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密卷
当他还是个新兵时,就开始学下棋了。
随着棋局的进行,索什扬的呼吸逐渐放缓加深,脑海也不再混乱,就连他内心深处的疑惑也在游戏中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在过去的训练中,下棋的目的就是为了摒除心中的杂念,集中四散的精神——他几乎就要成功了。
坐在桌对面的正是但丁。
这位传奇指挥官表情严肃,全神贯注地紧盯着进行的游戏——。
良久之后,索什扬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将手中的一枚棋子安放到位,抬头望向但丁。
但对方只是微微一笑,挪动了另一颗作为还击。
“阿列克谢,是何事何物指引你成为星际战士?”
但丁望着棋盘,洪亮的声音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寂静,在空阔的穹顶下环绕回荡。
来自巴尔的杂糅口音历史悠久且晦涩古怪,有时候索什扬也不知道自己最终理解的与但丁想要表达的究竟一致不一致。
“您说什么?尊者?”
“为何你的心中会怀有如此远大的抱负?你大可选择度过属于凡人平静且自然的一生,是什么吸引了你去挑战九死一生的试炼?你为何期望能成为一名阿斯塔特?”
索什扬摇摇头,似乎被但丁的问题吓了一跳。
“这都过去太久了……我……我实在难以回想起我身为凡人时的人生了,我只记得那时的我就是单纯的要成为阿斯塔特修士……”
“不要放弃,继续尝试。”
虽然有点奇怪,但既然但丁这般坚持,索什扬猜测是不是自己的过去隐藏着某种重要的讯息。
他耸耸肩,开始尽力回忆着自己的过去。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我……我可能是渴求着足以改变事物的力量吧,我的故乡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界,那里的生活短暂且乏味,但就算在那种穷乡僻壤,也流传着阿斯塔特奋战的传说——在高逾万仞的虚空之中,天使们正与帝国之敌进行着永无止境的战争。”
索什扬竭尽全力地回忆着自己晋升之前的人生,但他的尝试却如同泥牛入海,激不起更大的浪头。
“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就应该是这般的人,有着这般的人生,我希望有朝一日能磨砺自己的力量,让它派上用场......我希望能在世间留下痕,我亲眼目睹过许多人的终末,毫无意义也毫无影响,无人知晓也无人铭记,我不想这样,我想要做出改变。”
索什扬错开了但丁紧盯他的视线,他总感觉对方是在尝试浏览他的思想。
“你对我隐藏起了自己的思虑。”
但丁的推断准确无误,他甚至无需再注视索什扬的双眼。
“幼小的儿童又怎会有如此复杂的心思?我和你说说我的吧,我的父亲是一个跟随部落流浪的盐贩,巴尔的生活艰苦且残酷,我仅仅是希望能够摆脱短暂而残酷的生命,是的,我的初衷仅仅是想要活下去,长久的活下去,那时我才十二岁。”
索什扬陷入了迷惑,对方似乎话里有话,但丁究竟对他持着何种态度?
是欣赏?还是担忧?也许今天对话的主题便是对他的审判?但丁究竟猜到了几分真相?
索什扬无法从但丁的视线中察觉到谴责与指控,沉思片刻,索什扬掷出了他精心策划了大半小时的最后一手,准备以但丁绝对不会预料到的方式一定乾坤,赢得游戏。
但是他失策了,但丁的反手一子彻底终结了他,
获得胜利的但丁望着棋盘沉默无言,轻微一抖的眉头是他内心细微波动的唯一表现。
无言笼罩着二人,迟迟不愿远去。
过了数分钟,但丁自桌边起身,走向了厅室深处的陈列区,走入了灰尘纷飞的隐藏隔间。
隔间中密密麻麻的抽屉上都钉着黄铜的名签,用索什扬无法辨认的纤细字符记载着某种含义。
但丁的视线与手指在一只只标签上划过,最终停在了一只抽屉面前,随后他一挥手,沉重的抽屉便无声无息地为他张开,顺滑安静地展向他的方向。
抽屉中,静静的躺着一幅古老的卷轴,灰白色的不知名皮革制成的卷纸静静包裹着轴杆,轴杆上下两端是鹰爪样式,爪中攥着足有拳头大小的瑰丽血石。
随后它便被但丁擎在了手中——
“此乃圣吉列斯所遗留不为人所知的第二十卷秘录,这个秘录只有历代战团长才知道存在,但却不能打开。”
但丁说着,将卷轴递给了索什扬。
“尊者,这——”
“原体曾经下过命令,只有遗落之子可以打开它,我相信那就是你。”
索什扬随即站起来,挺直腰板深鞠一躬,接过了但丁递出的卷轴。
“尊者,我很荣幸,可是,你真的能够确定那就是我吗……”
但丁凝望着索什扬满是困惑的双眼,说道:
“或许现在时机未到,阿列克谢,但命中注定,你迟早会让帝国发生改变。”
圣血天使之主的表意浑含不清,话语中包涵的分量重逾泰山,眼眸深处流淌着某种隐秘的感情,索什扬花了许久才得以辩清它的真身——对方正担心着他的安危。
索什扬看了一眼手中的的卷轴,圣吉列斯在里面究竟留下了什么?
“当你一人独处时再打开它吧。”
但丁笑了笑。
“原体这么做的用意,便在于这一切的秘密只能由你一人知晓。”
看着索什扬一脸凝重的表情,他向前一步。
“我能理解你,索什扬·阿列克谢,如此巨大的责任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够轻易担下的。”
索什扬胸中的心跳宛如同轰响的雷鸣,就算是与对方独处一室几个小时,他依旧感觉难以回应但丁的目光——。
“我相信你。”
但丁继续说道,轻轻拍了拍索什扬的肩膀。
“静候属于你的时机,不可操之过急,切记,谨记。”
索什扬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但丁是否已经窥探了自己的灵魂?他是否也见到了纠缠着自己的重重幻境——那些一万年前的记忆。
深吸一口气,索什扬轻敲胸甲以示致敬,胸中的纠结与困惑真是五味杂陈。
“我会牢记在心,但丁尊者。”
但丁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索什扬却猜到了。
“尊者,您好像对恸哭者格外在意?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但说无妨。”
第783章 恸哭者之秘
“唉,这本是我们这一脉的旧事,不想劳烦你。”
圣血天使的战团长轻叹一声,显然索什扬是猜对了。
“何谈劳烦?”
但丁思忖片刻,随后轻声道:
“血渴和黑怒一直是困扰着圣吉列斯之子的诅咒,我们也一直致力于寻找治愈它的办法,你们在与恸哭者相处的过程中,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索什扬想了想,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但随后他马上意识到,没有异常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圣吉列斯之子不可能完全没有异常。
“您的意思是....他们?”
但丁点了点头。
“早在三千年前,我们就听闻了恸哭者们没有迷失者,也没有死亡连的传闻,之后经过查证,发现他们的确是如此,恸哭者似乎有某种办法摆脱了这两种诅咒,为此历代战团长们都曾试图联络他们,但
都毫无结果,就算联系上了,往往也因为各种原因擦肩而过......不是使者团迷失在亚空间,就是他们因为其他原因被调走,最近一次我们得知它们在大漩涡星区驻扎,于是马上派出了使团,但没多久
就爆发了休伦之乱。”
“原来如此,那好办,现在刚好是恸哭者在苦难要塞轮值的时期,您可以随时过去找他们。”
“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但丁的脸上展露出笑容。
“哦,对了,还有个东西。”
索什扬突然一拍脑袋。
“还有个重要的东西忘记交给您了,它在我的连长手上,原本是要在宴会上——”
“无妨,刚好我们这边也该结束了。”
但丁对着门口一摆手,大门随即打开。
“我们现在便过去吧。”
当两人离开私人图书馆后,大门又重新关上,接着一侧书柜忽然动了起来,缓缓打开了一扇密门。
渐渐的,一个阴沉的身形自密门的黑暗中浮现。
这是一个有着闪亮银发的巨人,浑身穿着一套精心雕琢漆画的甲胄,宛若一具被剥光了皮肤的肉体,墨红色的肌肉纤维与惟妙惟肖的潮湿抛光漆令人胆寒。
正是涅槃重生后的死亡之主,墨菲斯托。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棋局,接一挥手,那棋盘立刻漂浮起来,并在空中折叠,一边发出时钟发条般的咔哒声一边越叠越小,最终化作了一只与拳头大小相仿的金属球,随后落地书柜的架子上。
“索什扬·阿列克谢,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体内的力量是何物吗?”
自言自语一阵,墨菲斯托随后整个人化为一道袅袅青烟,凭空消失在原地。
这时索什扬和但丁已经回到了宴会之中,当索什扬宣布要移交一件重要的物品给圣血天使战团时,所有人都注视着他。
他走到马克身前,打开对方手捧的盒子。
打开盒子的那一刻,一道金光自索什扬的面庞上划过。
那是一柄折断的华丽金色长剑。
“奥拉姆!”
看到那柄残剑,所有圣血天使都不禁惊呼起来,连但丁也面露讶异。
这是一把精工动力剑,一件曾经属于圣血天使战团的圣物。
它在帝皇开始大远征的初期便被打造出来,为圣血天使军团的第一批英雄所铸,但是在大叛乱时期,使用它的那位武圣在泰拉之战中阵亡,武器落到了午夜领主的塔洛斯手中。
为了夺回这把圣物,圣血天使一万年间不间断的派出战士去寻找塔洛斯的踪迹,这甚至成为了圣血天使新兵试炼的一部分。
这也导致塔洛斯和他的连队经常遭到想要尝试夺回圣遗物的圣血天使的袭击,在此过程中双方不断流血,因此也结下了无法化解的死仇。
索什扬之所以从塔洛斯那里要来这把剑,就是希望这位午夜之子能够真正斩断过去,斩断身上的仇恨锁链。
塔洛斯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别看他为了这剑杀了不是圣血天使,可实际上并不是他有多么喜欢这剑,实际上他还杀掉了不少想要这把宝剑的午夜领主同僚,他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午夜之子保护自己利
益和财产的本能。
简单说就是:我可以不要,但你绝不能来抢。
因此当索什扬开口时,他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把已经失去价值的金剑奥拉姆给了索什扬。
“在十几年前,我们在奈森五号行星上偶然发现了一场战斗,战斗的双方是灵族和叛徒午夜之子的某个战帮,胜利者是灵族,所有叛徒都被杀死了,我们在战场上捡到了这把武器,在询问过恸哭者的兄
弟后,得知这是贵团的圣物,因此奉还。”
听完索什扬大声的叙述,圣血天使的高层们顿时议论纷纷。
但丁走上前,接过索什扬手的盒子,扫了一眼那折断的金剑,点点头。
“确实是奥拉姆,真没想到啊.....它的回归竟然是以这种形式。”
高阶圣血牧师亚尔比奴也上前一步,紧张的问道:
“索什扬战团长,你能够确信叛徒们都死了吗?”
“事后我们仔细把星球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幸存者,轨道上只有一艘被摧毁的星舰,我相信应该都死光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这把剑,和午夜领主们有什么故事吗?”
索什扬明知故问的反问道:
亚尔比奴看了一眼但丁,在对方点头后,便回答了索什扬。
“索什扬战团长,你有所不知,这圣物大远征时代便已存在,是军团先贤们的遗产,之后被无耻的午夜领主窃取,他们自称破碎之鹰,领头的是一个叫塔洛斯·瓦尔科兰的叛徒,是一群最为无耻狡诈残
忍的败类,这万年来我们一直都在追捕他们,为此牺牲了许多战士,说是血海深仇亦不过分!”
“原来如此。”
索什扬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可惜那些叛徒都被灵族开肠破肚,尸体都已经处理掉了,不然也一并送来。”
“能够回收圣物便已经足够了。”
但丁转身将盒子交给另一名侍从,然后再次从桌上拿起酒杯。
“各位兄弟,我们承此人情,便共祝索什扬战团长一杯!”
“举手之劳。”
索什扬也微笑的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就在双方宾主尽欢之时,人在哈米吉多顿的塔洛斯忽然感到一阵恶寒,不禁打了个喷嚏。
“哈咻!嘶,奇了怪了,难道有谁在骂我?”
揉了揉鼻子,坐在雷鹰机舱里的午夜之子把目光投向窗外,荒芜的大地上,一座如要塞般的漆黑监狱正在逐渐逼近——
第784章 秘密征兵计划
在哈迪斯保卫战胜利后,介于出现了大量的战场孤儿,索什扬因此作出了一个决定。
就地征兵!
但他要征集的不是凡人军队,他要征集的是阿斯塔特兄弟。
星界骑士的战团长宣布,任何失去父母,且年龄在8-14岁之间的男性孤儿,只要愿意加入阿斯塔特,他们都可以带走。
未来,这些孩子将在奈森四号与本地的候选人一起参加试炼,争夺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虽然这不太符合规矩,但却没人出来反对,毕竟这么多孤儿对于内政部而言其实也是一种负担,索什扬愿意承担这些负累他们求之不得,并且这种一次性征募在很多地方都发生过,不算是很稀奇。
哈迪斯巢都的征募工作由阿尔明负责,其他新兵进行协助。
但除此之外,星界骑士还有另一个秘密招募计划,但招募的对象就不仅仅限于战争后的孤儿们了,而执行者,正是塔洛斯——
缓慢的,血滴在地板上,但萨布林没有注意。
“小萨布林。”
名叫米尔的年长罪犯动了起来,用睁大,担忧的眼睛俯视着他。
“你的鼻子。”
那人递过一块从他邋遢囚服上撕下来的破布,萨布林盯着它,表情充满不解。
米尔甚至想他是不是脑震荡了。
“算了,你总是这样神经兮兮的。”
过了一会儿,米尔把破布塞回自己的口袋。
萨布林的眼神又变得空洞,然后他倾靠在牢铺边缘。鼻血继续流淌,一滴接一滴。
米尔也不管他,自顾自的爬回自己的铺还做了个鬼脸。
他们周围监狱的声音传入,被牢房的网格地板放大并围绕着号窗的栏杆——提高的话声,摔门声,激活的警报系统和图像监控器的嗡嗡声,砰砰响的靴子和镣铐的格啷声。
萨布林只在这待了五个月,但他现在希望已经希望自己死了,至少他不会再被迫用自己肿胀,流血的手去挖和掘。
这里是阿米吉多顿北部大陆的一个监狱,里面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犯人,从窃贼到杀人犯,什么都有。
他们在这里活着的的唯一目的,就是从地下数百条矿脉中为机械教的工厂和巢都挖掘原材料。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从小在巢都底层长大,但他没有父母,他真正的父母可能是小偷,又或者是敲诈者,亦或迷幻药瘾君子,妓女,杀人犯。
他们可能是任何巢都下层罪犯,但他不知道他们,他从没见过他们。
萨布林的养父是一个巢都帮派小头目,在他养父被竞争对手五马分尸的时候,他才七岁,只能畏缩在桌子底下紧闭双眼。
底巢生活容不下弱者,九岁的时候他就学会了杀人,十二岁的时候他已经是街区小有名气的窃贼头目了。
直到他把手伸向了一个中巢权贵的宝库——
过了许久,萨布林终于注意到了他的鼻血,并徒劳试图的用他沾满污垢的手指阻止。
他现在十三岁,泰拉标准,或者他声称如此——然而大部分时间他行为的调理性已经超过二十岁的成年人。
除了结实的身材和他愿意用拳头解决问题的行为方式,真正让他活了这么久的,是他那与神俱来的天赋,他从很小开始,就偶尔能够预见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他咨询过街边鼓弄水晶球的巫婆,那老东西说这是巫术的潜质,但萨布林随后只是给了她一脚。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巫师。
“什么东西过来了。”
忽然,萨布林心有所感,看向号窗后面黑暗中。
“啥?”
他的舍友米尔茫然的抬起头,这家伙只是个可怜的走私贩,通过贩卖私酒赚取微薄的利润。
但触怒了巢都的垄断酒商后,就是这么个下场。
“糟糕的东西。”
牢房里的压力还在,就像一个阴暗,持续存在的头痛,持续在他太阳穴增加。
他从未感到如此强烈。
“但至少它不会比这地方更糟糕。”
萨布林说得轻松,但实际上他很害怕。
他刚提到的东西经常能在梦里见到,阴影中旋转而出的爪子和利爪和怨毒的红色眼睛——没给他带来一丝安慰。
最糟糕的是那脸孔,那是个骷髅,一个死亡面具,潜伏在黑暗的虚空中。
无论什么时候他看见它,它都靠得更近,野蛮的露齿笑着,猛烈得眼都不眨。
“准备开饭了。”
走廊里响起懒洋洋的声音。
自从绿皮入侵以来,虽然监狱没有遭到攻击,但补给却几乎断绝了,这也意味着,囚犯们得挨饿。
萨布林已经听说在某些监区出现了人吃人的情况,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似乎看守们也不打算管了。
他们只是每日定量投放极少的食物下到监区中,至于怎么分配,那就不管他们事了。
很自然的,原本就存在的帮派,因为这种情况而急剧壮大,想要获得一口吃的,你就必须找一个靠山,去用命去拼。
但萨布林不屑于此,他有自己的办法。
“准备好。”
看着走廊拥挤出的人群,萨布林冷静的靠着铁栏。
“等他们都走了。”
米尔点点头,用手在床底刨了刨,然后拔出一根带铁刺的细木棍——这种无法之地,没点家伙防身几乎是活不下去的。
等人群都走了,萨布林和米尔悄悄打开铁栏,从另一条路离开。
他们寻找到了一个通风口,刚好能让他们俩爬进去,在里面钻了大约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一个地方。
这里原本是一个健身房,但很早就废弃了,现在成了大雕帮的“仓库”,每日除了分发给帮众那微薄的口粮外,剩下的都在这里。
大雕帮是这个监区最横的帮派,他们有几百号人,老大是一个奸杀了上百女性的人形禽兽,至于为什么他还能活着,萨布林听说是因为他与某个星球权贵家族有关系,反正从那家伙进来起,看守都没怎么为难他,而且每周都有烟酒。
大概,这就是上面有人吧。
“嘿咻!”
从通风口里跳下来,已经在脚上裹了布的萨布林没有马上动,而是蹲在地上机警的观察四周。
确认没人后,他才发出暗号,米尔也立刻跳下来。
这个不大的屋子里到处都是散乱的器材,而在一侧墙角,堆放这一人高的物资。
萨布林搓着手走上去,撒开一个包裹的一角,里面立刻滑出一根口粮棒。
“一次最多拿两个,别拿太多。”
用牙咬开口粮棒,萨布林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小声提醒着身边同样在大吃大嚼的舍友。
但忽然,仓房顶上的红色紧急灯猛地亮起,用愤怒的光洗刷着这狭窄,阴冷的地方。
随着刺耳砰的一声,大门被狠狠踢开。
“我说呢。”
第785章 绝命奔逃
“走!”
萨布林甚至没看出些的是谁,本能促使他立刻发动逃生计划。
只见他一个箭步窜上右方,猛地跳起抓住通风口的边缘,然后用力蹭了上去。
在他后面,米尔几乎是紧贴着他爬了上去,两个人从被发现到开溜,不过五六秒——整个过程他们已经练习过几百次了。
钻进通风管的萨布林,立刻听到了下面响起的叫骂声,和大量靴子踩踏地面的声音。
“萨,我们被发现了!他们一定会杀掉我们的!”
之前吃得有多开心,米尔现在就有多害怕,萨布林相反则冷静得多。
正如米尔所说,他们现在肯定不能够再待在监狱里了,不然绝对是死路一条,那么他们就只剩下一条路——
越狱!
实际上从绿皮入侵的消息传来时,他便有越狱的计划,只是一直没有很好的机会。
但现在,他们必须铤而走险,搏一条生路!
“我们不能沿原路返回,走这边。”
于是萨布林选择了另一条路,这里直通向另一个废弃的库房。
当他们从里面钻出来时,这里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壁和地面厚实的灰尘。
“萨布林,或许我们能够在地下矿洞里躲一躲。”
很显然,米尔并不想冒险执行越狱计划,他小商人的性格又发作了。
“别这么想,现在通往地下矿道的入口一定布满了他们的眼线。”
萨布林把手放在米尔的肩膀上,强调他的决定,他这位舍友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呆滞了。
“想要活着,我们就必须往上走,从变电站那个缺口可以通到地面,马上行动,现在。”
两人从废弃仓库里钻出来,沿着萨布林脑中的路线向上走,一路上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其他囚犯,不过在这里大家都不会对彼此有什么关心。
整个监狱总共分为五层,地下两层是矿道,中间一层是监区,往上一层是设备区和镇压区,最上面则是供电站和看守们居住的区域。
从监区到设备区通常只能走升降井,但萨布林所知的的那条路是一条因为事故坍塌的升降井,它的大部分损毁了,但升降井中部有一扇暗门,只要爬到中间位置钻进去,就能直接走到设备区。
这可能是以前越狱者挖掘的,又或者是另有用途,但萨布林没有发现其他人使用过。
因此他对这条路颇有信心。
但就在他带着米尔匆匆走过监区黑暗的通道时,一个正在四处张望的光头大汉忽然发现了他,于是马上用手上的铁片刀具指着他,红色的面孔因愤怒而扭曲。
“这个小矮子窃贼在这里!”
凶狠的男人大喊道:
“杀了他!”
“跑!”
两人马上开始撒腿狂奔,由于这里是监区过去放风的地方,因此人比较多,他们借助矫健的形体不断在人潮中穿梭。
而那些帮派大手们只能愤怒的和肮脏的人潮争斗着。
“向左转!”
听到萨布林的话,米尔绊了一下但继续走着,转身穿过一面地道门而不是继续朝梯井前进。
“朝老鼠洞走。”
就在这时,萨布林忽然感觉自己的头颅正在比以往更痛苦的悸动,而且鼻子也被堵住了。
“他们要追上来了!”
萨布林擦了擦鼻子上的血。
“跟着我就好。”
很快,他们踏上了一条轨道,这条轨道是通向几个大型升降井的主路之一,一组三向铁轨作为从深监狱大楼,笼子和地牢分支而出,形成脉络似坑道。
它宽而高,架着结实的横梁,装饰着虔诚的印记和明亮的,硬接线照明灯球,和地洞区破旧,颓败的外部矿坑有天壤之别。
萨布林带着米尔路过沾满灰尘被机仆管理的铁路车厢并沿着铁轨自上而下,他们的双脚在碎石中嘎吱作响,回响在后方的骚乱声逐渐褪去,直到他们能听到的只有照明的嗡嗡声,脚步声和沉重的气喘吁吁的呼吸声。
最终,逐渐弯曲的地道中出现了一块岩板平台,萨布林登上去并帮米尔跟他爬上来。
入口布满灰尘的黄色大写字体写着升降井16号,但周围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子。
“呼吸面具。”
说着,萨布林摘下入口旁架子上的简易过滤工具之一,坍塌过的地方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险,有毒气体便是一种可能——这些无形杀手在每个工段杀死的罪犯劳力多于所有的机械事故,塌方和帮派谋杀的总和。
萨布林把呼吸面具扣好并缓慢的,吸了一口气,旧橡胶的臭味和某人陈腐的汗味侵入了感官。
随后他把第二个扔给米尔。
“快点。”
他试图表现得自信,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知道在做什么,试图假装他的手没在颤抖而他的身体没有因为汗水发出油光。
但实际上他几乎无法在面具反胃,恶臭的包裹中呼吸。
米尔很快带好面具,并在萨布林推开塑料门帘而进入坍塌的升降井时跟上他。
这里是矿坑变得不那么稳定的地方,支撑墙壁和柱子是伤痕累累的塑钢,横七竖八的瘫在升降井上下,照明球闪烁且昏暗,依稀能够看到钉在墙壁上的虔诚词句和每日提醒。
“我们得往上爬!”
就像为了强调他的话,声音从他们来的方向回荡在通道里——吼叫和开枪声。
那些家伙又追上来了。
原本米尔是有点怕高的,但在后方死亡的胁迫下,他也跟着萨布林开始徒手攀爬升降井——好在坍塌制造了许多障碍物,那些障碍物虽然不是十分稳固,但依旧算是一个落脚点。
“该死!他们一定向左转了。”
通道洞面原本是安静的,但很快被嘈杂的脚步声打乱,帮派打手们在他们经过时检查了空的铁路车厢,警惕有埋伏。
他们低估了那个男孩,而且并非第一次,而他们的老大也不会允许他们再错一次。
“找到踪迹了。”
一个拿着简易长矛的家伙,指着轨道间的碎石——那是两组沿着地铁通道的脚印,一个挨着一个。
带队的小头目点了点头。
“看来他们是走了16号升降井方向,老大没有猜错,马上派人去传话!”
第786章 100号
“萨布林,歇....歇一歇,我腿都要断了。”
“如果停下他们会抓到我们。”
萨布林呵斥道,他的狱友只是摇了摇头,拿开过滤面具的封条抬起睁大的眼睛。
爬了上百米的垂直岩壁后,他已经累坏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歇上几分钟。
随后他们走进了那象征着希望的通道,布满灰尘和石块的幽闭走廊是数百条封闭的矿层之一,一个被几十年的镐头和激光切割器弄得伤痕累累的漫长,低矮空间。
它在设备区的边缘,通向一个变电站。
通道尽头是一扇木质的大门,看起来很久没人使用过了。
萨布林先侧耳倾听了一会,确认没有动静后,他缓缓推开了,带着米尔走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但依稀能看到那些大型设备的轮廓,由于升降井被废弃,这里也被废弃了。
他摘下面具,呼吸了一下带着厚重灰尘的空气。
就在他刚想说他们已经得救了这句话之前,变电站的灯光突然打开了,刺眼的强光让萨布林下意识的抬起手臂。
盲目中,他能听到声音在狭窄空间中怪异的反弹着——脚步声,和说话声。
他认出了那说话声,大雕帮的老大,乔治·桑切斯。
“以泰拉的名义你要去哪,小男孩?”
乔治·桑切斯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并不很凶恶,甚至颇为绅士,梳着得体的胡子,头发也因为抹了油而光亮。
甚至他穿着的都是和外面一样的常服,而非其他人那破破烂烂的囚衣,这一切似乎都印证了关于他超然身份的种种猜测。
他看着萨布林,就像是一位教师,因为笑容而露出的牙齿亮得发白。
而在他的周围,是三四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手上并没有拿什么武器——其实凭他们的体格也不需要什么武器了。
乔治·桑切斯拍了拍手,直走向他们,跟班在后面紧跟着,一起迈过封闭的空间。
“这.....发生了什么?”
米尔几乎傻眼了。
“跑!回头!”
“你们对付这个。”
乔治·桑切斯命令他的两个手下,他们从立刻从老大身边扑过来并抓住米尔,试图把他按在墙上。
萨布林转身就跑,他知道米尔没救了。
不是他不讲义气,如果他也死了,那么就没有人回来报仇了。
意识到自己被抛弃后,米尔立刻大声的叫喊,但萨布林没有回头去看。
可是他之前浪费了许多力气,使得他的手脚远没有过去麻利了。
当他不小心一个踉跄后,乔治·桑切斯抓住了他,攥住了他囚犯的后领,拳头砸在他肩膀上并拽他到墙根。
“扭曲的小杂种。”
乔治·桑切斯轻蔑的啐了一口,并用他的拳头猛击萨布林的肚子。
那瘦弱的男孩弯下了腰,空气从他的肺里被挤了出来,因为想站稳脚步并喘过气来,于是本能的抓住乔治·桑切斯的手臂。
大雕帮老人把他摔到地面上,带着嘲弄注视着他。
“听说你吃了我不少东西,对吗?”
乔治·桑切斯抓住萨布林油腻的黑发,迫使他看向自己。
用余光,萨布林看到那两个渣子正在杀害米尔,那傻子太过恐惧而无法还击,那两人一直大笑着用靴子踹他的脸——在他倒下之前,他的脸已经完全血肉模糊了。
男孩的体内涌起了羞愧和愤怒,卡住了他咯咯的呼吸。
“小男孩也不错。”
忽然,乔治·桑切斯露出了猥亵的笑容,干净的面容在阴影中扭曲。
“让我看看你发育得怎么样。”
说着,他的手开始往萨布林的下身摸去。
起初,萨布林看起来像是吓傻了,但就在乔治·桑切斯最松懈的那一刻,他的双眼燃烧起来。
下一刻,他的吼叫变成了野性的咆哮。
“去死!”
他猛地挥出手臂,划过乔治·桑切斯的脖子。
随即,这个罪行累累的男人捂着脖子踉跄后退,鲜血开始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而在萨布林的手指间,夹着一条拇指长的锋利刀片,上面挂着一颗血珠——
“杀————”
乔治·桑切斯瞪大眼睛,手臂颤抖的指向萨布林,那些打手也慌了神,大吼着冲上来。
忽然,变电站的大门猛地爆开,所有人都被这巨响惊吓到了。
当他们转过头时,却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形挤占了整个大门。
“有打扰到你们吗?”
这是一个巨人,披着银灰色厚实铠甲的巨人,在场的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乔治·桑切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阿斯塔特。
他脚步踉跄,想要逃跑,但萨布林却绊倒了他,然后正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将刀片刺入他的太阳穴。
乔治·桑切斯,就这么死了。
“胆子很大嘛,在我的面前杀人。”
巨人笑着说道,徒手撕开门框,走了进来。
萨布林只是瞪着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但你看起来并不意外。”
萨布林眼角抽了抽,他的头疼开始加剧。
“.....你是一个噩梦。”
“嚯嚯,那我们就很有缘分了。”
巨人扫了一眼米尔还未冷却的尸体,随后平淡的询问道:
“为什么你们要偷东西吃,不这样做他可能不会死。”
“因为饿了就要找吃的。”
巨人回过头,俯视着干瘦苍白的男孩,而男孩也回视着他,眼中只有不屈和反抗。
“不错的眼神。”
忽然,头盔下传来了一声轻笑,随后战士将它摘下,露出了和男孩一样苍白的脸。
他便是正在执行秘密征兵计划的塔洛斯。
“你的一举一动,我通过监视器都看到了,你明白什么正在发生吗?”
男孩只是摇摇头。
“你被选中了,这就是我出现的原因。”
男孩依旧不解,但塔洛斯并不打算解释。
“未来,一股伟大的力量将会从你体内醒来,那是一种能够使渺小凡人恐惧的力量,当然,前提是你能闯过那些试炼。”
“试炼?”
“我已经找到了九十九名和你类似的人,你是最后一个,从今天开始你就没有名字了,你只有编号,100。”
“不行!你不能夺走我的名字!”
“我当然能。”
塔洛斯回视了一眼那几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除非你准备死在这。”
萨布林想了想,最终没有再反抗。
“好了,那么就这样吧。”
塔洛斯转过身,男孩跟着他,向被撕开的大门走去。
在走到一半时,塔洛斯忽然拔出爆弹枪,砰砰几枪将还在震惊中的帮派打手全部击毙。
这一过程,萨布林几乎没有看清,等他意识到发生什么时,塔洛斯的枪早已收回枪套中。
“这——”
“这就是力量,明白了吗?”
午夜之子咧嘴一笑,随后缓缓步入黑暗中。
“但先别急着开心,很快就会有一个非常残酷和有趣的游戏等着你,一百个候选人只有最多二十个有机会获得这种力量,好好期待吧~”
萨布林愣住了,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
血腥的童年,卑贱的街头生活,背叛,欺骗,杀戮,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里旋转,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掌握了力量,那么这些都会离他而去。
最终,他眼中的犹豫消失了。
过去的萨布林,现在的100号,迈着坚定的步子踏入了无边黑暗——
第787章 忠嗣往昔
战争结束了,大概,但亚瑞克并不觉得轻松。
站在巢都尖塔之上,这个曾经象征着权力的地方,他却一下深深陷入了过往的回忆——
“你在……”
冰冷的走廊里,稚嫩声音里充满了疑惑,随后沉默了一阵。
“你在干什么?”
一个大男孩正跪在回廊上,膝下是一块位于排水口上的瓷砖。
听到声音后,大男孩抬起头,看到有个稍小一些的孩子正站在他旁边,低着头好奇的看着他。
他不认识他,虽然这个孩子和他一样也穿着简朴的黑色斜织的忠嗣学院的制服,他觉得这是个新来的孩子。
“那你觉得我在干啥呢?”
大男孩简洁的反问道:
“你觉得我看起来在干嘛?”
小的男孩沉默了一阵子,他又瘦又高,大概12岁左右的样子。
不知为何,地上的大男孩觉得眼前这个男孩的目光里藏着些老得可怕又骇人的东西。
“看起来,你好像只用一块刷子刷着这条回廊上的瓷砖。”
“哈哈,我该赞美你的注意力吗?”
大男孩笑得毫无幽默感,他肮脏的手拿起了刷子给孩子看,这是一个软毛制成的工具,原本是用来刷制服上的纽扣和带子的。
“我觉得你还是可以自己找到答案的。”
随后他拿着小刷子蘸着身边碗里寒冷刺骨的水,又开始刷地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要擦这院子里其他三个边。”
小一点的男孩沉默了好几分钟,但还是没走。
正擦着瓷砖的那位能感到脖子后面被一股视线刺痛着。
“你还想问啥?”
那个孩子点点头。
“我叫塞巴斯蒂安·亚瑞克。”
“好把,自我介绍缓解,我叫卢卡斯·凡德。”
“卢卡斯,为什么你要干这个?”
卢卡斯将刷子丢进碗里,跪在一边,揉着自己麻木的手。
“我太鲁莽了,跑到武器训练场用实弹打靶,结果打坏了三个靶子,副导师很不高兴。”
“所以这是惩罚吗?”
“对,这就是惩罚。”
“那真是颇为倒霉。”
自称亚瑞克的若有所思的说道。
“确实很倒霉,碰到这烂事,还有你这烂人,你就不会问点好的吗??”
亚瑞克到回廊里开放的一角,眺望着外面。
这处古老的传道士学院里的回廊铺着帝国双头鹰的马赛克瓷砖,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气息,冷风呼啸着从石质柱廊上吹下来,建筑物上的排水口和滴水嘴在数千年的侵蚀下几乎已经消失了。
在学院领地的外面,矗立着这个主教世界的首都伊格纳修斯,国教宫殿俯视着西方的地平线,它厚重的塔楼高达两公里,直插云霄。
这里的确是个很冷的地方。
亚瑞克是从护卫舰上搭乘运输船到达这里的,他刚下运输机,就感到当地的气候寒冷刺骨。
帝国国教以国教的铁律,管理着银河系内的一片星区,他很早就被告知,被忠嗣学院录取是件很光荣的事。
他被父亲教导着爱帝皇,帝皇也会回馈他,但年幼的他并不感觉到帝皇给了他什么补偿。
看了一会,即使背过身去,亚瑞克还是能感到那个还在擦地的年长健壮的男孩正在盯着他看。
“你现在有啥问题吗?”
亚瑞克背对着他问道。
那个被惩罚的男孩随即回答:
“有一些寻常问题,你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吗?”
“谁?”
“你的父母,他们肯定死了,如果他们不是死的光荣,那么你也不会在这孤儿院了。”
“这是忠嗣学院,不是孤儿院。”
“随你吧,这个空旷的建筑物是个修道士学院,那些被送到这学习的人的父母都是将生命奉献给神皇的仆人。”
亚瑞克回过头,看着对方,说道:
“我的母亲在我出生时就死了,我的父亲是帝国卫队的一个上校,他在去年战死在一次对绿皮的战争中。”
大男孩不再擦地了,而是站起来走到亚瑞克身边。
“有趣。”
“有趣?”
“帝国士兵的英雄壮举,但在帝国很常见。”
亚瑞克转过头,盯着他看。
大男孩因对方深邃的目光而感到有些畏惧。
“卢卡斯,你为什么这么感兴趣?你的父母怎么死的?”
卢卡斯后退一步,带着骄傲说道:
“我的父亲是个贵族将军,他在阿米吉多顿杀了上千的恶魔,最终战死,你肯定听说了那场光荣的胜利不是吗?”
“我明白了。”
两个男孩谁也没再说话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们盯着斜着掠过外面石质双头鹰雕塑的。
“哦,那现在我们算不算是朋友了。”
那个年长的孩子伸出手,亚瑞克犹豫了片刻,与他握了手。
“算是吧,但现在也许你得去干活……”
“卢卡斯!你在摸鱼吗?”
一个声音突然响彻了回廊,卢卡斯立马跪在地上,从碗里拿出刷子,拼命的刷起来。
一个高大的穿着长袍的身影慢慢走到他们身边,他在卢卡斯身边停下了,低着头看着他。
“你要把这地上每一厘米,每一片瓷砖,每一个缝隙都擦的干干净净才行。”
“遵命,副导师。”
学院的
副导师转过身,看着亚瑞克。
“你就是预备学员塞巴斯蒂安·亚瑞克吧。”
对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提问的要素。
“跟我来,孩子。”
亚瑞克跟着体格高大的导师走了,漫步在瓷砖上。
他回过头看了一会儿,卢卡斯正抬起头,用手做出割喉的姿态,伸出舌头,发出了一阵咳嗽。
亚瑞克笑了,这是他今年第一次笑。
导师的大厅是个装满书的圆柱形房间,无数的书架互相环绕着堆放,就如同一个迷你巢都。
架子上摆满了古老的典籍和数据板,一个奇特的螺旋形轨道环绕着从地面升高到顶部,亚瑞克很好奇这个黄铜齿轮结构的机械是干什么的。
他在房间正中心站了四分钟,直到大导师的到来。
大导师是个健壮的五十多岁的人——如果他没有失去双腿,左臂和半张脸的话。
他坐在一个黄铜轮椅上,轮椅下方有一个悬浮立场,由三个固定在轮椅内部的力场发生器提供动力。
看到亚瑞克,他残缺的身体缓缓转过来。
“你就是塞巴斯蒂安·亚瑞克?”
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电子合成的。
“是的,大导师。”
亚瑞克回想着叔叔的教导做出回答。
“你可真是幸运,孩子。”
大导师强化的声带发出了沙哑的嗓音。
“伊格纳修斯的忠嗣学院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我明白这是我的荣幸。大导师,他们在打算给我入学的时候就告诉我这个道理了。”
随后大导师看向在悬浮立场里的一个数据板,用呼呼作响的人造骨骼手臂在数据板上输入着什么。
第788章 诀别
“举荐名额来自德鲁·巴里将军,你的父亲是他的下属,推荐信已经被记录在案了。”
“大导师……我最终能够成为政委吗?无论多么艰难困苦,我都希望能够达成父亲的遗愿。”
大导师的表情凝固了,他转过头看向亚瑞克。
突然,他严厉的表情消失了,唯一的一只眼睛里闪过一丝喜爱。
“当然,只要你坚信对帝皇的信仰,亚瑞克。”
说着,大导师的轮椅走到了屋子的一侧,之后登上了齿轮结构上,缓缓登上了如山的书架。
他拨动了一个小把手,然后他的轮椅就开始沿着缓缓的上升了,并在第三层书架那里停下,开始找一本书。
“帝皇的力量是……快背。”
“是人类,而人类的力量就是帝皇,塞巴斯蒂安·索尔的布道,23卷,62章。”
大导师继续将轮椅升高,又挑了另一本书。
“战争的意义是?”
“是胜利,领主将军格雷什的回忆录,第九章。”
“那我问问我们该如何回报帝皇?”
“当我面对黄金王座时,我将以的职责来回报它。”
“很好。”
大导师将再次将轮椅降落到地毯上,转过身看向亚瑞克。
“看来你已经做足了功课。”
他盯着男孩看,亚瑞克则试图不躲避这半边脸上外露的骨骼组织。
“那么,现在你有什么问题吗?”
“大导师,要成为一个伟大的政委,究竟需要什么?”
“孩子,你为什么想知道呢?”
“我.....我也不知道。”
“好吧,如果你问,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政委,我会告诉你,决心,信仰和勇气,但如果你说伟大.....那么你就必须懂得牺牲。”
“牺牲?”
“是的,不仅仅是自我的牺牲,而是一视同仁的牺牲,当你面对取舍时,你需得明白如何才能真正报效神皇,这或许对你而言过于复杂,但未来你会明白的。”
“牺牲啊.....”
在巢都尖塔上,望着满目疮痍的大地和城市,亚瑞克长长呼了一口气,空气中那道白雾随即缓缓升上天空。
“大导师,我终于明白你的意思了。”
“自我牺牲容易,需要对他人的牺牲进行选择,那真是千难万难。”
忽然,亚瑞克身后一个浑厚的男音响起,不过他并没有回头,只是依旧站在护栏后,任凭烈风吹起他那身破烂的政委大衣。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声仪式铠甲的索什扬走到他的身边。
星际战士们就要离开了,处理这颗满目疮痍的星球是凡人的工作,他们还有无尽的战争在虚空中等待。
不过在离开前,索什扬无论如何都要与亚瑞克再聊一聊。
他总觉得,自己欠了对方什么。
两人沉默了许久,最后索什扬的目光移动到亚瑞克那条断臂上,现在那里多出了一副粗糙的动力爪,这是被亚瑞克斩首的那个战争头目的遗物。
毫无疑问,以亚瑞克的身躯配上如此巨大的动力爪,看起来是非常不协调的,并且为了能够使用这巨大的东西,他背后必须一直背着一个小型能量背包,不然光是凭着动力爪的重量就能撕裂他的肩膀。
可即便如此,政委看起来也不轻松。
“那东西....没有实战意义。”
作为朋友,索什扬还是劝了对方一句。
“我并没有指望它能战斗。”
亚瑞克平静的回答,却没有转过头。
“它的存在是一个提醒,提醒我永远记住这一切。”
“有责任感是好事,但如果背负了太多东西,你未来的路将会寸步难行。”
“大人,我未来的路只有一条,杀死那个叫碎骨者的畜生,为了哈迪斯,为了所有人。”
听到他这样说,索什扬轻叹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兰道尔战团长,但丁战团长三人联名举荐你为阿米吉多顿领主指挥官,相信任命很快会下来。”
这个消息,让亚瑞克愣了一会。
“星球总督他....”
“他还是个孩子,绿皮的威胁并没有彻底解除,因此在他成年期,一切军事行动由你指挥。”
亚瑞克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我将会发起一次对碎骨者的远征。”
“那便是你的命运了,亚瑞克政委,我们在此的使命已然结束。”
索什扬转过身,肃穆的看着他。
“将来,希望再次见面时,能够看到你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亚瑞克也转过身,朝索什扬敬了一个礼。
“会的,大人。”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神情出现了片刻的犹豫,接着轻声道:
“索什扬战团长,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有一个叫——”
索什扬认为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于是抢先答道:
“你说那个非法灵能者吗?他已经被霍斯特审判官收为仆从了。”
但亚瑞克却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件事,这对于我那朋友来说是好事,但我要说的并不是他。”
“那是....”
“一个叫米洛万的孩子。”
说到一般,亚瑞克忽然停住了,他又回想起那位故友临终的遗言,这原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打算过些日子把那孩子送到一个熟识的内政部官员家中做养子——某种奇怪的思绪让他为男孩安排了一条远离战争的道路。
但米洛万表现出的个性远超他的预计,沉默寡言的他,竟然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到了阿斯塔特的征兵处。
“一个新兵?”
索什扬立刻猜到了。
但亚瑞克在这十多秒里也想通了,他知道阿斯塔特是什么,也明白成为一个阿斯塔特有多么艰难和危险。
可这是米洛万的决定,他自己的决定。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大人,你不用在意我说的话,正常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若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伟大的战士,为帝皇尽忠,那么谁也无法改变。”
索什扬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随后转过身,朝塔楼一侧走去,在不远处的停机坪,一架雷鹰已经预热好了引擎。
当引擎的咆哮声逐渐响起时,索什扬最后一句话也飘进了亚瑞克耳中。
“再会了,亚瑞克政委。”
亚瑞克抬起头,望着雷鹰缓缓升上半空,然后加速刺向苍穹,不禁喃喃低语道:
“再会了,索什扬战团长。”
第789章 猩红之王
“我望见了成簇的星辰。”
端坐于宝座上的孤目巨人俯瞰着远方,银河万千世界似乎尽在它的眼中。
“群星携手揽腕,顺应着周而复始的轨道与规律,于银河铺就的天地间翩然起舞,我也望见了环绕天球的冠冕,潮水般的涌来的星云将我淹没,平静的潮汐化作了伟大之海中的汹涌波涛,我迎着浪头游弋,囫囵吞咽着流云,直至梦境悄然离我而去。”
孤目巨人的厅堂无边无垠,亦如他的话语般千变万化。
环绕他周身的电光螺旋交缠,化作了厚重的书典与变化狂野的雷霆牢笼,将寰宇众生拖至眼前,在远处五彩的灯笼中,搭载着跃动的程式与学识,酷似属于某首华丽赞美诗的平仄音调。
图贝克的目光越过炫目的光芒与成排肃立的红字战士,挥动着手中的曲杖拨开阻挡于面前庞大兵士,急切渴望上前谒见自己的主君。
“让一让,让一让。”
那位孤目巨人正是猩红之王——红魔马格努斯,统领十五军团的恶魔原体,千子们的预言之主。
“黑暗推进着转化。”
马格努斯继续吟诵着。
“黑暗,困惑与恐惧,对事物理解的缺少与匮乏,皆是无穷无尽的催化剂。”
随着吟诵声越来越大,马格努斯的身体膨胀拔高,巍峨的躯干越过了雷鸣滚滚的黑云,就算是他手下最为强大的巫师们,也被这排山倒海的能量震得脚下蹒跚,不由自主地伸手遮住了双眼。
“当人类第一次从泥土中挪开视线,将双眼转向天穹寰宇时,他们望见了什么?映在眼中的唯有疯狂!除此之外,他们还能使用什么辞藻来描述形容他们的感受呢?当太阳,他们的灼热神明沉入地平线时,他们还能想些什么呢?他们认为光明之主抛弃了他们,永远地抛弃了他们!伟大的父亲背叛了他们,生命已然走向了终点,光已熄灭!但当黄昏被夜幕彻底吞没后,我们先祖的眼中却映出了覆盖夜空中的无垠星海,当这般壮丽威严之景落入心头时,他们又会作何感想呢?他们该如何解释着漫天飘洒的各色星宿呢?他们又该如何理解皎洁的圆月?他们的思绪将何去何从?”
马格努斯放声大笑,带着璀璨的光芒靠入了宝座。
他将身形逐渐缩小,直至与座下阿斯塔特下属们的身材相差无多。
“他们道出了疑问,追寻着答案,他们一定感受到了时刻存于你我心中的饥渴——求知的饥渴,远至当年,甚至再向前追随,人类一定感受到了前路上等待萌生的信仰,尽管那时的它是那么粗糙不堪——他们明白,你我也明白,正如我们一向明白,你我并非是畏缩在尘埃之中,被寰宇的伟大迷得神魂颠倒,对它们顶礼膜拜的愚者!我们是征服者与统治者!命中注定我们将要理解,理解万事万物,卸下无知的枷锁,沐浴在前因后果组成的暖阳中,这是我等的宿命与天权,只有将其拒绝,才可被称得上是背叛。”
巫师们点头称诺。
“我遍游伟大之海,跨域遍天星斗的次数已如瀚海之沙,只因我与生俱来的天赋,只因我完成了为吾等下达的指令,我遭到了放逐,难以计量的年月世纪飞逝而过,我终于理解了当年那份属于我的罪责——并非是可耻的背叛,并非是接触了禁忌的学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我的罪过!虚伪的谦卑,缺少的野心,对自己本心的压抑与抹杀,这些才是我的问题!我无需感到羞愧可耻,你们亦然。”
孤目巨人的躯壳再度开始了拔升,浑身的皮肤变得愈发深红,充斥流淌着转化异变的威能。
“我们永远不会再度为我们自身的存在言表歉意!!!”
这话语化为了一声充斥着上扬音韵的咆哮,音浪冲击着厅堂中四处矗立的巫师团,迫使他们握紧手中的斧柄苦苦支撑。
随后,继续推进的声涛撞入了列队整齐的红字战士,晃得他们东倒西歪。
“我们即是原初之初!!!!”
随着旋律攀上了高潮,整间王座室化作了五光十色的漩涡。
图贝克苦苦维持着自己灵体的完整,抵挡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的暴虐雷霆。
此刻,他目不可视,无法站起,只能如握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掐紧手中的曲杖。
一如既往,这种迫在眉睫的威胁往往会让一段古旧老套的记忆——在他成为阿斯塔特前,曾经历过的简单训练,远在万年以前的大远征年代,他们称之为‘枚举’——它们只是些简单的灵能戏法,是用于评测侦探人类潜能极限的工具。
马格努斯为他们做出了解答——人类必须投身入至高天中,用它的浆液浸透四肢百骸,否则他们将被自己的无知抢先吞没。
图贝克喃喃颂唱着那个古老的咒文,那个当他还是提兹卡上的一名小小侍僧时领悟的咒文——那些让他的魂魄自物质躯壳中挣脱的词句。
数息之后,孤目巨人重新坐定,烛光摇曳的巫师们也渐归平静,重新构筑了自己的灵能躯壳。
红字战士们无意识地向后撤步,安静地拾起跌入尘埃的爆弹枪,就如一切都不曾发生。
巫师们早就习惯了红魔慷慨激昂的演讲,立刻又重新开始了他们被中断的讨论。
马格努斯非常乐意与不会驳斥的手下们吵个不停。
看到机会来了,图贝克推搡着走向高耸的宝座,自他步入厅堂起,第一次清晰地看清了马格努斯的容貌——
他呈现给众人的外表还颇有几分人形,却不知为何选择了这张容颜?
思乡怀古还是讥讽嘲弄?
物理法则乃至物质宇宙中的一切法则都无法束缚这般强大的恶魔,尽管马格努斯可以随心所欲地幻化自己的外形,他还是选择了这种形象——战士猩红皮肤包覆下的肌肉虬结凸起,从上至下披挂着鎏金的盔甲,很明显他没有遮掩隐藏的打算。
马格努斯不以自己的千变万化感到羞耻,也不打算掩饰伟大之海对自身产生的影响:一对宽大泛着七彩虹光的双翼在他背后闪闪发亮,悬吊着青金石与珊瑚制的挂饰,任何凡人都无法直视那般迷幻强烈的色泽。
他粗壮的双腿末端接附着一对有力的锐爪,狂放高贵的独眼头颅上则生出一对壮观硕大的尖角,无论帝皇曾对马格努斯的未来做过何等计划,如今都已成了过眼云烟。
马格努斯身形宏伟华丽,睿智与光芒萦绕在他身侧,宛若天神。
“大人!”
图贝克高喊道,他挤过最后一排矗立的红字战士,走近了环绕而立的巫师团。
连长们纷纷转过头来,面色冰冷写满了鄙夷。
距离上次图贝克出席内部会议,已经过去了相当之久。
千万次的组织变迁与效忠背叛已然演毕,图贝克已被认作为一件失败品,一件由巨人之光浇筑,被不定时常岁月蹉跎的遗物。
第790章 被流放者
更重要的是,由于图贝克不光彩的过往,实际上他一直都被排挤在千子的核心圈外。
图贝克曾是千子军团中一个普通的战士,在军团逃亡至巫师之星后,他是第一批加入阿里曼阴谋团的成员之一,帮助其施展“阿里曼的红字”法术。
在红字法术失败后,整个阴谋团,包括图贝克与阿里曼,都在军团中被永远开除。
脱离军团后,图贝克则加入了阿蒙的战帮——“尘埃兄弟会”,他下一次遇见阿里曼是在一艘捕获的战舰“泰坦之子”上,此时已是他离开军团的数个千年后了。
“尘埃兄弟会”一直在搜寻着阿里曼的踪迹,图贝克随后与尖哮者一同夺取了“泰坦之子”,他起初想让阿里曼与自己一同离开,而在阿里曼拒绝后,他向对方施放了一个灵能爆破。
阿里曼偏转了图贝克的灵能,并将他与尖哮者的旗舰一同送往了亚空间。
在亚空间中漂流了不知多长岁月后,图贝克不知因何缘故,阴差阳错间回到了巫师星,这时距离他离开已经超过八千年了。
虽然他没有再次被放逐,却失去了一切地位,沦为比红字高级不了多少的边缘人。
而他,也一直在寻找机会重新回到原体身边。
这次他便是带着机会而来。
与巫师团成员们身披着和马格努斯款式相似的甲袍不同,托钵僧款式朴素的衣裤遮盖着图贝克的身形。宽大的兜帽阴影隐藏了面庞,让众人无从得知他脸上的喜怒哀思,只有一只狭长苍白的鸟喙自阴影中探出——甚至他的兜帽之下还有一个鸟形的面具。
“伟大的主人!我有事需要觐见!”
图贝克的语气中透着难以压抑的兴奋,他带来了一个消息,能改变一切的消息。
“是我!”
他高声大喊道:
“图贝克!”
马格努斯正盯着头顶的寰宇出神,没有听到图贝克兴奋的高喊。
忽然,红魔伸出手中的战刃勾下了空中散乱的雷霆,如切割柔软金属般切削着闪电八方四散的电弧枝杈,马格努斯的兵刃形态同其主人一样变化万千,现在的它化作一杆设计巧妙的鎏金走金丝长柄弯刀,与原体的华贵铠甲相得益彰。
他把手中的弯刀舞得好似一柄桨叶,击断电流,搅出涟漪。
图贝克完全可以通过施展法术博得马格努斯的关注,但这种行为无疑是一种对主君的大不敬,若是他足够耐心,也许马格努斯迟早会回应他的呼唤——可现在的他没那么多时间。
这消息十万火急,不容拖沓。
图贝克挥舞手中弯杖,轻柔地推了推距他最近的巫师团员。
那位巫师身穿着华贵的长袍,手中斜依着一支蛇头权杖,图贝克假装打算从他身边直闯过去。
“哟哟哟,这不是图贝克。”
忽然,那名巫师拦住了他的去路。
“几年没见这么拉了?滚吧,赤红尊主不再有时间去听你诉说的疯狂故事。”
“沙罗。”
图贝克的回应侵入了巫师面庞上的黄金面甲,直直戳向他的魂魄,无论沙罗的招数技法修炼得多么出神入化,他始终不如图贝克,想要遍览他的思维,不会比阅读他甲片上的楔形文字麻烦多少。
沙罗浑身上下流淌着浓郁的偏执,宛如一道迸射脓液的感染伤口。
“我有的是时间,但你可不一定。”
图贝克讥讽道:
“还不速速回家,去给你的助手道喜?”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故作轻蔑的沙罗藏不住他心中的忧虑,自图贝克被排挤出巫师团已过了许多个世纪,但他时刻都在彼方监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追踪着他们的胜利与失败,竭尽所能地了解他们的弱点与渴望。
巫师们的渴望大同小异——要么是能把握自伟大之海浪涛中榨取的能量,要么就是以马格努斯之名征战四方,统御天下,或是二者结合。
但他们的弱点却五花八门,从不相同。
图贝克耸耸肩,刀刃状的双肩牵扯着他的长袍,激起了一阵涟漪。
“莱瑞巫师巧妙地利用了你离家的这段时间,趁你在觐见的路上早就回到提兹卡去刻苦用功了,你的助手早就揭开了笼罩亚撒利雅图书馆的面纱,争分夺秒地破译着它最为著名的馆藏《阿里曼之咏》,据我所知,他已将前十二篇修炼得炉火纯青,第十三篇的破译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哦。”
图贝克抬手伸出了枯槁似巢的手指,轻拍沙罗的肩膀。
“你该感到骄傲,非常骄傲,莱瑞巫师已然凌驾于你施舍给他的微薄知识之上,解开了许多价值无量的谜题,我猜他肯定很乐意将自己取得的见闻与知识与你分享,也或许...要是他涉及了某些甚至你都无法理解的领域,那他只能与赤红尊主来一次畅谈喽~”
沙罗摇了摇头压上前来,透过头盔的隔栏低声开口:
“你个骗子,你那张破嘴里吐不出半句真话,他怎么可能会发现阿里曼之咏?他又怎么可能破译得了只有阿里曼本人才能理解的典籍?”
随着巫师抓紧了图贝克领口的长袍,厅堂中的颜色沸腾起来——四处翻涌着沙罗愤怒的波涛。
两人的对话打破了琴韵和鸣的平静,将歌颂化作了杂乱无章的不和谐音。
“现在想想,也许在我祝他一臂之力前应该找你事先商量的。”
图贝克快速地解释,仿佛打算真心悔过:
“诶呀呀,难倒我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学识也成了一种罪过?毕竟,莱瑞巫师只是个向你效忠的小巫师嘛,要是他当初能够拒绝阿里曼之咏的力量,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事——忠诚的莱瑞巫师只希望能让你获得更多的荣光,不是吗?”
图贝克对真相心知肚明,沙罗的学徒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将他主人踩在脚下的机会——或者说这就是千子内部的常态。
使用这种威胁来让沙罗上钩,绝对绰绰有余。
身处此地的每一位庭臣都梦想着能用某种办法解开红字诅咒——那个将马格努斯的军团化为了无意识尘土的诅咒,能为红王献上这样一份大礼可谓功德无量。
但图贝克知道一切尝试都是徒劳无功的愚行——红字诅咒永远无法被解除。
若是想要再度获得马格努斯的垂青,需要向他献上一支全新的部队,一支比往日更加强大的部队。
第791章 神秘客
环绕沙罗身侧的风暴闪烁着惨白的光晕,充满了令人惊叹的恐慌气息,四周的巫师们被这一变故晃得脚下不稳,纷纷走出环形的队列,召唤部队横持手杖,望向发出混乱的源头。
“你就是个骗子!”
沙罗高喊着掐紧了图贝克的颈项,打算将他向后甩去,但对方却好像一块顽固的岩石般巍然不动。
眼见要丢脸,沙罗恼怒咆哮着举起了另一只手,唤出了一大团奔涌的灵焰。
法术一出,四周的巫师乱作一团,纷纷离开了自己的讲台以免被波及,背景中杂乱的音乐化成了彻头彻尾的噪音。
“且慢。”
下一刻,马格努斯的洪亮嗓音在厅堂间回荡,将众人的话语噎进了哽嗓,四下一片寂静。
图贝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孤目巨人从未将身形缩至凡人大小——是这殿堂中光怪陆离的色彩与灯光迷惑了他的感官,马格努斯依旧是那个身形庞然的巨人。
当红魔俯身仔细审视他时,图贝克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钉死在镜头下的飞虫。
“被流放者。”
马格努斯的声音在所有存在的颅腔中回荡,法力较弱的巫师们几乎摔倒,纷纷伸手捂住了头盔的面甲。
“大人!”
图贝克挣脱了沙罗的钳制,对着马格努斯深鞠一躬,迅捷地在林立的讲台间穿行,无视了四周投来的鄙夷目光,向着王座小跑而去。
“我带来了消息,非常重要的消息。”
马格努斯俯望着他,硕大血红的独眼中荡漾着烈焰的波涛。
“轮得着你来给我传递亚空间的消息?”
马格努斯的话语波澜不惊。但图贝克很明白,一旦自己的回话有些许不妥,存在即刻会被一抹而净。
“不是关于亚空间的消息,吾主。”
图贝克打算用自己简略的描述激起主君的兴趣,大殿中一片寂静,巫师们与成排的红字战士们沉默地望着二人间的谒见。
马格努斯点头示意,图贝克便继续开始了陈述。
“我的消息来自帝国,大人,那个被伪帝的走狗与狂信徒们占据的国度,准确的来说,来自大漩涡。”
“大漩涡?那个可悲的海盗的老巢?”
马格努斯手中长刀一甩,大殿的四壁应着挥击消失无踪,露出他们脚下那片绵延至天际,满目疮痍的大地。
虽说巫师星的大部早在万年前的红字变故中化作了焦褐琉璃组成的废土,但它依旧有着些许人烟:枯萎的群山与干涸的滩涂被各式建筑层层簇拥,营房与武器电池列立两厢,流水线工厂与军械库建在一处,四处耸立的硕大神庙中贮存着孤目巨人的各色馆藏。
自万年前鲁斯之狼们将普罗斯佩罗付诸一炬后,马格努斯就一直没有停止过重建千子们的家园。
重建后的景象与往昔的记忆不同,没有了鎏金的尖顶,失去了诺大的水晶金字塔,巫师星化作了马格努斯的手中的铁砧,为无尽的战争产出着兵刃。
望着欣赏自己工作的马格努斯,图贝克意识到红魔再度无视了客人的话语,开始了孤芳自赏。
“晋升已然降临于吾等肩上,与我不同,尸皇已然失去了他伟大的远见,我将为他的后辈儿孙们带来智慧,将他们自羞耻的无知泥潭中捞出,我将为他们带来晋升。”
马格努斯俯望向殿堂的谷底。
“我将为他们照亮前路。”
顺着原体的视线,图贝克望见了一串瘦骨嶙峋的人形,身躯被闪亮的光芒绳索绑得结结实实。
尽管形体铁青发黑且破损严重,他们仍旧无法死去,残酷仪式榨取着供应大厅的生命能量,令他们万分痛苦地蠕动着。
所有厅室下都堆挤着类似的集群,受折磨的灵魂将永世不得超生,装饰华丽的管路堵住了他们大张的嘴,将他们的惨叫化作了厅室中余音绕梁的优美颂歌。
尽管马格努斯在亡魂苦难驱动的殿堂中夸口拯救人类,图贝克并不觉得讽刺,晋升的机会从不属于多数人,它是属于少数人的特权。
只有有价值的魂灵,才能于崭新的王国中安身立命——毫无天赋,卑劣下等的贱民明显达不到标准。
“我会协助您启迪他们,大人。”
图贝克说着走上前来,举起了手中的弯杖。
下一秒,马格努斯放声大笑,那笑声不做作不冷酷,毫不掩饰且低沉的声色让图贝克想起了往昔那些简单的时光——那时尚为肉体凡躯的他侍立在猩红之王身侧,推进着帝皇虚伪的大远征。
“阿里曼的同党图贝克打算协助我。”
马格努斯望向围成一圈的巫师团,他们也跟着迟疑地干笑几声。
“我正处于重获我们失去一切的关键时刻,然后图贝克告诉我说他能协助我?愿闻其详,老朋友,你打算怎么协助我?”
“晋升已然开始,与大人您所预想的分毫不差,无论在广袤银河的哪个角落,灵魂都在尝试超脱束缚它的血肉之躯。但这一过程很是缓慢——比我们所需的速度缓慢很多。”
马格努斯的笑声终止了,他向后靠回了椅子,身形宛若一座肌肉与火焰铸成的小山:
“你究竟打算向我通禀何事?你究竟意欲何为?”
图贝克放弃了他精心准备的缜密序言,简单地吐出了词句。
“我想为您引荐一个人,或者说有一个想见您。”
马格努斯再度发笑,声响却失去了快乐的音色。
接着,雷霆在空间中肆虐,众人间的气氛变得扭曲凝重。
红魔冷漠的注视着图贝克,握紧了手中的长刀,而图贝克则默默承受着红魔那足以将凡夫俗子化为灰烬的狂怒目光。
“什么人,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恕我冒昧,只有大人您能够知道。”
图贝壳的话立刻引来了无数杀人的目光。
“你真觉得世间存在某个你了解而我不了解的秘密?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圣礼的可能性?我完全可以将你那可悲的灵魂从你的躯壳里剥离出来,然后看到你的一切……”
红魔耸了耸肩,对着簇拥的巫师们递了递下巴。
“或者他们也能够这么做。”
“是的,大人,但我能够为您提供的服务和帮助在未来远不止一个消息。”
马格努斯盯着图贝克陷入了沉默。
图贝克立刻知道自己的话语起了作用——他勾起了孤目巨人的胃口。
随后,猩红之王思量了片刻,转身望向巫师们下令。
“将他带到索提尔瑞斯,提兹卡上最深的魔窟,将他关进去——记得使用你们最为强力的束缚咒法,漫游天际让他丢了神志,他可能打算对我们不利。”
图贝克的辩驳被马格努斯一个念头塞在了喉中。
“你无需感谢我的仁慈宽大。”
猩红之王微笑的念道:
“念起你过去的好,我就饶你一命。”
说这话的时候,他言语中的冰霜缓和了些许:
“你可能觉得我忘了你,但我没有,我仍记得当野狼肆虐时你的所作所为,我仍记得你侍立于我身侧的往昔岁月,我也明白你口中的疯癫话语皆是出于侍奉主上的忠心。”
马格努斯自王座上站起身来,他庞大的身躯撞碎了雷霆,激荡着周围的空间。
“晋升之时就在前方,我们很快都将看清现实——你也一样,图贝克。”
得到命令的巫师们举起手中的节杖与利剑,指引着从虚空中勾出的邪火,直直向图贝克扑来。
烈焰焚身的奴隶痛苦地尖叫着,痛彻心扉的鬼哭狼嚎化作了优美的颂唱调,数个光球自骚乱中腾起,环绕在图贝克身旁,带着强大的禁锢之力,将他拖向大厅入口处。
挣扎中,他的面具也滑落下来,露出了满是咒文的脸——这是驱逐之咒,流放者的象征,同时也是他们的耻辱,只有马格努斯才能抹去。
“大人!大人!!!您一定要亲耳听到!这与您的兄弟有关!您的血亲兄弟!!”
“等等。”
猩红之王的脸色骤变,巫师们听到他的话,马上停下了动作。
图贝克挣扎又爬回到了马格努斯面前。
“大人,事关重大。”
马格努斯思量了片刻,然后抬起了一只手,瞬间一个透明的屏障便罩住了两人。
“可以了,说吧,但你得注意,接下来要说的,可能是你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图贝克屏息凝神,点点头,郑重的说道:
“大人,我在大漩涡星区偶遇了一个人,他曾经是饮魂者的智库馆长,但现在已经脱离了伪帝的监控。”
第792章 结盟
听到图贝克的话,猩红之王眉头一挑。
“一个智库,然后呢。”
“更重要的是,他是失落的第二军团的血脉!不仅仅是他,他身边的战士也是,他们都来自您失落的那位兄弟!”
马格努斯仔细端详着图贝克,他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怀疑,只是说了一句。
“你是不是疯了?”
图贝克立刻跪下,匍匐在地。
“句句属实,若有欺瞒,我愿意形神俱灭!”
这个重誓反而让马格努斯犹豫了,他用右手撑着下巴,面试凝重的沉默了许久。
图贝克则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不知道多久后,马格努斯站了起来,走到图贝克面前。
“起来。”
“是。”
图贝克站了起来,而他主君就在他面前。
“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禀告主人,他叫萨尔珀冬。”
“萨尔珀冬——”
猩红之王思忖片刻后,说道:
“他现在在哪?”
“就在轨道上。”
“带他来见我,立刻。”
半个小时后,在王座室邻近的一个私密大厅。
此时的王座间安静异常,符文球体依旧在雷霆列缺间漂泊沉浮,如活物般搏动闪烁,环绕簇拥在猩红之王身旁,王座室喧闹异常的婀娜奉承之声在此彻底消失了。
这里只有马格努斯,因此四下寂静无声,只有被牢牢禁锢的佝偻奴隶仍在哼唱属于它们的折磨旋律,罪不可恕的奴隶们随着符文球环绕兜转,于虚无间搅起五彩的光之气旋。
忽然,大门打开了,图贝克高昂下巴,大步迈入光辉璀璨的谒见室,在他的身后,紧跟着身穿华丽暗金色铠甲的萨尔珀冬。
这位前饮魂者智库已经完全接受了他混沌星际战士的身份,变异的下肢被黄金包裹,惨白的骸骨随着他的行走叮咚作响,同时更明显的异变出现在他的身上——原本的双臂变成了四条手臂,未着头盔的脸上附着了一层漆黑如刺青般的烙印,双目呈现不然的明黄色。
他一出现,原本在王座上默然端坐的马格努斯猛地睁开眼,凝望这萨尔珀冬的双眸。
萨尔珀冬随即停下脚步,回视着猩红之王。
看到这一幕,图贝克萨心中一阵窃喜,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对这位贵宾感兴趣了。
两人对视了大约两分钟,随后马格努斯收回目光,自王座上倾身向前,探爪将某物捉在了手心。
当昂首挺胸的图贝克迈步上行时,才得以望清了马格努斯手心之物——一个墨绿色的蜘形符号正在猩红色的掌纹间旋转,一刻也不愿停歇。
“向您致敬,伟大的马格努斯。”
萨尔珀冬微微欠身,朗声说道:
“吾乃萨尔珀冬,蚀心王冉丹之子。”
“我那可怜的兄弟。”
马格努斯最终开口,平稳宁静的词句让悬于空中的符文球体变得更加明亮,令被拘禁在其中的能源奴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剧烈颤动起来——焚身烈焰的火舌随之动作摇曳不休,抖下任由余温的灰烬。
“若非回归至上天,我也无法寻回关于他的记忆,惜哉.....他在心灵与灵魂上的造诣是如此高超,我与他原本可成为良师益友。”
听到这些话,图贝克一躬到地,脑中对将至的奖赏浮想联翩。
甚至脸上勾勒出了笑容。
他,赌对了!
“你既宣称是他的子嗣。”
马格努斯一边把玩手中的符号,一边娓娓道来:
“想来亦是继承了他的衣钵——”
“大人您刚才已然试探过了。”
马格努斯轻笑一声。
“确实不赖,你的精神力已经超越了我手下绝大部分巫师,只是还欠缺一些技巧.....说吧,你找我何事。”
“我希望能够与您结盟!”
听到这句话,马格努斯先是一愣,随后仰头大笑。
刹那间万物失色,马格努斯的至尊之体瞬间吸光了每一只符文光球的强悍灵力,将王座室逐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一尊怒火铸成的泰坦与众人面前乍然显现。
猩红之王幻化为了席卷寰宇的酸蚀飓风,不停嘶吼怒骂,掀起一场又一场疯癫的爆炸,直至最终重新坍缩回一位猩红色的巨人。
“该死的小骗子!!不管你是不是蚀心王的后嗣,现在也只是一条丧家之犬而已!不要以为我对你一无所知,银河没有多少东西能够逃过我的法眼!请注意你的身份,寄人篱下的你有什么资格大言不惭的与我说结盟!”
马格努斯的血肉掀起了无可名状的狂怒涡流——他甚至难以维系类人的形体。
红王之怒让地上的图贝克瑟瑟发抖,但萨尔珀冬却依旧面色平静,好似屹立于波涛汹涌大海前的顽固礁石。
“因为我能带给您利益,巨大的利益,您想象不到的利益,比如这个。”
说着,他轻轻一挥手,一团黯淡的光球便穿越风暴来到马格努斯面前。
猩红之王愣了片刻,随后抓住那团光球。
端详片刻后,他收敛躯体,风暴消失了。
“想不到你们还残留着这东西。”
萨尔珀冬微微一笑。
“这只是开始,吾等欲向帝国复仇,自然需要与睿智者结伴,未来第二军团将成为您最有利的盟友!”
马格努斯嗤笑一声,说道:
“开空头支票对我无用,说吧,你究竟要什么。”
“我希望您能够给予一定的帮助,助我们夺回失落的军团圣物,蚀心王的佩刀,雪莲刃!”
马格努斯没说话,只是整个人斜靠在王座中,用撑着下巴,就这样看着萨尔珀冬。
“根据占卜和定位,我们已经大概能够确定它的位置,此物事关军团遗产,若是能够达成,我愿意将原体所收藏的《蛹仲秘典》奉给大人。”
“蛹仲秘典!!”
猩红之王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你确定有那东西?”
“千真万确!”
“好!”
马格努斯大手一挥。
“我派遣手下最得力的二十位巫师协助你,他们直接听从你的指挥!”
二十位巫师听起来似乎很少,但强大的千子巫师每一个实际上都代表几十上百个红字战士,因此这已经是很强的力量了。
“多谢。”
萨尔珀冬四臂交叉,躬身对马格努斯致敬。
随后猩红之王低下头,看着图贝克。
“这次你做的不错,便允许你恢复过去的身份,并且这二十人里便算你一个,要好好帮助萨尔珀冬修士,知道了吗?”
听到马格努斯意味深长的话,喜不自胜的图贝克猛地点点头。
这时他忽然感到一股热流淌过他的脸,当他看向地面光洁的大理石时,发现满脸的咒文已经无影无踪——
“图贝克一定不负所托,吾主!”
“嗯,我期待你的表现。”
重新坐回宝座的马格努斯,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中——
第793章 返乡之途
他的家是山坡一栋房子,它俯瞰着广阔的盐田。
日落时,天空如同着火一般金黄一片,每天晚上,成片的萤火虫都会在大地上漫步。
小巴赫拉姆将它们想象成是天穹里的导航员,在虚空与扭曲的亚空间之间,画出秘密的航路。
有时,他还能从这看到帝国海军战舰和运输船从巢都巨大停机坪上起降,这些舰船从这样遥远的距离来看,也好似是天空中的萤火虫。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会用多肉的手臂抱起巴赫拉姆,指着天空,带着他看每一艘过往的舰船和飞船。
小时候的巴赫拉姆有一块塑钢雕刻的玩具无畏机甲,他会在父亲抱着他的时候拿起玩具,让玩具与天空中的舰船搏斗。
在太阳完全落山前,他们一家人都会围坐在烧油的火炉前。
有时,他是小巴赫拉姆,过了一会儿,在火焰里,他的脸又变成了一个坚强的巨人。
巴赫拉姆咕哝着翻了个身,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于是他向家人道别,不舍的起床了。
房间里空气陈腐,令人不适。
他的房间很小,弯曲的天花板很低,内置其中的小灯以最低亮度亮着——巴赫拉姆在休息前将其调节到这个档位的。
准星际战士起床了,穿上了散落着的衣服——裤子,衬衫,军靴,领子上装饰着连接在一起的双头鹰标志的长袍。
现在是非战斗状态,他们并不需要一直穿着护甲。
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巴赫拉姆
打开了舱门,走进了又长又黑的舱梯。
这里的空气既热又令人窒息,但至少空气在地板下黑色格栅里的空气循环系统的作用下流动着,
走一走对他有好处。
此时正是船内的夜循环时间,灯光都很暗。
远处传来了巨大发电机的杂音,以及随之而来的金属表面的轻微颤声,甚至空气都因此震动了。
他独自一人在巨大船体建筑内部的走道里走了15分钟,竟然一个人都没遇到。
在过道的交汇处,他登上了主电梯,在墙上的符文板上输入了自己的密码,电梯发出了周期性的电磁噪音,以及三秒人工合成的表示电梯即将启动的圣歌。
很快,打磨干净的黄铜指示板里缓缓亮起了20个浅浮雕玻璃符文,
电梯门在一声人造的合唱声里打开了。
巴赫拉姆走进了玻璃舱——这是一个由超高密度玻璃制成的半径100米的透明穹顶,是船里最宁静的地方。
在玻璃之外,巨大的令人反感的景色在特殊的抑制力场的过滤作用下扭曲着。
黑暗的,带着条纹的光,条纹状或是网状的不可名状的色彩,以及光与暗交汇的光带正以超高速倒退着。
那是至上天,亚空间——在这名为无缚之魂的巨型战舰的船体之外的非物质领域,不停地正移动着。
当他透过轨道穿梭机厚重的座舱玻璃第一次看到无缚之魂号时,整个人都肃然起敬,这是一艘古老的战舰,一艘久经沙场的老船。
同时,它也是星界骑士战团的旗舰。
透过机舱,他能看到长十几公里的,如同倾斜的流线型教堂的舰体,巨大的舱门处的运输指示灯不断闪烁着,舰体上到处是堆叠和雕刻着浅浮雕的塔楼,堆叠与塔楼之间蜿蜒着如尖牙一般的哨戒炮塔群。
舰体还上有数以千计亮着绿色内部灯光的窗子,在舰体下方的如太阳光芒的火焰里,肥胖的喷口表面在多联装矢量推进器烈焰炙烤下变的漆黑。
透过玻璃,看着外面如溃烂伤口般起伏不定的光流,巴赫拉姆不禁小声的祈祷着:敬爱的帝皇啊,请不要让我们在亚空间遇到什么麻烦。
战舰现在正朝着奈森四号,他们的故乡前进,或许需要几个月才能抵达,后面跟着的还有白色圣堂与圣血天使的舰队。
然而,他的脑海忽然又涌现了不久前听到的一个消息。
那是战团长亲自告诉他的,圣血天使那位智库并没有阵亡,但当他询问对方什么状况时,战团长却要求他不要再询问,就此忘记此事。
起初巴赫拉姆还有些困惑,难道卡利斯塔留斯出了什么状况吗?难道对方已经伤重至被埋入无畏?自己还需要做什么吗?
他咒骂着自己的无能,如果他再强大一些。
即便到现在,他也没有对此事完全释然。
巴赫拉姆走过了舱室边缘的分节的栏杆,靠在了墙上,庞大的亚空间在他的眼前扭曲着,颤抖着,就如丝状的乳白色卷须舔舐着玻璃穹顶。
这处玻璃舱室是无缚之魂号上三处亚空间观测站之一,是导航员们用来观测虚空的地方。
在舱室正中心,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齿轮结构的机械——上面安装着有人体感觉中枢的望远镜,圣旗手和光学测度员们在上面来回走动着,观测着漩涡,并将经过分析处理后的观察数据与星图通过嗡嗡作响的水晶堆栈传递到六公里外的无缚之魂号的最高指挥室里。
虽然观测室并不是一个禁地,但是亚空间旅行的新手并不适合到这里。
据说,如果不是有这层玻璃保护着,即使是向外看一眼都能让最坚强的星语者的精神错乱。
电梯的圣歌声已经向他传达了这种危险,但是巴赫拉姆早已见识过了亚空间,也已经经历了十几次跃迁了。
而且,亚空间的乱流在经过过滤后,竟然变得有些令人舒适,就好象这毁灭性的漩涡能让他的头脑好好休息一样。
很奇怪的,他觉得这里适合思考。
在舱室边缘的墙壁上,在被打磨光滑的还未写完的铁制荣誉卷轴上,刻着许多导航员的名字,每个名字下面都刻有简短的记述,告诉世人他们在什么岗位上,何时牺牲。
突然,巴赫拉姆发现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再定神时,已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战场。
他仿佛能听到敌军的运输机器用自己的液压机械腿碾压着大地,朝着空中弥散着尖锐的血红子弹,向大地泼洒着死亡。
一片伴随着紧张和疲倦的记忆席卷而来,他们用激光火力和手榴弹站开了一道突击矛头,直接冲破了层叠的敌军防御工事群。
他能看到一道激光直接从某个堡垒的观测口射进去,引爆了内部的弹药。
他能看到飘扬着帝国旗帜的小队在他们用完最后一个能量弹夹后,一起进行了刺刀冲锋。
他能看到高耸的哨塔在火炮的持续轰炸下倒塌,倾覆。
他能看到无数的亡者,从火焰与泥泞中站起来。
他能看到一面旗帜,上面是一只烙印着八箭芒的黑色眼睛,正用怨恶的视线凝望着自己。
下一刻,他睁开眼,那些画面立刻消失了。
舷窗外的亚空间仍然在鞭打着他的眼睛,冲击着玻璃护壁,但也仅仅只是如此。
刚刚那一切是幻觉吗?
就在他正准备转过身子,走回自己的房间之时,忽然,顶部运输舱的电梯门悄悄的打开了,他听到了起警示作用的合唱声。
第794章 乐极生悲
一个人走上了过道,他有着高大的身形和随意的姿态。
“豪摩?”
“我找你老半天了,就猜到你会在这。”
“怎么了?”
“你忘了?罗齐姆大叔邀请我们去他那做客。”
这时,巴赫拉姆才想起来,他还有个聚会——
无缚之魂的底层甲板,依旧是平凡的一天,高大的穹顶依旧闪烁着单调的黄绿色光芒,看起来就像是未调谐的观景屏幕。
不断有铅灰色的尘埃飘下,不断在房屋的外部装饰上,熟铁制的排水管道上,黄铜屋檐上,如同骸骨的阶梯上以及柳叶窗上累积着。
但是街道上却很暖和。在底层甲板居住区下方,古老的管道将暖风泵送到道路底下的热坑里,于是热量就在十米左右高度附近循环。
盘界小店的私人包厢里,洛肯敞开自己的机械教长袍,喝了口啤酒,然后靠在熟铁制的椅子上。
这店的主人非常喜欢铁的东西。
可以说他们的任何东西都是铁制的,甚至从口感来说,这啤酒也是铁酿的。
洛肯感到这几个月他第一次放松下来,哈米吉多顿那片充斥着泥泞,老鼠和弹幕的炼狱早就被甩在身后了,虽然他晚上做梦的时候时常被梦中的火炮轰炸惊醒,但是一杯啤酒,一个座椅,一条温暖友好的街道——洛肯感觉自己重生了。
忽然,一个明显比他大很多阻挡了灯光。
“洛肯教士,你也在这?”
洛肯歪过头,斜视着这个满脸平静的大兵,这个最强壮的阿斯塔特新兵。
“我怎么会不在,罗齐姆这店我也有股份呢,这次他赚了这么多,不分我点说得过去吗。”
“我听说罗齐姆大叔到地面去了。”
巴赫拉姆疲倦的说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嘿,你才知道,那家伙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搜刮到一大笔财富,现在他可是个大富翁呢。”
“听起来有些故事啊。”
豪摩也坐了下来,拿起了一杯啤酒。
随着时钟调整到了白天时间,每条大街的灯都自动亮起来了。
“对了,洛肯教士,听说你跟着战团长到地下去了?”
“嗯,是的,就在那个哈迪斯巢都下面。”
“你们遭遇了什么?”
“还能有啥,臭烘烘的绿皮,神经兮兮的灵族,不过有个灵族娘们挺水嫩的,好像和战团长还挺熟的样子.....”
“嚯?还有这种事。”
豪摩饶有兴致的凑过脑袋。
“具体什么情况,说一下呗,洛肯教士。”
洛肯瞥了对方一眼。
“这可涉及到机密。”
“那你就说些不机密的事嘛。”
“不过,嗯……”
“什么啊?”
洛肯想了想,摇摇头。
“能说的都没啥意思,剩下的,等你们未来爬到指挥层,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害,你这不等于没说吗?”
“豪摩,别为难洛肯教士了,我们今天来就已经违反禁令了。”
巴赫拉姆喝空一杯,将一枚硬币丢在了玻璃桌上的空杯子旁边,但那枚硬币却没有倒下,而是竖立在桌上。
就如同他现在的心情。
“战团只给了咱们四天时间休息,之后就要回到战备状态,但是休息也是有规则的,我们得保持一定的行为举止,不要打扰到其他船员,也限制使用那些凡人的娱乐设施,而且明令禁止离开上层甲板,这地方我们本就不该来。”
豪摩点点头:
“对,但是罗齐姆大叔这么多年来一直很照顾我们,不是吗?”
巴赫拉姆正准备说什么,却叹了口气。
“是,所以我们还是来了。”
“但我觉得他应该还会邀请其他人。”
“你是说.....”
忽然,大门又打开了,奥斯卡和佐德两兄弟走了进来。
“我说吧。”
后续果然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位新兵,都是与罗齐姆关系比较好的。
“狂欢吧,小子们!为了战团和胜利,还有暂时瘫着的帝皇姥爷!”
大门最后一次打开时,一身滑稽礼服的罗齐姆出现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全身都包裹在密封工作服的人,那人还推着一架满是酒水和食物的推车。
屋子里顿时爆发了一阵欢呼和掌声,按理说胜利庆功宴会要等到返回母星才会开始,但那或许需要好几个月,因此罗齐姆提前为这些新兵们举行了一个小宴会。
“小伙子们!这仗你们干得不错,一定干掉了很多绿皮大脑袋!”
罗齐姆转过身,接酒瓶扔进了人群里。
巴赫拉姆接过酒瓶,痛饮了一口,发现这居然是非常高档的酒类,完全不是罗齐姆在店里销售的劣质啤酒。
他看了一眼酒瓶的包装,虽然不认识上面的牌子,但315.M37这个时间他是认识的。
这竟然是一拼将近四百年的珍藏!
“罗齐姆大叔,你.....怎么搞到这些的?”
罗齐姆咧嘴一笑,冲他眨了眨右眼。
“秘密。”
“罗齐姆,听说你这次赚麻了。”
洛肯点了一支高档雪茄,十分享受的猛吸了一口,这玩意产自朦胧星区,价格能抵得上三四架高级机仆。
“还好还好。”
罗齐姆抖了抖领子,有意无意的露出了一条拇指粗的稀有金属项链,以及一枚鸡蛋大的光明石,这种矿物极为稀有,且是制作高级激光武器的必须材料,几乎完全被机械教垄断。
“上次你说要赞助我一个计划——”
“再说,再说。”
忽然,洛肯注意到罗齐姆身后那人,那家伙也是个大块头,就比星际战士差点。
“你啥时候整了个欧格林?还包起来了。”
“他啊,俺的一个新跟班,暂时就先在这待着,我打算到时候单独弄条船,让他来开。”
“嚯,听你意思他还是个驾驶员?叫什么?”
“叫哲哲布隆。”
“他本人怎么不说话啊....”
“哑巴,你就别问那么多啦。”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铃忽然响了,这下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
“嗯?我不是让他们别来打扰吗?”
罗齐姆起初以为是服务员,于是朝大门处走去,洛肯也站了起来,跟着他走过去。
“谁在敲门啊?”
豪摩放下酒杯,好奇的向门口看去。
巴赫拉姆却忽然感到有些不安。
“哦,会不会是罗宾?”
豪摩忽然一拍手,接着大笑道:
“罗齐姆大叔竟然请到了罗宾做助阵嘉宾!”
罗宾是大家公认的冷面人,几乎所有非训练或者战斗活动都很难看到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非常孤立的一个人。
如果罗齐姆请到的是他,那可是一个大新闻了。
但巴赫拉姆摇了摇头。
“不一定是罗宾哦。”
罗齐姆已经摸到了大门把手,洛肯在他身后念了一个字。
“推。”
拉开大门的一瞬间,罗齐姆看到的只有索什扬铁青的脸和塔洛斯满脸的坏笑——
<=======ToBeued
第795章 黑牌
“真是不省心.....”
处理完那些杂事,已经好几天没合眼的索什扬回到了自己的私室。
罗齐姆那边受到了最严重的惩罚,由于他私自动用战团物资,擅离职守,并且还非法收容异形,因此被撤销了餐厅之主的职位,变成了代理餐厅之主,同时没收所有非法所得(只留下一小部分),用于战团建设,而那只绿皮则等回到奈森四号再做处置。
洛肯作为“从犯”,处罚仅次于罗齐姆,不仅系统权限从12降到9,而且工坊在十年内一切供应减半,扣掉的部分投入到其他机械教工坊,诸如法雅那边。
而新兵们受到的处罚则相对较轻,但从这一天开始,直到返回奈森四号,他们都得进行惩罚性训练——即所有训练科目的量都翻倍,每天只有三个小时休息时间,并且需要负责上层甲板修士生活区一切打扫工作。
等回到母星,等待他们的还有整整一个月的禁闭!
不过要说索什扬有多恼火,其实也不至于,因为他很早就知道罗齐姆这些小动作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他不仅还带上新兵们,还跟绿皮勾搭上,就忍不了了。
这次主要的目的也是警告,让他收敛收敛。
已经脱去盔甲的索什扬,穿着一身宽松的长袍坐到椅子上,然后打开了桌子下的一个抽屉。
里面,一张古老的卷轴正静静的躺着。
但丁给他的圣吉列斯第二十卷秘录,他一直没有机会打开,今天打算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拿起卷轴,入手便是略微粗粝的感觉,有点像古老的莎草纸。
秘录上有一个小小的金属扣,索什扬轻轻将其脱开,然后用双手将其在桌面上缓缓展开。
“这是——”
出乎他意料的是,秘录上没有一个文字,里面只是静静躺着一张纯黑色的卡牌。
索什扬拿起这张卡牌,仔细端详,却看不出任何奇特之处,除了它本身那纯净得怪异的黑。
他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黑色。
黑得好像要将他的灵魂拽入其中。
凝望着这怪异的黑色卡牌,索什扬不禁眨了眨眼睛,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视线有点模糊,周围的灯光好像也逐渐变暗。
下一刻,黑暗吞没了他。
惊讶只见,他左右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空间中有股尘埃与时间的味道。
他呼出一口气,房间中的蜡烛突然再次燃起,火焰追逐着褪色焦黄的大理石面和图画上的阴影。
但索什扬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了,他变成了一个陌生躯体里的陌生人。
那躯体静立片刻,索什扬感受到时间与意义的分量环绕压迫着他,通过一双眼睛,他看到的是与自己屋子截然不同的一间豪华宫殿,这宫殿内的每件物品似乎都是绝美的艺术品:一个侧面雕刻着公牛的水晶杯;一把有着钢铁褶皱的剑,其剑刃仍然锋利;一块黑曜石盘,被打磨成一面镜子;一把矛的矛柄,上面的彩绘让它看起来仍然带着血污的黑色
图像、物品、记忆……
“我必须知晓。”
突然,“他”说话了,对着一片寂静。
“我必须确定……”
“他”朝前走,举起覆有金色铠甲的手,褪下斗篷双肩上的大披肩,露出一头光洁的金发。
通过对面的镜子,索什扬看到了一张空灵俊美得近乎神灵的脸,和肩膀后那收拢的羽翼。
毫无疑问,这便是圣血天使的基因之父,圣吉列斯。
一声轻吟,蜡烛从托盘上飘离,在空中转动,在圣吉列斯走近木桌时在周围形成一道圈。
随后,一个盒子从桌上升起,圣吉列斯用精神转动着那机械,其边缘上的锁也随之旋转。
盒子打开了,一个天鹅绒包裹的小包落在圣吉列斯手中。
在他周围,蜡烛就位,火焰逐渐变旺,使得房间其他地方在火光聚拢之后显得很昏暗。
他的手拿着那小包许久,没有任何动作。
大概五分钟后,圣吉列斯剥开了那柔软的织布,其中躺着一摞那种纯黑色的卡牌,每个矩形水晶片都能捕捉光线并将图像散播到他的双眼之中,他把它们分发在木质桌面上,随后卡牌上出现了图案:锤与剑,毒蛇,包裹在玫瑰刺中的迷失人物,黑暗的海洋,以及时明时暗的野兽与恐怖之物。
有人会称其为塔罗牌,命运与内涵的排列组合破成碎片,扔给凡人解读。
凡人世界有许多像这样的套牌——细长的卡牌,涂着图案的金属与骨骼,述说着宇宙的内在真理。
但圣吉列斯这些卡牌,则完全不同。
他低头看着卡牌,索什扬也在看,它们是黑色的,亦不反射光线,仿佛每一个如今都是切入群星间无光虚空的洞。
在脑海中,索什扬听到泰拉上数十亿生灵的恐惧在舰船充满夜空之时升起。
荷鲁斯已经来了,命运将他送回了他的诞生之地,而在巢都与拥挤的大都市中,人类等候着见证,当未来降临时,谁将会成为他们的主人。
“未来将是如何?”
圣吉列斯低语道:
“我等将何去何从?”
随后,缓慢又踌躇不定地,仿佛有什么在抓着他的手——圣吉列斯伸向了第一张卡牌。
但在最后一刻,他的手指蜷缩了。
低语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索什扬也听得真切:呼喊,尖叫,认识却又无从想起的嘶嘶声。
然后,带着一股决心,大天使触碰到了第一张卡牌,将其翻转。
然后索什扬看到了。
黑色的树木伸入空中翻腾的暴风雪,月亮漂浮在撕裂的云端。
索什扬能够感觉到它,感觉到寒意刺骨,树枝在狂风声中吱嘎作响。
在他人的思绪中,他知道这不是真的,毫无实在,只是想法或是梦境。
但圣吉列斯的感官与索什扬不同,大天使已行于精神之路足够久了,知道现实只是选择相信哪个谎言而已。
大天使蹒跚着走向一个树干,半跪而下,腿周围的雪很厚,冰在他的头发和盔甲上凝结。
“午夜的森林……”
他喘息道,那话语令他口中蒙上雾霭。
“灵魂的寒冬,来自黑暗中的恐惧与掠食者……我知道这一切,我了解这一切,但为何我会再次看到这一切?”
他闭上双眼,但当他再次睁开时,森林依在。
“这不是过去,不是吗?这是我们试图逃离的黑暗,我们一切恐惧的源泉。”
第796章 惊梦
大天使强迫自己在雪中迈出一步,随后静立,咬牙屏住呼吸。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他身后。
一头黑色的狼站在白雪上,黑色的皮毛,血色的口鼻,伤的鲜血淋漓。
它看着他,双眼在月光中如银币般反着光。
“鲁斯——”
他刚一张开嘴,那头狼便跃起,用一声嚎叫盖过了风声。
鲜血的气味吸入鼻中,尖牙逼近他的脖颈,但不是圣吉列斯,而是索什扬。
觉察到恶狼逼近的是自己,他连忙后退。
可它眨眼间又消失了,仿佛刚刚的举动只是某种警告。
而在某处,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圣吉列斯的手翻转了下一张卡牌。
星光与火光,一个王座从钢铁甲板上升起,一个世界被荡漾于地表的爆炸所点燃。
圣吉列斯矗立着,强迫着自己从他倒下的地方站起。
周围一片寂静,阴影缠绕着列于房间中的支柱,将墙壁隐藏。
在高处,旗帜悬于骨头串起的链条旁。
他知道这地方,尽管自他上一次来此已经是数年前,彼时它的灵魂还未改变——这是“复仇之魂”号,荷鲁斯的旗舰。
“你是谁?”
一道声音自位于那燃烧世界之景前的王座传来。
圣吉列斯抬起头。
一个阴影正坐于王座上,光线缠绕着它,摇曳的冰冷闪电闪烁于其边缘,如同逼近的风暴。
“你是谁?是谁的鬼魂来到了我的王庭前?”
那声音如同刀锉于干枯的头颅上。
王座上的那个人起身,传来铠甲的嘎嘎声和剑刃的嘶嘶声,,包裹的阴影自盔甲上流开,索什扬能够看到一个脸庞自黑暗中浮现,苍白,被燃烧其上的火焰王冠所点亮。
那声音囿于尖啸的边缘,呜咽声紧随其后,那个人向前迈了一步。
“我的兄弟……”
圣吉列斯喘息道,那个人在他向前走时逐渐变大,向上向外膨胀着。
灰烬伴随着他的步伐落下,这房间的景象绽裂开来,在此之外,索什扬能瞥见延伸出视野尽头的世界与远景。
人潮之海跪拜于地,铁火机器环绕其上,熔炉之眼挑选着下一个拽入天空的受害者。
高耸的人形立于诸神笼罩的阴影之中,披着皮肤与丝绸,满是血污的双手和双眼黯淡无光,毫无仁慈。
“啊,是我的兄弟。”
那个人说道,伫立于圣吉列斯面前,伸出火焰与利刃之爪。
“我看见你探入未来寻找希望……”
带刃的手指环绕着圣吉列斯。
“看着我吧,知晓我在此,我即是存在,见证我吧,知晓我即是未来,是你能找到的唯一希望。”
随后那手指猛地合拢了。
索什扬感到一瞬的极度痛苦,同时在现实中,圣吉列斯的手指翻转了最后一张卡牌。
忽然,下雨了。
索什扬能感觉到雨水倾泻在他的脸庞上,刚刚过去的痛苦景象仍然萦绕着他,但随着寒冷的雨水浸入他的皮肤,那感觉也消散了。
一道闪电霹雳从天空刺下,圣吉列斯抬头看着那道光许久,随后些微点点头,仿佛接受了他所见证的必然。
“在我们倾尽一切之后,我们的未来依旧如此……”
他对自己低语道,闪电点亮了周围的土地,瞬息间令山谷充满黑影,远方的山脉淹没于光芒之中。
他们的前方,是一座几乎坍塌的古堡,索什扬眨了眨眼,如果他没有认错,这便是奈森四号的修道院要塞的残骸。
在他困惑和震惊中,圣吉列斯已经阔步走入其中。
阴影在潮湿的石板上蔓延,一个头戴王冠的天使,一个来自一万年后的幽魂,几乎是并肩行走着……
当圣吉列斯走过大门,雨滴也消失了。
在残破的集会大厅中央,火焰燃烧着落枝,潮湿的木头冒着火花和烟雾,在上方是破碎的屋顶,风吹雨打。
一个人坐在火堆前,火堆上斜插着一把螺旋状的剑。
火堆前的人身着金属铠甲与黑色斗篷,头上的王冠是一圈银环,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具,一把长戟置于身旁,半杯酒在手中。
那人愣愣看着那火焰,反射的火光在黑暗的眼眸中跃动。
他看起来像是个迷失的国王,就像是曾经被铭记于故事或歌谣中的每一位国王一样——既非坐于王座,亦非身披金甲,而是孑然一身,坐在王国的最后残迹之中。
似乎觉察到脚步声,神秘人抬头看向圣吉列斯,眼中充满疲惫。
“你仍在找寻出路。”
那个男人轻声说道,索什扬不知为何感觉那声音莫名熟悉。
“一直以来,你都在试着窥探不同的道路,一条能够令未来有着不同转向的路,但每次皆无所改变,而你依旧在找寻。”
“你因我寻求希望而责备我吗?”
圣吉列斯反问道。
男人摇摇头,看向火焰。
“我怎会因如此行为而责备他人?”
大天使抬头一瞥,破裂屋顶外的又一道闪电令天空霎白。
“所以这就是所剩的一切?灾难降临于我等?命运变为了必然?”
火旁的男人抬起头,他的目光突然锐利。
“一直以来的必然是我们所付出的代价。”
“鲜血……”
圣吉列斯不禁低语。
“以及杀戮,”
那个男人说着,拾起酒杯,举在金属面具的唇边,杯中的液体黑暗浓稠。
“牺牲……”
“……还有,死亡。”
城堡外,电闪雷鸣。
“正是如此。”
男人没有喝,而是放下酒杯。
“正是如此,但究竟是谁?在何时?在此刻与未来之间相遇?这一切并未写在卡牌的背面。”
说着,男人摘下了面具,索什扬顿时张开了嘴。
那张脸,竟然就是他自己!
他慢慢站了起来,皮肤上逐渐覆盖成一团涌动的银色金属,并且不断的拔高,拔高——
“汝之见证,毁灭与新生,旧日之梦,终有回响!”
在索什扬震惊的目光中,那个“他”化为了一个可怖的,如星辰般浩瀚的金属神祗,双手高举似乎要擎起乌云密布的天空。
下一刻,狂乱的闪电击中了半空中的神祗,光芒盖过了视线,雷鸣吞没了声音。
惊骇中的索什扬一路坠落,崩塌的轰鸣声也随着他坠落……
须臾,他坠入了另一个房间内,蜡烛的火焰在空中摇曳,烟雾从桌上卷入火焰中的卡牌上升起。
大天使烧毁了所有卡牌,只余下最后一张。
而在寂静中,他孑然一身而又无所察觉,圣吉列斯的眼泪形于双眼中,最终流下他的面颊。
索什扬再次睁开眼,他还是置身于私室里,坐在椅子上,但手中的卡牌已经化为了无数黑色的小碎片。
“圣吉列斯,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忽然,他回想起那把螺旋状的剑,虽然当时不是很注意看,但现在想想,那把剑似乎很圣焱剑很像。
“难道和圣焱剑有关?”
思考着,索什扬决定一切等回到母星再说,他有很多问题需要向请教赛德修士后才能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