刚才看过卷宗,再一次翻阅。
没过多久,一队捕头在紫绶率领下巡逻到附近,他们士气低沉,人心惶惶,生怕遭遇突变。就在这时,他们看到朱衣楼第二层某个房间泄露出昏黄的烛光,将一道黑色人影映照于窗纸上,他跪坐得很端正,手捧书卷,姿态悠闲,慢慢翻看,似乎一点不担心可能的敌人,一点不担心会出现无法招架的突变。
孟奇的表现是如此淡然从容,仿佛事情尽在掌控之中,不值一哂。这种镇定和从容不知不觉感染了巡逻捕头,安抚了他们惶恐畏惧的心灵。
“看,总捕头挑灯夜读,如此放松,不会有太大事情发生了。”
有人低语了一句。
“对啊,总捕头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他都不担心,我们急个什么劲?”
另外捕头附和道。随着一队队巡逻捕头的经过,安定平静的感觉传到了六扇门总部每一个角度,士气渐渐恢复,巡逻得反倒愈发细致。
洗剑阁,幽静小院之中,吕纯阳神色淡然,坐在石桌之前,对面乃是一身鹅黄,佳人身上带着几分坚定,周身剑气勃发,锋芒毕露,似乎将吕纯阳当做了对手,想要将其击败。
吕纯阳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不愿戳破这层窗户纸,他再怎么说也是江芷微的师伯长辈,需要注意影响。
江芷微自从黑山老妖世界回来之后,再也不掩饰自己对吕纯阳的情意,虽然未曾直接坦露心声,却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意,性格霸道坚定了许多,让吕纯阳多少有些很不习惯,显然是受到了女帝性格的些微影响,多了几分霸道和坚毅。
吕纯阳为了缓解尴尬,只能转移话题,目光看向了神都方向,脸上带着几分玩味之色,对江芷微说道。
“你那小伙伴,一心热忱,全被神都赵氏利用了,自导自演,用他吸引了世家和宗门的注意力,暗中却是逼迫平津崔氏与陇南张氏,将小和尚当做了弃子!”
江芷微闻言一惊,终于不再咄咄逼人,收回了让吕纯阳倍感压力的目光,脸上露出了几分关心之色,询问道。
“怎么了,小和尚不是当上了六扇门总捕头了吗,正在查询大晋皇帝死因和司马石的下落吗,难道这是一个圈套?”
吕纯阳目光如炬,将世间隐秘都尽收眼底,神都赵氏的算计根本就瞒不过他,看着有些担心的江芷微说道。
“一切都是亲王赵警世的算计,晋帝死于素女道欢喜菩萨之手,司马石失踪是假,隐藏在了暗处!”
“平津崔氏与陇南张氏和暗中投靠了北周,想要迎高览拿下,被秦王赵警世发现,设下了这次的棋局,和罗教,素女道达成协议:他趁机将平津崔氏,陇南张氏,孟奇引入大局之中。”
“罗教和素女道想要斩杀小和尚,赵氏需要逼迫平津崔氏与陇南张氏签订契约,将这两家彻底绑在大晋的战车之上!”
吕纯阳脸上露出了几分讥讽之色,阴谋诡计,暗中算计,大晋秦王的心胸还是太小了,连帮助自己的人都算计,难怪无法证道法身。
“赵警世真是小人一个,活该他无法证道!”
江芷微听到此处,再也坐不住了,立马站起身来,想要赶往神都,助孟奇一臂之力,她既然知道孟奇陷入了算计,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我这就赶往神都,将一切都告诉小和尚!”
“晚了,已经发动了!”
江芷微神色一变,目光中多了几分担忧,心神微动,想到什么,目光再次变得炙热,直勾勾的盯着吕纯阳,也不说话,意思却很明显,想让吕纯阳出手相助,帮一帮陷入算计的孟奇。
吕纯阳有点承受不住江芷微的目光,他心中一虚,低头品茶,闷声道。
“行了,他不会有危险的,说不定会一战成名,如今他身上可是有着两件神兵,足以破局了!”
“小和尚身上有两件神兵?他哪来的?”
“一件乃是七杀碑,可以干涉时光,足以让他从容应对局面了!”
“还有一件神兵乃是天之伤炼制,刀名:灵宝!”
说到这里,吕纯阳神色古怪了几分的笑容,抬起头来,对着江芷微说道。
“如今他可以称得上左道德,右灵宝,如来在腰间,元始在胸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嗯,只差一柄道德神兵,只是不知道他这样嚣张的用道门天尊名字命名神兵,日后他会不会被打闷棍呢!”
江芷微闻言灿然一笑,眸如秋水,潋滟澄净,明艳动人,一汪清泉看得吕纯阳莫名心虚。
“这倒是符合小和尚跳脱搞怪的性格!”
神都,四周天地陡变,虚空仿佛有了生命,凝固成琉璃,而琉璃之内,混混沌沌,一下将孟奇和周围空间隔开了。
虚空中飞出两人,正是罗教的奉典神使和端坐九品莲台的当代欢喜菩萨!
奉典神使左手托着一枚扭曲不定的残破小印,它散发着莫名气息,影响着周围虚空,似乎使这里自成一界,让孟奇无处可逃。
“虚空印?”
孟奇瞳孔微微收缩,脸色凝重无比,果然是个陷阱,所以这次自己是被算计。
“不是虚空印,是灌注了虚空印一两次真意传承的宝物,以此为核心操纵虚空,远胜两仪分界帕!”
孟奇也不是傻子,察觉到了其中的阴谋,只是自忖有实力破局,所以才会踏入陷阱,主动破局。
奉典神使右手握着一口透明短刃,弥漫着法身的气息,似乎是渡世法王炼制的令牌,见它如见教主,有法身战力!
“可惜法王面临突破关隘,难以前来,不过有此令牌足矣!”
奉典神使沙哑笑道,认为这次足以将孟奇斩杀了,所以并未隐瞒自家教主的情况。
素女道的欢喜菩萨展颜一笑,让虚空为之一亮,隐隐有白莲降世,圣洁清香,让人向往,娇媚道。
“若你肯束手就擒,我当度你超脱苦海,享受极乐。”
这种阵势,连法身都能抗衡不短时间,能击杀任何一位没有神兵的大宗师,何况仅是战力接近的狂刀!
可他们却看到孟奇双手低垂,竟不慌不忙,微笑开口。
“皇帝能在菩萨采补之下往生极乐,也算死得其所。”
孟奇气势沉稳,似乎胸有成竹,欢喜菩萨反倒不敢鲁莽动手了,笑意盈盈道。
“你似乎早就有所猜测?”
“崔氏与张氏试图投靠北周,皇室怎能没有应对?晋帝采补暴毙与华贵妃上吊自杀之事就让某明白,秦王借助了罗教与素女道的力量,难怪一直不敢见某。”
孟奇竟似闲庭信步般往前走了一步,身上气势渐渐升腾,弥漫整个空间,沉重的气氛,一触即发
欢喜菩萨捂嘴娇笑,灿烂而又妩媚,圣洁而又艳丽。
“他借助我们的力量,似乎不用杀掉皇帝,杀掉华贵妃,直接找机会揭穿崔氏与张氏便可。”
“当然不用,你们之所以这么做,说服秦王放弃他们,不就是为了引某来神都吗?否则某行踪不定,擅掩天机,连法身都难以真正锁定。”
孟奇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罗教和素女道的目标是他,秦王将孟奇当做了弃子出卖给了罗教和素女道,赵氏则是趁机收复崔氏和张氏,稳定大晋局势。
说到这里,孟奇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复杂之色,继续说道。
“所以,司马总捕头不得不失踪,光是皇帝暴毙,某未必会来。”
奉典神使神色一沉,心中有些不安,眸子环顾周围,并未有任何的异样,连忙问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来?”
孟奇忽地勾起嘴角,右手握住一截刀柄,缓缓从袖中抽出,刀光明亮,如同骄阳升空,照亮了整个空间。
“当然要来,为什么不来?”
“某是来杀人的!”
一抹橙黄亮起,映入了欢喜菩萨、奉典神使的眼睛,透入了瞳孔。
神兵!罗教两大高手神色大变,这怎么可能?
神兵乃天下间最为稀有的物品,能有神兵镇压的无一不是顶尖宗门顶尖世家,它们哪怕曾经衰颓,曾经没有顶尖强者出现,但只要还有一位宗师,还有神兵,就有复兴的可能,故而是门派家族延绵千年万年的根本所在。
皇帝寝宫外殿,不知是否因为死人的关系,这里颇有几分阴森昏暗,手臂粗的一排蜡烛也未能将白昼呈现。
烛火摇曳,人心鬼蜮,台阶之上,有身穿明黄金龙袍的男子屹立,他没有着冠,头发扎着根木簪,随意而洒然,五官深刻,面容难辨老少,眼角微微上挑,透着几分意气风扬,但目光幽深,宛若冰湖,昭显着时光与苦难打磨酝酿出的成熟,正是秦王赵警世,皇室实际的执掌者,半步法身之境的大宗师!
赵警世身后站着一人,宽袍大袖,面容普通,仿佛邻家老者文书,俨然便是司马石!他手托一枚九龙印玺,与赵警世握着的天子剑相得益彰,气势浩瀚,笼罩了整个皇宫。
赵警世没有动手,嘴角勾起,手中拿着两份古朴沧桑的竹简,不知是从赵氏宝库哪个角落翻出来的老古董,轻描淡写的对手崔氏家主和张氏家主说道。
“我们九大世家联盟乃大晋基石,只有抛弃前嫌,鼎力合作,互通有无,方能抗衡北周,争取到提高实力的时间,只要崔家愿意签订契约,与北周断绝联系,依旧是平津侯,依旧是朝廷中流砥柱。”
崔清羽瞳孔却收缩如针尖,显然认识这种契约,一时沉吟,没有开口。
“高览有陆大这心腹之患,南下又会招惹苏无名,短时间内,他怕是不敢大力支持你们两家动乱,只想坐收其成,崔家主不该不知这点!”
“若你们执迷不悟,那本王也只好断臂求存,绝不姑息养奸!“少了你们两家总好过让你们两家加入敌人!”
第一百零二章 时光回溯,天魔种子
司马石不动声色跨了一步,恰好堵住了崔清羽二人刚才寻觅的惟一突破口。
崔清羽突然叹了口气,止戈剑倒转,感慨拱手,投降认输了。
“秦王大人有大量,老夫愧不能及。”
赵警世内心悄然松了口气,脸上浮出由衷的笑容,慷慨道、
“渡尽波劫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还请崔卿家和陇南侯签订这份契约。”
橙黄光芒照耀虚空,仿佛跳动的火焰,水分急速消失,干灼弥漫四周。奉典神使内心咯噔了一下,似乎被那高温灼伤了脸皮,隐约有种事情超出了预料范围的不好预感。
“狂刀神兵在手,纵使自己与欢喜菩萨合作,怕是亦只能击败他,无法阻止他逃走!还好,还有别的手段!”
奉典神使将手一招,欢喜菩萨手中的透明短刃猛地震动。虚空深处某个诡秘所在,渡世法王一边修炼,一边五指蠕动。短刃飞出,鱼归大海,穿透了虚空,直接出现在孟奇身边。
孟奇半开半阖着眼睛,将感官、精神与对威胁的灵觉尽数附到橙黄神刀上,忽地迈步,身躯随之膨胀,长刀由上往下斩出,恰好击中透明短刃,不多一分,不少一厘!
当!火焰随之翻滚,忽地一下就将整个自成一界的空间填满!
欢喜菩萨座下莲台绽放出红白光芒,一片片莲叶飞起,包裹住她的双手,然后屈指一弹,点向孟奇,恰好挡住他下一个变化,为透明短刃创造机会,而一旦中指,菩萨罗汉亦会堕落情海,身陷无边极乐。
孟奇刚催发神兵,劈开透明短刃,就见欢喜菩萨一指飞点,与此同时,眉心刺痛。虚空之中有顾小桑遥遥的气机传来,蓄势待发,不动则已,一动杀敌。
大罗妖女顾小桑居然也来了,似乎也持有神兵,这个压力让孟奇不得不分出三成以上的注意抗衡,在欢喜菩萨和奉典神使联手之下隐约有点岌岌可危。
就在此时,孟奇心头一凛,背后冒出了一道人影,之前毫无预兆的人影,他手持一口无光暗剑,直刺孟奇后脑,竟然又是一口神兵!在此之前,孟奇竟然全无危险预感!
不仁楼楼主?手持神兵的不仁楼楼主!他的时机把握得异常精准,正是孟奇全身心对抗欢喜菩萨、奉典神使和顾小桑之时,已经没有余力在抵挡,若是闪避,则难逃透明短刃、极乐无边指或顾小桑的雷霆一击,而此地虚空封锁,无法逃遁。
不愧是当今最强刺客,一旦出手,便是死局,毫无生的希望!长剑将至,不仁楼楼主忽然听见孟奇叹了口气,光芒腾起,将他包裹,让他消失无踪。
天乐三十七年,宁辛城。天地门掌门林康脑后中剑而死,身体前倾,后脑有窄窄伤口,杀人者乃是不仁楼刺客,这位刺客正是初出江湖的现如今不仁楼楼主,地榜前十的大宗师高手。
七杀碑迸发的耀眼波光将孟奇包裹,一幅幅画面仿佛流水呈现于他的眼前,肉体与元神像是置身一条永不停止流淌的大河,未来支流无数,模糊不清。
过去种种画面,自己的,别人的,浩如烟海,充塞虚空,该如何选择委实让孟奇头大,而凡有七杀碑处,皆由于它本体等于传说以上大能的遗蜕或气息,出现严重干扰,无法准确抵达!
七杀碑维持时间有限,若不能快速选择,效果很快便会消失,但孟奇不慌不忙,念头转动,将意识放大,拼命定位坐标。
“天乐三十七年……宁辛城……”
顿时,让人头晕目眩的无量画面一一逝去,相近场景被意识勾连出来,天乐三十七年九月初六子时,天地门掌门院落发生的事情以一息为单位间隔,串成了电影胶片般的画面。
孟奇仅仅目光扫过,精神鉴别,就发现了天地门掌门林康遇刺的不少场景,将手触摸过去。刚触摸到其中一片波光,孟奇就觉身体变轻,四周压力消失无踪,仿佛从大海深处一下跃到了半空。紧接着,他元神眩晕,肉身震荡,只觉时空混乱异常,若没有七杀碑的力量包裹,立刻就会被撕成粉碎,永久地迷失在时光缝隙里,荒芜死寂。
宁辛城,月黑风高,秋意瘆人,天地门掌门林康处理完事务,返回了房中。他头发乌黑,呼吸绵长,完全看不出年过四十,血气旺盛,鬼神难近,是本地不可多得的七窍高手,但手段狠辣,野心勃勃,为了自身的地位和实力,不知害了多少人,惹了多少仇家。
点燃蜡烛,林康随手挑了灯花,试图让房间变得更加明亮。而在房梁上,有道人影静静匍匐,几乎没有呼吸,看着林康进门,看着他点燃蜡烛,看着他挑灯火。
噼啪,灯蕊发出清脆声音,烛光略微爆裂,光芒为之一涨,照得林康的面孔隐有几分灿烂。就在他心神下意识被灯火吸引时,房梁之上的杀手出手了!迅捷如雷,长剑无声,林康刚有察觉,就感脑后刺痛,眼前一黑,往前倾倒,扑在桌上。
不动手则已,一动绝杀,这便是不仁楼刺客的风格!哪怕实力有差距,只要把握好天时地利人和,一样能以弱杀强!短短一息之间,天地门掌门林康就遇刺身亡,毫无反抗。
这名杀手身材不高不矮,不壮不瘦,泯然众人,也不检查林康是否真的身亡,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就往窗户奔去,对自己的刺杀似乎很有信心。
风吹过,窗户无声无息打开,这名杀手瞳孔忽地收缩,脚步下意识放缓,因为窗边站着一位青衫男子!他五官俊美,气质沉凝,双目幽深,负手而立,就这样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自己,似乎欣赏完了整个刺杀过程,而自己毫无所觉!
“大高手,真正的大高手!”
杀手天赋超群,心灵沉静,脚步一错,就要声东击西,扑向另外一边。就在这时,他看见那位青衫男子抬起了右手,五指修长有力,而四周变得昏暗,自己身不由己便投了过去,完全没有抗拒之力。右手洁白,落于额头,他耳中听见了低沉似有魔性的声音。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顿时,杀手眼前场景变换,经历了一世又一世的轮回。种种经历,无数苦难,轮回不休,哪怕死亡也无法逃脱,杀手心灵再是强横沉静,也无法支撑太久,终于崩溃,涕泪皆流,屎尿纷涌。
孟奇右手轻抚,绽放紫光,咚咚咚的心跳声映入了杀手脑海,将那崩溃衍化做恐怖心魔,接着,右手一握,心魔结茧,沉入杀手的心灵大海深处,不经元心印唤起,永不主动出现,不影响杀手的心灵境界,不影响他的武道提升,也让他无法发现!只有元神、法相和肉体融合成法身时,才能窥见这个心魔种子,将它除去!
时光之道,受世界收束影响,有着变化的微小细节,不变的历史大势,比如没了这个不仁楼楼主,肯定有另外一个不仁楼楼主,除非直接灭掉整个不仁楼,但那样一来,又会有别的杀手组织出现,还是会接受委托,实力不会低于外景巅峰,同样执掌神兵,无助于孟奇改变死局。
孟奇担心意外,怕出现历史异动,造成不好变化,选择了在不仁楼楼主心中种下影响最小的心魔种子,直到遇见自己,受世界收束之力限制,不仁楼楼主的经历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光芒腾起,孟奇消失在了天地门,顺手将杀手身上的秽物除去。
秋风吹过,杀手打了个寒颤,恢复了清醒,只觉浑身上下无有异状,不敢停留,飞快离去。
光华腾起,一闪一消,孟奇对不仁楼楼主那一剑竟然不管不顾,手中橙黄火刀斜挥,越变越大,似乎拼尽了全力,照亮了整个混沌,带着几万乃至几十万斤的重量,将透明短刃劈开,引发的虚空收缩使得菩萨欢喜织随之而荡,没能缠中。
不仁楼楼主心中没有情绪波动,没有任何念头,只有手中之剑,只有眼前的目标。就在这时,他耳畔再次听到了一声叹息,低沉魔性。轰的一下,他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炸开了,无数苦难回忆和崩溃到极点的体验尽数涌上脑海,仿佛依旧陷于轮回,永不得脱。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冷漠如同神魔的眼睛,看到一只手掌轻飘飘拍来,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心在便在,无处不在。手掌洁白,修长有力,穿过了刹那间失去控制的神兵,落在了不仁楼楼主的额头。
欢喜菩萨与奉典神使只见随着那声叹息,大好机会下,不仁楼楼主竟然手抖了,缓慢了,而狂刀苏孟一袭青衫,仿佛天地间的神魔仙佛,满脸悲悯,随手拍出了一掌,状似轻抚,按在了不仁楼楼主头上。
紧接着,他们看见不仁楼楼主露出解脱的笑容,元神留音。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啪!不仁楼楼主应激秘宝破碎,额头裂开,元神崩散,往下摔落,神兵救主都来之不及。
残音回荡,似解脱似沉沦,让人毛骨悚然,欢喜菩萨和奉典神使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孟奇收回目光,长刀斜拖,大步迈出,平静又威严道。
“该你们了!”
此时此刻,孟奇的气势已完全压过了对面两位强者,霸道绝伦,恐怖非常,让二人心中惊惧,不知为何不仁楼楼主会如此轻易的就陨落在了孟奇的掌下。
诡异到极点,震撼到极点,给人的冲击也到了极点,当代欢喜菩萨乃大宗师,成名多年,不知生擒过多少强者,遭遇过多少危险或奇异的事情,但此时此刻,依旧难守己心,震惊惶恐。
适才不过刹那,光芒一闪一消间,不仁楼楼主似乎就突然皈依了狂刀,向他奉献出全副身心,在轻飘飘一掌之下,毫无抵抗,状似解脱,仿佛不是步向死亡,而是真的被授予了长生。
孟奇庞大身躯仿佛天地间的神灵,手中的橙黄火刀越变越大,越来越沉重,内里隐约有重重火焰充塞,如同一方世界,如今何止三千斤重,三万、三十万都不止!在勾连天地之力,又用出法天象地后,八九玄功在力量上的特点才展露无遗,非纯靠肉身可以比拟,足以拔起山头,气盖外景。
孟奇背后混混沌沌的法相凸显,道人内隐,周身窍穴打开,尽数凝于诸天,归于元始,集中于灵宝刀刀尖,此时此刻,唯有万物返虚才最适合手中的这口重刀!
长刀下劈,橙黄流转,孟奇面容隐有几分狰狞,这是全身力量都投入了长刀,表情近乎无法自控的体现。这一刀,将他全身的力量,将天地的加持,将神兵的威能,尽数融汇到了一点,出现了一个漩涡般的拇指大小混洞,漆黑深邃,危险无比!
喀嚓!
虚无之声响起,边界凝固的“琉璃”一下被撕扯得出现道道缝隙,翻滚的火焰全部内敛,空间往着刀尖坍缩,透明短刃轻震,试图遁入虚空,避开锋芒,但虚空都开始弯曲往刀尖,刚才的时光波动又间接影响了它,竟然躲之不过,只能硬抗。
远处莫名之界内,渡世法王五指蠕动更甚,透明短刃变化连连,绘出了一朵洁白莲花,层层花瓣绽放,迎向了橙黄火刀!
噗!
混洞漩涡击中了透明短刃,漆黑缝隙遍布虚空,宛若蜘蛛之网,一片片花瓣寥落粉碎,归于虚无。莲花破碎,一道道裂缝自刀剑交击之处蔓延向透明短刃,似乎要将它完全吞噬。渡世法王脸色微变,另外一只手试图加入,但他正处于突破边缘,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双手收回,结莲花印于膝上。
而另外一边的欢喜菩萨没有趁机夹击,当机立断,扭头就走,趁着封锁空间的琉璃出现缝隙,瞬间远遁千里。
轰隆!
漆黑吞没了透明短刃,四周琉璃被拉得寸寸粉碎,这一界返回了虚无!仅是余波,奉典神使就抵挡得相当艰难,这时,孟奇运转阴阳印,生死流转,恢复了部分力气,长刀再去,赤火如日,猛地斩向了他。
突然,虚空如同水面,一道道涟漪荡开,一只洁白秀美的手从中虚幻伸出,一把抓住了奉典神使的背心,将他拉入涟漪。
孟奇长刀一转,凝缩火焰,就要劈向空处,化做范围攻击,杀奉典神使于逃跑之前。又是一只同样秀美的手伸了进来,屈指一弹,点在那枚古旧残破小印之上,小印破碎,真意化光,投向了孟奇!
孟奇愣了愣,强行收回了力量,左手探出,握住了真意,按向眉心,虚空种种玄妙,尽现眼前。
两道遁光进入了真空家乡,奉典神使又后怕又惊怒又疑惑,看着精致绝伦的顾小桑,沉声问道。
“圣女,你为何不出手?”
顾小桑嘴角原本挂着一抹笑意,此时变做冰冷淡漠,毫无感情的说道。
“王不见王,君不见君。”
顾小桑转过身,丝毫不在意奉典神使的不满,莲步轻移,缓缓走向真空家乡核心,每一步迈出,神情就冰冷几分,古灵精怪随之消失几分。她的周身则有无数光点环绕,赤橙黄绿青蓝紫,并伴随着阵阵祈祷之声,神圣波动,宛若梦幻,随着呼吸而震荡,由愿力转化为莫名规则,让她每时每刻都在增强,永无休止般的增强。
真空家乡核心处,有一个莲台,顾小桑登临上去,转过了身体,双眼浮现出金属般的银白光辉,气势深邃混沌,笼罩了整个真空家乡。她盘腿坐下,再无半点情绪和人味。
洗剑阁,小院之中,吕纯阳神色微动,看向真空家乡,眸光闪烁,带着几分锋芒,低语道。
“无生老母?瑶池金母!”
“可怜这位大罗妖女痴情,为了孟奇放弃了一枚今生果,放弃了摆脱垂钓者的唯一机会!”
瑶池金母虽然未曾登临彼岸,但也初步触及时光的奥妙,能回到过去,能照见未来,为何非得夺舍呢?尤其彼岸境界的大人物,更是过去现在未来无处不在,也不该有寿元之困了,为何还要留下道标鱼儿?
其实原因很简单,只要依旧浸于时光长河之中,便会受到冲刷,不可遏制地衰败,但若是跳出时光长河,则会陷入真正的混沌,无有思绪无有变化无有时光流逝的混沌,彻底沉睡,形同死亡,直到诸天万界终结,也不会被唤醒,与天地同灭。
所以,大凡能真正触及时光奥妙者,为了等待契机,保持自身,选择跳出长河,进入混沌时,都会留下转世分神等物,作为道标,保证自身能从混沌中回归,而不是彻底沉睡。
“不过也未必没有一线生机,如果小和尚愿意求我,我倒是可以出手一次!”
吕纯阳回忆起在黑山老妖世界被孟奇来来回回折腾小解的事情,小心眼发作,心中暗暗生气。
突然,一道满含情意的目光看来,让他心中一凛,苦笑浮现,不敢和对面之人对视,这叫什么事啊?自己居然被一个小丫头逼得束手无策。
江芷微看着心虚躲闪的吕纯阳,明亮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失落,她心中明白,吕纯阳定是知晓了她的情意,却依旧避而不谈,躲闪不敢面对,让她心中苦涩无比。
“不过,师伯居然没有选择挑破这层窗户纸,坚定的拒绝我,显然也不是对我毫无情意!”
第一百零三章 黄泉之骨,无常中计
江芷微眼中射出惊人的斗志,锋芒毕露,霸气外漏,直勾勾的看着吕纯阳,眼眸更加明亮了,简直如同两颗昊日,璀璨夺目,让吕纯阳备受煎熬。
“既然心动了,我就不相信我绝剑仙子还拿不下你!”
吕纯阳堕落了,心中念头浮现,似乎是有些把持不住了。
“师伯,师侄,这可是人伦禁忌啊!”
“不过,似乎有那么一点感到刺激!”
十日之后,一封孟奇的书信来到了洗剑阁,江芷微打开了手中的信件,神色中带着几分惊色,似乎没有想到孟奇居然有如此大的手笔和算计,手中握剑,剑意升腾,锋芒毕露,转身就出了自己的院子,前去寻找吕纯阳。
“小和尚想要让师父出手相助,但是洗剑阁又不是只有师父一位天榜高手,找师伯不是一样吗!”
江芷微怀着一些小心思,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吕纯阳,脸上带着几分明媚狡黠的笑意,假公济私。
小院之中,吕纯阳低头看着信中内容,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之色,抬头看向了笑盈盈的佳人,有些迟疑的说道。
“芷微,你看这信上不是说邀请你师父和陆大先生一同出手吗?”
“我就没有必要掺和了吧?你还是请你师父出关,有他和陆大先生两人,定可剿灭生死无常宗了!”
江芷微脸上笑容灿烂明媚,亮晶晶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吕纯阳,没有任何的躲闪,明堂堂的爱意不加掩饰,让吕纯阳莫名心虚。
吕纯阳干咳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书信,目光躲闪,左顾右盼,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和无措,闷声道。
“我知道了,到时我会出手的,这总可以了吧!”
“嘻嘻!”
江芷微轻笑之声响起,婉转悠扬,如同风铃般悦耳,充满了喜悦和欣喜,心满意足的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了小院,下山而去。
“师伯,终究还是无法抗拒自己的心动!”
江芷微刚刚邀请吕纯阳,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吕纯阳的心意,如今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明白吕纯阳有所顾忌,不再继续逼迫,感情的事情不能太急了,有时候需要松一松,免得吓退了对方。
吕纯阳看着渐渐在走远的倩影,脸上带着几分苦涩,无奈的感叹道。
“这日子没法过了,动不动就用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你,一动不动的,这谁受到了啊?!”
又过几日,江东某地,有位文弱书生踏入了万宝阁,找到了掌柜。
“哎,家中惨遭横祸,不得不典当镇族之物。”
书生长吁短叹,他一袭儒衫,洗的都有些发白了,五官普通,体格纤弱,一看武道就未入门,倒是有几分宁采臣的影子。
掌柜的捋了捋胡须,眼睛里闪烁着精明和狡诈,无商不奸,神态倨傲的看着书生,问道。
“何物?”
书生掏出了一根手骨,漆黑中流转洁白,让人移不开眼睛!
某处秘地,白骨如山,古坟林立,飞鸟无踪,苍穹极低,似乎刚好举头三尺,不管本人身高如何。
一座座或古旧或阴森的坟墓看似杂乱无序,可若俯视,便会发现它们暗藏玄机,越往里走死意越浓阴气越盛,草木渐渐不生,但到了核心,阴极有阳,墓边杂草蓬勃,几有半人高!
古墓内,阴森死寂,静静摆着一具巨大棺柩,漆黑沉重,长过两丈,刻满了阴曹地府的花纹,一头一尾各放了一盏青灯,班驳古旧,火苗幽绿,似乎在镇压或纾解什么,光芒将棺柩后面的石墙照得一片惨淡。
此时,有缭绕着血海雾气的男子由外而入,脚步略急,直截了当的汇报道。
“宗主,有根黄泉之骨现世!”
“黄泉之骨?韩广贪得无厌,想引吾上钩,夺得整具遗骸?”
低沉威严的声音自棺柩内传出,虚空似有潺潺水流经过。
当日,生死无常宗设下埋伏想要击杀空闻,没想到空闻乃是韩广假扮,一根黄泉手骨已经被韩广夺走,让生死无常宗肠子都悔青了,如今不敢再有任何的大意懈怠,谨小慎微,生怕这是韩广设下的陷阱。
生死无常宗这位硕果仅存的这名宗师,将自己收集到信息诉说了一番,最后低声道。
“宗主,我始终觉得这根手骨与其他不同。”
阴冷水意漫出,覆盖了漆黑手骨的影像,良久之后,幽冥帝君沉声道。
“确有些许差异。”
黄泉手骨好歹落在生死无常手上多年,细微处的特点都有把握,尤其黄泉作为邪神,左右手的权柄稍有不同,自然不难分辨。
“难道是我们始终未曾找到的那根?”
那名宗师脸上露出了几分激动之色,谨慎的猜测道。
据生死无常宗祖师记载,发现黄泉骸骨时,祂有根手骨毫无力量,仿佛虚假,屡次尝试,都未能发现神异,所以怀疑有人提前找到骸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只取走了一根手骨,还用相仿但没有力量的手骨来代替。
“突然冒出,或许有诈。”
幽冥帝君还是有些不放心,显得十分谨慎。
“那我们视而不见?”
这位宗师点点头,如今的生死无常宗可经不起折腾了,三位太上长老被韩广斩杀,还丢了一根黄泉手骨,损失惨重,实力跌落到了极点,可谓凄惨。
“不,若是真的,必不惜代价夺取。”
幽冥帝君给出截然相反的答案,他怀疑那个手骨当初被人特意取走,定有不同寻常的玄妙,得到这根手骨,说不定可以让修为突飞猛进。
“不惜代价?”
宗师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棺柩,不理解宗主的做法。
生死无常宗底蕴深厚,善于寻尸炼尸,不知道刨了多少中古大能的坟墓,得到了许多大能遗蜕,不容小觑,这也是为何孟奇要邀请两位天榜高手一同出手的缘故。
“若是手骨为真,损失点底蕴算什么!”
话音刚落,阴风四起,巨大棺柩后方的石墙发出扎扎扎的声音,禁法解开,向着两边退走。滔天的尸气扑面而来,让那名宗师都忍不住战战兢兢,似乎有飞天夜叉,旱魃僵祖立于眼前。
这位宗师勉强看去,只见石墙后方是一座秘殿,里面摆放着五具棺柩,皆是青铜古棺,刻满诡异铭纹,不似保护,反倒像镇压,而每具棺柩上还摆放着三盏青灯,幽绿火苗摇曳,将盖子牢牢压住。
即使如此,恐怖的尸气死意也宛若实质!中央三具青铜古棺没有牌位,幽深莫名,两侧棺柩各自立有墓碑,分别写着“尸王”和“阴曹府君”字样。这是生死无常宗最近两位法身祖师的尸体!至于更早之前的法身祖师则由于几次灭宗之祸,尸身早就毁掉。
“若论操纵尸体,天下之大,谁人能比本宗?你找个属下,让他带着尸王祖师去夺取黄泉手骨!”
幽冥帝君谋划谨慎,这是他试探的诱饵,可以舍弃!
咔咔之声响起,只见三盏青灯猛然熄灭,那具青铜棺柩缓缓打开,声势沉重。忽然,一只手掌从中伸了出来,血肉饱满如同活人,但迅速疯长出一层寸许长的红毛。
万宝阁总阁,一座戒备森严的小楼内,有位气血旺盛似溪流哗哗而动的强者坐镇中央,守护着后日将摆上拍卖会的宝物,有上品宝兵,有延寿五年的丹药,有各种较为稀有的天材地宝,有不错的外景秘籍,也有一根置于玉盒内的漆黑手骨。
这位强者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但整个人透着几分衰老之意,戴着巾幘,双眼紧闭,精神笼罩方圆。而小楼四角和各个暗处皆有高手隐藏,与流淌着光芒的禁法形成明暗两重防御。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带着隆冬的刺骨,头戴巾幘的那位强者心头一动,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望向窗外,看见半空高悬着皎洁明月,银辉清冷,凉如秋水,梦幻迷离。
就在这时,冷月瞬间变得血红,妖异狰狞!血月刚现,雾气弥漫,整座小楼迅速被包裹其中,仿佛暴风雨里载沉载浮的渔船。
“呜!”
凄厉叫声响起,让人毛骨悚然,即使那位绝顶高手,亦感觉身体冰凉,如坠冰窟,皮肤深处有阵阵瘙痒传来。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耳畔又响起一道道凄厉叫声,藏在暗处和四角的护卫们纷纷跌撞而出,身体表面长出了一层薄薄的红毛,双眼空洞,像是一具具古尸。
喀嚓,虚幻破碎声发出,头戴巾幘的绝顶高手发现一只长满寸许长红毛的右手穿透了禁法,伸入了小楼。
“血月现,众尸出,红毛古僵!千年尸王!”
这位绝顶高手年岁颇大,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心中震惊,在短短刹那之间就明白了来袭的怪物,绝非他可以力敌,若是逞强,今晚便会交代在这里,必须逃,只能逃!
念头一现,这位绝顶高手转过身就飞往小楼后面,试图从反方向逃遁。噗的一声,他身躯僵直于半空,脑袋低下,眼睛看见胸口处多了一只手,一只没有腐烂,肤色红润,肌肉饱满但长着寸许长红毛的手。
这位绝顶高手看见古僵之手握着一颗还在有力跳动的心脏,感受到生命随着热血喷薄而出,元神被阴寒之气浸入,脑海渐渐迷糊,视线开始黑暗。滴答!鲜血落在地板之上,九尺高的红毛尸王将这位绝顶高手举到了面前,嘴巴张开,四根獠牙咬了上去,撕扯吞食,大快朵颐。
这具尸王穿着破破烂烂,周身皆有红毛,环绕着淡淡黑雾,有腐败恶臭但无溃烂痕迹。
就在尸王疯狂啃咬血食时,小楼外侧的半空,一朵云彩飘来,隐于暗处,不曾现身,其上立着位文弱书生,男装打扮,黛眉大眼,明艳不可方物,俨然便是江芷微。她左手提着白虹贯日剑,眼眸明亮,道是无情却有情,剑心通天,平静看着小楼内的变化。
尸王双眼幽绿,嘴角唇边皆是沾满的鲜血,短短几个呼吸,它就吃掉了一个绝顶高手,而它后方有位头戴白色尖帽的枯瘦男子,比尸王还像僵尸,手里拿着驱尸棒和赶魂铃,目光打量小楼,寻找着宗主吩咐的物品。
枯瘦男子看到了玉盒内的漆黑手骨,感觉到它光芒流转间与自身法相遥遥应和。宗门至宝?念头浮现时,他已经将玉盒摄起。
万宝阁附近的一座高楼上,宽袍大袖的儒雅文士静静立于栏杆旁,嘴角含笑,悠闲自得地欣赏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他扎木簪,脸庞英俊似神灵,正是魔师韩广!
“有趣,有趣。”
韩广低语了一句,身影忽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未曾惊动任何人。
江东龙台附近,几座山峰清幽,据说上古末年,人皇移来,镇压此地水患。山中某谷,一只红毛僵尸钻出地面,带着枯瘦弟子和漆黑手骨。
这位生死无常宗的弟子拿着漆黑手骨,带着红毛尸王,脚踏诡异步伐,在山谷内来回踱步,而诡异的景象出现了。
原本此地草木旺盛,可随着生死无常宗弟子的踱步,忽地枯萎,快得像是揭开了一层幕布,露出了下面的东西。草木枯了又生,生了又枯,七度春秋后,一座座古坟野墓现于眼前,四周再无山峰草木,只有白骨。
古墓方圆血黄水波荡漾,像是不在此界,生死无常宗弟子烧了一道符篆,禀报自己已经得手。强横又冰冷的意念探出,横扫周围,这名弟子知晓,此乃防备有人跟踪,免得被高人缀上。反复检查无误后,血黄水波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
正当这名生死无常宗弟子将入未入之时,掌中漆黑手骨忽然动了,化作一道橙黄火光,斩向了裂缝。
轰隆!
刀光沉重,火焰迅速蔓延,燃烧着血黄水雾,延缓着它的关闭。孟奇现出了身影,手中握着一块剑形令牌。他将自己变做黄泉手骨,靠着真手骨的传说气息瞒天过海,终于找到了生死无常宗的老巢所在!
“就是现在!”
孟奇猛地将令牌催发,一道信息划破虚空,消失不见了。
洗剑阁小院内,一袭青衫的吕纯阳睁开了眼睛,膝上桃木剑飞起,剑光大炽,身影拔高,立于九天之上,他高悬半空,一剑就斩到了血海雾气之上,将还未来得及合拢的禁法斩得支离破碎!
几千里外的某个城池内,陆大先生抬头看到了吕纯阳,微微一笑,提起长剑,穿透虚空,走向吕纯阳告知的位置。
而江芷微亦脸露笑意,看见了与明月并立的师伯,接着,她飞向了吕纯阳身侧,一同向着孟奇的方向落下。
狂刀与两大法身降临,大阵又急切间关闭不了,接近彻底破碎,生死无常宗灭门之祸就在眼前!
“宗主,我们该怎么办?”
生死无常宗仅存的这位宗师焦急的请示着宗主,脸上满是惊恐,陆大可是天榜第一,证得了地仙业位,具有传说特征,吕纯阳也是天榜第七,虽然世人都言他不及师弟苏无名惊艳,但也不是好惹的,曾经也位列天榜前三。
幽冥帝君声音低沉威严,透着淡淡的疲惫和决绝,好似要破釜沉舟。
“我生死无常宗不是那么好覆灭的,看他们能承受多大代价!”
话音刚落,咚咚咚,那三具没有墓碑的青铜棺柩剧烈震动起来,靠左那具青灯熄灭,盖子扎扎打开。这具棺柩内幽深无比,看不到任何情状,仿佛通向着另外一界。
突然,一个巨大的脑袋钻了出来,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其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其声如戛铜盘。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这竟然是一条真龙!
自人皇镇世以来,妖魔鬼怪退散,真龙已不知多久未现于人世,只能偶尔发现一点它们褪去的鳞片,打过滚的石头,无一不是炼器的好材料,而此时此刻,生死无常宗没有牌位的一具青铜棺柩中竟然钻出了一条真龙!
真龙的脑袋几乎塞满了大殿,后续覆盖着青灰色鳞片的身躯还藏于棺柩内,藏于幽深之中,不知会有多少里长,周围浓郁到可怕的阴意秽气似实质似虚幻,让缭绕着血黄雾气的宗师都感觉到发自脚底的寒冷,元神不由自主麻痹,仿佛在面对着上位者,面对着无穷的死亡。
真龙一族出生便有强大的体魄和力量,只要成年,便相当于大妖法身,后期还会继续成长,普遍有地仙水准,不乏天仙,甚至有传说及以上的大能,而生死无常宗这条真龙不算出众,正常而已,也就相当于地仙遗蜕,但比一般地仙更加强横。
更为重要的是,中古时,生死无常宗那位宗宗主耗费极大资源和人手,发掘出这条真龙遗蜕后,尝试着在坐化前将自身元神意识转入龙躯,取代它重新生出的微弱灵智,逆转生死,可惜,类似之事只有寥寥几例成功,这名宗主毫不意外失败了,但真龙遗蜕亦发生微妙变化,比活死人,比还未重生灵智的僵尸,比重开后但灵智不高的死灵,都显得聪明许多,不会在失控后敌我不分乱杀,能发挥出近乎地仙的实力。
当然,这具真龙遗蜕也有缺陷,每次“苏醒”都需要祭品,否则支撑不了多久,而且死意阴气太重,一旦离开这处小千界,立刻便会引来可怕的天罚,根本扛不住,因此只能作为守宗之物,无法带出去。
第一百零四章 圣人问道,心外无物!
“吼!”
真龙张开嘴巴,发出龙吟之声,整个古墓界的所有骷髅僵尸纷纷倒伏,就连孟奇都有短暂失神的感觉,若非练有元心印和惟我独尊,这种被震慑的状况还会维持一两息。
真龙脑袋一偏,猛地一吸,盛放着“阴曹府君”尸体的青铜棺柩便飞入了它的嘴中。
这是祭品,法身级身躯作为祭品!
生死无常宗传承数万年,出过的法身高人远胜于少林真武等派,又以操纵尸体炼制尸体为特征,正常而言,保存下来的“法身尸王”会不胜枚举,但他们遭遇了几次灭宗之祸,每一次都需要放出这条“北极真龙”和右侧青铜棺柩内的“底蕴”,将积累的法身尸体消耗了一空,如同现在。
呜,冷风四起,一座座古墓上覆盖起一层寒冰,剔透血黄,似乎已冻结万年。
真龙飞出这座古墓,身躯盘绕几里,爪子一探,越过几十里的距离,抓向吕纯阳,四周气流冻结,或幽蓝,或浅蓝,或无色,或雪花,或冰块,除了它们,再无别物,似乎能将一切凝固。
吕纯阳丝毫不受影响,既像是一只幽灵,又像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神明,对着冻结万物的寒气视若无物,身形不知何时已经在落在真龙头颅之上,桃木剑轻轻一挥,赤玉一般剑身飞出一道寒光,剑光盛大璀璨,剑气凝练犀利,狠狠的斩在龙首之上。
“哧!”
剑光毫无阻碍般的将龙首斩落,巨大的龙身轰然砸落,无数碎冰激射,四面开花,在虚空中划过,发出咻咻的声音,让孟奇等人连忙躲闪抵挡。
真龙身躯强横,鳞片只比同阶神兵稍差,更是有着地仙战力,居然被吕纯阳一剑就斩杀了,这可是生死无常宗多次渡过灭宗危机的依仗,却在今日如此轻易的被人毁了。
幽冥帝君神色大变,露出自身庞大的身躯,以黄泉之骨代替了自身骨头的身躯,躺在半开的棺柩之中。此时,他感觉到了吕纯阳的逼近,感应到了极度的危险,忍不住仰头发出怒吼。
“那就同归于尽吧!”
幽冥帝君将手一招,没有牌位的靠右青铜古棺迅速打开,里面躺着一具黑色为骨,血黄为肉的躯体,头生两角,洋溢着神灵的气息。
“哗啦啦!”
一条血黄长河虚影出现于棺柩上方,这是生死无常宗找到的一具先天神尸,经黄泉秘法炼制,用阴邪鬼物喂食,试图再造一个黄泉邪神,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只余一个见不得天日的鬼神,实力堪比地仙,不能见苍天。
这具神尸坐起,威严的气息荡漾四周,嘴巴张开,红毛尸王顿时身不由主飞出,落入神尸的口中,沦为了祭品。
神尸飞出,迎向了吕纯阳,狰狞恐怖面孔上露出了嗜血暴虐,虚幻的黄泉之水澎湃激荡,汹涌的向着吕纯阳涌去,一旦被黄泉之水拖入其中,普通神兵会被洗去灵性,法身高人则会被冲刷污秽真灵,像是真正落入九幽黄泉鬼河中,永世沉沦,无法挣脱,实力和特异都胜过真龙尸骸,乃生死无常宗智慧的结晶。
吕纯阳俊朗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是表示不屑,右手缓缓抬起,神兵桃木剑挥出,剑气银河,在九天之上落下,瑰丽壮观,宏伟浩瀚,向着黄泉之水冲去,瞬间就将其淹没,锐利剑气组成的河水澎湃汹涌,将神尸彻底淹没,剑气爆发,神尸被凌厉的剑气分解成了最微小的粒子,烟消云散,再也不见了踪迹。
吕纯阳站在幽冥帝君十丈之外,停住了脚步,似乎是来了兴致,微微侧头,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笑意,十分吸引仇恨的嘲讽道。
“还有什么手段,让我见识一下,如果只是地仙遗蜕这种货色,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我已经厌烦了!”
说罢,吕纯阳还勾了勾食指,挑衅意味浓郁,充满了对生死无常宗的不屑和鄙夷。
吕纯阳本来性格不是这样张狂的,但是最近他被江芷微逼得十分憋屈,心里郁闷,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出气筒,自然要发泄一下。
幽冥帝君藏身的铁黑色棺材彻底打开,十丈高的躯体立在一具青铜古棺旁,他周身缭绕血黄雾气,仅能隐约看到衮袍帝冠、漆黑皮肤和通体细密白毛,强横磅礴的气息别有特异,与背后不知来处不明去向的虚幻血黄长河相得益彰,似乎能贯穿重重宇宙,无处不在,可惜这股气息差了关键之物,也非他目前的实力能够调动。
幽冥帝君一挥手,将最后一口青铜古棺之上的三盏镇魂灯熄灭,再次用一种极为冰冷到好似来自九幽深渊的声音,说出玉石俱焚的话。
“那就同归于尽吧!”
青铜棺柩表面一道道铭纹亮起,又一道道熄灭,幽冥帝君再往后退了几步,藏于棺柩后方。
扎扎扎,棺柩盖子被缓缓推开,露出躺在里面的古尸,没有幽深自成一界的感觉,亦无血黄长河显化,更没有神灵的庄严气息,仿佛最普通最常见的尸体,仅是没有腐烂。这是一具穿着中古服饰的尸体,五官清朗,双眼紧闭,颔下有几络黑须,像是在沉睡。
突然,虚空响起幽幽长叹,万古不休,回荡古今。
“心借花显,花随心寂,花在此间,心又为何物?”
强烈的疑惑与苦苦的思索同时透出,仿佛眼前似乎出现一个古人仰望苍天,思考生命自然大道奥秘的场景。
山峰之上,负手而立,大袖飘飘的韩广忽地面色微变,低语道。
“心圣!”
“心圣!”
陆大先生、江芷微和孟奇都瞬间认出了这具古尸的身份,感受到了那种虚幻又真实的气息,感受到了一方天地的降临!几人不禁头皮发麻,竟然遇到了中古诸圣的遗蜕,生死无常宗这群盗墓贼真是太猖狂了!
中古诸圣中的心圣!这具古尸是心圣的遗蜕!生死无常宗不知从何处盗掘出了心圣的尸身!
能在中古被冠以“圣人”的称号,至少是自开一条道路的大贤,而这种自我体悟大道,走出新路子,有自身对大道思考的圣人岂会不强?每一位圣人都是天仙!
甚至当时还存活于世的大菩萨月光菩萨,传说境界的大能,都留有评价,言若非天地大变,晋升艰难,寿元衰减,诸圣都可能踏入传说,甚至更高,而在诸圣里面,心圣绝对是排在前列的几人之一!
心圣重创于围攻霸王之役,事后坐化,后历经魔佛之乱,山川变迁,埋葬处再无人知晓,想不到竟然落到生死无常宗手上,死后不得安宁。
古墓界中,青铜棺柩附近,天地仿佛变得虚幻不存在,心外无物,青铜棺柩前方的那名生死无常宗宗师,看着自身一点点死寂化去,目光茫然,然后,穿着中古服饰的尸体缓缓坐起,双眼睁开,黑仁里面似乎蕴藏着万物生发的一界。
被心圣遗蜕这目光一看,生死无常宗宗师当即如梦幻泡影般破碎,再无痕迹。
幽冥帝君立在心圣尸体之后,血海雾气淡薄了不少,庞大又超然的身躯在模糊与清晰间变化,若非他手持神兵生死笔,骨头乃是黄泉遗骸,说不得就会落得和同门宗师一样的下场了。
生死无常宗的祖师盗掘出心圣尸身后,试图炼制,将其炼化为身外化身,可没想到,却激起了诡异变化,整个古墓界内所有人所有物都化作虚幻,破碎无踪,只有北极真龙和先天神尸幸存了下来,酿成了一次近乎灭宗的祸端,直到在外办事的长老弟子返回,才察觉不对,而那时心圣的遗蜕已收敛了所有诡异,可以被重新收纳镇压。
后来,生死无常宗又有一次陷入灭宗之祸,北极真龙和先天神尸都无法抗衡敌人,于是,当时的宗主打开了心圣古棺,结果敌我全灭,北极真龙和先天神尸这种肉身坚固异常的死尸都受损严重。
若非吕纯阳神威无敌,生死无常宗真的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幽冥帝君是绝对不敢开启这具棺柩,将心圣遗蜕放出的。
“中古以后,再无有传说特征的人物出现,再无四劫加身者,能拖着你们一起死,足矣!”
幽冥帝君声音中充满了疯狂的意味,将一切都舍弃了,不留余地。反正生死无常宗还有一处传承之地,后来者若有机缘进入,当能凭借典籍发现这里,重开宗门,再续传承!
心圣遗蜕自棺柩内缓缓站起,双眼内仿佛藏着一界,有鲜花盛放与寂灭,有无数人影做着不同动作,或冥思苦索,或仰望苍天,或手持书卷,不带半点人味。他昂首挺胸的站在棺柩内,双眼仰望高处,嘴巴微张,虚空中有叹息之声回荡,经久不休。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周围虚空顿时恍恍惚惚,心圣并未出招,周围的一切都归于虚无,言出法随,几乎传说之境的大能,这等神通简直恐怖!
心圣说着的时候,他的洞天已衍化完善,自身接近了传说界限,达到了近乎的程度,配合他的“心学二十八诀”能模拟出传说境界才有的言出法随的特征。
传说之境的大能,以自身内景天地所化洞天或一方世界为源,反照外界,言出法随,真正做到了错的是世界,而不是我。只要自己愿意,世界都为之改变,变成他认为对的样子,改变规则,甚至重启规则。
吕纯阳眸子里闪过浩瀚之海,这是浩然之气汇聚而成的,智慧之光闪耀,脸上露出了见猎心喜的神色,居然遇见了一位中古圣人,这可是自开一条道路的智者,智慧境界远超普通修行者,对天地大道有着自己独特的认知,这种对手是吕纯阳最喜欢的,想要和对方论道交流,汲取对方的智慧经验,化为自己智慧薪柴,助燃智慧之火。
吕纯阳面对周围虚空归于虚无的一幕,并没有挥剑斩出,而是将桃木剑收起,盘腿坐在了地上,一道智慧之光化为神轮,浮于脑后,神圣无比,慧光玄妙,可助人开悟智慧,点化生灵。
江芷微和孟奇微微一愣,被慧光辐照,心中升起了无尽灵光,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身处战场,陷入了顿悟状态,即使是已经证得了地仙果位的陆大先生,也受到了影响,停下动作,呆呆的看着和心圣对峙的吕纯阳。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吕纯阳目光先是看了一眼心圣遗蜕,随后目光移动,看了一眼幽冥帝君,目光稍稍停留,再次移动,看向了生死无常宗外的一处隐秘山峰之上的韩广,显然是在指桑骂槐,说二人乃是不贤之人。
“千圣皆过影,良知乃吾师。”
心圣似乎是听到了吕纯阳的话,头颅终于不再昂着了,紧闭的双眸看向了吕纯阳,虚空中再次回荡起了幽幽之声,似乎是在和吕纯阳辩论交流,探讨学问大道。
“圣人可学而至,然伯夷、伊尹于孔子才力终不同,其同谓之圣者安在?”
“圣人之所以为圣,只是其心纯乎天理而无人欲之杂。犹精金之所以为精,但以其成色足而无铜铅之杂也。人到纯乎天理方是圣,金到足色方是精。然圣人之才力,亦有大小不同,犹金之分两有轻重。”
“所以为精金者,在足色,而不在分两。所以为圣者,在纯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故虽凡人,而肯为学,使此心纯乎天理,则亦可为圣人。”
吕纯阳智慧闪耀,慧光普照,回答着心圣的提问,一问一答之间,周围虚空并无人任何的异象生出,朴实无华,普通至极,但却是二人智慧的碰撞,道心的碰撞,稍有不慎,就会道心破碎,境界倒转,远比那真刀真枪的拼斗更加凶险十倍。
心圣踏出了青铜古棺,走到了吕纯阳的面前,席地而坐,两人面对面,仅仅隔了一丈之距,开口发问道。
“天地间何善难培,恶难去?”
“未培未去耳。”
“此等看善恶,皆从躯壳起念,便会错。”
吕纯阳不假思索的给出了自己的见解,心圣似乎有所不解,脸上居然露出了表情,这让一旁的陆大看得都心中一惊。心圣遗蜕似乎活了一般,智慧通天,可以参悟大道至理。
“天地生意,花草一般。何曾有善恶之分?子欲观花,则以花为善,以草为恶。如欲用草时,复以草为善矣。此等善恶,皆由汝心好恶所生,故知是错。”
吕纯阳周身慧光闪耀,璀璨夺目,智慧之气充斥天地,无尽法理浮现,弥漫虚空,与其智慧共鸣。
“然则无善无恶乎?”
心圣继续问道,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大欢喜,似乎是听到了大道之音,人间至理。
“无善无恶者理之静,有善有恶者气之动。不动于气,即无善无恶,是至善。”
吕纯阳继续回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眸子泛着莹莹白光,平静的看着这位中古时代最杰出的圣人之一。
“佛氏亦无善无恶,何以异?”
心圣再次提出了疑惑,追问吕纯阳,希望他可以解答自己的疑惑和不解。
“佛氏着在无善无恶上,便一切都不管,不可以治天下。圣人无善无恶,只是‘无有作好’,‘无有作恶’,不动于气。然‘遵王之道’,会其有极,便自一循天理,便有个裁成辅相。”
吕纯阳和心圣论道谈经,一问一答,反问反答,时光不知不觉就流逝了。天地之间也现出了异象,显化出来一副景象,那是时光深处铭记的过去。
一条道路从地面升起,盘旋往上,形成了一座山峰。一位宽袍大袖、五官清朗的中年男子沿着道路,徐徐往上,虚幻缥缈之音不断传来。一句句话语构成了他对自身的认识,对天地的探求,对人与人,对人与天,对人与死亡的思考,它们层层交叠,织出了一条能自洽的路途,通向大道的路途,即使他人不太认同,也会觉得别有几分发人深省,引人思索。
清朗男子走到了峰顶,摇头仰望依旧遥远的星空,气息渐渐消散,思索与探求残存,不甘之意宛若实质,低声问出了最后也最终极的问题。
“大道何物?”
不知过了多久,吕纯阳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色,精神烁烁,注视着中古时代的心圣,二人隔着时空交流智慧,讨论大道,畅快无比,猛地起身而立,负手昂首,对着那过去时光的心圣朗声道。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大道唯心,心外无物!”
话音一落,中古时代的心圣兖王星空的头颅低下,看向了未来时光,似乎是听到吕纯阳的回答,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双眼闭上,潸然泪下,他终于听到了大道之音,朝闻道,夕死可矣。身影渐渐淡化,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随着一句“心外无物”,心圣遗蜕瞬间分解,随风一吹,化为星星点点,融入了虚空,周围的虚空万物都随之寂灭,幽冥帝君元神毫无抵抗的就随着一同归于寂灭,身死道消了。
古墓界内,所有的坟墓、所有的白骨、所有的生死无常宗弟子,尽数在吕纯阳一句“心外无物”中寂灭陨落,再无半点踪迹,只余漆黑流转洁白的庞大黄泉骸骨、幽冥帝君随身芥子环、神兵生死笔和北极真龙的尸骸,这是吕纯阳特意留下的。
第一百零五章 传说将归,有所察觉
“心外无物?!”
“这可真是大规模毁灭性地图炮武器啊!”
孟奇肉疼的看着被湮灭的古墓界,这处秘境之中的花花草草都是一些珍贵的植株,甚至一些其他的尸骸都可以在六道轮回空间之中兑换善功,但是却都被吕纯阳的一句“心外无物”毁了。
好在吕纯阳还特意留下了一些宝物,可以用来分赃,孟奇这点还是明白的,他不会天真的认为剩下的这些宝物可以抵挡得了吕纯阳的心外无物,那种改天换地,修改规则的无上神通即使是神兵,天仙怕是也会随之寂灭。
孟奇转头看了一眼傲立当场的吕纯阳,心中隐隐感到有些古怪,纯阳剑神今日表现的不像是一位剑客,更像是一位圣人,读书人,大智慧者,这和他平日的画风不同,但是也没有多想,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不远处的黄泉骸骨所吸引了,这才是他算计生死无常宗的主要原因,涉及到他一个连环任务,真武生死之谜。
一旁的江芷微神色微微发愣,星眸之中泛着莹莹之光,心神几乎难以自持,目光怔怔的定在了吕纯阳的身上,和孟奇不同,她在黑山老妖的世界待了近乎二百年,和宁采臣缔结了一世情缘,对其再熟悉不过了,如何察觉不到吕纯阳的异样,这明明是宁采臣自开一道的儒家修行之法。
“原来师伯你早就唤醒了所有他我,虽然未曾融合为一,却依旧是你,所以才会和我缔结一世情缘!”
“既然在其他世界你愿意接受我,为何在这方世界就拒我于千里之外?就是因为人伦辈分吗?”
江芷微心中五味杂陈,像是打翻了调味瓶,有欣喜,有激动,有苦涩,有黯然,但是更多的却是振奋,吕纯阳的所做所为,验证了江芷微的猜测,吕纯阳对她不是没有情意的,只是碍于身份差距所以才会躲闪,保持距离的。
吕纯阳细细品味着这次论道的收获,智慧底蕴再次夯实,心圣的道路让他略有所得,慧光越发璀璨。
突然,吕纯阳感受到了身后有着一道哀怨的目光,顿时反应了过来,自己一时技痒,露出了马脚,让江芷微察觉到了什么,暗暗叫苦,只能装作不知,依旧昂首挺胸,眺望虚空,好似有着无穷的吸引力,不敢回头看向自己的师侄。
江芷微看着前方身体僵直了一下的师伯,暗暗发笑,知道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误,心中暗暗发笑,目光越发坚毅了。
“我既然知道了你的心意,一世情缘就想要打发我,门都没有!”
“我要生生世世,你别想抛下我!”
江芷微终究不愿让吕纯阳太过尴尬为难,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前方的黄泉骸骨。
这具邪神骸骨通体漆黑,背有骨翼,头生双角,周身共一千二百九十六根骨头,皆流转着细微的洁白光芒,像是黑夜里的一丝光芒,死亡中的一线生机,但其中四根骨头与别的有所不同,漆黑中透着阴绿,没神圣又邪异的感觉。它们分别是左右两根手骨,一根肋骨和趾骨。
“缺失了四根黄泉之骨,最重要的这根在我这里,另外三根落到了魔师手上!”
孟奇暗暗嘀咕,取出了黄泉左手手骨,他屏住呼吸,心境澄静,感应集中于附近,小心翼翼将掌中手骨伸了过去。
这根手骨刚刚接触到附近骸骨,忽然大放光明,血黄厚重,瞬间将周围包裹,而其上传来或灼热毁灭或阴冷邪异的感觉,猛地将孟奇弹开。手骨归位,庞大骸骨之上闪现出一道道血黄光芒,流转于每个位置,让众人都忍不住头晕目眩,过往的记忆,宿世轮回的印记,仿佛变得模糊。
黄泉骸骨周身血黄光芒如同真元和血液般流淌循环,散发出一股无处不在的高渺之感,附近虚空裂开,隐约能见静静奔涌的血黄长河,内中无数幽灵鬼魂载沉载浮,双目空洞,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这时,外界山峰顶部旁观的“魔师”韩广脸色微变,手中芥子环涌出一波波的血黄髓光,摇动了地面,染亮了苍天。
孟奇心有所感,猛地回头,借助黄泉骸骨与残余骨头之间的联系看到了韩广。魔师果然来了!孟奇自从知道三根黄泉之骨落到了魔师手上后,就猜到他多半会静观其变,等待机会,做那黄雀在后之举!
韩广视线与孟奇相接,感受到了黄泉骸骨对自己芥子环中物品的召唤,然后看到了一道纯粹到极点的剑光飞来,看到了陆大先生专注的神色。
韩广眼睛微微一眯,下垂的右手五指一根根握起,四周虚空顿时泛起淡淡波光,让无形剑光变得缓慢,与此同时,芥子环内飞出三根漆黑骨头,投向了古墓界。若因为它们被黄泉骸骨拉住,遁逃不得,那才会损失惨重!
芥子环上的血黄光芒随之消失,在陆大先生一剑斩到之前,韩广信步往后一退,身影直接模糊,大袖飘飘,仿佛踏入了时光长河,消失不见。
吕纯阳眸光一转,看向了时光长河,河水冻结,韩广心中大骇,虽然知道吕纯阳不好惹,可能已经晋入了传说之境,但是真的直接面对他时,才明白究竟有多恐怖,居然可以冻结时光长河,自己就如同琥珀之中的蝼蚁虫子,丝毫动弹不得,生死不由己。
“这个时代,怎么会才会出现这种恐怖的人物,诸天神佛不是还未归来吗,当今天下谁能挡得住他?”
吕纯阳眉头微锁,眼眸闪烁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让生死不能自已的韩广备受煎熬,心中惴惴,不知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是什么,生死难料!
吕纯阳眼眸移开,目光不再冻结时空,不知为何竟然放过了魔师韩广,让其彻底融入了时光长河之中,不见了踪迹。
一处秘境之中,这里是神话组织新的大本营,四季如春,灵气充盈,宫殿阁楼藏于白云之中,若隐若现,无限胜景,一道人影突然浮现,呼吸沉重,满身大汗,宽大的袍子都贴在了身上,已经湿透了,往日狡诈智慧的眼睛都睁大了,里面满是庆幸和后怕,他今日算是死里逃生,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吕纯阳实在是太可怕了,只是不知最后他为何他会放过了我?!”
“日后对吕纯阳定要退避三舍,绝对不再招惹他!”
韩广好不容易才收敛了心神,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智慧,眼眸之中满是思索,心中暗暗下来一个决定,洗剑阁是惹不起,吕纯阳更惹不起!以后一定要避其锋芒!
三根骨头飞入古墓界,投向了黄泉骸骨,各归各位,原先的几根骨头一脱离便化成了残渣,仿佛被骸骨吸收掉了所有生命力。
见状,孟奇嘿嘿笑了一声,有大佬帮忙就是爽,如果是他自己面对韩广,别说在韩广手里占到便宜了,就怕性命都都要被其取走,哪像现在这样,韩广吓得屁滚尿流,屁都不敢放一个。
“旁观也得付出代价!”
吱嘎吱嘎,终于完整的黄泉骸骨浑身抖动,关节处弹出了一根根洁白里蕴藏漆黑的骨刺,每根骨刺都延伸入虚空,似乎与重重宇宙相连,紧接着,庞大古老、磅礴高渺、神圣邪异的感觉以无远弗届的姿态奔涌而出,让近处的孟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即使有神兵火刀灵宝的保护。
黄泉骸骨此时似无处不在,似天地规则,似深入微妙,似不断分裂,似不死难灭,传说的气息扑面而来!
吕纯阳见此,神色幽幽,目光穿透了虚空,不知看向了何处,轻声叹息。
“小和尚,你这次怕是唤醒不少人,传说归来,世界怕是要热闹了!”
孟奇闻言一愣,不解的看向了吕纯阳,只见他的眼眸好像藏有诸天,一幅幅的景象从他的眼睛中呈现出来,让陆大先生等人为之色变,终于明白吕纯阳为何会如此说了。
…………
轰隆!
九幽之中,血黄色河水贯穿着每一层每一个秘界,静静流淌,亘古不变,沉沦着陷入的所有事物,突然,黄泉之水沸腾了,掀起了几百丈高的巨浪,像是一条疯狂的血黄真龙。
内中永世不得超生的阴魂鬼物仰头望天,发出凄厉叫声,震动了沿河各处,激荡不休。
“吾主行将归来!”
…………
某个宇宙,一座青灰色石头砌成的古老城池屹立在荒原之上,引来着不少修士的探索。
据说这里曾经是阎罗天子的鬼都,执掌着每个生灵死亡之事,后来不知为什么,阎罗天子突然消失,此处渐渐破败,再不见鬼王判官,再不见百万阴兵借道,只留下重重的隐秘和时有找到的宝物。
此时,几位修士落在了“鬼都城池”大门前,正待进入,忽然感觉大地在剧烈震动,青灰色石墙摇落着一蓬蓬阴灰,城门正对处的庞大槐树无风自燃,像是一根巨型香烛。
而地表裂出了无数缝隙,一双双或阴绿或赤红的眼睛在深处冒出,密密麻麻,让人毛骨悚然。
它们疯狂大笑,鬼哭狼嚎,凄厉诡异,阴森恐怖,齐声呐喊,似乎是恭迎某位尊贵神圣的存在。
“陛下行将归位!”
乌云汇聚,遮蔽了白昼,天地之间一片昏暗,黑暗笼罩了世界。
…………
一座古老而庞大的金字塔数万年以来都默默“注视”着波光粼粼的大河,孕育着两岸肥沃泥土的大河,像是神魔的化身,代替祂们统治人世。
突然,金字塔瞬间腐朽,石头化泥,整体坍塌,里面的祭司们并未受伤,只是沾满了朽泥。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听到了沉闷又刺耳的破裂声,目光望去,看见原本金字塔的底基裂开,露出了另外一座金字塔,黑色深沉、塔尖向下的金字塔。
黑气从中飘散弥漫,甲虫密密麻麻爬出,祭司们先是震惊,旋即泛起狂喜,同时跪倒于地,衷声呼唤。
“伟大的不死之主即将苏醒!”
…………
一处安宁静谧、毫无生机的秘界内,立着两位穿黑色全身盔甲的男子,祂们散发着神灵的独有气息,一个充满死意,一个像是永不醒来的沉睡。
祂们看着远处的宫殿,感受到虚空里弥漫的躁动,同时单膝跪下,右手抚胸,仿佛咏叹般道。
“冥王快要苏醒了。”
…………
黄泉骸骨完整之后,气息短暂奔涌,孟奇形如冻僵,元神几乎无法思考,等到回过神来,这具庞大的漆黑骸骨已然安宁,流淌着淡淡的血黄光芒,昭示着主人死去已久。
孟奇身边多了陆大先生,他长剑归鞘,专心致志看着黄泉骸骨,若有所思。
“这具黄泉骸骨怕是一个坐标,居然唤醒了这么多神魔,大劫怕是要降临了!”
陆大先生神色凝重,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剑柄,抬头看向了一旁依旧昂首眺望虚空的吕纯阳,心中的担忧稍稍消散了一些,至少还有这位已经踏入了传说之境的纯阳剑神在,有他顶着,天还塌不了。
黄泉骸骨立于眼前,孟奇此时仅仅看了一眼,就有非常邪异的感觉,全身冰冷,似乎它高高在上,非凡夫俗子可以触摸,一旦触摸,必有祸事,与过往单根手骨和不完整遗蜕截然不同。
孟奇轻吸了口气,将视线拔回,摄过幽冥帝君的芥子环,强行破除了封印,将里面的物品倾斜了出来,堆积的一丈宽一人高,各色光芒争辉,几乎闪瞎孟奇的眼睛。这些都是不错的宝物,有材料有丹药有宝兵,几乎相当于正常顶尖势力两三成的积累。
这让孟奇油然感叹,生死无常宗底蕴真深厚,光宗主随身携带的就有这么多,唯一可惜的是没更多的神兵,毕竟大部分神兵会传承给后辈,而尸体不会,而能随意留下一口神兵陪葬的人物绝大部分都属非凡,有缘者方能得之,非“盗墓贼”可以获得。
更为重要的是,生死无常宗几次灭门之祸也丢失了一些神兵,不知是被人趁乱带走,还是被心圣遗蜕当做祭品吞噬了。
“多谢各位前辈相助,生死无常宗覆灭,邪魔九道除名其一。”
孟奇拱了拱手,表示真挚的谢意,然后直截了当,开始分赃。
“如今收获甚丰,还请各位先行挑选。”
孟奇虽然是靠着自己的面子和人情才能请到的强大帮手,但孟奇可不想交情一朝断掉,有来有往才是细水长流的正途!这样的分割战利品都有默契,知道主事者最想要什么,所以会刻意不选,同时,也有挑选的默认顺序。
一时之间,目光都投向了吕纯阳,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才是绝对的主角,没有他,心圣遗蜕怕是很难抵挡。
“我一人一剑足矣,不假外求,不过宗门弟子众多,终究还需要为他们考虑一些的!”
吕纯阳说到这里,看向了来到自己身侧的江芷微,颔首示意。
“你代我挑选吧,毕竟日后洗剑阁还是要交到你的手里!”
洗剑阁如今的掌门还是周太冲,但是他早就不止一次提出想要退位隐修了,而有资格继位掌门的只有江芷微,不仅因为江芷微修为在新一辈弟子中独占鳌头,更是因为她身后站着吕纯阳和苏无名两位天榜高手,无人敢争。
江芷微点点头,眼中柔情一闪而逝,她不愿在外人面前显露对吕纯阳的情意,让人取笑,所以很是干脆的来到了宝物之前,一挥手取走了四成宝物,又将目光看向了神兵生死笔,眼中闪过一丝沉吟,最后将其取走。
“师伯正好缺一只好笔!”
众人没有任何的意见,此次剿灭生死无常宗,几乎都是吕纯阳出手解决的,就连陆大先生也只是打下手,自然不会觉得江芷微拿的太多了。
吕纯阳心中一颤,目光变幻躲闪,不敢直视江芷微。果然还是被她发现了,在黑山老妖世界中,宁采臣和女帝携手一生,曾常常叹息缺一只好笔。
江芷微替吕纯阳取了幽冥帝君四成宝物和生死笔,自然就轮到陆大先生了。
“老夫身为画眉山庄庄主,也要得替徒子徒孙谋些积累。”
陆大先生指着那堆物品,不敢和吕纯阳比肩,直言道。
“老夫取三成即可。”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挥手将宝物收了起来,神色平静专注,一心一意。
这时,孟奇笑嘻嘻的看向了江芷微,朗声说道。
“该你了!”
江芷微自然也有一份,毕竟这次可是她出面设饵,将生死无常宗吸引了过来,更是请出了吕纯阳这位大神通者,功劳不小。
“剩下的三成归我吧!”
江芷微将幽冥帝君芥子环中的宝物一扫而空,留下了黄泉骸骨和北极真龙的尸骸,算是几人之中拿的最少的。
“这不妥,太少了!这具北极真龙的尸骸也归你吧!”
孟奇连连摇头,他明白江芷微这是想要将关照他,连忙说道。
“足够了,其他的我要了也没有什么用!”
孟奇知道江芷微这话太假了,即使北极真龙的尸骸没用,也可以在六道轮回空间之中兑换不少的善功呢,远比那三成宝物更有价值。
只是这些不能当着吕纯阳和陆大先生的面说,毕竟泄露六道轮回的存在可是会被抹杀的,孟奇只能无奈同意了江芷微的说法。
孟奇收起了黄泉骸骨和北极真龙尸骸,一行离开了古墓界,此地陷入了真正的死寂。
生死无常宗身为邪魔九道之一,顶尖势力之一,被灭门的震撼力和影响力,甚至远在当初几位法身陨落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一百零六章 孟奇绝境,拜访冲和
法身坐化常有而顶尖势力覆灭不常有,尤其这种传承数万年,底蕴不知多深厚的顶尖势力!
狂刀以黄泉手骨为耳,邀请天榜第一的陆大先生,又通过绝剑仙子请出了纯阳剑神,骗开了古墓界大阵禁法后一鼓荡之。纵使生死无常宗有接近地仙的真龙尸骸、先天神尸和体内自衍一界的心圣遗蜕,也终究不敌两位天榜高手,几乎是摧枯拉朽被覆灭,让人更加认识到了天榜高手的恐怖。
因为此事隐秘,外界知道的不够详细,认为此役功劳主要在陆大先生,所以吕纯阳在天榜之上也仅仅是提高了两个名次,成为了天榜第五。
…………
无尽渊海附近,修罗寺原本所在的位置,大风刮过,尘土飞扬,偌大一个寺庙竟消失无踪。
渊海充斥满邪恶死亡的意味,被永不消散的黑雾笼罩,此时,一道长长的叹息从内传出。
“还好我们早就阖寺撤入渊海。”
自大阿修罗亡于苏无名剑下后,修罗寺便整体退入了无尽渊海。作为邪魔九道之一,没有了法身镇压,要是还固守基业,不像别家那么隐蔽难以找到,那不是等着被正道围剿吗?
如今观之,连生死无常宗都被灭门了,若当时迟缓观望,怕是同样的下场!幸亏占据无尽渊海多年,发现了不少秘地!
…………
草原之上,萨满们东躲西藏,苟延残喘,听闻生死无常宗覆灭后,他们都有一种脱力感,似乎再怎么挣扎都无用,这便是长生教的将来。
一位严肃的男性萨满忽地怔怔泪下,凌乱唱着凄凉的歌谣。
“亡我古纳河,使我苍天无供养;失我长圣山,使我子民没爹娘……”
…………
满是“冤魂恶鬼”的殿阁内,新任不仁楼楼主望着执念烟云,低声道了一句。
“还好谨遵楼规,没有报复。”
否则今日的生死无常宗便是不仁楼。不仁楼刺客七诫第一条:不为失败者报仇。
刺杀之事,有成功便有失败,若是失败就报复,很容易被人抓住尾巴,设置陷阱,引来灭顶之灾。所以真正的刺客杀手就是这么无情冷酷,三次失败后立刻放弃,失手被杀绝不报复。
…………
南蛮某地,血海罗刹仰天长啸,回忆起了被吕纯阳和苏无名痛扁的经历,不敢与其争锋,他转过头,冷冷看着万虫尊者吩咐道。
“召集各处弟子,不在明面上统治部落,统统转入暗处,就像昔年初入南蛮时一样。”
“外景以上,进入神兵内的血海界。”
…………
素女天界中,欢喜菩萨与玄女对坐,欢喜菩萨表情甚是郑重,眼中满是阴霾,声音低沉的说道。
“苏孟已是飞天之龙,再出手对付他很危险。”
“那就等等吧,看他会发生什么事情。”
玄女背后立着流罗,表情淡漠。
欢喜菩萨忽地嫣然一笑,魅光四射,艳丽妖冶。
“不过这样强悍的男子最是动人心扉,我们欢喜一脉不知多少女菩萨提到他就腿软。”
…………
真空家乡内,生死无常宗的覆灭也激起了波浪。
周围无数朦胧神圣光点环绕并膨胀收缩不断的顾小桑静静看着掌灯神使等人,目光淡漠,不含一点情绪。
“大劫来临,顶尖势力的覆灭会经常出现。”
顾小桑语气平静,不为所动,她身上人的气息已经所剩不多了,如同九天之上的神明,淡漠无情,神圣伟岸,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让罗教内的惶恐迅速消退。
…………
在天下每个地方,在每一位邪魔左道居处,生死无常宗覆灭的消息就像风暴一样席卷开来,让他们或呆若木鸡或浑身颤栗,人人自危。
就在天下议论纷纷之时,江芷微和孟奇等人又经历了一次轮回任务,消弭了一方世界的九幽裂缝,成为了那方世界的救世主,孟奇也改了自己的名号,自此为元皇,想要让众人改变对他以往的认知,什么莽金刚,狂刀,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下次轮回任务在一年之后,预计队员间实力差距将继续扩大,任务进行分割。”
“大劫来临,上古大能逐渐回归,罗教将成为第一个祸乱之源,必须尽早削弱他们的势力。”
“张远山,符真真,赵恒,阮玉书之主线任务:合作击杀罗教十二神使之四,完成奖励八千善功,失败扣除相应善功,不足者抹杀。”
“下次任务时,真定,江芷微将进入法身前最后一个境界,达到上限,触发第三次死亡任务,二人任务同样进行分割。”
“我去,六道这王八蛋,突然丢给我们死亡任务!”
孟奇脑袋抬起,愤懑之情砰的涌出,传音给江芷微,咒骂不已。
江芷微颦起眉头,还没待说什么话语,就听到自己的任务。
“江芷微之死亡任务:独立击杀罗教奉典神使,完成奖励一万善功,失败抹杀!”
单纯从江芷微的实力对比上来说,这个死亡任务并不难,完全不像是六道轮回之主的风格,虽然奉典神使是罗教高层,要杀他需要拦住渡世法王,但是不要忘了江芷微身后站着什么人,吕纯阳,苏无名,哪一个都可以镇压渡世法王,完全无需顾及渡世法王的出手。
“真定进行第三次死亡任务:击杀大罗妖女顾小桑,失败抹杀……”
“击杀大罗妖女顾小桑,失败抹杀!”
嗡的一下,仿佛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孟奇脑袋被震得一片空白,后续的话语不再入耳。
孟奇如遭雷劈,呆呆看着上方,似乎透过氤氲,与六道轮回之主对视,这次的死亡任务竟然是击杀顾妖女!如果放水,手下留情,死得将是自己,也就是说,自己和顾小桑只能活一个,没有例外!
轮回任务初见,邻家女孩,眉眼未开,清秀胆怯;击杀朵儿察再次登场,灵动精致,白衣倾城,笑语盈盈,既妖且仙,危险到极点,也诱人到极点;魔坟之内,机变狡诈,自身扮演小紫,装得天衣无缝,目的神秘,手段莫测,杀机突起又霍然离去,最美丽的东西往往最危险;
三山四水,大江之畔,水波荡漾,小舟请来,白裙精灵船头奏萧,呜咽悱恻,当其时,她气质脱俗,出尘飘然,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直接叫了夫君,娓娓道出霸王与雷神之事,笑问若有朝一日,自身被人所困,明知危险重重,是否愿像霸王一样来救?
邺城年节,桥上灯如昼,蓦然回首,她在灯火阑珊处,白色绒毛大氅,衬托得肌肤胜雪,容颜清美,气质出尘,暗藏精灵,其后联手,勾心斗角,坑了流罗的同时,也险些被自己摆了一道;船游江东,河上相逢,容颜不改,气质未变,撺掇身旁小女孩俏生生叫了一声“爹”,差点将自己吓死。
兴云庄内,则罗居突现,白莲天降,自己得她相救,也落入了她的手中,但途中高览夺人,让自己难辨是恩是仇;神都再逢,横舟河上,清水濯足,神机妙算,打开了九重天之门,自己与她互相救援,砥砺前行,在谪仙池旁,在过去殿中,灰石殿内,得她分享一枚今生果,更是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巴彦谷,神都侧,两次再逢,皆非顾小桑,而是玉珑紫,靠着今生果的联系才将她唤醒,从此明白她与玉珑紫,也就是与无生老母的关系,明白了她的挣扎和愿望。
初逢此事,孟奇心神难平,回忆一幕幕闪过,是仇是恩,似有情若无情,皆是涌上心头,滋味难描难述,最后定格在三句话上。
“我们是同样的人,但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妾身最是自私,也想证得那道果之境,这条路上,不管有谁因妾身而陨落,妾身都不会动摇,就算相公,日后若大能操纵敌对或者阻住了妾身道路,妾身也会毫不犹豫杀掉你。”
“那时候,妾身会将相公葬在隐秘小山上,种满白花,年年祭拜,为你守寡,等到妾身大道已成,才将你复活,夜夜尽欢!”
“若你亡于我手,我为你青灯古佛,直到成就大道,将你复活。”
语含笑意,莫名悲凉,孟奇当时只觉病态,只觉青衫薄、湖风冷,如今言犹在耳,却已到了只能活一个的关头,而且被催促着被威逼着动手杀掉对方的不是顾小桑,而是他,情何以堪!
纠缠太深,情恨难解,可光是几次救命之恩,孟奇就动不了杀心。愤怒,痛恨,身不由己的憋屈,就像火山一样在孟奇心中爆发了。
“六道该死!”
杀了顾小桑,孟奇心灵难安,而且反抗的所有勇气也将随之逝去,今日能杀顾小桑,明日或许便要杀江芷微、阮玉书、张师兄、符师姐、赵恒、齐师兄、师父和小师弟,而不杀她,当场死无全尸!
孟奇心中早就知晓,必须想办法摆脱六道轮回之主,也只能尝试摆脱祂,否则无论身体还是元神,都被祂奴役,看似机缘无数,境界提高,实际形同傀儡,生不如死!
可孟奇还没有做好准备,还未曾按照预想的步骤一点点欺瞒六道,大能归来具体还有什么需要防范的地方也不知道,背后大能的布局怎样更不知道,若贸然行动,一切盘算和所有节奏全被打乱,哪怕六道再虚弱,也近乎送死!
此时此刻,孟奇忽然想到了灵宝天尊冲和道人,理解了他独坐静室,对着虚空,不断低声自问。
“若六道轮回之主给予的任务违背自己的本心,比如杀父杀母,背弃宗门,该如何是好?”
冲和道人当初应该与自己当前一样,一样的悲愤,一样的痛恨,一样的左右两难,而以他的实力境界和轮回资历,应该也一样有后手,一样还未准备妥当,但最终,他听了来自心灵的声音,宁折不弯,千古艰难唯一死!
人活一世,快意恩仇,轰轰烈烈,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我活了两世,已经够本!”
孟奇双拳悄然握紧,目光霍然变得平静。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退无可退,就向死而生!”
轮回符有两个月时间,可附加一年,任务则还有一年的间隔,加起来便是两年零两个月,这可能是孟奇人生中最后的两年零两个月,必须争分夺秒,尽力做好准备!
“我需要拜访纯阳宗,向冲和道长请教,他究竟是怎么脱离六道的,这可能才是我一线生机所在了!”
孟奇深吸一口气,心中已经了有了章法,既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也做好了拼尽一切要争取一线生机的计划。
孟奇眼睛闭了闭,脸色阴沉,踏出了轮回广场。
鹤鸣清幽,仙禽飞舞,云霞缭绕,碧游天就仿佛是海外仙山。孟奇戴着“元始天尊”面具,落在了仙迹坊,取出了寄卖的材料物品,直接走到中央玉柱前,选择了全部换成善功,没时间等待与仙迹其他成员交换了。
“真败家!”
远处的“碧霞元君”瞿九娘看得目瞪口呆,银牙暗哑,心痛无比,按照往常的习惯,她会过去唠叨几句,可今日所见“元始天尊”少了几分随意跳脱,多了不少幽深晦暗,让人下意识止步,不敢靠近。
这批材料原本价值两万出头,目前仅换到一万一千善功,孟奇目前身上共计七万二千二百善功,以及能用于炼制神兵道德冰剑的一堆辅助材料,价值约两万善功。
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念头起伏,孟奇选择了兑换剩下一万善功的辅助材料和给付四万的炼制费用。将其余材料与幽冥鬼门、冰眼精魄放入中央玉柱后,六道轮回之主淡漠无情的声音从高处降下,回荡在孟奇脑海。
“神兵炼制专属任务:两年内集齐元始九印,包括兑换的时间,成功,炼制一口神兵,由完成者指定形态和名称,失败,扣除两成善功。”
“集齐元始九印?两年之内,包含兑换的时间?”
孟奇嘴角勾起,怒极反笑,有种深深的荒谬感,无极印可是在顾小桑手中!六道真会玩,这显然是要将他逼入绝境,不给他留任何的退路。
不过,这也算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了!
“哈哈。”
孟奇仰头长笑两声,笑声又戛然而止,“元始天尊”面具永远的威严高渺,难辨老少,情绪似乎被古井所吞噬,再也无波无荡,缓缓将魔圣之血与破空古符放入了中央玉柱,它们对孟奇已没什么用处了。
前者价值三千善功,后者五千四百善功,孟奇的善功恢复到了三万零六百。两万四千善功恢复七杀碑,两千四百善功附加一年时光,孟奇看了看剩下的四千二百善功,随手挂到了仙迹坊内,标上一行字。
“收购轮回符,价格任君提!”
“元始天尊。”
做完这一切,孟奇眺望远山,看着氤氲美景,心中暗自道了一句。
“此去再无退路!”
濛濛光起,孟奇身影消失不见了。瞿九娘远远看着孟奇消失,皱了皱眉头,感觉莫名其妙,苏孟好像有了什么不同。
纯阳宗,道宫之内,一处静室,冲和道人自从脱离了六道轮回之后,深居简出,异常低调,少有人可以见到。
冲和道人盘腿坐在蒲团上,一身宽大的阴阳太极道袍,仙风道骨,周身清静之气弥漫,透着逍遥无为的意蕴,比往日更加深不可测了,显然修为更进一步,不弱于陆大先生。
在冲和道人的对面,站着一人,腰间挎着刀剑,刀如大日,剑如冷月,脸色凝重,神色阴沉,注视着冲和道人,躬身行礼,问道。
“天尊当日是如何脱离的六道控制?”
冲和道人闻言,和善慈祥的脸上瞬间变色,淡泊的眼眸中射出两道神光,锋芒毕露,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也遇到了与老道一样的选择了吗?”
“若六道轮回之主给予的任务违背自己的本心,比如杀父杀母,背弃宗门,该如何是好?”
这句话回荡在静室之中,回荡在两人的心灵深处,冲和道人没有想到,孟奇这么早就要面临这种选择,进退两难,本心和性命,谁更重要?
“老道当日毫无办法,只是选择死亡,想要燃烧一切,宁死不屈!”
冲和道人看见孟奇点头,心中沉重,低下了头颅,身上的清静无为之气消散,多了几分悲壮和坚定,如出鞘神剑,锋芒升腾,恨意浮现。
“老道当初已经打算牺牲自己,也不愿向陆大先生出手,但是没想到得了一人认同,出手相救,这才摆脱了六道轮回之主的控制,幸免于难!”
孟奇这才知晓,冲和道人当初的死亡任务竟然是斩杀陆大先生。同为正道顶梁柱,冲和道人和陆大先生交情深厚,乃是志同道合的好友,自然不愿违背本心,拔剑相向。
孟奇神色微动,目光灼灼,看向了冲和道人,脸上隐隐带着压制不住的激动之色,连忙问道。
“那人是谁?”
冲和道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孟奇,似乎在说你自己知道!
孟奇见此一愣,心神之中闪过一道道身影,最后定格在了一道身影之上,慵懒闲适,浪荡不羁,腰间挎着一柄桃木剑,身后跟着一位鹅黄倩影,顿时露出了恍然之色,是他!
“多谢天尊指点!”
孟奇转身就走,如今他时间紧迫,一刻都不容耽搁,向着洗剑阁的方向而去。
“在下苏孟,前来拜访纯阳剑神吕前辈!”
洗剑阁山门之前,孟奇对守山弟子轻声说道,让两位弟子微微一愣,狂刀这次居然不是来找江师姐的?
第一百零七章 换一个人,今生注定
守山弟子回过神来,对孟奇回了一礼,这才说道。
“苏少侠,还请稍等,在下这就为你禀报!”
说罢,一位守山弟子就匆匆向山上而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不过片刻功夫,这位弟子就跑了回来,在孟奇的注视下说道。
“吕长老答应见苏少侠了,请!”
苏孟在洗剑阁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吕纯阳的小院,推开小院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葱郁的植株,并无什么名贵的花草,显得十分普通平凡。
吕纯阳坐在石桌之前,手里捧着青釉茶盏,低头啜饮,好像并未在意孟奇的到来,气氛很是沉默。
孟奇站在石桌前,没有得到吕纯阳的准许,他也不敢直接落座,此次他乃是有所求,而且还涉及到了六道轮回之主,他也不知如何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吕纯阳饮茶。
随着时间的推移,孟奇原本急躁的心灵渐渐安定了下来,一股清净之气在小院之中弥漫,吕纯阳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头看向了恢复平静的孟奇,神色淡淡,眸子里似乎隐藏着无尽秘密,深邃而又幽深,让人不知不觉间就被吸引。
“你之来意,我已经明了,无需你多说!”
“冲和当初的确是我出后帮他抹去了名字,脱离枷锁!”
吕纯阳的话一出,孟奇精神振奋,总算是看到了脱离六道轮回之主控制的希望了,眼睛里满是激动之色,情难自控的说道。
“还请前辈相助,晚辈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吕纯阳看着脸都涨红的孟奇,知道他是将自己当做了救命稻草,想要死死抓住不放手。
吕纯阳摆摆手,阻止了孟奇继续说下去,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让孟奇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上次我出手威胁了对方,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毕竟对方也不是泥捏的,每一位大能都有脾气的,如果真的惹急了对方,必然会两败俱伤!”
吕纯阳这话没错,他如今还处于传说之境,并未圆满,不愿贸然进入造化之境,如果再次逼迫陆压,对方定会恼羞成怒,直接掀桌子,毕竟大能之间斗法不是这么玩的,也需要遵守一定的规矩。
比如,陆压此次安排死亡任务,给足了吕纯阳面子,并没有为难江芷微,这已经让步了,如果吕纯阳再插手,那就是逼迫陆压撕破脸了。
孟奇听到此处,心中无比沉重,他明白吕纯阳的意思,这次他不能直接出手了,毕竟对方也不是软柿子,随吕纯阳捏。
“是晚辈失礼了,告辞!”
孟奇在吕纯阳这里没有得到想要的帮助,自然需要另寻他法,他时间紧迫,一刻也不愿耽误,转身就要离开。
“年轻人不要那么心急,我只是说这个事情不能再威胁祂了,但是没说不能帮你!”
吕纯阳说话不紧不慢的,显得很是从容惬意,让刚刚踏出几步的孟奇瞬间就停下了身体,猛地转过身来,目光炙热的看向了吕纯阳,连忙问道。
“请问前辈要如何帮?”
“这个不能威胁了,换一个人威胁就是了,反正他们人多!”
吕纯阳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六道轮回之主又不是只有陆压一人,还有几位,其中最强大的就是阿难,他手里还有着一件吕纯阳想要抢夺的至宝,轮回印。
轮回印,六道兑换谱第一页十大绝世神兵之一,被评为神秘第一,根据粗略介绍,乃上古时与天帝一同登临彼岸的先天神灵后土所铸。祂怜悯生灵,惜天地间无有轮回,众生死后或飘散入混沌,或化作天地规则显化的冤魂恶鬼,再无重来之机,故以自身为鼎,使九幽为火,用半步道果为材,炼制出了这枚轮回印,因祂本身未证真正道果,此印仅是半成,功用不明,相当神秘,在六道的兑换谱内属于不缺的那种。
阿难就是苏孟背后的垂钓者,更是霸王身后的垂钓者,他本尊乃是太古雷神,受限于先天神躯,难以再做突破,于是效法青帝,斩出了佛门之身阿难,其后用入世轮回法寻找登临彼岸之道,但心有执念,挣脱不了苦海,渐渐沉沦,印记越来越弱。
阿难不得已,祂又考虑起雷神本尊,打算养一条属于雷神的鱼,然后将雷神鱼与阿难身融合,本尊与佛门之身融合,以此迈过关隘,可惜霸王霸绝当世,作为一条鱼,霸王失控了,然后才是阿难暗中布置,联络其他大能,以中古诸圣为兵卒,围杀霸王,以免霸王继续成长,反噬自身。经此失败,阿难终于死心,顺着执念沉沦,顺不能活,那就逆流成魔。
果然,阿难逆练如来神掌,证得了彼岸境界,化为了魔佛,毁了灵山净土,最后被佛祖镇压,不得脱困,只能利用轮回印和其他大能建立了六道轮回空间,培养受自己控制的道标鱼儿,给予各种机缘好处,只要对方有所反抗,露出一丝摆脱的迹象,就会受到打压,就会被安排左右为难的任务,就会被刻意针对,近乎不讲规则,就像这次孟奇的死亡任务。
孟奇心中一惊,果然如大家所猜测的那样,六道轮回之主不是一位大能,而是一群大能,难怪有时候经历的任务会有所不同。
“哪一位?”
孟奇没有说出六道轮回之主这个词,因为这涉及到六道轮回空间的规则,对外泄露会被抹杀。
“最强的一位!”
吕纯阳没有说出具体的名字,他倒不是担心消息外泄,他的小院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他的道场,充斥着他的力量和法理,能够隔绝了道轮回之主的窥探。
“最强的一位,是谁?”
孟奇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好奇之色,眼睛紧紧的盯着吕纯阳,带着几分期盼。
“这些对你来说,还是太遥远了,无需知晓,日后等你修为境界到了,自然就会知晓了!”
吕纯阳微微摇头,没有告诉孟奇答案,阿难毕竟是彼岸境界的存在,如今虽然被镇压,处于虚弱状态,也不是法身境界之下的人可以知晓的,有害无益。
孟奇也不纠结,他相信自己早晚会知晓一切真相的,将这些暂且放在了心底,关心起了自己的问题。
“前辈威胁祂,就可以让我摆脱枷锁,获得自由吗?”
“不能,芷微我都不曾出手助她摆脱枷锁,怎么可能帮你!”
吕纯阳好笑的看着孟奇,他想得美,自己才不费那功夫呢。
“那前辈如何帮助晚辈度过此关?”
“山人自有妙计,你就不要多问了,你只需继续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我保证你不会失望的!”
说罢,吕纯阳不待孟奇细问,一挥手,狂风卷起,将孟奇裹住,飞出洗剑阁。
狂风散去,孟奇狼狈的身影跌落在地,尘土飞扬,狼藉不堪,孟奇脸上满是阴沉压抑,似乎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失望的离开了洗剑阁。
“看样子,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对方拒绝了!”
一道宏大的声音响起,在和几位盟友交流着最新的进展。
“不一定,还需观察,说不定他在演戏!”
“此时下结论,还太早了,再看看!”
几道声音接连响起,或是神圣,或是阴森,或是威严,或是魔性,每一个都是大神通者,传说境界之上的存在。
一年之后,封神世界,齐国王宫。
孟奇进入这个传道的世界,联合齐桓公,在玉虚宫中夺得了“开天印”与“四象印”修炼之法,闭关潜修,增进修为,抓紧每一秒的时间提高自己的实力,为最后的死亡任务做准备。
王宫某处静室内,孟奇盘腿而坐,周身异彩纷呈,窍穴内时而飞腾重重星河,时而毫光射出,凝成杏黄小旗,时而紫烟成铃,时而黑白化镜,时而脚踏地火风水,时而金乌玉兔横飞,种种情状,不一而足,尤其他祖窍开,左眼黑,右眼白,深处藏着一盏没有颜色的古灯,放出无量因果之光。
渐渐的,所有异象收敛,只余古灯,孟奇身周凝出了一丝丝混沌之气,它们缭绕盘旋,被鼻孔一道道吸入,但喷出的却是庆黎紫烟。紫烟往上飞腾,于孟奇头顶三尺处结出了一朵庆云,和泥丸宫遥遥相对,照得它隐约有混沌之色打旋。
忽然,半空钟鼓齐鸣,瑞霞奇光大亮,庆云飘落金灯,泥丸宫随之缓缓打开!混沌之气涌出,簇拥着一件古老深邃的事物,似旗非旗,似斧非斧,它没有颜色,但又像是蕴含着所有颜色,这正是孟奇修炼开天印衍化出的盘古幡虚影。
盘古幡一现,静室顿时无光,墙壁与外界似乎完全消失,虚空被拉扯往内,形成圆球,包裹住孟奇,让他仿佛盘坐在真正的混沌当中。
抓住机会,孟奇现出自身法相,背后幽幽暗暗,混混沌沌,无上无下,不分前后,核心处似乎盘坐着一名道人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什么都没有,那里只得一个点,还能被描述的点。这正是接近大成的“不灭元始相”!
突然,元始道人双眼睁开,一眼藏黑白光芒照耀的古灯,一眼现混沌之气缭绕的小幡,幽暗混沌顿时裂开,黄旗紫铃、古印玉盒等飞腾凸显,无穷无尽的光芒涌出,一重重宇宙出现,浮影交叠,浩瀚无垠。
与之对应,孟奇肉身窍穴一个接一个打开,呈现相同的景象,他肉身内飞出一道虚影,半透明半实质,容貌与孟奇一般无二,俨然便是他的元神。
“元始道人”缓缓起身,一步迈出,恰好与元神重叠,古灯小幡点亮双眼和祖窍、泥丸,番天印、阴阳印交错两手,戊己印、虚空印融合双腿,紫铃化心,赤青黑白演绎内脏。两者蠕动,以极其艰难的姿态融合着。
就在这时,孟奇轻哼了一声,雷鸣回荡静室,肉身窍穴为之震动,每一个都发出对应响动,像是一连串伏魔秘咒!顿时,潇洒快意,昂扬不屈,自强不息,求生但不畏死,种种实质般的意志从元神内迸发,贯穿了肉身,贯穿了法相,像是冲刷着一切的浪潮。
噼里啪啦,元神与法相蠕动融合的速度陡然加快,猛地放出无量清光!清光消失,孟奇背后只余一位道人,与自身容貌相同,但更显幽深,有种捉摸不定、最初最古的意味!
第三层天梯,元神与法相初步融合,和肉身稍有融合,孟奇终于迈过,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大宗师!
而若是三者彻底融合,法理规律内蕴,内景向着真正天地衍变,开始自成一界的修炼,那就是法身境界了。
道人归于肉身,孟奇眼睛合拢,重新睁开,再无神异,只有清澈幽深的眸子。他缓缓起身,衣襟抖动,有无数虚幻烟尘飘飞,似乎是岁月的尘埃,然后选择了回归。
孟奇回归之后,再次来到了洗剑阁,再次拜访了吕纯阳。
“不错,居然踏入半步法身之境,成就了大宗师!”
吕纯阳一眼就看穿了孟奇的根底修为,脸上带着几分赞赏,孟奇踏入外景不过八年,就跨过了三道天梯,修炼的速度比当年苏无名还要快许多,就更不用提他了。
毕竟,当初的吕纯阳名声不响,在外景之境蹉跎多年,如果不是他废功重修,怕是还在磋磨时光呢。
“你前来所谓何事?”
吕纯阳还未动手,轮回印依旧在阿难的手中,孟奇的死亡任务还有一段时间,他不着急。
“晚辈听芷微说过今生镜在前辈手中,想要借来一用!”
孟奇恭敬的行礼,脸上既无苦涩也无沉重,只是十分平静的看着吕纯阳,继续说道。
“前辈,你应该也注意到了,我气运极其不正常。”
“对!”
吕纯阳点点头,他自然清楚其中的缘由,肩上的青丝随风而动,带着几分凌乱凄美。
“晚辈应该是成为了大能的道标或者备选转世身之一,初时顺利,越往后走越是感觉道险路危,身不由己,甚至要与亲朋好友,恩人旧识等兵戎相见,我不甘心如此,不想成为他人傀儡,试图摆脱这一切,斩断过去,只留今生,故而来向前辈借今生镜一用。”
孟奇自从知道了吕纯阳可以和六道轮回之主抗衡后,在他面前说话也不再遮遮掩掩,有着吕纯阳在,自然可以屏蔽的六道的注视。
“可!”
吕纯阳淡然的点点头,没有推辞,手掌一翻,一枚古镜就出现在了掌心之中,随手递给了孟奇。
孟奇将今生镜置于身前,巴掌大下的镜面,圆润无暇,如同骄阳下湖面,平静璀璨,浮光跃金,内有无数金色光斑载沉载浮,像是今世今生的所有回忆。
孟奇双眼忽地变化,左眼黑,右眼白,眉心祖窍打开,没有颜色的道一琉璃灯虚影凝聚,以一点灯火绽放无量光辉,恰似第一因衍化出复杂又难以穷尽的无数因果。似黑似白的亿万光芒落在今生镜上,金色光斑顿时腾起,布满半空,今生种种,现于眼前。
以向死而生之心踏足封神世界时的身影;冷酷布置,击溃生死无常宗时的身影;斩杀不仁楼楼主时的身影;争夺七杀碑时的身影;与顾小桑联手探索九重天时的身影;与高览烈酒当水、狂歌当哭时的身影;看着江芷微斩吾见我,消失于山路尽头时的身影;灯火阑珊,乍然相逢时的身影;看着师父为自己求情时的身影;与顾长青、小师弟求生瀚海时的身影;少林寺中小和尚时的身。
一幅幅的画面还在回溯,孟奇看到了自身在地球上的身影,从辛苦打拼到求学异乡,从经历高考到童年无忧,从牙牙学语到腹中婴儿。到了这里,满空金色光斑收敛,落入镜中,一切恢复如常。
“地球时的经历也算今生?”
孟奇若有所思想着,自己未曾见过苏子远小时候的事情,却有自认为上一辈子的地球经历,这么看来,今生应该是以元神三魂是否被替换一个为标准,和肉体无关?
“如此一来,因为之前对今生的判断有误,有的事情又得稍作调整了!”
孟奇又从袖中拿出自己得到的来世镜碎片,它仿佛琉璃,布满裂缝,充满了不可捉摸,难以确定的气息。
道一琉璃灯的光芒照在了来世镜碎片之上,灰蒙无光的镜面顿时浮出微芒,道道裂缝隔出的无数细小镜面呈现不同的身影,因为仅是来世镜子碎片,照出不是来世,而是孟奇不定的未来。
这也是孟奇修为不足的缘故,不然只是用今生镜,就可以照出此生不定的未来。
这些身影有孟奇熟悉的青灯古佛和尚,口喊刀来的恐怖男子,流泪问天的悲怆者,被赤红长枪贯穿着,白衣剑客,疯癫道人,如此种种,不胜枚举,这一道道身影转头,不出意外皆是孟奇的面貌。
就在这时,青灯古佛的和尚嘴角勾起,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而恐怖男子,悲怆问天者,白衣剑客,疯癫道人等亦是一模一样的意味深长笑容,他们是同一个人,不同的未来都是“同一个人”!
孟奇心头惊愕,不管什么样的未来,结局都注定只有一个吗?被那位融合?迎接着他的归来?
“天衍五十,尚隐其一,天留一线生机。”
吕纯阳见此,缓缓开口,如同大道之音,醍醐灌顶,让人开悟。
孟奇闭上眼睛,心情迅速平复,开始结合今生镜、来世镜与道一印等武道寻找斩断过去的办法。这些收获堆积在一起,互相激发,不断发酵着。
第一百零八章 指点孟奇,抢夺阿难
“你想自创功法,斩断过去,断绝他我和自我的联系?”
吕纯阳的声音突然从孟奇的耳响起,让孟奇猛地睁开了双眸,盘古幡的虚影从眼眸深处浮现,开天辟地,诸果之因,天地之初,万物之始,玄妙无比,无上神威。
“前辈猜的不错,晚辈想要创造出一门功法,如同霸王绝刀的最后一刀,可以斩断因果,断开他我自我之间的联系!”
吕纯阳微微颔首,看来孟奇也发现了一丝端倪,他不仅是阿难的道标鱼儿,更是阿难的一具他我,一具并未融为一体的他我,是他刻意留下的道标鱼儿。
“正常而言,真实之界内的生灵才能称为自我,他们于不同宇宙的映射显化为他我,最初,这种映射显化为投影,故而太古之初的生灵都为传说,之后天地变化,映射显化者与自我脱离,有了独立的灵性,成为真实的生灵,因此无论何种修炼者,想要成就传说,就得沟通他们,众我归一。”
“但天生万物,无别有情,若能照见自身,他我亦是自我,并不一定必须是真实之界本我的附属。”
“已然脱离,各自独立后,他我的宿世轮回记忆不会追溯到自我,但不妨碍他我被自我沟通,被自我融合。”
“传说者,在所有宇宙、万方世界皆有印记,只要有一处印记不灭,则传说不死,故而不少传说者会隐秘留下超过正常的投影印记,以还未融合的他我形式存在,并将因果重重隔断伪造,以瞒过对手,等到被灭杀被封印时,藉此归来。”
吕纯阳见孟奇有所察觉,也乐意为其解惑,直接将他我和自我之间的关系说了出来,这可是不传之秘,若无人指点,孟奇怕是只有开始唤醒他我之后才能了解一二,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走多少弯路才能得知这些知识。
孟奇脑海中轰然作响,顿时心中浮现出了一个事情真相大概的轮廓,生出了原来如此的感觉。
“我是垂钓者复活或脱困的后手?与大道的道标有异曲同工之用!”
“此事怕是也只有已经踏入了传说之境的吕纯阳前辈才能看清了!”
吕纯阳说完这些之后,再次端起了石桌之上的青釉茶盏,茶香清幽,沁人心脾,低头饮了一口,神色淡然,淡漠而隽永,好似那九天之上的神明,如同孟奇想象中的六道轮回之主,俯视众生命运,高高在上,神圣伟岸,无比威严,让人敬畏。
孟奇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肃穆的吕纯阳,神色凝重了许多,福灵心至的躬身一礼,请教道。
“吕前辈,不知该如何断掉他我与自我之间的联系?”
当世之中,他我与自我之间联系,只有已经踏入了传说的吕纯阳最清楚了,其他人,哪怕是已经略具传说特征的陆大先生和苏无名都无法说清楚其中的关系。
“自我与他我之间的联系源自大道,微妙难见,乃身证传说的最大阻碍之一,我那苏师弟执掌昊天镜碎片,也用了十年以上的时光,冒着迷失自身的危险,才把握到端倪,若是没那么多时光,则只有一个办法能见,那就是垂钓者试图将鱼收回,降临归来之际,那时,联系会非常明显。”
“而你若是想要独立自我,只有两个办法,第一种办法就是学习陆大先生,心求自我,本身唯一,不见其他,联系自然断掉,等到能将自我再次投影至重重宇宙,留下印记,无有遗漏,随生随现时,亦可踏足真正传说。”
吕纯阳证道传说就是用的这种方法,只是有所不同的是,吕纯阳的他我皆被唤醒,想要让众我全都投影重重宇宙,留下印记,成就传说,才能圆满,最后一同踏足造化,感受时光长河的冲刷,众我合力,回溯过去,占尽未来,成就彼岸境界,道果雏形,那时吕纯阳哪怕是初证彼岸,也可以比其他彼岸者更加强大,因为他回溯了更多的过去,占据了更多的未来,甚至直接超脱也未可知。
这条道路对孟奇最合适,但是却又不合适,因为需要大智慧和大毅力,更要花费许多时间,水磨工夫,孟奇如今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别无选择,只能看向了吕纯阳,等待他说出第二种办法。
“第二种办法就是借用因果之刀,斩断种种联系,以外物得自我。”
这因果之刀可以是神兵,可以是功法招式,总之是一种可以斩断因果联系的存在,孟奇如今正在做的就是这种方法,得到了吕纯阳的确认,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坚定了几分信心,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如果垂钓者是试图恢复的彼岸者,那就不仅仅得斩断自我与他我之间的联系了,还要斩断过往,让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因为你宿世轮回中的每一世都会变成他,融合于自我,从而借助时光长河,追溯到你本身。”
吕纯阳突然提醒了一句,阿难可不是普通的垂钓者,而是彼岸者,孟奇哪怕是斩断了自我和他我之间的联系,也摆脱不了控制,只有斩断过往时光,让过去种种烟消云散,才能成为独立的个体,不被阿难吞噬。
孟奇微微一怔,心中终于明白为何霸王绝刀最后一式被命名为:过去种种,烟消云散,不仅仅是斩断垂钓者与自身的联系,还得斩断过往种种,只留今生来世。
孟奇真心诚意对着吕纯阳拜了拜,将今生镜归还,这才离开了洗剑阁,为自己的命运奋斗。
吕纯阳看着离开的孟奇,神色微动,右手五指掐动了数下,嘴角微微勾起,透着几分讥讽不屑,冷哼一声,鄙夷道。
“阿难,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自己规定的六道轮回空间的规矩都不要了,居然想要将孟奇的死亡任务提前,这是玩不起了!”
吕纯阳说罢,身影渐渐变得虚幻,消失在了原地,来到了寂灭的灵山深处,万佛印中一道身影盘坐其中,佛光璀璨,绚烂夺目,面容在金光之中若隐若现,让人难以看清。
但是,这对吕纯阳却是毫无影响,他能清晰的看清对方的容貌,英武不凡,五官竟然和孟奇一模一样,好似孪生兄弟,只有神态大有不同,慈悲和邪恶共存,在他身上矛盾而又和谐,转化自如,一时是宝相庄严,慈悲为怀的佛陀,一时是颠覆乾坤,吞噬众生的魔头,这就是魔佛阿难,彼岸境界的存在,只是被佛祖重创封印,如今陷入了虚弱状态,难以挣脱枷锁,只能利用道标鱼儿提前脱困。
孟奇模样的和尚,眼眸漆黑,充满了癫狂和魔性,脸上却挂着最灿烂温和的笑容,宝相庄严,如佛如魔,气息恐怖。
“吕纯阳,你又来作甚,难道你真想与我为敌?”
阿难脸色极为阴沉,他上次被吕纯阳一剑斩伤了法体,使得他的状态实力更加艰难,如今吕纯阳居然来到了他的面前,显然是来者不善,让他如临大敌,不敢轻视。
阿难身为彼岸者,这话代表着威胁,如今他虽然被困,但是不代表着他永远不能脱困,末劫将临,纪元结束之前,他必然可以脱困,到时,如果吕纯阳不能证道彼岸,必将遭受他的镇压打杀。
“与你为敌?”
吕纯阳撇了撇嘴,眼睛里充满了不屑,阿难虽然是彼岸者,但是从未放在他的眼中,这方世界如今只有三清可以和他论道,阿难还差了几分,不够资格。
吕纯阳修为虽然只是传说,但是境界却高深莫测,不知到了何种境界,心中底气十足,自然不会畏惧阿难的威胁。
“交出轮回印,我掉头就走,日后你的所有事情,我都不干预!”
吕纯阳开门见山的说道,神情淡漠而又威严,语气中充斥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有些高高在上。
“轮回印?”
阿难神色一冷,脸上的癫狂魔性更加严重了,周身黑气缭绕,佛光彻底被压制住了,五官扭曲,狰狞恐怖,眼眸如同墨染,张牙咧嘴,桀桀桀,笑声诡异阴森。
“你怕是痴心妄想,真以为踏入了传说,就可以为所欲为,在我面前放肆了!”
无尽魔气化为了妖魔大军,铺天盖地,邪恶恐怖,向着万佛印之外的吕纯阳涌去,想要将扯入九幽深渊,坠落无间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一股邪恶的气息隐秘难察,划过虚空,悄然出现在了吕纯阳的心神深处,变幻万千,化为种种幻境,想要引动吕纯阳的欲望杂念,让他堕落入魔,道心破灭。
不愧是毁了灵山的魔佛,一出手就毫不留情,手段高超,神通无量,想要让吕纯阳万劫不复。
“阿难,你若脱困,我还忌惮你一分,如今你不过是败家之犬,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施展手段,看来你还是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
说罢,吕纯阳双手结印,踏出起步,对着万佛印遥遥一指,庄严禅音,顿时响彻虚空,无尽佛光从吕纯阳身上闪耀,融入了封印之中。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吕纯阳也曾参悟过如来神掌总纲,推演出了如来神掌,佛法修为不弱魔佛,面对被佛祖封印的阿难,他自然不会忘记利用封印,所以并未出剑,而是施展出了如来神掌。
顿时,万佛印震动不休,灵山诸佛菩萨虚影纷纷浮现,宝相庄严,双手合十,齐齐对着吕纯阳躬身一礼。
“见过我佛!”
万佛归宗,无尽佛光闪耀,一颗斗大的舍利子横在虚空,智慧金刚,庄严慈悲,狠狠的击出,砸在了阿难的法体之上,魔气消散,黑暗退去,阿难面露惊色的看着外面的吕纯阳,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你怎么会如来神掌?”
“这有何难,我自己推演的!”
吕纯阳身上佛光散尽,再次恢复了慵懒闲散的模样,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虚弱了许多的阿难,再次说道。
“交出轮回印,我立马离去,日后你的事情我不再掺和!”
阿难脸上浮现了一抹迟疑,阴沉不定,眼中佛光和魔气交替出现,似乎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境地。
“你若拒绝,我就将封印加固,让你在末劫将临前,都无法干预外界,落后于其他彼岸者!”
吕纯阳的这句话打在了阿难的七寸之上,让他眼眸之中黑气弥漫,彻底化身为魔,手掌一翻,一枚印玺浮现,透着众生轮回的气息,慈悲包容,随手一扔,出现在了吕纯阳的面前。
“轮回印归你,日后等我脱劫,你我之间必有一战!”
阿难入魔反而更加果决,权衡利弊,相比于轮回印,还是尽早脱困,布局这个纪元更重要,这关系着道果超脱,不过是一件绝世神兵,舍了也就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吕纯阳对阿难的威胁丝毫不放在心上,阿难早就被三清算计了,日后有孟奇对付,根本就不用他出手。
吕纯阳得到了轮回印,干净利索,身影渐渐淡化,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怨毒无比的阿难。
“该死,吕纯阳!等我脱困,定要将你神魂抽出,用九幽之火焚烧亿万年,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嘁,放狠话谁不会!”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语气轻蔑,带着讥讽,让阿难的咒骂戛然而止。
江东,孟奇与素女道外务管事粟北出了城,来到大江之上,只见一艘楼主停于对岸,在暮色中灯火通明。
“宗主便在船上。”
粟北恭敬引路,两道遁光靠近了楼船,突然,楼船灯火一一熄灭,禁法自生,冒出淡淡薄雾,有神圣光点在内环绕。
孟奇心中一动,看向船头,只见薄雾中分花拂柳般走出一人,白衣出尘,容颜精致,气质空灵,俏美绝伦,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哪里是玄女,明明是“大罗妖女”顾小桑!
气机牵引,目光对视,孟奇只觉顾小桑眼中的灵动深藏,淡漠一片。粟北周身光华腾起,试图破空远遁,竟然是一名轮回者!
就在这时,六道轮回之主无情无波的熟悉声音响起。
“确认,真定已迈过第三层天梯,达到第三次死亡任务最高上限。”
“确认,真定与大罗妖女顾小桑相遇。”
“确定,第三次死亡任务提前,限期七日,击杀大罗妖女顾小桑,违者抹杀,成功奖励霸王六斩之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和轮回符一张。”
孟奇脑海嗡隆,任务竟然提前了,自己还没做好准备!乌云飘过,遮蔽了最后一丝阳光。
孟奇从未想过六道轮回之主居然会将死亡任务提前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是始料未及的发展,事前谁能想到?
“无耻!恶心!狠毒!”
孟奇听到奖励霸王六斩之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和轮回符一张,双手忽地握紧,六道不仅仅要将他逼到必须做出二选一抉择的绝境,而且还充满恶意的嘲讽。
“你不是想要这些吗?那我就送给你!但需要你在完成死亡任务之后!”
孟奇一颗心缓缓下沉,浑身冰冷,他还未准备妥当,还没办法施展类似过去种种,烟消云散的刀法,强行斩断过往。
越是危险越是冷静,越是复杂越能思考,孟奇脑海内无数念头仿佛电蛇蹿起,乱舞半空,不断碰撞,激起火花,带来灵感。
“限期七日!还有七日!”
“天地之间自有一线生机,绝不是没有机会,今日不适合面对,必须与顾小桑分开,然后回到仙迹,不惜一切代价搜集轮回符,只要六道不丧心病狂到封印轮回符的使用,那我就还有时间!”
孟奇忽然动了,眉心祖窍射出毫光,左眼黑,右眼白,双手结印,于面前凝出了一盏没有颜色的古灯,灯火如豆,静静燃烧,唯我唯一,绽放无量毫光,皆似黑似白,皆瞬间蔓延,照亮了江面,身形虚化,就要离开此地。
与此同时,顾小桑抬起了右手,天地忽然变得黑暗,只有道一琉璃灯的光芒残存,她上下六合,四面八方幽幽暗暗,混混沌沌,将她裹在其中。一切清净而安宁,没有喧嚣,没有爱恨,没有聚散,也没有争夺,置身其中便仿佛得到了生命的大圆满,回到了灵魂的家乡,最初也是最终。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顾小桑的双眼淡漠褪去,转为冰冷,透出浓烈的杀机,右手三指屈起,在无尽的诵经声、祈祷声里飘然点向了孟奇。
因为今生果的关系,无生老母想要杀孟奇是毋庸置疑的,狭路相逢,自会出手,但孟奇还是有种莫名悲哀,今生果至少还有一次效果,可顾小桑看起来并未被唤醒。费尽心机,苦苦挣扎,终究难逃吗?
孟奇的长刀画了个美妙的弧线收回,往前一斩,金莲从脚底盛开,行将一层层绽放,化作一层层虚空,演绎咫尺天涯,以挡住这一击,抽身而去。
长刀刚起,忽然沉重,没有道理的沉重,似乎被背叛了自己的主人,被对面的女子轻易操纵,偏离了轨迹,偏离了初衷,金莲未能完全绽放,被秀美洁白的手指穿过,点向了眉心。
无生老母者,金皇也,五方五帝之一,金之皇,兵之祖,哪怕是神兵,哪怕祂还未重证法身,只要含有金行之物,总会受到影响!
芊芊手指,即将点中孟奇眉心,忽然,孟奇眉心之前出现了一只手掌,修长有力,古朴沉重,眼前幽幽暗暗,似乎压碎了乾坤,没有试图阻挡,反而以攻代守,以翻天之势拍向手指。
第一百零九章 妖女陨落,太上神剑
孟奇翻天印打落,正中顾小桑的指尖,轰的一下,虚空凹陷,自成漩涡,然后寸寸裂开,孟奇则被弹飞往后,气血翻滚,难受得想要吐血。
无生老母挟亿万众生之力,这一指看似轻飘,实际沉重得无法想象,纵然以孟奇的强横力量,也要逊色三分!但硬挡这一击后,孟奇也找到机会,身影忽然幻化,遁入了虚空,抽身便要遁走。
但是,眼前虚空突地点出一根秀气洁白但恐怖绝伦的指头,所过之处,万事万物尽归混沌,回到家乡,元气大海陡然消失。
孟奇毫无战意,左手阳,右手阴,往前一推,黑白流转,阴阳时时转化,仿佛一张太极图挡向无生指。
“红尘如狱,众生皆苦,轮回不止,忧患不休,怜我世人,有神天降,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指头点至,黑白流转的阴阳鱼突地收缩消失,毫无抵抗之力,像是回归了混沌,复返了无极!
这一指的威力与玄妙远超孟奇预料,已然不能强行破空遁逃,只好全力抵御,半息间就不知打出了多少拳,踢出了多少脚,周身窍穴全部打开,迸发毫光,环绕着沉重古印、黑白小镜、杏黄之旗、地火风水玉盒等物,状似天尊降临。
翻天印打中顾小桑周围的真空家乡,泥牛入海,无声无息消失,幽暗与混沌依旧;阴阳三合之掌刀斩到劈中难分混沌,忽然失控,复返了最初;戊己印凝出的玉虚杏黄旗被无生指点中,瞬间崩散,融入了混沌;虚空印的游走总是回到原来位置,四周已难以区别上下前后,让孟奇无法躲开无生指。
地火风水肆掠,但随着无生指的靠近,随着真空家乡的笼罩,悄然平息;万物返虚的拳头击中幽暗混沌,凝于一点的力量突兀空虚,消失无踪。
孟奇爆发的一轮恐怖攻击竟然无法伤到顾小桑分毫,无法阻止她的指头缓慢向前,那幽暗混沌般的真空家乡似乎包容万物,能消弭吸收一切力量,先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是真正的混沌!这就是无极!
孟奇有所明悟,双眼看着顾小桑冰冷的眸子,右手再次扬起,周身虚影凝聚,化作条条混沌之气,泥丸宫打开,飞出一面似幡非幡、似斧非斧之物。“盘古幡”虚影落在了右手,孟奇全身的力量突然消失,尽数汇集于这只手上,然后以开天辟地的姿态斩了出去。
开天对无极!宇宙大爆炸对混沌奇点!挡住这一击,他就可以遁往仙迹了!
眼前的虚空一下裂开,虚无也裂开了,顾小桑的无生指中断,提前收回,双手结印胸前,四周真空家乡忽地收缩,包裹住她,形成鸡子般的一点。
掌刀劈中了“真空家乡”,混沌缓慢裂开,附近光彩褪去,只留黑白,虚幻的时光长河凸显,静静流淌。
就在这时,孟奇感觉手下一空,混沌宁静的幽暗突兀消失,掌刀前方是顾小桑精致绝伦的脸庞,纤弱窈窕的身躯。
顾小桑眼眸中的淡漠冰冷消散一空,眼中跳跃着灵动,竟然主动迎向了这开天辟地的一刀。
“这?!”
孟奇惊愕无比,心中惶恐,竭力想要抽回力量,已然来之不及,时光缓慢,却无法逆转。啪!掌刀斩中了顾小桑的身体,透体而过,打碎了元神。
顾小桑眼睛弯起,嘴角流出丝丝鲜血,古灵精怪至极。孟奇元神仿佛一下被抽离,如梦似幻,不像处在真实当中,伤心欲绝,心若死灰。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借助今生果唤醒了顾小桑。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顾小桑假扮无生老母在攻击孟奇。
“为什么要这样?”
孟奇心中涌起了狂风巨浪,看着顾小桑缓缓倒下,倒入自己怀中,白衣倾城,天地似乎消失,一切慢得不可思议。
顾小桑抬起头,嘴角一片鲜红,古灵精怪一笑,几分凄然几分叹息,无力而又脆弱。
“我挣扎过,我输了。”
双眼闭上,气息渐渐消散,如灯之灭。
洗剑阁,幽静的小院之中,吕纯阳手捧轮回印,眼眸穿透虚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手中结成法印,清辉闪耀,融入至宝之中,六道轮回通道打开,六个灰蒙蒙的空洞悬浮在虚空中,发出了无穷吸力。
无名空间之中,封神榜上一个名字渐渐暗淡,一缕微不可见的剑光闪过,顾小桑的名字彻底消散,一缕真灵随着剑光融入虚空,悄无声息,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矮小陆压道人身披朱红色道袍,看着顾小桑的名字消散,不以为意,他知道此事乃是阿难谋划,用来逼迫调教自己的鱼儿。
“多亏了我当初在封神榜中留下了暗手,这才可以将顾小桑当初留在封神榜上的一丝真灵保住!”
吕纯阳看着剑光护着这一缕顾小桑的真灵投入轮回通道,暗暗得意,十八年后,又是一个活生生的顾小桑长大了。
“小和尚看着挺伤心的,真是可怜!”
吕纯阳将顾小桑的真灵投入轮回转世之后,收起了轮回印,看着孟奇伤心欲绝的模样,脸上满是笑意。
佳人在怀,身躯渐渐冰冷,血染一身,孟奇呆立虚空,双眼混乱而疯狂。这时,六道轮回之主淡漠无情的声音响起:
“大罗妖女顾小桑死于真定之手,死亡任务完成,奖励霸王绝刀之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和轮回符。“
“无极印在顾小桑手中,九印集齐,请返回炼制神兵。”
“实力增长达到瓶颈,任务间隔恢复正常,下次任务十年之后。”
声音入耳,话语在心,孟奇心灵轰的一下炸了,不甘,愤怒,沮丧,挫折,绝望和刻骨的痛恨凝成实质,冲入脑海。牙齿紧咬,鲜血迸出。
孟奇眼前似有白裙精灵,俏立舟头,箫声悱恻,美目流转,似怨似乐,宜喜宜嗔问道。
“难道妾身得救相公百次千次,你才信我心意?
“啊!”
孟奇横抱顾小桑的尸体,仰天长啸,悲凉仇恨之情惊动两岸,猿声相应。无法排解的情绪纷涌不休,长啸之中,孟奇视线越来越模糊,这时,忽然看到一位威武昂藏的雄伟男子出现,霸道高傲。
霸王绝刀的烙印!霸王定定看着孟奇,霸道的眼神深处是同样的不甘、悲痛与仇恨,以及深深的寂寞。
“阿难是会在伤口上撒盐的,这么刺激孟奇真是太狠了!”
吕纯阳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小院之中响起,脸上露出了极为调侃的表情,喃喃自语道。
“我不告诉你顾小桑已经轮回转世,也是为了顾小桑的安全,绝对不是故意隐瞒!”
吕纯阳心中暗爽,让你小子在黑山老妖世界装逼,来回折腾,害得自己不断小解,像是尿频一样,不让你伤心个十年八年的,我怎么能释怀!
吕纯阳就是这样大度的人,救人不留名,做好事不让当事人知晓,真是品德高尚的典范,只是可怜孟奇被蒙在鼓里,心死若灰。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江湖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旧人。
距离当年孟奇斩杀顾小桑,已经过去十年,江芷微等人都已经是江湖老人了,更不用说吕纯阳这一辈人了,更是只有在江湖传说的天榜之上才能听到他们的消息,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十年的时间,发生了很多的变化,沧海桑田,孟奇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从地榜之上除名,江湖传言他已经身死坐化。
盛夏时节,烈阳直垂,草原边缘依旧有着几分凉爽,风吹过,绿草倒伏,恰似风流。
一道人影从远处奔来,衣裙飘飘,仿佛仙女临凡,到了近处,脚步放缓,方才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面孔,二十上下,朝气蓬勃,青春洋溢,容颜精致而大气,藕色衣裙无有更多修饰,清爽自然,举手投足间无一不贴合天地,看似寻常,实则非同凡响。
少女绕着某个山丘转了一圈,确定无人跟踪后,身影一闪,跃到两块巨石之间,揭开杂草,钻入了一个隐蔽的洞穴。
山洞内,盘坐有两人,一人外表成熟,三四十岁,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嘴角还有血迹残留,头顶白雾缭绕,周身丝丝黑气溢出,显然正在逼毒疗伤,一人锦衣玉带,年岁仅比少女稍大,五官方正,但失之稳重。
锦衣玉带的年轻人慌忙站起,迎了上去,脸上下意识浮现笑容,显然对这位少女有着好感,问道。
“云乐姑娘,可曾发现什么?”
“几名毛贼而已,不是追踪者。”
穆云乐说话沉稳,自有一股昂扬凛人之气,是一次次获胜一次次成功积攒起来的自信,在这个年纪,只出现于那种天之骄子身上。
穆云乐扫了一眼脸色惨白的中年男子,低声问道。
“梁前辈伤势如何?”
锦衣玉带的年轻男子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笑着说道。
“梁前辈已服食灵丹,再有一刻钟应该便能稳住伤势!”
穆云乐脸上如释重负,收剑入鞘,盘腿而坐,从袖中掏出了几张纸来,对着年轻男子嫣然一笑道。
“这几个马贼还挺关心天下大势,身上居然有最新的天地人三榜榜单!”
“天下武者无不以登上天地人三榜为荣,谁不关心!”
年轻男子轻笑一声,凑到了少女的身旁,露出了讨好的神色,显然对榜单也十分关心。
“是最新的一期吗?”
穆云乐摇摇头,一缕乱发搭在额头前,显得分外调皮,明艳笑道。
“不清楚,看过才知道!”
年轻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痴迷,显然对这位少女十分仰慕,恭维道。
“这次云乐姑娘你借助草原之行,踏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足以与画眉山庄的费苦禅争一争人榜第一了!”
穆云乐乃是出身于浣花剑派,是当年青莲公子流苏的弟子,是当今江湖中年轻一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人之一,天人交感境界,剑法精湛玄妙,登上了人榜前五,如今修为更进一步,确实有着争夺人榜第一的实力。
穆云乐对自己的实力有着清晰的认识,笑容灿烂明艳,俏声道。
“费师兄天人合一已然三年,若非想效法前辈们一步登天,早就能突破至半步外景之境了,而且他剑法得过陆大先生指点,不比我差,与他相比,人榜第一我还少了火候与积累。”
锦衣男子也是出身名门世家,周郡王氏子弟,单名一个同字,是王氏的杰出弟子,修为已经九窍齐开,踏入天人交感之境,只是稍逊穆云乐几分。
王同痴迷的注视着少女侧脸,为这胜过无数芳菲的笑容倾倒,呼了一口气,收敛了一下情绪,这才继续说道。
“费苦禅比穆乐姑娘你大了足足五岁,等到了他这个年纪,你怕是已经一步登天了!”
穆云乐明亮的大眼睛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光芒,显得十分自信而又坦然,显然是对王同所言有着信心,落落大方,倒是有着几分当年江芷微的风采。
穆云乐畅想着五年后一步登天,胜过费苦禅的景象,微微一怔,叹息道。
“说到费苦禅,就想到了陆大先生,想到了陆大先生,就会联想到他和天外神剑苏无名前辈的十年之约!”
“可惜天下最强两名剑仙之间约战未能履行,怕是需要推迟几年了!”
“魔师韩广和渡世法王都已经踏入了地仙之境,邪魔实力大增,他们为了稳定天下局势,不得不暂缓约定。”
穆云乐小脸之上露出了几分遗憾之色,天下学剑之人谁不想一睹天榜前两位的绝世剑客之间的比斗,这绝对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剑道盛事,可惜未能如约而战。
“纯阳剑神又变为了天榜第七,排名被魔师韩广和渡世法王反超!”
穆云乐翻了翻手里的天榜,只有这一点的变化,天榜还是只有十一人,名字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十年时间内,也曾有人冲击法身境界,玄天宗掌教守静道长和夏侯氏祖奶奶为证法身,双双失败陨落,法身境界不愧是由凡蜕仙的最大天堑,少有人能够跨越。
穆云乐看完了天榜,再看地榜,眼睛一亮,透着几分惊喜,笑着说道。
“江前辈登临地榜第一了!”
“江芷微,江女侠?!”
王同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求证的目光看向了穆云乐。
“江前辈日前在草原与西域交界处剑败转轮活佛这资深半步,将其重创,藉此登上了地榜第一,哎,洗剑阁连续两代都有神剑临世,真是让天下其他宗门世家失色。”
穆云乐脸上满是笑容,目光中满是崇拜之色,她自学剑开始,就以江芷微作为榜样和偶像。
“斩奉典神使,败六洋狂客,重创转轮活佛,江女侠地榜第一实至名归啊。”
王同也是点头附和赞同,他知道眼前的少女是江芷微的小迷妹,如此说也是投其所好。
江芷微登上地榜后,外号也逐渐改变,最近十年战绩斐然后,已从绝剑仙子变做太上神剑。
“地榜第一,法身以下第一人!”
穆云乐心神敬佩,双眸熠熠生辉,憧憬着前辈的风姿风采。
穆云乐目光再次看向了地榜,在第二的位置上停了下来,脸色微变,贝齿轻咬下唇。
“怎么了?”
王同察言观色,见佳人神色不佳,连忙问道,带着几分关心。
“地榜第二魔帝,齐正言!”
王同心中恍然,明白了穆乐为何会心情突然变化了。
齐正言出身浣花剑派,最初资质普通,并不起眼,后来渐渐出类拔萃,成为宗门着力培养的对象,但十年前他神秘失踪,据说是陷入了九幽,等到四年前再现,已是堕入邪道,成为魔皇爪主人,半步法身,虽然并未做太多真正意义上的恶事,但他的所作所为让绝大部分宗门与世家惊悚,斥之为最大邪魔,屡次围杀都惨遭失败,畏惧地给予了“魔帝”的绰号。
浣花剑派深感蒙羞,宣布将齐正言逐出宗门,势不两立,甚至让已然外景巅峰的流苏请出过镇派神兵去击杀对方,但齐正言始终退避三舍,不愿为敌,故而浣花剑派上下提到“魔帝”齐正言时心情都不会太好。
洞穴内的气氛渐渐变得沉凝,穆云乐无意识往下看着榜单,看到了“算尽苍生”王思远,看到了“无形剑”何九,看到了高览义女,“无妄地仙”曹娥,看到了严冲,看到了阮玉书,看到了清余,看到了上官横,也看到了自家师父流苏,他们都在地榜前一百,甚至前三十,前二十!
沉静之中,穆云乐口中的梁前辈有了动静,发出了痛苦的闷哼,猛地喷出一口墨色鲜血,睁开了双眼。
“梁前辈,没事吧?”
一男一女这才回过神来时,连忙凑上前去,关心的问道。
“伤势已经稳住,只是暂时发挥不出外景实力,我们得尽快上路,迟恐生变。”
“我在草原上发现长生教有重现的迹象,而且有不少突然冒出的强者,怀疑长生天即将归来,此事必须立刻回报中原!”
梁九州神色凝重,面色略带几分苍白,身体明显还处在虚弱状态,但是依旧顾不得这些,催促着二人一同离去,不要耽搁时间,丝毫不将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
“梁前辈,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启程!”
穆云乐和王同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如果长生教卷土重来,对中原却是是一个极大的威胁,需要立刻返回禀报,一刻钟都耽误不得。因为每耽误一刻钟,将来就有可能造成无数百姓的身死。
第一百一十章 青灯古庙,十年生死
一行三人离了隐秘山洞,悄然往南返回,到了夜间,已是出了边界,踏入了一座孤岭。此时,天空漆黑,夜空之中并无星月,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点光亮。
如今正处于六月,天说变就变,下起了瓢泼大雨,道路泥泞,行路艰难,三人虽有真气护体,但是依然不好前行,毕竟夜空下有着太多的潜藏危险。
穆云乐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神色带着几分凝重,对脸色依旧苍白的梁九州传音,雨声太大,如果不传音,根本就听不清说的什么。
“梁前辈,夜深雨大,恐难前行,不若我们找个地方暂避。”
最近十年,山岭野外常有妖兽妖族出没,夜黑雨大之时非常容易遭遇危险。
梁九州点了点头,往前打量一番,一抹灯火出现在了眼前,伸手一指,对着两位年轻人说道。
“那里有灯火。”
穆云乐和王同凝目看去,只见夜里黑影绰绰,微弱昏黄的灯火照出了一圈圈光晕,隐约能看到一间寺庙。
“青灯古庙……”
穆云乐俏脸之上若有所思,点点头,没有任何的意见,赞同道。
“当是苦行僧为路人建的歇脚避难处,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王同自然没有其他意见,三人一起小心翼翼向着古庙靠近,到了近处,只见那寺庙残破不堪,山门倾塌,一盏残灯,只有主殿完好,旁边似有池塘。
“笃,笃,笃……”
黑夜中,寺庙里,敲击木鱼的声音,一阵阵传来,单调而又枯寂,穿透了哗啦啦的雨声。钻入了三人的耳中,不知为什么,穆云乐、王同和梁九州心中都油然而生宁静之意。
笃,笃,笃,木鱼声在雨幕里回荡很远,有一种清净,也有一种寂寞。
穆云乐深吸口气,走向门边,打算敲门。真正靠近之后,她眼前一亮,因为透过倾塌的山门,可以看见旁边的池塘有朵朵莲花盛开,沐浴在残灯光芒之下。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雨声哗啦,木鱼悠远,幽静祥和,超脱世俗。
穆云乐穿过倾塌的山门,走到殿前,映照着残灯昏黄的光芒,有一种从黑夜走到了白日的感觉。灯火并不明亮,在千里孤岭里显得渺小又孤独,眼前依旧有昏暗,有模糊,但与寺外的漆黑和倾盆的雨幕相比,它就分外温暖,分外宁静,分外光明,朵朵莲花蒙上了一层光晕,胜过沐浴阳光,让人油然而生“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感叹。
笃,笃,笃……
穆云乐的心境忽然变得宁和,浣花剑派的弟子向来有着满腹的诗情画意,她的心境在木鱼声的影响下,似乎从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任侠豪情里来到了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的淡淡悲凉清净。
穆云乐脸色变得柔和,目光温润,但内心警惕不减,抬起右手,打算敲门。就在这时,摇摇欲坠的主殿之门吱呀一声打开,不知什么时候,木鱼声已然停止。门后是位灰袍僧人,面容枯槁,难辨年纪,三十不错,四十亦可。
穆云乐怔了怔,这僧人看似普通憔悴,可细究之下,会发现他五官轮廓都很出众,年少时当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如今精神如同朽木,双眼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倦怠。
这是一眼之间的判断,穆云乐能在二十出头便进入人榜前五,绝非浅薄之人,眼力无双,见识惊人,微微躬身,对着僧人双手合十,声音清澈如同溪水,清幽悦耳。
“深夜叨扰,还请大师勿要见怪,我等深夜遇雨,恐遇妖兽,又见贵寺灯火照亮黑暗,于是上门借宿,还请大师慈悲为怀。”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自便即可。”
灰袍僧人还了一礼,语气平淡,话语简洁,给人一种形如枯槁,心如枯井的感觉。
穆云乐目光越过灰袍僧人,看向殿中佛像,它乃石雕而成,低眉垂目,满是悲苦,在青灯照耀下染上了一层昏黄,反射着淡淡的光芒,有种难以言喻的灵性。
只有是苦行僧人所刻佛像,虔诚至极,佛像才能自有几分佛性附着,能消弭凶意,只要不刻意招惹妖兽妖族,它们都会下意识远离此处。
穆云乐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心中做出了判断,有此佛像,足以作为借宿避雨之处。
最近十年以来,妖兽妖族活跃,荒郊野外的寺庙若是有僧残存,不是佛像自有灵性,便是僧人实力非凡,其他的寺庙都被妖兽摧毁了。
穆云乐排除了危险,这才转过头,对梁九州和王同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入内。
“多谢大师。”
梁九州和王同走近之后,行了一礼。灰袍僧人没再说话,双手合十,缓缓转身,走到了佛像旁,盘腿坐下,身下是枯草,前方是破烂木鱼。
见状,穆云乐比浓密的眉毛微皱,梁九州和王同亦是眼露疑惑,不为其他,而是灰袍僧人坐的方位很奇怪,正常而言,僧人不是面对就是背对佛像而坐,这位僧人却是侧坐,正对左墙,墙上有一个大洞,洞外便是之前所见池塘,莲叶深碧近黑,花朵清新脱俗,出淤泥而不染、
而正因为这个大洞的存在,残灯光芒毫无阻碍照在了莲花之上。
“不见如来,却对莲花,行为怪异,是呵佛骂祖的禅宗僧人吗?”
王同传音穆云乐,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穆云乐微微摇头,表示也不清楚。
“呵佛骂祖”是禅宗的一则公案。说的是有一天,德山宣鉴禅师上法堂对众弟子说。
“我与先辈祖师的见解不一样,我这里无祖无佛,达摩祖师是一个老骚狐,释迎牟尼佛是干屎撅,文殊和普贤菩萨是担粪汉,等觉和妙觉是破除迷执的凡夫,菩提涅架是拴驴马的木桩,十二分教是鬼神簿、擦脓疮的纸,四果三贤、初心十地是守古坟的鬼,统统不能解救自己。”
德山宣鉴禅师这段话是典型的“呵佛骂祖”,在他的内心中是无祖无佛的,唯存本体心性的真实。
浣花剑派的弟子总是敏感多愁的,穆云乐心神融入周围虚空,细细的感知,周围点点滴滴尽在心头,孤岭,独寺,残灯,除了这位灰袍僧人之外,此地无有他人生活的迹象,就连来往行人留下的痕迹都少。一个人,一盏灯,一尊佛,一座庙,一池莲花,花开花落,僧人就这样面朝莲花不知多少时日?
穆云乐似乎能够体会到那深深的寂寞,深深的孤单,再是清净再是古佛也掩盖不了的悲凉。
“这样的和尚应当藏着一段不愿回首的往事吧?”
穆云乐眼眸里多了一点同情,收回目光,找了一处地方,盘腿坐下。
灰衣僧人双眼半开半阖,神藏体内,不发一言,也没再敲动木鱼,坐在那里便像是与红尘隔绝。
梁九州身上有着伤势,顾不得其他,先坐下调息吐纳,稳定伤势,过了片刻,这次睁开眼睛,吐出了一口略带猩红的浊气,笑着对关心自己的穆云乐谢道。
“穆姑娘,王公子,多谢你们仗剑相助。”
“穆姑娘的大名,我也早有耳闻,如今有幸遇到,当真闻名不如见面。”
梁九州和穆云乐二人并不是一伙的,而是半路相遇,梁九州有着侠义之名,修为虽然算不上顶尖,但是名声不菲,穆云乐和王同与其道左相逢,见他被草原追杀,邪魔追踪,侠义心肠,主动出手护送。
“梁前辈也听过晚辈的薄名吗?”
穆云乐忍不住嘴角翘起,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似乎是对得到前辈的认可感到高兴,透着几分少女的得意,姿态毫不做作忸怩,落落大方,坦然无比。
“浣花剑派‘漱玉剑’穆云乐乃这一代人榜最出类拔萃的人物之一,与画眉山庄费苦禅、陪京曹氏曹补之并称,有‘三日争辉’之美名,梁某人哪会没听过?”
“一入江湖催人老,一代新人换旧人!”
“老了!老了!江湖是你们这些年轻俊杰的!”
梁九州不过四十左右,心却已经老了,分外的感慨,唏嘘叹道。
穆云乐收敛了笑容,透着几分少女的纯真无邪,大眼睛里满是真诚,说道。
“梁前辈乃是外景高手,寿元绵长,如今正处于壮年,哪里会老!”
梁九州看着纯真大方的少女,似乎被她的话激起了豪情,朗声大笑,笑了一会,这才对着一旁静坐的僧人说道。
“我等多有叨扰,还请大师勿要见怪,不知大师该如何称呼?”
“贫僧真定。”
灰衣僧人神色淡漠,情绪没有一点波动,言简意赅,说出法号之后,就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梁九州神色一怔,这个法号分外熟悉,有些恍惚的说道。
“大师的法号倒是让梁某人想起一位大侠,让人唏嘘!”
穆云乐少女心性,最是好奇,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大了,定定的看着梁九州,带着听故事的期盼,灵动清澈,像是一头山间小鹿。
“哪位大侠?我怎么不知道?”
“你等不知也正常,记得他名字和绰号的很多,但还记得他曾经是少林弃徒,法号真定的只有我这等老人了。”
“这位大侠鼎盛之时,侠肝义胆,义薄云天,天下皆受其恩,邪魔都惧其威,而那时我还只是路边听着他传闻的无名小卒,哎,生不逢时,真遗憾未能见过他。”
穆云乐眼神茫然,还是猜不出是谁,王同眼珠子转了转,似乎若有所思。王同出身周郡王氏,他的四伯王载曾经他提过此人。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还是抓紧时间疗伤,尽快恢复!”
梁九州只说了这么一句,不再多言,双目闭拢,双手结印放在膝上,头顶有着白雾缭绕。
穆云乐警戒四周,只见寺外雨声哗啦,雨水如织,打得莲叶滴滴答答,殿内则古佛残灯,灰袍孤僧,一时触景生怀,低声唱道。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有几本……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声音飘荡,说不尽的画意。这时,她看见灰袍僧人转过头来,睁开了眼睛,声音低沉蕴含磁性。
“这首歌是谁教伱的?”
穆云乐抿嘴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羞涩道。
“乡曲俚词让大师见笑了,晚辈有幸见过真慧神僧,听他哼过,喜其意境,偷偷记住。”
“真慧神僧……”
灰袍僧人真定怔了怔,正是孟奇,心中莫名感伤,真慧都成神僧了,这十年过得好快。
穆云乐说完,不见真定大师回答,却见他转过身,重新敲起了木鱼,笃,笃,笃,而嘴巴微张,曲声回荡,竟然也会唱此曲。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
穆云乐怔住,只见残灯与灰袍僧人相背,外面云色漆黑,只有莲花盛放,曲声幽幽,意境悲凉。
此情此景,让她忽然痴了,低低念道。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曲声平息,灰衣僧人,再次敲起了木鱼,笃笃笃笃,声音低沉,空静清幽,一道复杂的声音再起。
“烦恼落尽,红尘远离。”
穆云乐彻底怔住,只觉有什么冲击洗刷着自己的心灵,暮鼓晨钟,心灵仿佛被洗去了尘埃,空灵剔透,大安宁,大清净,自此以后,自己变得文静了不少。
所有的寂寞,所有的悲恸,所有的希冀,都埋葬在了这句话里,烦恼落尽,红尘远离。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一道清朗磁性的声音从墙外传来,声音中带着隐隐的笑意,和这首词句丝毫不搭。
穆云乐一下子就惊醒了,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猛地转头看向墙上大洞的方向,墙外池塘中,莲花盛放,一位青衫男子盘坐于上,透着洒脱逍遥。
穆云乐如临大敌,她竟然没有察觉到此人是何时来的,起身而立,警惕戒备,身上有着剑意勃发,目光看向了对方的脸庞。
穆云乐微微一怔,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男子,剑眉斜插入鬓,浓密细长,透着刚毅,双眸澄净明亮,在这黑夜之中,好似两颗寒星,璀璨夺目,鼻子高挺笔直,嘴唇细薄,皓齿皎洁,这样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了一起,格外和谐,无一丝瑕疵。
“小和尚你这是又重归佛门了?!”
青衫男子打趣的声音再次传来,让穆云乐为之一愣,真定大师原本还俗过吗。
少女的好奇心一下子就提上来了,有一种听故事的冲动,不急着询问对方的身份,静静的看着。
梁九州和王同此时也惊醒了过来,不发一言,默默的看着青衫男子和回忆僧人交流。
“当初,我就说你适合当和尚,不该叛出少林!”
灰衣僧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表情,透着几分无奈和苦涩,缓缓起身行礼,双手合十,恭敬的说道。
“吕前辈,您又何必调侃小僧这个失败者呢?”
穆云乐三人听到前辈二字,微微一愣,青衫男子看起来最多也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远比僧人年轻,没想到居然是真定大师前辈。
“小僧挣扎过,努力过,拼搏过,最后却是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根本无力抵抗,只是一个笑话!”
真定大师脸上有着不甘,怨恨,自责,惭愧,复杂无比,但是种种情绪,最终都化为了枯寂,淡漠。
笃笃笃
真定大师再次盘腿坐下,手中敲击起了木鱼,宁静空幽的已经再次笼罩了寺庙,心如枯井,形如枯槁,没有一丝的生气,心死若灰。
“小和尚你敲的我心烦,再敲下去我可恼了!”
青衫男子英俊无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眉头微皱,目光不善的盯着真定大师,一丝煞气弥漫。
真定大师如同中了定身咒,手掌停在了半空中,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他还真不敢再敲击下去,他可是明白这位前辈的性格的,喜怒由心,洒脱不羁,说到做到,他要是恼怒,自己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真定大师心中明白,自己虽然十年坐壁苦修,境界大增,不弱法身,但是在眼前这位前辈面前,依旧如同稚子,不堪一击。
“吕前辈你又何必和小僧为难?”
“十年了,小僧只有这枯灯古佛,破庙木鱼了!”
真定大师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枯寂的眼睛看向了青衫男子,眼眸里多了几分波澜,似乎有着一丝生气在其中升起。
“十年前是你求我,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青衫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瞪了一眼真定大师,身形一闪,就已经进入了破庙之中,站在了真定大师和穆云乐三人的面前。
穆云乐手应激而动,长剑出鞘三寸,剑鸣之声铮铮,响彻破庙,剑意勃发,直对青衫男子,心中震惊无比。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墙上的大洞根本就无法穿过一个人?他莫不是鬼!”
疑惑念头在少女的心中升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凝重,俏脸微沉,如临大敌,梁九州和王同也是如此,神色凝重,不敢妄动。
“我是人,不是鬼,我是从大门走进来的,不要害怕!”
青衫男子突然转头对着穆云乐笑了笑,轻声说道,声音柔和,充满善意,这小姑娘让他想起了自家师侄,性子有着几分相像。
穆云乐惊骇无比,眼睛瞪大了,被青衫男子的话吓得身体一抖。
“他竟然可以听到我的心声,不会真的是鬼吧?!”
“吕前辈,你又有何必戏弄小姑娘呢!”
真定大师开口了,脸上的无奈之色更明显了几分,这位前辈一点没变,还是如此恶趣味,喜欢戏弄晚辈。
第一百一十一章 菩萨献舞,天帝奏乐
青衫男子看着被吓到的小姑娘,心中感到不好意思,这才再次看向了真定大师,收敛几分漫不经心,多了几分认真的神色,说道。
“罢了,小和尚也变得无趣了,没有以往跳脱了!”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十年之前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已经做了!”
真定大师神色微怔,枯寂的脸上多了伤感,苦涩无比抿了抿嘴唇,双眸紧闭,合十一礼,说道。
“晚了,太晚了,祂提前了时间,让我措手不及,让吕前辈你白费工夫了!”
“不晚,刚刚好,顾小桑的真灵被我就救下,让其转世投胎了,如今已经十年了!”
青衫男子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身体前倾,脑袋凑到了真定大师的面前,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仔细打量欣赏着真定大师的神色变化。
“什么?!”
真定大师瞬间破防,眼睛猛地睁圆,两道神光射出,如刀似剑,锋铓绝世。
穆云乐震惊不已,这等锐利的锋芒,连她师父青莲公子流苏,地榜宗师,都无法企及,这位真定大师居然是位深藏不露的大宗师,实在是太意外了。
“真定大师是大宗师,那真定大师口中的这位吕前辈,岂不是更加恐怖可怕!”
“吕前辈此言当真,你真的救下了她,并且送她轮回转世了?!”
真定大师激动的伸出了双手,死死的抓住了青衫男子的袖子,脸上既有欣喜若狂,亦有紧张不安。
青衫男子低头注视着真定大师的手,眼睛里充满了危险的光芒,让真定大师瞬间反应过来,放开了他的袖子。
穆云乐这才注意到,这位真定大师有着一双完美无瑕的手掌,十指修长,白嫩细腻,这手天生适合用剑使刀。
“自然当真!”
青衫男子走到了一旁,随口答道,目光注视着佛像,淡淡灵性泛着莹光,随手一推,他竟然将佛像推倒,自己盘腿坐在了刚刚佛像的位置,脸上带着不羁之色,桀骜难驯。
“你这佛像雕的不行,拜佛不如拜我!”
这话大逆不道,倒是有着禅宗僧人“呵佛骂祖”的风采,让穆云乐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真定大师脸上变幻不定,听到此言,回过神来,竟然真的毫不犹豫的弯腰行礼,恭敬参拜,虔诚无比。
“晚辈多谢前辈大恩,此世难忘!”
真定大师终于不再口称小僧,伸手将身上的灰色僧袍用力一扯,撕拉一声,碎片飘零,露出了里面的劲袍,身上气势大变,枯寂孤冷消散,气势如虹,锐不可当,神采飞扬,豪情万丈。
“晚辈苦参十年,总算是悟出了一式刀法,日后定要让祂领略此锋芒!”
孟奇得闻顾小桑轮回转世,摆脱了枷锁,心中锋芒外露,再也无任何颓废枯寂之色,露出了本来面目。
“你境界修为倒是进步不小,诸果之因近乎大成,有了几分彼岸特征,比芷微还要稍胜一分,地榜第一她怕是坐不稳了!”
穆云乐闻言一愣,地榜第一?芷微?青衫男子所言的竟然是太上神剑江芷微女侠,他究竟是何人,真定大师又是何人,竟然可以和自己崇拜的偶像争锋!
“阿弥陀佛,晚辈这点微末手段在前辈面前不值一提!”
孟奇双手合十,做了十年和尚,面壁苦修,他几乎已经习惯了双掌合十,口诵佛号。
“你还真打算做一辈子的和尚?”
吕纯阳奇怪的看了一眼孟奇,似笑非笑的,让孟奇反应了过来,双掌分开,有些尴尬,他当年可是打死都不当和尚的,好不容易才叛出少林寺,玄悲大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保留了他一身的武功。
“晚辈这是本能反应!”
孟奇抬手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锃光瓦亮,接着瞬间,光秃秃的头皮上长出了乌黑柔顺的长发,搭在肩上,让一旁的穆云乐三人看得一愣。
“好强大的手段,好强大的肉身,居然可以随意控制毛发的生长!”
山岭之中,两道身影在山中一寸一寸的搜寻着穆云乐三人的踪迹,神色凝重,眼眸之中满是不解,对视一眼,开口道。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进入了此山,居然找不到他们的踪迹,难道是我们追踪错了方向?”
“不可能,他们确实是进入了这座大山,只是不知为何搜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山中搜寻的二人名声不小,也是邪魔九道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一位是当代欢喜菩萨的传人,洗欲菩萨婴宁,她虽未迈过第一层天梯,但也不比四重天差多少了;一位是上代大罗妖女顾小桑的侍女,如今的织锦散人邵长歌,一身修为不比婴宁差,深得当代罗教圣女器重。
“此山之中有古怪,我这就联系师父,她老人见修为高深,境界强大,定可以找到梁九州三人的踪迹!”
婴宁笑脸盈盈,星眸含情,妩媚动人,风情万千,不愧是素女道的新一代欢喜菩萨传人,世上男人谁能抵御这等绝世尤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婴宁手中牵动法印,一道白光划过虚空,消失不见,联系了当代欢喜菩萨,地榜第八的大宗师高手。
不过半刻钟之后,就在附近的欢喜菩萨,端坐金莲,立于虚空,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这位素女道的欢喜菩萨,年近不惑,身披轻纱,一脸笑吟吟的模样,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四五的年华,花容月貌,青春靓丽,浑身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勾人,纵是身为女性,看到此等尤物也会一阵口干舌燥,心跳加快,不敢直视对方。
婴宁已经人间尤物,世间尤物了,但是比起欢喜菩萨,还是少了几分风情,少了几分成熟,如同还未绽放的华花骨朵,太稚嫩了。
“可曾追到梁九州三人?绝对不能让梁九州将消息带回中原,如果我们几派和草原的谋划暴露,就难以实施突袭,打北周一个措手不及了!”
欢喜菩萨脸上带着风情万种的笑容,眼眸里却满是寒意,威严无比,让婴宁和邵长歌都身体为之一紧,透着畏色,连忙汇报道。
“师父,他们进入了此山之后,我们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所以,徒儿断定此山之中必有古怪,只是弟子修为尚浅,看不出端倪,所以这才联系师父,请您出手!”
欢喜菩萨神色一沉,眸子里闪过莹光,眺望此山,将山中的一切尽收眼底,仔细搜寻着端倪,想要找出梁九州三人的踪迹。
“奇怪,居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欢喜菩萨眸中金莲消散,神色凝重,有些惊异,她已经成就了半步法身之境,是地榜第八,黑榜第二的大宗师,法身之下最强大的人之一,竟然也毫无发现,果然只有梁九州三人进入此山的痕迹,之后就没有了任何的线索。
“有趣,欢喜菩萨居然也来了,你们三人居然惊动了她,有点大材小用了!”
吕纯阳目光幽深,好似看穿了虚空,将欢喜菩萨三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从地上起身,负手而立,站在了庙门前,十分不客气的说道。
穆云乐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服气,透着锋芒,少女心高气傲,自命不凡,听到吕纯阳如此小觑自己三人,怒目相视。
“我等虽然不才,但是也不是寂寂无名之辈,梁前辈更是外景宗师,侠名远播,如何当不得欢喜菩萨的追杀!”
吕纯阳转身看向了争辩不服的穆云乐,视线微微恍惚,似乎看到了当年的江芷微,收敛了几分轻视,叹了一口气,说道、
“也许吧!”
话音一落,吕纯阳右手伸出,凭空消失,融入了虚空,对准了一个方向轻轻一抓,手臂收回,一位身披轻纱的年轻女子就出现在了破庙之中,这女子生的风情万种,妩媚动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莫不动人,莫不诱惑,即使穆云乐这位少女都是看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不敢直视。
欢喜菩萨俏脸之上,满是惊恐之色,星眸璀璨明亮,透着几分柔弱,眸光流转,让人心疼,她柔若拂柳的身躯微微颤抖,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在吕纯阳脸上一滞,害怕的向后倒退了三步。
“纯阳剑神?!”
欢喜菩萨妙音如乐,宛转悠扬,如山间最清脆的黄鹂鸣叫,动人心神,哪怕这声音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依旧让穆云乐三人为之痴迷。
欢喜菩萨身上更散发出了淡淡的幽香,让她身后的穆云乐三人脑袋一阵眩晕,眼前事物如梦似幻,无限美好,恨不得和欢喜菩萨融为一体,成为她的力量和补药。
“你在我面前,最好收起那魅惑之术,不然,以后你怕是再也不能施展此功了!”
吕纯阳好似无情之人,眼神淡漠无情,不为所动,铁石心肠,视欢喜菩萨如红粉骷髅,脸上满是厌恶,眉头微锁,声音威严的威胁道。
欢喜菩萨脸上瞬间苍白了三分,红唇都褪去了血色,老老实实的收起了功法,不敢在吕纯阳面前放肆。
穆云乐三人瞬间就恢复了清醒,纷纷向后退了几步,无比忌惮的看着这位柔弱女子。
“好恐怖的魅惑之术!”
“欢喜菩萨,地榜大宗师!”
穆云乐三人的异口同声的惊呼道,脸色无比凝重,对于这位法身之下最顶尖的存在,他们三人联手都不是其一招制敌,只是见面就着了对方的道,险些被其采补成药渣。
随即三人目光再次的移动,看向了负手而立的吕纯阳,想起了之前欢喜菩萨对他的称呼,不敢置信的问道。
“前辈真是天榜第七的纯阳剑神,吕纯阳?”
“你真是太上神剑江女侠的师伯?!”
后面那句话,显然是江芷微的小迷妹穆云乐问的,少女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之色,目光灼灼,炙热无比,紧紧盯着吕纯阳的俊脸,双手握拳,激动无比的问道。
“吕前辈,江女侠可曾在附近,怎么没有随你一起前来?!”
显然在穆云乐这位人榜英杰的眼中,天榜之上的吕纯阳也不及江芷微有魅力,迫不及待的就打听起了江芷微的行踪。
吕纯阳脸上表情稍稍一滞,似乎不愿谈论这个问题,目光注视着欢喜菩萨,神色冷漠的说道。
“素女道传人善于歌舞,欢喜菩萨乃是素女道之中的佼佼者,不知可否为吕某人表演一番!”
吕纯阳这话无比霸道,居然让欢喜菩萨这位地榜第八的大宗师为他献舞,充满了对欢喜菩萨的轻视,让孟奇几人听得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欢喜菩萨俏脸瞬间耷拉了下来,星眸闪烁,充斥着阴沉和惊疑,素手紧握,指甲陷入了掌心之中,她身为大宗师,自然有着武者傲骨,樱唇翕动,就要拒绝吕纯阳的这个极尽羞辱的无理要求。
突然,一股无比危险的感应从欢喜菩萨心神深处升起,似乎自己只要敢开口拒绝,就注定会陨落身死。
欢喜菩萨脸色一变,感受着吕纯阳身上传来的恐怖压力,眸子微微眨动,瞥了一眼冷漠无情的那双眼眸,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改口道。
“自然可以!”
“妾身能为纯阳剑神献舞,乃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别人还没这个机会呢!”
欢喜菩萨不愧是邪魔大宗师,能屈能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自己的小命,脸上绽放着璀璨的笑容,好似心甘情愿的为吕纯阳献舞。
“那就开始吧!”
吕纯阳神色冷漠的点点头,催促着欢喜菩萨,让一旁的孟奇几人目瞪口呆,大宗师境界的欢喜菩萨居然同意了,沦为了舞女,太让人震撼了。
欢喜菩萨知道自己此生奈何不得吕纯阳,目光扫过了孟奇四人,心中暗生杀机,她献舞一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所以孟奇等人被她列为了必杀之人,日后定要将这四人铲除。
欢喜菩萨腰肢柔细,细若无骨,一身若隐若现的纱衣,妩媚多情的面容,舞动起来,曼妙无比,欢喜菩萨怕是第一次跳舞,肢体多少有些僵硬,但依旧充满难以言表的美感,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眨动,每一次腰身扭动,都让人陶醉不已,充满了魅惑之意,比那青楼花魁舞姿还要曼妙百倍。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穆云乐几人看得如痴如醉之时,吕纯阳清朗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将他们惊醒,不知何时一位儒雅的中年文士出现在了破庙之中,身着宽松儒袍,眸子闪亮,透着智慧之色,面容泛着沧桑之色,神色凝重的注视着吕纯阳,一动不敢动。
“今夜这破庙是怎么了,贵客接踵而至,连魔师这位大忙人都来了,真是稀奇!”
吕纯阳稍稍歪头,打量着如临大敌的韩广,感到几分好笑。
韩广可是个老狐狸,狡诈阴狠,谨小慎微,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吕纯阳无比忌惮,保持着退避三舍的态度,不敢靠近。
今日吕纯阳收敛了气息,韩广一时不察,闯入了破庙,正好看到了欢喜菩萨献舞的景象,失神之下,已经来不及退走了。
韩广双拳紧握,全身肌肉绷紧到了极点,心神全部提起,感应着周围的每一点细小的动静,如同一张拉开的强弓,随时都会发出最危险的攻击。
“这下糟了,居然闯到了吕纯阳的面前,即使我手段尽出,拼尽全力,依旧生机渺茫!”
韩广心神紧绷,不敢有任何的松懈,身体保持不动,不敢主动出击,一时间僵在了原地,他没有把握在出手之后活下来,只能拖延下去。
吕纯阳看着如同惊弓之鸟的韩广,嘴角微微勾起,眸子里泛着笑意,扫了一眼停下跳舞的欢喜菩萨,有些不满的说道。
“怎么着?魔师来了,你就不愿跳了?”
语气淡淡,但是却充满了无比危险的气息,让欢喜菩萨娇躯一僵,再次舞动了起来,春风拂柳,曼妙动人,舞姿轻盈,风情万种。
吕纯阳眉头微皱,似乎还是有些不满意,微微摇头,目光看向了韩广,平和的视线险些让韩广出手。
“只有舞蹈,却无丝竹之乐,终究是少了几分意思!”
“魔师博学多才,想必定是精擅丝竹,不如为欢喜菩萨的舞蹈献上一曲,增添几分颜色?!”
吕纯阳此话一出,穆云乐三人眼睛都瞪大了,嘴巴也合不拢了,像是看疯子一样的注视着提出这个建议的吕纯阳。
魔师韩广,那是何人?!神话组织首领天帝,天榜排名第五,地仙境界的恐怖存在,出于对韩广实力的忌惮,苏无名和陆大先生之间决战都推迟了,韩广在天榜上的排名比吕纯阳还要高,怎么可能听从吕纯阳的建议,为其献乐。
“剑神有命,韩某怎敢不从!”
但是,事实总是出人意料的,韩广在穆云乐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居然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从袖中掏出了一根笛子,宝光莹莹,放到了嘴边,当场就吹奏了起来,没有丝毫的不悦愤怒。
欢喜菩萨见此,也是停下了舞姿,目光呆滞的看向了韩广,自己不过是大宗师之境,打不过吕纯阳,不得不委屈求全,屈辱献舞,但是魔师可是如今天榜第五,邪魔九道第一人,地仙境界的存在,怎么能这么做呢?
吕纯阳不满的目光投向了欢喜菩萨,语气不悦的呵斥道。
“少见多怪,怎么停下来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欢喜菩萨闻言,瞬间清醒过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吕纯阳,将心中的疑惑暂且放在一边,再次扭动身躯,献上了曼妙的舞姿。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苦海无边,菩萨恶消
舞姿曼妙,妩媚动人,笛声悠扬,沁人心神,这场景千年难得一见,但是在场的众人,除了吕纯阳,各个都神色复杂,心绪涌动,无心欣赏这等美妙的表演。
一曲结束,扭动的娇躯停了下来,欢喜菩萨光滑洁白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珠,晶莹剔透,幽兰香气弥漫,这一曲舞蹈对已经是大宗师之境的欢喜菩萨而言算不上什么,但是面对吕纯阳这位深不可测的纯阳剑神,还有吹奏竹笛伴奏的魔师韩广,她心神俱疲,惊恐无比。
“即使逃出了生天,不知是不是会被魔师灭口?!”
欢喜菩萨心中惴惴,俏脸之上满是紧张,眼眸黯淡无光,好像陷入绝境一般。
魔师韩广都是神色自若,收起了手中的长笛,平静的注视着吕纯阳,等待着他的下一步举动。
“啪啪啪!”
吕纯阳俊朗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眸明亮璀璨,双掌轻轻拍动,带着几分赞叹道。
“舞姿曼妙华丽,笛声悠扬动人,魔师和欢喜菩萨如果能合作开一家青楼,定会生意火爆,天下闻名!”
欢喜菩萨脸色一黑,自己怎么也是一位大宗师,位列地榜前十,怎么在吕纯阳的眼中,就成了下九流的舞女了。
倒是,韩广城府深沉,不动声色,拱手一礼,十分淡定的说道。
“纯阳剑神谬赞了,日后如果韩某人吃不上饭了,定会如先生所言,开上一家青楼,混口饭吃,聊以度日!”
“魔师谦虚了,你们神话和灭天门富裕无比,怎会吃不上饭呢,是我失言了!”
魔师表现的如此恭敬,让吕纯阳都无话可说,摇摇头,无奈的说道。
“既然歌舞已经欣赏完毕,大家不如就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嗯,你们邪魔九道该辅佐长生天攻打中原的,也不要耽搁时间了!毕竟古尔多都休养了十多年了,好不容易借长生天重生,一腔的鸿图大志想要施展!”
说罢,吕纯阳目光看向了草原的方向,一道血色遁光划过虚空,直奔此山而来,行色匆匆,微微摇头,再次说道。
“血海罗刹居然也来了,这家伙每次都是活蹦乱跳的来,狼狈不堪的离开,真是太倒霉了!”
吕纯阳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和打趣,天榜第十一的血海罗刹的每次大战都被揍得满头大包,哭爹喊娘的跑回老巢,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只要生命不止,就奋斗不息,毅力十足,十分励志!
“走了,走了!”
吕纯阳话音一落,身影渐渐淡化,好似梦幻虚影,消失在了破庙之中,让无数人都愣在了原地。
欢喜菩萨神色一变,脸上寒意骤升,目光不善的盯着孟奇四人,杀机毕露,想要斩草除根,将今日之事灭口。
“菩萨这是图穷匕见,想要杀人灭口了?!”
孟奇浑然不惧,哪怕旁边还有一位恐怖阴沉的魔师韩广,依旧不动声色,十分淡然的注视着欢喜菩萨。
欢喜菩萨刚刚被吕纯阳占据了所有的注意力,这才看清孟奇的面容,神色微变,秀眉微锁,透着几分忌惮之色。
“狂刀苏孟!你不是十年前就已经陨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孟奇当年风头无两,比江芷微还要耀眼,如今江芷微都登上地榜第一,被誉为了太上神剑,历经四劫,有着传说之资的孟奇修为又臻至了何等境界?
欢喜菩萨心念转动,眼眸闪烁,面对不知深浅的孟奇,她不敢轻举妄动,眸光如同一翦秋水,盈盈溢彩,看向了静默不语的魔师韩广,天塌了有高个顶着,如今韩广无疑就是在场众人中个子最高的。
韩广眼眸深邃,幽深如容九幽,智慧闪耀,思量许久,他在细品吕纯阳最后的话。
“吕纯阳果然不愧是中古之后,唯一一位踏入了传说之境的存在,古尔多夺舍长生天,本是隐秘至极的事情,他居然了如指掌,实在是太可怕了,看来这次古尔多必将失败,遭遇重创,我还是早做打算吧!”
韩广想通了此点,这才抬头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定在了孟奇的身上,身上气势渐渐升腾,恐怖无比,镇压全场。
孟奇如临大敌,身上锋芒绽放,命运因果篡改,破开了一丝缝隙,勉强支撑。穆云乐三人更是脸色苍白无比,没有一丝血色,摇摇欲坠,几乎就要被韩广的气势压垮了心灵。
“有趣,你还未晋入法身之境,居然就可以小幅度操纵命运,篡改因果,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韩广一脸的惊叹赞赏,目光中透着几分凝重之色,孟奇表现出来的实力境界超出了他的预料。
“传说特征?!”
欢喜菩萨惊呼一声,没想到孟奇十年苦修,不见踪迹,居然领悟到了这等高深境界,实在是可怕。
“不,那是彼岸特征!”
“没想到你的诸果之因竟然领悟到如此境界,果然不愧是天纵之才!”
韩广神色肃穆威严,轻轻摇头,眼里凸显出一道飘渺帝影,脚下是虚幻长河,眸光深沉,犀利无比,像是想要看透孟奇的命运一般。
孟奇气息深藏,风中残烛,既虚且静,面对韩广的夸赞,神色不动,淡定的说道。
“晚辈比不得魔师神功大成,风采更甚往昔!”
韩广微微颔首,不露骄狂,而是感慨道。
“十年枯坐,十年煎熬,非常人所能为,则有非常人之处。”
说到这里,韩广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古灵精怪,难以捉摸,如同聚散不定的风云,再次叹道。
“本座与她打过几次交道,她常言要杀你证道,当真气势汹汹,磨刀霍霍向牛羊,本座彼时竟然有点相信,谁知到了最后,她竟然心甘情愿死在你的手上,嘿,都言她说话真真假假,善于骗人,诚不欺我也,骗了众生,也骗了自己。”
穆云乐听得心头一动,下意识看向真定大师,只见那双疲惫死寂的双眼似乎有火光在跳动,有漩涡在旋转,但渐渐的,又归于平静,归于深藏。
魔师说的她是谁?大罗妖女顾小桑吗?
孟奇低下头,状若礼佛,但并未诵念佛号,他已经从吕纯阳口中得知了顾小桑已经转世投胎了,自然不会再心死若灰,反应平淡的说道。
“轮回挣扎,难求极乐,人人皆坠苦海,概莫能外,她是这样,晚辈是这样,魔师也是这样。”
韩广笑了笑,忽然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没留,潇洒至极。
“这就走了?”
穆云乐三人都呆住了,魔师韩广居然没有出手,这实在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就这么走了!”
欢喜菩萨也是愣在了原地,魔师韩广可不是心善之人,凶名赫赫,即使是邪魔九道众人对其也是畏之如虎,今日怎么这么轻松的就放过了孟奇等人。
“难道是纯阳剑神还隐于暗处,不曾离开,魔师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欢喜菩萨只能如此猜测,不然她实在是无法理解魔师韩广的做法。
“狂刀果然有古怪,虽然还未突破法身,苦苦压制境界,他身上透着一股奇怪的锋芒,虽然不一定可以伤得我,,本座也有十成把握将他击杀。但是不知为何心中却生出了莫名微妙的感应,如果出手,承受的代价将让本座非常后悔。”
韩广神色凝重,瞳孔紧缩,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山此庙,径直去往了草原深处。
“韩广倒是机警,居然察觉到孟奇的古怪,他如果胆敢斩杀孟奇,就要面对阿难的怒火,说不得要轮为道标鱼儿,经历死亡任务!”
吕纯阳收回目光,扫了一眼身旁屹立的佳人,眸子躲闪,打着哈哈道。
“恭喜你,已经登上了地榜第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证道法身,荣登天榜!”
江芷微身姿曼妙,裙摆随风而动,俏脸之上带着淡淡笑意,明艳灿烂,如若秋水溪泉,澄净清幽,十年光景,没有让江芷微倾世之貌有任何的变化,只是气质更加成熟华贵,更添三分魅力风情。
“师伯,我若成就了法身,你到时又该如何应对?”
江芷微身上锋芒毕露,向前踏了一步,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吕纯阳莫名想要逃避,身形一闪,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到时候再说!”
声音渺渺,人已远去,江芷微俏脸之上笑容绽开,如百花盛放,争奇斗艳,生机盎然,春光满乾坤。
在破败的殿内,花容月貌的欢喜菩萨站在中央,脚下有九品莲台相托。她脸色相当郑重,韩广的离开让欢喜菩萨措手不及,甚至隐隐怀疑韩广是不是想要借刀杀人,灭她的口,隐藏今夜的发生的一切。
忽然,欢喜菩萨动了,莲台盛放,整个人向着殿外飞遁。遁光刚起,她眼前一亮,倒在地上佛像正悲苦看着自己,孟奇手中多了木鱼,轻轻的敲击着。
欢喜菩萨脸色愈发凝重,停下了遁光,阴阳流转,试图直接闪现在几百里之外。身影闪烁间,她再次看到了那尊佛像,破败悲苦,而孟奇看都没看她一眼,还在敲着木鱼。
大殿清净而寂寞,池塘内莲花朵朵,香气扑鼻。笃,笃,笃!木鱼声声,似乎都敲在了欢喜菩萨心头,让她精神一阵阵发紧,眼前孟奇的身影早就与神都江畔“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的身姿重叠融合,不仁楼楼主诡异的死亡状况如今还历历在目!
欢喜菩萨心灵如在擂鼓,阴影不断扩张蔓延,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欢喜菩萨身为大宗师,自然明白仓惶逃跑等于将漏洞展现给敌人,形同自杀,因此难免先郑重对峙,再寻机会,可奇怪的是,孟奇竟然不闻不问,只敲木鱼,气机内敛,气势枯槁。
这诡异的状况让欢喜菩萨没有试图进攻,而是尝试着逃跑,可无论施展什么武功,使用什么秘法,往哪个方向逃遁,都不可避免地回到原地,见到了如来,看到狂刀苏孟。
十年前人榜群星璀璨,如今不乏大宗师和宗师,远胜双星耀世和皓月当空的年代,而狂刀则横压这一代天才,被誉为近古以来最有潜力的武道修者,将来的成就未必会比“天外神剑”苏无名差,甚至可能胜过。
欢喜菩萨也曾经于和奉典神使,顾小桑,不仁楼楼主共同围攻过孟奇,却被孟奇回溯时光的一记“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吓得直接远遁!
念头起伏间,欢喜菩萨双手一扬,菩萨欢喜织忽然凸显,白纱横空,极致阴柔之态,以天罗地网之姿笼罩向前方。菩萨欢喜织刚出一半,忽然分成两股,各成漩涡,阴阳相吸,瞬间碰撞到一起。
即将碰撞时,其中一股改阴为阳,吸力化为斥力,两道漩涡以撕扯虚空般的威势分开。就是这个机会!欢喜织回旋笼罩了欢喜菩萨,她化作流光,遁入了撕开的缝隙。
以进攻为掩饰,以神兵为依仗,强行打破总是回到原地的诡异!
欢喜菩萨眼前一黑一亮,光明再现,她眼中刚泛喜意,就看到光亮昏暗,一盏残灯如豆,如来石像悲苦难言,孟奇双眼半开半阖,轻敲着木鱼。
笃,笃,笃。
欢喜菩萨一颗心缓缓下沉,竟然又回到了原地,回到了这座破败庙宇,莲花朵朵,近在咫尺,远在天边,而自己近乎拼尽全力!
这是何等的诡异,何等的恐怖!哪怕面对大阿修罗,面对血海罗刹,面对曾经的魔师和渡世法王,欢喜菩萨神兵在身,也不是没有招架之力,今时今日,却像是穷途末路,在劫难逃,无论怎样都翻不出对方的手掌心!
欢喜菩萨历经过很多事情,大宗师的修为绝非靠着外物而来,危险之际,心灵忽地沉静,不再试图逃遁,目光投向了狂刀孟奇,只见他面容枯槁,状似活死人,若非气息未变,自己还真未必敢认。
十年青灯古佛,枯坐此地?十年未曾出刀,若是动手,那又该是怎样的石破天惊?连串疑问泛起,欢喜菩萨静立殿中,蓄势待发,低沉问道。
“你想要怎样?”
此话一出,欢喜菩萨油然警觉,自己竟有了几分软弱。看不出对方虚实,摸不清对方底细,面对他时,竟比面对血海罗刹还惴惴不安!他如今到了什么境界?怎么会还不曾证道法身之境?
欢喜菩萨不明白,有些人不曾证道法身,是因为资质不足,难以证道,有的人不证道法身,是因为不想证道,苦苦压制,两者虽然同为半步法身,大宗师,但是差距之大,犹如天堑!
笃,笃,笃,空洞的声音回荡,孟奇没有睁眼,没有回答,也没有出手。大殿内一片宁静,雨后的莲花分外脱俗。
欢喜菩萨却感觉到一种窒息,压抑凝固成实质的气息,她念头急转,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青灯古佛,慈悲庄严,灵光一现,将“药囊”打开,放出小补、药渣、零嘴等随身常携的部分采补对象。
做完这一切,欢喜菩萨抬头看向孟奇,他还是保持着原样,不紧不慢地敲着木鱼。
笃,笃,笃。
欢喜菩萨沉吟了一下,双手缠着欢喜织,莲步轻移,一步步往后退,喉咙渐渐发干,心跳快要控制不住。
突然,阳光洒在了她的脸上,说不尽的温暖和灿烂。
“出来了,走出寺庙了……”
欢喜菩萨怔了怔,有种脱离了噩梦,回到了真实的救赎感。
空山新雨之后,彩虹横在天边,宛如梦幻。直到此时,欢喜菩萨才发觉自身毛孔略微失控,背后汗水淋漓,肌肤若隐若现。
欢喜菩萨转过身,准备远遁,突然回头看向不为所动孟奇,几分疑惑几分迷茫,俏声问道。
“你为什么不动手?”
若是孟奇动手,欢喜菩萨保命逃走的把握不超过一成!非是理智分析,而是油然而生的玄妙感应。
“对啊,为什么不动手……”
寺内的穆云乐三人也疑惑了,不解的看向了静默的孟奇。
终于,欢喜菩萨看见苏孟转过了头,那是一双死寂般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半点希望的火光,他敲了敲木鱼,没有回答,而是低声念道。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声音低沉淡漠,传入了欢喜菩萨与穆云乐三人的耳中。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欢喜菩萨皱了皱眉头,虽是一头雾水,却不再发问,架起遁光,仓惶远走。她不敢再停留,生怕“狂刀”苏孟反悔,他对邪魔左道可向来没有怜悯之心!
欢喜菩萨遁入草原,心情抑郁,不愿立刻去见弟子,环顾四周,忽然发现了一位游历草原的开窍高手。
“药渣也不管了。”
欢喜菩萨一咬牙,打算飞过去,行采补之事,借欢娱安抚心灵。念头刚起,她耳畔突然响起低沉淡漠的声音。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欢喜菩萨吓了一跳,慌忙祭出莲台,保护自己。感应蔓延,四周却空无一人,哪有孟奇的踪迹?
欢喜菩萨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然后,她放开九品莲台防御,心里默默转动着采补害人的恶念。念头一现,她耳畔顿时响起暮鼓晨钟之音。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声音阵阵,将恶念全部消弭。
“怎么会这样?他是怎么办到的?”
欢喜菩萨浑身竟有颤抖,忍不住将九品莲台绽放。此时再有恶念,已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声音。
欢喜菩萨愣住了,也就是说自己必须置身九品莲台保护下才能心生恶念,可这样日后自己怎么采补?
第一百一十三章 灵山再启,大阿罗汉
草带露水,映照灿烂,风吹低头,牛羊成群。欢喜菩萨盘坐莲台,浮于半空,眼睁睁看着那位游历草原的开窍高手逐渐远去,高空凉风嗖嗖,吹不开莲台光芒,却让她脸有寒意。
风动,还是心动?
恍恍惚惚之间,欢喜菩萨有种万念俱灰、生无可恋的感觉,难道真要由欢喜魔道转修佛门正宗,日日做那一盏青灯伴流年的尼姑?无声无息间,没有任何力量波动,仅仅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就烙印于了自己心头?
十年青灯,十年古佛,十年枯坐,“狂刀”苏孟将阿难破戒刀法的“沾因果”推到了如此境地?或者是心魔类功法?
想不通,还是想不通,欢喜菩萨发现自己竟然还是看不出苏孟的境界。未知最为恐怖,让人心生敬畏,欢喜菩萨深吸了口气,平复了种种情绪,苦笑自语。
“我回素女仙界还不成吗?”
欢喜菩萨已经下定了决心,日后不再出来搞风搞雨了!既然神兵可以隔绝佛音,素女仙界肯定也可以。
广陵城外,凤凰洲头。两名男子对坐梧桐树下,一人手抚古琴,脸色苍白,秀丽宛若女子,时不时咳嗽几声,正是曾经的王大公子,如今的王家家主王思远,他看起来还是二十来岁,病容满面,身体纤弱,似乎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另外一人五官普通,身穿青袍,坐姿沉稳大气,额头有一枚赤色星辰凝聚凸显,让他平添了几分妖异的魅力,乃如今邪魔九道之一,赤色魔门的宗主,“魔帝”齐正言!
“他重现江湖了,欢喜菩萨见过他。”
齐正言状若平常般说道,心中却是淡淡欣喜,他如今正在搞人人如龙,大肆传播功法,培养平民武者,很多思想都是来源于孟奇,他早就将孟奇当做了生死兄弟,人生知己。
王思远停住抚琴,右手握成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了几声,露出一丝艳红,然后吐了口气道。
“我知道。”
“那你知道他为何不杀欢喜菩萨吗?”
齐正言目光平淡,像是求问,又仿佛早就知晓答案。
王思远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微微一笑,神秘莫测。
“枯坐古寺十年,将内疚、压抑、不甘、疯狂、绝望、痛苦和刻骨的仇恨藏在心里,日日夜夜锤炼打磨着那口精神之刀,将精气神意尽数融入其间,咳,可不是为了杀小小的欢喜菩萨。”
“十年磨刀,十年煎熬,十年痛苦,当那一刀挥出的时候必定惊天动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见正主,他肯定不会出刀。”
“听起来你知道很多。”
齐正言神色平静,眼眸深邃幽深,一眼看不到底,如同九幽深渊,深不可测。
王思远笑了笑,病容倦怠,带着几分自嘲之色,眼眸中渐渐癫狂。
“我是神棍嘛,知道得多很正常,不过我也算不出他的真实情况,咳咳,嘿,若是能算出,我早就能证道法身了。”
“没想到他与大罗妖女竟然到了近乎生死相许的地步。”
齐正言转变了话题,似有不解之色浮现,他竟然不知孟奇和顾小桑感情深厚到如此程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王思远摇了摇头,面露笃定之色,他深谙人性,智慧过人,推测出了真相。
“没有,至少十年前没有,那时我站在城头,听到的啸声多是内疚、痛苦、绝望和愤恨,心灰意冷与刻骨铭心很少,咳咳,但十年后就很难说了,回忆能美化一个人,内疚和感怀会发酵感情,痛到深处也就甜到了深处,今时今日,假作真时真亦假。”
“咳,顾小桑这一子当真厉害,以死为进!”
齐正言没再提此事,再次转移话题,随口问道。
“你也就这十年左右的光景了,不证法身难以求活,身为家主,为何不娶妻生子,留下血脉后裔?”
“不疯魔不成活,不断后路不见生,我要这妻儿有何用?”
王思远神情越发癫狂,眼眸之中带着几分血色。他怔怔抬头,看向打着旋流动的江水,似笑非笑道。
“习练术数推衍之道,最忌自身有情,有情则偏,有情就会被蒙蔽,你有魔主记忆,不难明白。”
王思远缓缓起身,脸色病态潮红,走到了洲头,语气平淡道。
“哪怕你堕入魔道,亦然有兄弟之情,生死之交。”
王思远背对齐正言,看着远方,没有回头,决绝无比的说道。
“而我作为神棍,除了术数,只能与寂寞和疯狂为伴。”
山岭葱郁,树木茂盛,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洒下一个又一个的金色光斑。孟奇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逝于山路尽头。
又不知过了多久,这里忽有片片血色汇聚,凝成了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双目鲜红,无情残忍,俨然便是血海罗刹!
“他去了哪里?”
血海罗刹的精神如同光芒,瞬间就将荒山野岭笼罩,寻找着关于孟奇的点点滴滴,发觉此地曾经有孟奇停留的痕迹,但早就远离,目前不知所踪,以自己法身的境界,亦只能若有似无把握到,没办法准确探知!
血海罗刹沉吟了一下,身影突地崩散,血光纷飞,越来越淡,消失于半空,山岭重归寂静。
血海罗刹飞遁往北,结合术数和秘法,寻找着孟奇的踪迹。过了不知多久,他眼前突然一花,多了道人影,宽袍大袖,头发扎簪,潇洒自若,俨然便是“魔师”韩广!
“你怎么来了。”
血海罗刹对魔师戒备甚深,暗自拉开了距离。
“你永远追不上苏孟。”
“你注定见不到他。”
韩广抬头看天,因果命运最是玄妙,血海罗刹就算是追踪十年,也无法追上孟奇,这是因果注定的。
“你是说?”
血海罗刹惊疑不定的看着韩广,语气有些凝重,心惊肉跳的感觉涌上心头,再次开口问道。
“狂刀究竟臻至了什么境界?”
“半步法身,苦苦压制,不曾突破!”
“但是已经具有了一丝彼岸特征,可以小幅度的操纵命运,改变因果,修为实力不弱法身,你即使追上了他,也奈何不得他!”
血海罗刹神色变幻,阴沉不定,眼中血光闪烁,怨毒阴冷,不甘愤怒,但是最后都化一声叹息,血色遁光飞起,回了南荒,他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报复孟奇的最佳时机,日后都奈何不得这位天之骄子了。
熟悉的神兽仙禽雕像,熟悉的汉白玉地砖,熟悉的氤氲遍空,熟悉的中央光柱,熟悉的轮回广场,再次展现于孟奇眼前。
然而今时今日,心境再也不同,不畏惧不兴奋,就这么静静看着。
一道氤氲光柱腾起,身穿明黄帝袍的赵恒踏了出来,他唇上多了两撇乌黑的胡子,眼神和气质都成熟内敛了不少,威严之态毕露,皇者气象暗具,比十年前有了很大改变。赵恒看到孟奇时,没有惊讶,没有疑惑,而是泛起一丝微笑,龙行虎步般走到孟奇面前,提起右手,握成拳头,缓慢打了过去。
孟奇的眼神依旧有点死寂深藏,但表情变得柔和,微微一笑,右手跟着握拳打出,与赵恒的拳头在半空互击了一下。
“啪!又能并肩作战了!”
赵恒收回手,含笑说道,话语简洁,没有寒暄,也没有询问。十年的间隔虽然未带来生疏,但每个人都在时光的冲刷下做出了改变,赵恒明显沉默威严了许多。
孟奇刚要开口,又是两道氤氲光柱垂落,江芷微杏黄衣衫,手握长剑,一样的明艳,一样的大方,一样的坚定昂然,她是改变最小的那位,或者说早已经历死关的打磨冲刷。
阮玉书看起来还是二十来岁,白裙出尘,清冷脱俗,发髻挽起,横抱古琴,真如广寒仙子下凡,但眉宇间眼神里的稚嫩纯真全都消失殆尽,愈发飘然,似乎一个眨眼就会飞升九天,离开世俗。
张远山和符真真二人携手走出光柱,脸上带着笑意,男的沉稳大气,女的温柔和善,二人十年间已经走到了一起,修成正果,结为了夫妇,只是因为身处轮回,生死难料,不曾生育孩子。
以几人目前的境界、实力和历次轮回的积累,任务前已经无需再专门兑换,能够派上用场的那些都得完成专属任务,难以救急,善功多用做积累,为任务的扣除与神兵之类的物品准备。
六人盘腿而坐,江芷微讲着之前几次任务的有趣经历,阮玉书等人时不时补充一句,气氛安宁平和,有着淡淡的隽永。
正当孟奇以为人生会这样一直美好下去的时候,眼前光影变幻,耳畔响起了六道轮回之主那淡漠无情的声音,这声音让孟奇刻骨铭心,十年难忘。
“天庭坠落之后,趁佛祖入灭,再做突破的妖圣率诸位大圣、众多妖神杀入婆娑净土的核心灵山,此战万佛圆寂,群妖失落,只得妖圣与寥寥几位灵山中人遁出,从此婆娑自隐,灵山残破,无处可寻。”
“主线任务:重返灵山,找到大圣妖神们最后的下落,成功,奖励一万五千善功,失败扣除相应善功。”
“支线任务:调查清楚昔年灵山之战的真相,成功,奖励造化仙丹,失败无惩罚。”
话语消失时,孟奇等人已然看清楚了所处的环境,这是一座残破的大雄宝殿,充满了岁月侵蚀与外力毁灭的痕迹,一张香案摆于前方,其上空空荡荡,四周昏昏暗暗。
六人小心翼翼踏出了殿门,刚出来,就见深处电闪雷鸣,青莲朵朵,一闪一现、一开一放间尽是世界生灭,星云银河,一根上顶天下撑地的山峰粗细金箍棒傲立其中,一道暴喝之声如雷鸣般荡开,震动万古。
“俺老孙这一生,不修来世!”
孟奇目光闪动,忽然闭上了眼睛,用心倾听。
而暴喝之声的背景里,一股股怨恨冲霄,永无止境,声音起此彼伏,咬牙切齿。
“阿难!”
无数道怨恨冲天的声音此起彼伏,衬托着齐天大圣的暴喝,让幽暗恐怖的灵山更显吊诡。
孟奇睁开眼睛,望向江芷微等人,从她们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疑惑,昔年灵山一战,阿难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才会留下如此多如此强的怨毒与痛恨?
对此,孟奇有个猜测,难道妖族大军只有妖圣逃出之事,也是拜阿难所赐,从此爱恨难断,一者追杀至天涯海角,生生世世都不肯放过,留下了负心薄幸者杀的烙印,一者入世轮回,执念难平,印记渐渐薄弱,最终堕入魔道?
“妖圣敢于打上灵山,攻入婆娑净土,必然已做出突破,渡尽苦海,登临彼岸,成为真正的大人物,阿难当时还未逆练如来神掌入魔,只是传说级的大阿罗汉,究竟何德何能让妖圣只能独善其身地离开灵山?”
江芷微提出了自身的疑问,她实在是想不通阿难做了什么,为何会让灵山诸佛菩萨和妖族如此痛恨,简直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当初灵山之战,活者寥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双方各有什么谋划,实在难以想得透彻,还需要慢慢探索。”
孟奇心头忽动,想到了某个可能,阿难难道是利用自身与妖圣凤兮的感情,让她踏入陷阱,从而反目?
孟奇左手提着长刀,青衫飘摇,说话沧桑深沉,环顾了一番,这个时候在猜测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走吧,我们继续深入!”
佛刹坍塌,外面有着无数漆黑的裂缝呈现于幽暗的虚空里,像是一张张怪兽的巨口,择人而噬。而它们又隔绝出一条条小道,通往灵山顶部,间或有风吹过,撕扯肉体,若是凡人在此,已然肉身分裂,元神消融,真到了当初大战之地,说不得要遭遇三昧神风。
远处雷霆生灭,星河闪烁,时不时有道电光穿透而来,照亮视线,孟奇等六人缓步前行,谨慎异常。
“吼!”
道路曲曲折折,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无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临近从远处不断传来,感应而去,精神基本会被虚空缝隙吞没,相当痛苦,但偶尔能见半毁的佛刹,灰白笼罩暗金的罗汉,庞大像是山丘的虎豹法身。
孟奇甚至看到了一尊菩萨金身藏于幽暗之中,通体裂缝,流着灰白的液体,脸部空洞异常,若非彼此不在一条道路上,需要绕过诸多缝隙,或许已然有了一场激战,死后僵尸化的菩萨,实力亦能无限接近法身!
孟奇神情无波,左手握着的长刀依旧藏于鞘中,像是尘封的岁月,他迈开步伐,继续往前,江芷微与他并肩而行,赵恒和阮玉书稍微落后几步。越往前,撕裂着万物,吞噬着金刚的虚空裂缝越来越密集,能够通行的道路也越来越狭窄。
时而刮过的风销肉融骨,支离元神,赵恒的帝袍应激飞出点点玄黄光芒,化作一条真龙盘绕,江芷微等人的仙袍天衣亦是各有异象,氤氲腾空,霞光沛然,挡住了这近乎三昧神风的呼啸。
孟奇青衫摇动,头发飘然,脸庞沉如水,目光寂似夜,不显淡金,不腾光芒,就这么普普通通往前,似乎这是常见之风。
蜿蜒曲折,长路漫漫,六人不知走了多久,登了多高,在一具具僵尸化的菩萨罗汉、大妖妖神环伺中有惊无险前行。
走着走着,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座佛刹,在沿途所见皆是坍塌的情况下,它基本保存完整,瓦片琉璃,砖块黄金,映着雷光,美轮美奂,仿佛仙宫。
而在佛刹门口,盘腿坐着一具暗金色的巨大身影!孟奇与江芷微几乎是在发现了这道身影的同时就停住了脚步,铮的一声,江芷微长剑发出龙吟,横在前方。
这道身影形如老者,通体暗金,眉毛很长,延伸出了脸部,他搭着金黄袈裟,双手抱拳,嘴角有丝浅淡的微笑,似乎蕴含了世间至理,种种无常,让人有种悟出佛禅真谛的莫名感受。佛刹四周,虚空无有裂缝,一朵朵婆罗花在暗金身影背后开落不休,花开时,每朵皆有一片净土,一重宇宙,皆能照见那蕴满禅意的微笑,花落之时,则万物同寂。暗金身影处在那里,便仿佛坐在无数宇宙和净土中央。
花开花落自有时。
无需别的想法,只是初步感应,众人就能肯定这是一具传说大能的遗蜕,眼前的暗金身影不是一尊佛陀,便是大菩萨,大阿罗汉!
孟奇施展“唯我独尊”时才能显化出虚幻金色佛陀影子,如今就真切地来到了现实?孟奇一眼就认出了这尊大阿罗汉的身份,惊呼道。
“是迦叶尊者!”
是的,这是佛祖十大弟子之首的摩诃迦叶!他是大阿罗汉,与阿难并称于娑婆净土,是佛祖入灭后最可能继承道统的两大人选之一,“佛祖拈花,迦叶一笑”的典故诸界闻名,乃禅宗之祖,少林寺名义上传承的根源,拈花指所证的法身便是迦叶法身。
佛祖雕像两侧侍立的人选不是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就是迦叶与阿难,足见他们在娑婆净土的地位,胜过不少佛陀,就像极乐净土中的观音、大势至和琉璃净土内的日光、月光菩萨等。
大阿罗汉等于大菩萨,其中接近佛陀者便是传说境界,大菩萨里最出类拔萃的那几位,比如地藏和观音,早就可以证佛陀果位,只是因为大愿未了,没有踏出那一步,但本身实力与境界不是佛陀胜似佛陀,强过绝大多数佛陀,超过了传说的境界。地藏观音如此,阿难与迦叶为何不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文殊菩萨,造化妖王
佛祖雕像两侧侍立的人选不是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就是迦叶与阿难,足见他们在娑婆净土的地位,胜过不少佛陀,就像极乐净土中的观音、大势至和琉璃净土内的日光、月光菩萨等。
根据之前的推断,孟奇怀疑迦叶和阿难一样,都是进入最后一段苦海,身成造化,但未证佛果的大能!
法身所证的各类金身道体的高下之分,主要指将来可能达到的极限,比如如来金身、元始真身直指彼岸,甚至有望道果,阿弥陀法身、菩提金身、灵宝道体、太极道德身与它们相差仿佛,迦叶法身、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金身等直指传说,也许更高,普通的菩萨金身顶多能踏入天仙,罗汉金身则最多地仙,若想做出更多突破,就需要艰难开悟佛法,升华金身,或者一步步积小愿为大愿,以弘愿法提升。
当然,如来金身和罗汉金身同在人仙境时,法力神通武道等也会有极大的差距,这是质量上的优势。
“迦叶尊者!”
江芷微等人感应而去,心情都有几分震动,这就是迦叶尊者?摩诃迦叶?只存在于神话传说或佛经古籍中的虚幻般人物真切地出现在了自己等人眼前!
虽然早就知道深入灵山会有类似际遇,但真正碰上时,还是出现了如幻似梦的感觉,一下从当前回到了神话时代!
对于孟奇的说法,他们没有怀疑,不仅仅因为花开花落间沟通着不同宇宙和净土,而且在于迦叶尊者的特征很明显,他是双手抱拳,不是合十!
据说迦叶尊者的过去身因为供奉佛祖有大功德,此身具有大光明,容易影响别人视线与感应,因此握拳以掩光芒,既怜悯旁人,又不与佛祖争辉,而且也有禅宗“心心相印,心意相传,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意思在内。
过去神话,现于眼前,江芷微等人都升起几分敬畏,只有孟奇脸色沉静,目光幽深,还是诸般情绪内藏的模样。
“想不到迦叶尊者也圆寂于灵山,当年怕是只有妖圣与阿难脱出!”
当年妖族攻打灵山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如此惨烈,妖族只有妖圣凤兮只身走出,灵山净土也陷入了破败覆灭,诸佛菩萨尽皆寂灭,只有阿难一人活到了中古时代。
迦叶尊者的金身是江芷微等人沿路以来所见,唯一未被死气纠缠,出现腐化的躯体!
突然,江芷微轻咦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伸手一指,说道。
“你们看摩柯迦叶的背部!”
孟奇抬头望去,眼神重重,不见特异,但自然而然就看见了摩柯迦叶的背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手掌印,正正按在中央,镶嵌于暗金之中,充满了万物无常之意,蔓延入金身内部,消弭了一切生机。这是迦叶坐化的致命之伤!
“是谁给了他致命一掌?”
就在这时,迦叶隐含笑意的双眼中,忽然有两滴泪水滑落!它们晶莹剔透如同琉璃,不染半点尘埃,不像罗汉菩萨僵尸脸上的血泪,倒像是万古以前将流未流之泪,如今受到外来气息冲击,终于流了出来。
“是为净土的覆灭、万佛的寂灭而流,还是为自身而流?”
眼泪滑过暗金色脸庞,划过庞大的金身躯体,落到了尘埃之中,周围一朵朵婆罗花彻底熄灭,不复开放!
孟奇突然感觉到了极端危险之意,正待开口,已是听到江芷微佩剑清鸣之声,看到迦叶尊者抱拳的双手忽地打开。
大功德,大光明,明光照耀了此地,像是潮水淹没了孟奇等人,让孟奇等再无法感应到他物,再看不见自身之外的东西。
孟奇右手握住了刀柄,似乎想要拔将出来,但最终忍住了。光芒消散,孟奇已变化了位置,眼前不是佛刹,而是一座断崖,江芷微等人皆不见了身影,被传说残留的力量分隔开了!
孟奇心中一动,转过身,步步踏空,飞快穿梭于恐怖又危险的幽暗裂缝之中,寻找着江芷微等人,同时向着深处前行。
一具罗汉金身突然转出,握拳打向孟奇,虚空摇动,狂风呼啸,凝成束缚,像是一颗星辰真正摇落。狂风卷住孟奇,却像卷住了泡影,怎么都缠不住,束缚不了,而拳头与他始终有着一段无法缩小的距离。
孟奇飞快前行,躲避着冒出来的僵尸罗汉、僵尸菩萨和僵尸妖王妖神,他们的突袭总是要差一点,不是咫尺天涯,便是命中注定打不中!
奔了一阵,孟奇忽然顿住了脚步,因为前方有道巨大的暗金身影阻路,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脚下踏着一朵朵婆罗之花,双眼没有灵光与神采,正是迦叶尊者的大阿罗汉金身!传说甚至是造化大能的金身!
面对于此,孟奇忽地叹了口气。果然,灵山深处的那位要逼得自己提前出刀,消磨掉十年煎熬十年痛苦打磨的一刀。
原本佛刹所在的地方,大光明逝去,江芷微恢复了感官,然而四周已无他人,不见了孟奇等人,也不见了迦叶尊者的大阿罗汉金身,似乎瞬息间有了斗转星移。
这与迦叶展开拳头放出的无量光芒无关,那仅仅能影响感应,不涉挪移虚空之道,当另有人刻意为之。
而能够让江芷微都毫无察觉,恍若寻常,即使有大光明干扰,也绝非普通手段能够为之,这是直接勾动了天地规则,让它们暂时做出了改变?
江芷微心头一动,手提长剑,快步靠近佛刹,试图寻找蛛丝马迹。她刚前进几步,琉璃为瓦、黄金为砖的佛刹突然自行坍塌,像是受到了自上而下的恐怖压力。
江芷微抬眼望去,只见道道漆黑缝隙交错的山路之上,缓慢走下了一头青色狮子,它浑身毛发斑驳,布满了腐朽的痕迹,有黑气白雾钻进钻出,行走间,踏平了了裂缝,镇住了狂风,如履平地。
青色狮子背上端坐着一尊菩萨,脸和身体皆呈纯净白色,头戴天冠,绑着五个发髻,象征着佛门五种智慧,如大圆镜智,法界体性智等,分别对应着前五识、第六识意识、第七识末那识、第八识阿赖耶识与八识之总体第九识,他右手持着智慧之剑,左手托着纯净无暇的青色莲花,花上放置着一本般若经,与座下青色狮子不同,未受死气白雾沾染,充满大清净大慈悲之意。但是,本该满是智慧的双眼空洞无神,照见了重重宇宙,却不见自性。
江芷微暗叹一声,将心灵升入太上忘情的状态,将担忧、焦躁等情绪尽数纳于其下,无别对待。
眼前这位菩萨是堪比迦叶尊者的强敌,他是佛门象征着智慧的菩萨,诸净土公认的最强四大菩萨之一,远胜过其他大菩萨,他就是文殊菩萨!佛祖的左右二侍之一!
想不到文殊菩萨也入灭于当初的灵山之役,徒留金身,为宵小之辈操纵!一条条漆黑缝隙随着文殊的靠近而平复,四周竟生出几分清净之意。
江芷微现出法相,剑意汇聚,太上忘情,清净与污秽无别,抬起了手中长剑,文殊则将智慧之剑高举。
神话传说和佛经典故里才出现的文殊菩萨来到真实,与江芷微遥遥相对,举剑欲发。
江芷微有些恍然如梦,也有些莫名激动,身为一名虔诚剑道的武者,很少有事情比用自己的剑直面神话人物更让她兴奋,尤其文殊菩萨还是神话时代与诸佛菩萨里也赫赫有名的“智慧之剑”!
面对这种大能,危险不言而喻,江芷微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胜算,即使对方真灵已消,徒留金身,然而,剑道的漫漫求索之路怎么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敌人的实力始终在有一定胜算的范围内?
不置诸死地,不抛弃其他,眼里只有自身之剑与对面敌人,就很难真正体会那种唯我唯剑的状态。
正常而言,人仙地仙级数的遗蜕,若无灵智,由旁人操纵,只相对于准法身战力,就像陪都曹氏的两具地仙遗蜕,江芷微目前能从容应对,甚至战而胜之,可一旦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有了一定灵智,能自主行动,则堪比地仙,正如生死无常宗的北极真龙尸骸和先天神尸,若遭遇这种敌人,江芷微自忖只有一定可能保命逃走。
到了天仙遗蜕的层次,因为内天地已然化作洞天,乃一方真正世界,威能远胜于地仙遗蜕!
它们又分成两种,一种入灭已久,洞天死寂,只要没生死无常宗炼制北极真龙尸骸或先天神尸时的种种机缘巧合,则只能凭借强横肉身对敌,相当于人仙级战力。
另外一种,洞天残存,还未彻底寂灭,能反照现实,改变法理,那就非常恐怖了,即使是陆大先生和苏无名这种有传说特征的地仙,都未必能够应付,宗师遭遇会瞬间覆灭,就像心圣遗蜕,只有吕纯阳才能从容应对,与其论道,让其寂灭。
而此时此刻,江芷微面前的是一具大菩萨的遗蜕,完好的遗蜕,应该具备着所有传说特征的遗蜕!
更为重要的是,文殊菩萨乃诸净土四大菩萨之一,过去身乃燃灯古佛的老师,燃灯古佛又是佛祖如来的老师,功德皆备,智慧殊胜,怕是已经像齐名的地藏观音般踏过传说,身证造化。这是一具造化遗蜕!
即使万古逝去,文殊菩萨金身内蕴含的“真实界”寂灭。不能反照现实,也无法再沟通重重宇宙、诸天万界,更没有再生灵智,在被人操纵的情况下,残留的威能怕也犹胜陆大先生和苏无名这等具有传说特征的地仙!
天仙成洞天,传说衍洞天为宇宙,造化将宇宙往真实界方向发展,直到登岸,身内真实界初步完善。
“这就是我需要面对的敌人!”
江芷微内心有所喟叹,不知是畏惧,还是满足。她背后现出了太上剑君之相,剑意凝成躯体,化作衣裳,双目非无情,一视而同仁,将所有战斗外的情绪尽数收纳,无别对待。
“还有一个机会!敌人再强,也只是一具死尸,没重生灵智的情况下,有着一个天生的、无法掩盖的弱点!”
念头一闪,江芷微出剑了,法相、心灵、肉身、感应等尽数与白虹贯日剑相融,斩出了一道纯粹无他的剑光,天地之间,舍此外,再无江芷微!
剑光辉煌又明净,宛若梦境中才能见到的美好,透着几分虚幻的味道,划过了遥远的距离,斩到了文殊菩萨身前,让他的大菩萨金身与座下青狮都呈现一种虚化透明的诡异状态,与剑光就像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彼此互不干涉。这一剑,斩道见我,不及金身,只问心灵,在法身前是元神,在法身后是真灵!
而作为一具没残留执念的遗蜕,哪里还有真灵可言?只有操纵者的灵性!
江芷微这一剑正是要避开文殊菩萨遗蜕最强的一点,攻击最薄弱的地方,斩断操纵者与金身间的联系,而没有了操纵者遗蜕,就是真正的死尸,哪怕还能反照现实,改变法理,无法收取,也能小心绕过!
剑光美得不像现实,穿过了洁白纯净的金身,透入了文殊菩萨体内的“真实之界”,那里尽是智慧之光。无边无际的光芒如同大海,照得剑光通透,毫无秘密可言。
就在这时,文殊菩萨的法身动了,一手指天,一手往下,智慧之光陡然爆发,潮水般涌向了江芷微的剑光,纠缠它,迟缓它!
“唯我独尊”对“斩道见我”!如来神掌对截天七剑!
虽然文殊菩萨没有真灵,但唯我独尊调动了残存的智慧之光,遍照寰宇,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实力与境界上的压制,强行消弭着江芷微的剑光。
此路不通。江芷微念头一转,剑光再变,身体虚化,似乎在燃烧着元神。一尊太上剑君之相手持长剑凸显于虚空,脚下有着若有似无的莫名长河。这是剑二十三,提升了威力降低了反噬的剑二十三!
法相挥出了长剑,满空都是光芒,本就幽暗的附近一下失去了光彩,只余黑白二色,宛若凝固,从这里看向远处,青莲与雷霆的生灭缓慢了不少。骑着青色狮子的文殊菩萨似乎被层层琥珀包围,呆立在了原地。
一剑斩出,江芷微甚至不敢惊扰文殊菩萨,转身就往深处飞遁,脸色极其苍白。
若此时以斩道见我攻击文殊菩萨,则容易打破近乎凝固的时光,让他恢复。
如果正常进攻,则很难斩破金身,剑二十三创造出来的停顿只能用来逃之夭夭!
遁光刚起,文殊菩萨头上的五个发髻突然放出琉璃净光,穿透了黑白世界,凝固出五尊金身佛陀像,象征着五大智慧的五尊佛陀,中央大日如来,西方阿弥陀如来,北方不空成就如来,南方宝生如来,东方阿閦如来。
五尊金身佛陀分别念出自身真言,半空凝出一个个金色万字符,文殊菩萨周围凸显出一条虚幻长河,缓缓流动,永不停歇,冲刷着他的身躯,凝固的时光随之瓦解。文殊菩萨抬起右手,智慧之剑斩出。
顿时,江芷微四面八方皆有一尊文殊菩萨的金身出现,呈不同之相,有通体金黄,高举长剑者,有法身赤色,七头二臂者,他们都面无表情,嘴巴张开,发出宏大之声。
“阿,啰,跛,者,娜。”
江芷微身心受到震动,长剑竟然挥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智慧之剑斩来。这时,她左手暗捏的事物迸发光芒,照出了无数道光华,每道光华似乎都通向了一方宇宙,凝聚出不同的江芷微!
昊天镜碎片与道传寰宇的结合!数不清的江芷微迎着智慧之剑斩出了无量光华!
“当!”
碰撞声凝成一道,江芷微被直接打飞,口喷鲜血,元神、法相与肉体的力量完全枯竭。她刚刚撞到残破山壁上,就看见文殊菩萨金身探出左手,五指张开,笼罩下来,层层净土呈现,但万般佛陀无踪。
手掌盖落,江芷微已没有能力逃脱,身上诸多光华闪现,又被这一掌按灭。五指合拢,她被收入了掌中净土。
文殊菩萨金身骑着青狮,转过方向,缓缓走向深处。
突然,文殊菩萨座下的青狮停下了脚步,焦躁不安的看着前方的一道身影,青衫长袍,负手而立,青丝飞舞,俊朗桀骜,眸光闪烁,五色升腾,天地为之色变,法理为之共振,强大恐怖的气势涌动弥漫,将文殊菩萨团团包裹,压制在了原地。
孔雀妖王抬头眺望,看向了灵山深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寒意,目光收回,注视着文殊菩萨金身,右手伸出,轻轻一扯,虚空中无形的联系顿时断裂,文殊菩萨金身好似受到了时光的侵袭,肉眼可见的变得黯淡,渐渐腐朽,智慧消散,佛光寂灭,金身化为了尘土,随风飘扬,造化境界的大能遗蜕,就这样毫无抵抗之力的灰飞烟灭了。
孔雀遥望表现出的这等恐怖实力,让灵山深处的那位存在也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了一声不敢置信轻呼。
“造化之境!”
菩萨陨灭,净土坍塌,江芷微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从虚空落下,一双强而有力的臂弯,接住了这具娇躯,英俊桀骜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关切之色,轻声问道。
“感觉如何?”
江芷微一向洒脱大方,心性坚毅,并未有劫后余生的后怕,脸上略显柔弱,目光无比明亮,笑容无比灿烂,声音中带着欣喜和坚定。
“我从未现在这样开心过!”
“你还是出现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耻阿难,二人相见
江芷微脸上满是笃定之色,她如今掌控了昊天镜碎片,也曾沟通过诸天他我,细细回想自己进入轮回空间之后遭遇到的经历,哪有那么幸运,每次都会遇见超出世界桎梏的人杰天骄,每次都可以化险为夷。
“你是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孔雀妖王神色间多了几分诧异,手中仙光闪耀,帮助江芷微疗伤。
清辉闪耀,明灭不定,映照在江芷微的俏脸之上,双眸明亮,秋水潋滟,闪过一丝狡黠,得意的说道。
“就是现在!”
“现在?”
孔雀妖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神色间闪过一丝恍然,江芷微的伤势已经稳定,没有大碍了。
“没错,你刚刚出现的时候,我依旧不敢确认你的身份!”
“所以就故意用言语诈你!”
江芷微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脑袋紧紧靠在了孔雀妖王的胸膛,神色幽幽,叹道。
“你关心则乱,注意力集中在我的伤势之上,并未多想,所以才会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
孔雀妖王低头打量了一眼怀中的佳人,神色变幻,终究还是没有放下刚刚经历生死的她,抱着对方向着灵山深处而去,脚步轻盈,动作温柔,让江芷微嘴角微微勾起,眼中的那一抹不安担忧彻底消散了。
孟奇心念稍有浮动,身躯忽然虚化,仿佛融入了虚空,似前似后,似左似右,难以分辨地行动着。他还是选择了以虚空印和无极印混乱方位的特征避开迦叶。
迦叶金身双手抱拳,嘴含微笑,脚踏婆罗之花,突兀地探出了右手,大光明笼罩方圆,消弭了虚空缝隙,而暗金色的手掌五指张开,笼罩向孟奇,形似如来神掌之“掌中净土”,但又有禅宗韵味,别具一格。
孟奇悄然遁走,虚空之中,上下左右混乱,忽然,他头顶多了一只暗金手掌,方圆几百丈,如金云盖顶般落下。
孟奇脚步一错,身影穿透虚空,趁着附近没有虚空缝隙的机会,遁出十几里,然而,遁光之前,那只巨大的暗金手掌正迎着孟奇而来!
这时,上下颠倒,左右混乱,孟奇与暗金手掌的位置诡异对调!正常情况下,孟奇已能从容远去,可是,他的眼前还有只暗金佛掌!
无处不在,包容一切,再是神通玄妙,似乎也翻不出这五指之山!只有拔刀出剑硬生生斩出道路?
孟奇暗叹一声,有所决断,丢出了一件事物。想不到这么早就要用它了。
这是一具巨大的骸骨,漆黑深邃中流转着洁白的光辉,与虚空各处似乎都有牵连。半空中,油然凸显出一道道身影,有衮袍帝冠的阴曹皇者,有穿着深沉盔甲的冥神,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共同支撑起了一条血黄色的虚幻长河,它不知起自何方,也不知流向何处,再非暗金佛掌能够囊括!
黄泉骸骨对迦叶遗蜕!
狂风止住,缝隙收缩,虚空半凝固,像是一层层琉璃。两道巨大的身影对峙于灵山深处,暗金之身与漆黑骸骨的气机遥遥碰撞,于半空无声无息间炸出道道明光。
明光如露亦如电,生灭间似有虚幻天地浮现,恰似梦幻泡影。流转着洁白的漆黑黄泉骸骨忽地踏出一步,顿时,整座灵山都仿佛在为之颤抖,祂身后由阴曹帝君和冥界主宰等共同撑起的血黄色长河猛然沸腾,咆哮起伏。
哗啦!
虚幻水声之中,血黄长河蔓延膨胀,将裂缝吞噬,似乎贯通了最深处之外的灵山。坍塌的佛刹内,曲折的道路上,一尊尊缭绕着死雾邪气的罗汉天龙、菩萨金刚等同时抬起了头。
十个,百个,万个,数不清的身影,金身斑驳,多有腐朽痕迹,脸上残留点点血泪,法身蕴含的威能磅礴,齐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
“黄泉!”
这一具具罗汉菩萨所化的僵尸本能飞起,从四面八方、上下六合投入了虚幻的血色长河,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给人三界十方再无佛门僧人之感!
短短刹那,灵山似乎就彻底清空,死气消退,污秽不见。而得到这些罗汉遗蜕、菩萨遗蜕、大妖残骸、妖神残骸的融合,血黄长河迅速由虚幻凝成了真实,从半空凸显出来,里面有无数死灵尸体载沉载浮,哗啦的水响让操纵黄泉骸骨的孟奇,都产生了一种记忆灵性被洗去的微妙感觉!
很难再找到比如今灵山更适合黄泉遗骸发挥的地方了,实力何止翻倍!面对着迦叶的暗金身躯,禅意微笑,漆黑的黄泉骸骨右手骨头成拳,狠狠击向了对手,真实的血黄长河忽地冲上高空,轰然倾泻,随着拳头而奔涌,恰似银河落九天!
哗啦!
迦叶遗蜕脚下的朵朵婆罗之花枯萎了,再也见不到那无量净土、万方世界,暗金色的法身沾染上了一层灰白,在缓慢腐朽,绽放的大光明则被血黄尽数吞没。
“哎!”
迦叶法身发出轻轻的叹息,右手抬起,中指拇指相触,做拈花之状,轻飘飘挥了出去。这一指不是佛祖的拈花一笑,而是迦叶自创的“万般皆空”,似乎融合了如来神掌中的“四大皆空”和“诸行无常”。
暗金色手指挥出,点向了黄泉骸骨的拳头。虚空自生清净庄严,血黄色长河突然发生了变化,清澈透明,显露出一尊尊罗汉菩萨、妖王妖神,而它们如梦幻泡影般接连破碎了!
生死无常,转瞬即逝,万般皆空!
砰!
暗金手指与漆黑中流转洁白的拳头碰撞,僵持在了半空之中,黄泉的血黄之色在消退,汲取的无数强横僵尸破灭,而迦叶则被长河阵阵冲刷,金身渐渐出现斑驳,四面八方虚空琉璃般破碎了。
孟奇忽然腾空,挪移位置,改变方向,一下就出现在远处,头也不回往灵山最深处狂奔。他留下了黄泉骸骨,没有丝毫心疼,远远操纵着骸骨抗衡迦叶遗蜕。
狂风吹来,缝隙渐多,孟奇迅速远离了战场,就在这时,一根巨大的暗金手指突兀浮现,点向了他的眉心。
这根手指状似金刚杵,有八部天龙护持,坚固沉重,迦叶遗蜕在与黄泉骸骨的交手中,竟然还能分出少许力量,拦截孟奇,足见这位大阿罗汉生前的修为有多么恐怖了!
孟奇目光幽深,遁速不减,直直冲了过去,那根暗金手指忽然轻微抖动,略有偏移,诡异地与他擦身而过,未曾击中。
命运改变,因果篡改,诸果之因全力施展,孟奇越奔越远,幽暗的道路曲曲折折,如芒在背的感觉消散,他明白自己算是脱离迦叶的威胁了。
可依旧身在灵山深处,孟奇不敢有丝毫放松,迦叶都圆寂于此,接下来很可能碰到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这种大能,他们可比过去七佛中的绝大多数强!不是佛陀,胜似佛陀!
不知是因为黄泉骸骨那一击融合了九成以上的法身僵尸,还是灵山最深处别有特异,孟奇摆脱迦叶后,再没有碰到过金身斑驳的罗汉、菩萨或天龙,也没遇到身躯庞大无比的妖王妖神,整座灵山似乎一下变得安静,只有远处齐天大圣的暴喝远远回荡,更衬托得孟奇周围环境死寂。
天地昏暗,缝隙密布,狂风撕扯着肉体,孟奇行于其中,有种万古不变的孤单,连影子都无法伴随自身。长刀依旧持于右手,孟奇的面容在雷霆生灭的映照下,透出几分深沉几分凝重和几分担忧。
行行复行行,孟奇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似乎跨过了千山万水,终于眼前一亮,看到了不远处的那根撑天触地金箍棒,看到了凹陷下去的巨坑,能装下一个城池的巨坑。
此时雷霆绝大部分熄灭,青莲朵朵凋零,四周一片漆黑,感官被完全压制,孟奇只能隐约感应到巨坑中央有无数道黑气飞腾,状似群魔乱舞。
而边界处、坑壁上和巨坑周围有着一尊尊似乎能沟通诸天万界的金色清净之躯,磅礴恐怖的力量不比迦叶差太多,只是浓郁的污秽和死气深深钻入了他们的身躯,让他们透出腐朽和邪异!
“这些应该是昔年圆寂于灵山的佛陀!”
孟奇心中一动,明白自己确实到了最深处,核心之地,这里就是灵山峰顶,昔年佛祖讲法之所。
孟奇放眼望去,大略观察了一下金身数量,整个娑婆净土,乃至佛门的绝大多数佛陀怕都圆寂于此了!
昔年灵山之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出现这么惨烈的结局?
孟奇知道自己即将直面上古神话,或许能弄清楚那时候发生的事情。阿难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诸位大圣和妖神们念念不忘,怨恨之念冲霄,万古不减。
轰隆!
一道道雷霆炸亮,一朵朵青莲盛开,星云凝聚,银河条条,附近的景象一下分明。巨坑中央杵着的确实是那根金箍棒,附近有雷霆迸发,青莲朵朵,黑气乱舞,再往外也确实是一尊尊巨大的金身佛陀,他们像是佛像之林,隐约连成了什么大阵。
这些佛陀金身体表斑驳,灰白之气与黑雾缭绕,充满了死亡与邪异的感觉,但身体内还是残留着大清净、大极乐的意味。
这些佛陀金身脸上皆有血污残留,像是当初落下的两行血泪。
“佛也有泪,全都有泪,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奇念头刚起,就听到这一尊尊金身佛陀体内嗡鸣,发出怨恨冲霄的吼声,震动虚空,万古不休。
“阿难!”
与此同时,白色天龙和金翅大鹏鸟也从金身佛陀形成的树林中走出,将口中的阮玉书等人掷于地面之上。他们状态都差不多,无法挣扎,连眨眼都办不到,目光隐含焦急地看着孟奇。
巨坑深处,一道淡漠的声音飘渺传来,无耻的威胁着孟奇,没有丝毫的惭愧,无比坦然,心性坚如磐石,不为道德所限。
“挥出你心中之刀,看看能不能救下她们。”
“或者,你死她们活。”
听到这两句话,阮玉书等人剧烈挣扎起来,口中荷荷作响,脑袋以微不可及的幅度摇动,似乎想要孟奇不管自己等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日后还有复活机会。
阮玉书等人身躯动弹不得,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却都是眼眸直视孟奇,里面是坦然,是感慨,是决绝。
“你死了,我们未必能活,但你不死,我们就还有复活的希望!”
不知为什么,孟奇脑海内突然响起了往日小伙伴们曾经说过的话语,字字清晰。
“若有朝一日,你们找到机会摆脱六道,而祂利用我来让你们踏入陷阱,那你们不必理会。”
“身受六道控制,本来就等同死亡,还不如解脱一两个,日后如果有大成就,再复活我。”
言犹在耳,事情已然呈现眼前,孟奇闭了闭眼睛,右手五指探出,缓慢而坚定地伸向了刀柄。没见到正主就出刀甘心吗?十年中多少煎熬多少苦痛养出的精气神意就要在这里衰竭掉吗?
一句句自问在孟奇心头滑过,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幽深。
“如果自己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就好了,如果自己能太上忘情就好了,那就不必犹豫,不必挣扎,不必遭受煎熬。”
“但人活一世,有的事情比生命更重要!”
孟奇的右手搭上了灵宝刀的刀柄,铮的一声抽出了这口橙黄火刀。光芒亮起,宛若大日东升,照亮了幽暗,几与雷霆的生灭争辉。这口神兵一如既往地锋利,甚至凝结着难以想象的刀意,十年煎熬,从未忘记“磨刀”!
阮玉书目光朦胧看着孟奇,眼神悲愤与挣扎,写满了不字,符真真眼角有两行清泪滑过,张远山和赵恒移开了眼睛,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橙黄火刀越来越亮,气息越来越暴虐,一轮大日行将爆发,无法稳定。
孟奇抬起了长刀,神兵似乎随时会自爆,他透过缝隙看着巨坑深处,那里有垂钓者,自己的本我。他声音迟缓而又坚定。
“你不是想夺舍我吗?不是想占据这具肉身吗?那就放走她们,否则我宁愿自毁,也不会让你得逞!”
单纯的求饶无用,束手待擒则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了对方,只能以自身为筹码来争斗。巨坑深处,声音飘渺,不带丝毫感情,冷酷无比的说道。
“我的鱼不是只有你一条,你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重要。”
“如果你敢自毁,那他们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金翅大鹏鸟一沾满龙血的尖嘴伸了下去,就要将赵恒等人的脖子啄穿。
孟奇双眼依旧情绪深藏,手中长刀一亮,倒斩向自身眉心。他说到就能做到,也不是在开玩笑!
但是金翅大鹏鸟的尖嘴比孟奇手中的长刀更决绝,更坚定,因为阿难杀的不是自己,丝毫不受孟奇的威胁。
长刀停顿了,孟奇低下头,脸色深沉,透着无奈和颓然,缓缓吐出了自己永远不想说的三个字。
“你赢了!”
阿难完全无动于衷,不受孟奇的威胁,若孟奇的死换不了江芷微等人的活,那有什么意义?三个字回荡四周,有着几分屈辱几分绝望。
“明白就好!”
淡漠无情的声音回荡,透着无比的自信和霸道,孟奇不过是他的道标鱼儿,怎么可能逃脱他的控制。
中古之时的霸王何等惊艳霸道,证道传说,想要斩断和他之间的联系,但是最后结局如何,依旧不能斩断过往,被他暗中算计,遭遇中古诸圣围攻,身死道消。
也正是吸取了霸王那次的教训,阿难为了稳妥起见,在孟奇还未证道法身之前就要夺舍这具道标鱼儿,免得再次出现波澜,使得事情不受变得控制。
佛光闪耀,孟奇周身窍穴被封禁,再也无法调动内景之力,元神则被束缚于泥丸,发挥不出能力。回头看了一眼阮玉书等人,孟奇流露出几分眷念,然而坚定回头,身体一步步走向前方,注定了结局的前方。挣扎一生,似乎还是难逃宿命。
孟奇穿过石林般的金身佛陀们,视线忽地开阔,金箍棒杵于巨坑中央,插入了灵山,缝隙处青莲朵朵,雷霆生灭,黑气缭绕,但只见金箍棒,不见孙大圣。
而在金箍棒旁边不远处还有一座山峰屹立,恰似五指手掌!山峰不高,沉重厚实,顶部有根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菩提树枝,通体晶莹剔透,分有九根枝桠,有枯有荣,有虚幻有真实,充满了大清净、大智慧、大光明、大自在、大极乐的感觉。
这根菩萨树枝插在峰顶,光芒时隐时现,仿佛流水浇灌着封印!在金箍棒和五指山的中央,有道人影背对孟奇而立,冷冷看着青莲花开花落,身形熟悉,气质淡漠,穿着露着一边肩膀的暗金袈裟。
“这就是我的垂钓者,自我之身吗?!”
孟奇停下了脚步,距离此人不过十步之距,目光复杂,注视着这人的背影。
“这是你的机缘,何苦抗拒?”
这人身披暗金袈裟,负手而立,缓缓转身,露出了让孟奇为之惊愕的面容,二人居然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完全一样。
孟奇神情与目光忽地平静,似乎已经知道结局无法改变,注定难逃,微微一笑道。
“我该怎么称呼你?”
“阿难,还是魔佛?”
孟奇顿了顿,神色微凝,再次开口说道。
“或者说六道轮回之主。”
“都可以,阿难是我,魔佛是我,六道轮回之主不也是我?”
此人坦然承认,没有丝毫掩饰,完全地成竹在胸,他就是阿难,他就是魔佛,他就是神秘莫测的六道轮回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