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当真是又老又黑
珠玛脸上笑意盈盈,吸收黑气的速度却不减反增。
不过数十个呼吸间,她竟然将整片区域的黑色气息吸得一干二净,连原本弥漫在山间的普通煞气都没能逃过,众人眼前,罕见地流露出黑风山未经遮掩的真实面貌来。
入眼处是一片荒凉贫瘠,漫山遍野,皆是二女前所未见的黑色小草,唯有远处的山巅之上,耸立着一棵造型奇特的参天大树,浓密的树叶表面散发出妖异的亮黑色光泽,即便相隔甚远,却依旧耀眼夺目,瞬间吸引了二女的注意力。
许是阵法的缘故,山中的煞气仿佛无穷无尽,四周很快又有煞气补充进来,短短片刻,二女身旁便再次黑煞缭绕,烟雾蒙蒙,远处的怪树重新变得目不可及。
“你的招数,似乎没什么用呢。”珠玛笑语盈盈,对于黑煞老妖的尖叫声毫不理睬,反而右手一挥,将藏在乾坤袋中的一众毒物放了出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头生犄角,如同巨龙的花斑蛇小花。
通体斑驳,壮硕如山的蛤蟆文太。
紫光莹莹,壳似精钢的毒蝎子小谢。
遍体尖刺,百足之虫的毒蜈蚣小吴。
五彩斑斓,身形小巧的毒蜘蛛小朱。
这么一路行来,五大毒物每日接受珠玛体内的煞气哺育,无论体格还是外形,较之先前都有了极大的不同,身上的气势亦是更上一层,居然隐隐拥有了与金羽大鹏小明抗衡的架势。
便是那头才“归顺”珠玛不久的金色小蛇,都亢奋地竖起脑袋,目露凶光,小舌头一吞一吐,狠狠瞪着黑煞老妖所在的方向,口中不断发出“嘶嘶”之声。
原本空荡荡的山体之中,忽然多出这么乌泱泱的一支怪物大军,饶是黑煞老妖阅历丰富,却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而被它踩在脚下的胖虎亦是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生命威胁,即便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两步,瞳孔中浮现出警惕之色。
“错不了,错不了!”黑煞老妖很快镇定心神,眸中露出兴奋之色,一个劲地喃喃自语着,“年纪轻轻,便能培育出这么多高级毒物,定是‘天煞体’无疑!”
它不再释放煞气,反而纵身一跃,落在蛤蟆文太宽阔的背脊之上,举起右爪,轻描淡写地对着一个绿色的毒疙瘩拍了下去。
“噗!”
这一掌看似绵软无力,却轻而易举地击破了文太背上的绿色疙瘩,一道毒液疾射而出,不偏不斜地击中了黑煞老妖胸膛,它却仿佛毫无所觉,反而将沾染了毒液的爪子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
“啊!!!”
紧接着,它口中发出陶醉之声,脸上表情竟似十分享受,完全不像是中毒之后该有的反应,“这种味道,就是这种味道!”
珠玛脸色微微一变,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出两步,目光牢牢锁定在黑煞老妖身上,精神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清楚地知道,经过这段时间的强化,文太背上的毒疙瘩早已坚硬如铁,只要它不主动释放毒液,寻常刀剑根本无法伤到这些毒瘤半分。
然而眼前的犰狳却可以将之随手击破,其力量之强,显然已达匪夷所思之境。
“咕呱!”
莫名被黑煞老妖击伤后背,蛤蟆文太吃痛之下,猛地张开大嘴,粉红色的舌头如同长鞭一般,狠狠向后甩去,试图抓住背上那只可恶的犰狳。
“资质不错,可惜还太嫩。”黑煞老妖嘿嘿一笑,右爪一动,轻而易举地将文太的舌头抓在掌中,随即用力一扯。
“咕呱!!!”
伴随着一道凄厉的叫声,文太的舌头居然被直接拉断,乌黑的血液四散溅射,洒满一地。
“文太!”
珠玛脸上的笑容已然散去,口中用虫语娇叱一声,“小谢,把他打下来!”
毒蝎子小谢果断翘起尾巴,露出闪耀着紫金色光芒的锋利尾针,对准文太背上的黑煞老妖“突突突”一通猛烈射击。
蕴含着毒性的锐利钢针仿佛连珠炮一般,发射一根,又长出一根,竟然做到了无缝衔接,威力之强,更是完全不输破灵战车,便是钢筋铁板,都能够毫不费力地穿透过去。
“小丫头还懂虫语?有趣,当真有趣!”黑煞老妖口中赞叹着,身躯依旧挺立在文太背上,体表忽然浮现出一层乌黑色的煞气铠甲,将整个躯壳牢牢包裹在内。
“叮!叮!叮……”
连灵尊大佬都无法抵御的蝎尾毒针落在黑色犰狳身上,却好似以卵击石,非但未能攻破煞气铠甲,自身反而开始发黑,断裂,纷纷掉落在地,竟然未能对黑煞老妖造成丝毫伤害。
黑色犰狳身形一闪,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出现在小谢面前,右爪疾伸,准确无误地拍打在毒蝎子的尾部。
“咔嚓!”
伴随着一声轻响,小谢的整条尾巴应声而断,上半身也在掌力撞击之下,被深深砸入到地面之中,只好胡乱挥舞着一双大钳,却再也无法作出有效的攻击。
“小朱,小吴,捆住它!”珠玛的小脸蛋愈发严肃,口中不停地指挥道,“小花,压死它!”
“噗!”
话音未落,一簇近乎透明的蛛丝从小朱口中疾射而出,不偏不斜地落在黑煞老妖身上,将它的四肢和躯干牢牢黏住,令其无法动弹。
此时,如同长蛇一般的毒蜈蚣小吴百足齐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黑煞老妖右侧,身躯一扭,把黑色犰狳死死缠住,并试图将身上的黑色尖刺扎入其体内。
与此同时,小花那遮天蔽日的蛇尾也已狠狠落下,如同天降巨锤,誓要将这只黑色犰狳砸个粉碎。
眼看着黑煞老妖就要惨遭三大毒物蹂虐,珠玛眸中灵光闪动,脸上再次露出了妩媚的笑容。
然而,不等她出言讥讽,却听黑煞老妖忽然开口道:“看着花里胡哨,原来只有这点能耐么?”
话音未落,黏在它身上的透明蛛丝忽然开始发黑、腐蚀,随即根根断裂。
没有了蛛丝束缚,黑煞老妖右爪微抬,对着缠在自己身上的小吴轻轻一捏。
小吴体表的尖刺尚未突破煞气铠甲,自身却在这一爪之下,直接断为两截,纷纷掉落在地。
“呲,呲呲!!!”
剧烈疼痛下,它的两半身躯疯狂扭动着,口中疯狂嘶吼,模样之凄惨,令人咋舌。
“轰!”
这时候,小花那粗大的尾巴已经如同流星锤般奔袭而至,重重砸在地面之上,爆发出一道震天动地的巨响,将黑色犰狳的身体完全淹没其中。
成了!
珠玛刚要松一口气,却见花斑蛇忽然咆哮一声,硕大的身躯不停地来回翻滚着,仿佛遭受到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一般,尾巴和犰狳接触的部位,出现了一个直径约莫两三尺的孔洞,乌黑色的血液自洞口喷涌而出,溅洒四方。
而黑色犰狳却依旧傲立当场,右爪高高举起,上头沾满了黑色血液,小小的身躯之中,居然隐隐展现出几分睥睨天下的威武姿态。
原来适才碰撞之际,黑煞老妖再次施展惊人手段,竟然将如同巨龙一般的小花轻易捅穿,令其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上古魔头,毕竟不同凡响,即便换了个犰狳的身体,依旧轻松击败了五头灵尊级别的毒物,自己却毫发无损,连皮都未蹭破半块。
珠玛脸上的表情愈发难看,雪白光洁的额头上隐隐渗出冷汗。
她甚至隐隐察觉到,黑煞老妖的真正实力远不止此,五大毒物的攻势于它而言,简直和挠痒痒无异。
“小丫头,如果你不想失去这头大鸟的话,就别让它参战了。”黑煞老妖忽然转头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几个毒物还可以用煞气来挽回,可那头小鹏若是死了,就真的救不回来咯。”
正打算招呼小明冲锋的珠玛表情一滞,俏脸上带着些许犹豫,几分尴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从以一己之力屠灭了宫家之后,这大约是珠玛第一次碰到五大毒物联手都无法战胜的敌人,少女毕竟缺乏战斗经验,一旦遇见真正无法匹敌的高手,多少有些失了方寸。
她眼珠一转,忽然足尖点地,纵身跃至小明背后,轻拍金羽大鹏的背脊,一人一鸟猛地冲上半空,与黑色犰狳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同时,一股浓浓的煞气自她体内疯涌而出,很快便将整片区域笼罩在内,较之黑煞老妖适才释放出来的黑色气息,竟是不遑多让。
原本受伤的小花小谢几个在感受到这股煞气之时,无不精神一振,伤口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咦?小丫头修炼的煞气功法,好生了得!”黑煞老妖再次惊呼道,“怕是不输给老祖的‘天煞魔功’!你到底师承何人?”
“人家可是飘花宫弟子哦。”珠玛眼珠一转,娇笑着道,“若是你再敢欺负人家,小心我那圣人师父过来,把你揍成一只死犰狳。”
“圣人又如何?当年死在老祖手中的圣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黑煞老妖嘴上不屑,心里却有些发毛,“不过既然是‘天煞体’,你我也算有缘,老祖我自然不会加害于你,下来吧,咱们商量个事儿。”
适才听珠玛称呼柳柒柒为“师姐”,在黑煞老妖看来,能够将一名十几岁少女教导成入道灵尊的强者,定然非同凡响,因而对于小丫头口中的“圣人师父”,没有半点怀疑。
若是在万年前,黑煞老妖自然不会惧怕一个圣人,然而如今身为一只犰狳,若是真的和圣人打起来,它却自知没有半点胜算。
“什么事?”珠玛笑嘴上笑嘻嘻地问道,身子却牢牢固定在小明背上,丝毫没有降落的打算。
“我‘黑煞老祖’是什么身份,说了不伤你,就不会动你一根毫毛!”黑煞老妖见状,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小丫头片子,真是没见识!”
“有事快说!”珠玛却丝毫不为所动,“若是没事,那我可就走了哦?”
“你这小丫头……”黑煞老妖一阵胸闷,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道,“你能不能带老祖出去玩玩?”
“你不是不能出去么?”珠玛白嫩的手指轻点樱唇,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这个……”黑煞老妖伸出右爪挠了挠头,迟疑半晌,终于还是如实答道,“这不是有你么?‘天煞体’乃是世间最好的煞气来源,只要待在你身旁,老祖便可以自由行动。”
“嘻嘻,老黑你这是在求我么?”珠玛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带你出去,我又有什么好处?”
“老黑?”珠玛的这个称呼,教黑煞老妖万分不满,“没教养的小丫头!要叫老祖!”
“你活了一万多岁,又生得这般乌漆墨黑,当真是又老又黑。”珠玛并不买账,“不是老黑是什么?老黑老黑!”
黑煞老妖:“.…..”
“就这么说定啦!从今往后,你就是老黑!”珠玛哪管它的心思,自顾自道,“还没回答我的话呐,带你出去,我有什么好处?”
“老祖这煞气化铠的本事如何?”黑煞老妖决定不和小姑娘一般见识,话锋一转道,“似你身边的这些毒物,便是一百个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我看也就稀松平常。”珠玛撇了撇嘴,言不由衷地答道。
“老祖我当年也曾凭着‘天煞体’纵横四海,所向披靡。”黑煞老妖循循善诱道,“你这丫头坐拥宝山而不知,白白浪费了这世间最强大的体质,若是得老祖我指点一二,假以时日,定然实力大增,世间难逢敌手。”
“你自己在全盛之时,也被人打成了一只犰狳,如何能将我指导得天下无敌?”珠玛玉指轻摇,十分不屑地说道,“胡吹大气,羞也不羞?”
“你这就不懂了,老祖当年四十岁才觉醒体质,已经错过了开发体质的最佳时期,兼之不懂虫语,指挥起毒物来,远不如你这般如臂使指,随心所欲。”黑煞老妖耐心解释道,“否则以‘天煞体’的厉害,即便是那所谓的‘三大体质’,又何足道哉?”
听它口气,竟是将“天煞体”吹嘘得天下无双,连“轮回体”和“神之瞳”这样的顶级体质都无法与之媲美。
“嗯……”珠玛轻启朱唇,咬着手指,似乎有些意动。
“师妹,须防它夺舍。”柳柒柒忽然淡淡说了一句。
珠玛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看向犰狳的目光之中,满是戒备之色。
“你这丫头,倒也谨慎。”黑煞老妖赞许地瞅了柳柒柒一眼,“不过勿须担心,夺舍之术最多只能用两次,且每用一次,都会对魂魄造成极大损伤,若非如此,老祖我又岂会在这头犰狳体内待上万年?”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珠玛精神毫不松懈,“说不定是故意骗我放松警惕,才好方便你夺舍呢!”
“哎!”黑煞老妖无奈地叹了口气,圆滚滚的身躯忽然化作一道黑烟,竟然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待到它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坐在了金羽大鹏小明的背上,一双被煞气铠甲包裹着的爪子,轻轻搭在珠玛纤细娇柔的腰肢上。
第五百八十七章 究竟有着怎样的底蕴?
感受到腰间硬邦邦的爪子,珠玛面色煞变,额头隐隐渗出汗珠。
连小谢坚如磐石的尾巴都被黑煞老妖一爪拍断,遑论她那柔若无骨的小_蛮腰。
一旦被近身,她的生死可说是全在犰狳一念之间。
“明白了么?”黑煞老妖并未发力,反而缓缓收回了爪子,“老祖若是想要夺舍,以你这点微末道行,又如何能够抵挡?”
“你一大把年纪,赢了我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有什么好得意的?”珠玛嘟着小嘴,满脸鄙夷道。
黑煞老妖:“.…..”
作为一个曾经杀人如麻,手上沾满了鲜血的魔头,它生平第一次发现,跟一个女人讲道理,竟然比屠灭一个大型宗门还要累人。
好容易压下了心头不耐,它正要出言再劝,却忽然感觉身上隐隐有些发痒。
自从进入到犰狳体内之后,上万年来黑煞老妖从未体会过这类异常状况,不觉吃了一惊,连忙四下扫视了一番,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只见小丫头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胸前,樱唇一张一合,口中念念有词,浑身上下散发出难以描述的凶戾之气。
“咒术?”
眼见珠玛居然在自己面前班门弄斧,它吃惊之余,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居然对我这个咒术的老祖宗下咒?”
珠玛对它的讥讽毫不理睬,兀自嘀嘀咕咕,念个不停。
“哈!”
黑煞老妖无奈地晃了晃脑袋,口中轻喝一声,两只爪子“啪”地一声拍在了一起。
“噗!”
珠玛登时面色惨白,口中喷出一道鲜血,娇躯剧烈晃动了两下,随即再也无力保持身形,竟然从小明的背上掉落下去。
“咕呱!”
蛤蟆文太眼见老大受伤,口中大叫一声,两条粗壮的后腿用力一蹬,身形腾空而起,及时用后背接住珠玛,又“砰”地一声稳稳落在地上。
这时候,柳柒柒也出手了。
只见她高举手中长剑,口中轻呼一声:“万剑!”
一道道金光闪闪的灵力长剑浮现在她身后的高空之中,密密麻麻竟有上千之数,每一道长剑表面均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锋锐之气,整个天空霎时间耀眼璀璨,华光大作,原本烟雾朦胧的黑风山,竟然被照得恍如白昼。
面对眼前这个无比强悍的万年老妖,柳柒柒终于再无保留,而是直接施展出了自己的最强绝学“万剑归宗”。
“咦?这是……圣灵剑技!”黑煞老妖猛地瞳孔大张,口中惊呼道,“你居然拥有圣灵剑技!”
这“飘花宫”究竟有着怎样的底蕴?
竟然能够同时培养出这样两个妖孽!
珠玛本身拥有着“天煞体”这等的恐怖体质,修炼的煞气类功法亦是无比契合,完全不输于“黑煞老妖”自创的顶级功法“天煞魔功”,更让它感到艳羡不已的是,一个区区十二岁的少女,居然还精通虫语和蛇语,这几种特质相辅相成,堪称完美。
而柳柒柒非但有着比特殊体质更为罕见的“天生剑心”,又在十几岁的年纪感悟大道,更是掌握了一门最为顶级的圣灵品级剑技,这等搭配组合之下,只要没有中途陨落,未来定然又是一个睥睨天下的顶尖大佬。
要知道即便在圣人满地走的上古时期,圣灵品级的功法灵技依然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稀有存在,连它这般仅次于五大元圣等至强者的旷世魔头,也是无缘习得。
此时此刻,在黑煞老妖的脑补之中,飘花宫俨然成了一个可以和上古时期“百灵宫”相提并论的庞然大物。
“叮!”
柳柒柒手中长剑一振,斩仙剑的刃身发出一道威严而玄奥的鸣声,悬浮在空中的万千金剑似乎受到了王者的感召一般,也回以“嗡嗡”之声。
一时间整片山区之中,恢弘的剑鸣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惊得无数蛇蝎毒虫自地底爬将出来,四散奔逃,恐慌不已。
“好厉害的丫头,再过个五年十年的,恐怕连老祖我都未必是你的对手。”黑煞老妖镇定心神,口中啧啧赞叹道,“可惜太过年轻,经验还有些不足。”
柳柒柒猛地挥剑斩出,无数道金色剑光如同流星划破天际,对着黑色犰狳疾射而去,每一道金光之中,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恐怖气势,所过之处,连空间都隐隐破碎。
黑煞老妖的身躯再次化作一缕黑烟,瞬间飘散于空气之中,无数道金光落在它原本站立的位置,却是纷纷扑了个空。
下一刻,黑烟已然飘至少女身后,重新凝聚成一只黑色犰狳的模样。
一击不中,柳柒柒果断向前跨出一步,随即反手一剑刺向身后,竟似早就料到了对方的行动轨迹。
这一剑堪堪刺出,黑色犰狳却又化作两股烟雾,分别向着左右飘散而去,再次消失不见。
柳柒柒又是回身一剑劈出,剑气所过之处,精准无误地将一缕黑烟斩碎成渣。
然而,另一股黑烟却已飘至其身后,重新化作犰狳模样,突然伸出右爪,轻轻搭在了少女的香肩之上。
“住手!”黑煞老妖尖尖的嘴角上挂着一丝血迹,声音低沉地说道,“那丫头只是遭到咒术反噬,并没有生命危险,在这煞气浓郁的场所,只要休养数个时辰,便能恢复如初。”
柳柒柒娇躯一颤,止住了正要反手刺出的斩仙剑,眼神清冷,无悲无喜。
“了不得,小丫头当真了不得。”黑煞老妖缓缓收回右爪,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再次感慨道,“居然能够伤到老祖的煞气化身,我还真有些期待,未来的你究竟能够达到何等境界!”
“柳师姐,你没事吧?”这时候,珠玛已经从文太背上站起身来,看似关切地询问道,只是语调之中,却听不出几分真心。
“没事。”柳柒柒摇了摇头,淡淡地答道。
“小丫头好不晓事。”黑煞老妖抱怨道,“老祖适才手下留情,你反倒对我施咒,若不是看在‘天煞体’的面子上,老祖早就将你埋在土里,用来滋养我的‘阴簋树’了。”
“你堂堂前辈高人,却用卑鄙手段偷袭我这个小丫头,羞也不羞?”珠玛擦了擦嘴角,故作不服道,“刚才的不算,咱们再来过!”
说罢,她再次纵身而起,跳到小明背上,随即轻拍金羽大鹏脖颈,令其瞬间拔高数丈,努力拉开与黑色犰狳之间的距离。
不是说要再来过么?
你跑那么远作甚?
珠玛诡谲莫测的思维方式,直教黑煞老妖头疼不已,终于失去了继续周旋的耐性,把心一横,直截了当道,“说吧,究竟要怎么样才肯带老祖离开?”
“既然老黑你苦苦哀求,本姑娘也不是铁石心肠。”前一刻还气呼呼的珠玛忽然展颜一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不过出去之后,你必须听我指挥,我让你打谁,你就打谁,我让你开口,你才能说话!”
“小丫头片子,你莫要太过分了!”黑煞老妖怒道,“老祖我是何等身份,岂能行那奴仆之事?”
“反正想要出去,就得答应本姑娘的条件。”珠玛毫不退让道,“不然就找别人罢!”
“你可得想明白了。”黑煞老妖忍不住尖声威胁道,“若是当真惹恼了老祖,咱们谁都别想出去!”
“不出去就不出去!”珠玛笑嘻嘻道,“我来这里,正是为了寻个煞气浓郁的地方修炼功法,本来就没打算急着出去呢!”
“你就不怕惹恼了老祖,直接要了你们两个的小命么?”黑煞老妖气道。
“若是咱们死了,你便要永远被困在这里,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珠玛怡然不惧道,“只要我活着,对你来说就是一缕希望,你会杀我么?”
“你这个……”黑煞老妖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语气已是缓和了不少,“咱们这般怄气,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如此这般,一人一兽当着柳柒柒的面,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好半天,终于勉强达成协定,珠玛负责将黑煞老妖带出黑风山,而作为回报,这只黑色犰狳须得教导她高深的煞气运用法门,且出去之后,要无条件地为她出手三次。
此外,“老黑”这个称呼,也被小丫头正式定了下来,直教老魔头万分无语,哭笑不得。
“……一言为定!”
一番唇枪舌剑之下,老黑只觉头晕眼花,堪堪协商妥当,它便毫不犹豫地催促道,“那咱们赶紧准备准备,尽快上路,这破地方,老祖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那可不成。”珠玛小脑瓜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我来这里是为了利用煞气提升修为,好容易找到这么个煞气浓郁的好地方,不达灵尊境界,我是不会出去的。”
“灵尊境界?”老黑微微一愣,随即不以为然地说道,“那还不简单么?看在你愿意带老祖出去的份上,我再送你一个见面礼吧!”
“哦?”珠玛一听“见面礼”三字,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什么礼物?”
“看见那棵树了没?”老黑伸出右爪,指着远处那可造型奇特,散发出亮黑色光泽的参天大树道,“此树名为‘地簋’,以煞气作为养分,十分珍贵稀有,树上每隔三年,都会结出一颗果实,唤作‘簋殇’……”
……
“出云公主府”的花园之中,从未如此刻这般热闹。
“睿亲王”李东来、宰相长孙健、户部尚书林镇岳、南宫世家家主南宫天行、薛老将军父子、曾锐将军、上官家家主上官通……
帝都有名有姓的权贵,几乎齐聚一堂,其中有不少人,钟文甚至连见都未曾见过。
十三娘、苟大彤和沈大锤爷孙等人混杂在人群之中,倒也并不显眼,而江语诗出于身份的敏感性,则并未出现在现场。
整个园子里呜呜泱泱,交头接耳之声此起彼伏,然而每一位大人物的脸上,都多少流露出些许义愤填膺、忧国忧民之色,只是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却是不得而知了。
“好热闹啊!”
一道懒洋洋的嗓音仿佛拥有魔力一般,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嘈杂人声,钻入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着粗布白衫,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清秀少年。
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衣着可算朴素,然而面对满园的大人物,却显得神情自若,丝毫不露怯色。
正应验了那句“他看上去是如此普通,却又如此自信”。
“这小子!”薛老将军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听起来却像是一个长者在斥责自家小辈,没有多少厌恶,反倒隐隐夹杂着一丝宠溺,“尽瞎折腾!”
“他这般行事,只怕难以善了。”曾锐忧心忡忡道,“女子执政,乃是亘古未有之事,绝对会触动某些人的神经。”
“莫说其他人。”宰相长孙健在一旁插话道,“便是二位自己,莫非就能接受一个女皇帝么?”
“若说从前,老头子定然不会答应。”薛老将军的回答,大大出乎了众人预料,“不过经历了最近这许多乱糟糟的事情,才发觉这女人厉害起来,还真是完全不输男子,有个女皇帝,对大乾而言,倒也未必是件坏事哩!”
此言一出,身旁数人纷纷侧目,连薛平西看向老爹的眼神之中,无不充满了不可思议之色,
“老将军豁达,非吾等可及也!”睿亲王李东来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忍不住由衷感慨道。
“南宫家主,对陛下传位于出云公主的这封诏书,你怎么看?”园子另一侧,户部尚书林震岳正和南宫天行窃窃私语道,“女子掌权,怕是大不祥啊!”
“林尚书饱学之士,那些愚弄百姓的谣言,理它作甚?”南宫天行淡淡一笑道,“令千金可是大乾第一门派的掌门呢。”
“什么第一大派,不过是好事之徒胡乱吹嘘罢了。”林震岳连连摆手道,“再说执掌一派,和统治一国,岂可同日而语?”
“这龙椅由谁来坐,该是林尚书这等朝廷重臣关心的事情。”南宫天行言辞滴水不漏,“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世家之主,如何敢妄议朝政?”
你若真不关心,又跑来凑什么热闹?
林尚书暗暗吐槽,对于南宫天行的敷衍态度并不满意。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在经历了家主之位失而复得的跌宕,南宫天行的脾气大变,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任他如何试探,却只是拿些冠冕堂皇的言语搪塞,这般闲聊了小半刻时间,林尚书愣是没能窥视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阁下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公主府中?”这时候,园子里终于有人对钟文发话了,“还有公主呢?咱们这么多人求见,她为何还不出来?”
此人看上去约莫五十余岁年纪,生得浓眉大眼,气势逼人,身上披着金黄色的铠甲,在初冬的阳光照耀下,显得灿灿生辉,威武不凡。
“你是……?”钟文凝视着说话的男子道。
“老夫李霜降,人称‘万泉上将’。”金甲人昂首答道,“忝为‘金甲卫’新任统领。”
原来这“万泉上将”李霜降本是华浙省戍边大将,数年前偶得奇遇,在机缘巧合之下,晋升了灵尊境界。
华浙省只有极少一部分疆域接壤蚩族地界,其余边境俱都靠海,几乎没有战事,所谓的“戍边”,简直与度假无异,因而此人空有顶尖修为,却毫无用武之地。
碰巧金甲卫大统领轩辕无敌忽然失去踪影,杳无音讯,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李九夜毫不犹豫地将他调回帝都,接替了大统领的位子。
“原来是李大统领,失敬失敬。”钟文脸上流露出恍然之色,“不过你却是搞错了称呼,不可再以公主相称,而是该叫陛下了。”
“陛下?一派胡言!”李霜降一脸不屑道,“自大乾开国以来,便未有女子执政的先例,陛下又怎会传位于公主?”
“太上皇退位的诏书,莫非李将军未曾看见么?”钟文故作不解道。
“这道圣旨太过古怪,恐怕未必是陛下本意。”李霜降摇了摇头道,“即便真是陛下旨意,李某也定要面见圣上,劝其收回成命。”
“李大统领这是要抗旨么?”钟文眯起眼睛,低沉着声音问道。
“你是什么东西?”李霜降并不认识钟文,见他年轻,早已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李某此来,乃是为了求见公主,无关人等还不速速退下?”
“这家伙,怕是要遭殃!”人群之中,薛老将军摇头叹息道。
“你也一把年纪了,好容易坐上了个金甲卫统领的位子,却又不懂得珍惜。”钟文咧嘴一笑,表情略显狰狞,“活着不好么?”
话音未落,他身上忽然叠影闪现,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不等李霜降反应过来,钟文的白色身影已然出现在他面前,右手一探,抓住了这位大统领的面门,向下轻轻一压。
“砰!”
伴随一声巨响,堂堂金甲卫大统领的脑袋居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按进了地面之中。
第五百八十八章 头疼啊……
待到尘烟散去,映入众人眼中的景象,显得怪异而滑稽。
只见李霜降的身体呈“倒栽葱”之势,脑袋深深埋在土里,披着耀眼铠甲的四肢胡乱挣扎着,远远望去,如同一株种在地里随风飘摇的金色植物。
“长孙大人,这少年究竟是何许人也?”工部尚书谷立州大惊失色,对着身旁的宰相长孙健问道,“连李统领这样的灵尊大佬,竟都不是他一合之敌?”
“他叫钟文。”长孙健如实答道,“来自飘花宫。”
“莫非是‘神医魔厨’钟文?”谷立州愈发不解道,“他不是位列‘大乾英杰榜’第六么?怎么可能打赢灵尊?”
“看来这英杰榜,又该更新了。”长孙健长叹了一口气,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忧色,“飘花宫怕是多出了一位不到二十岁的灵尊强者,大乾第一门派,当真是实至名归啊!”
凡是参与了当初东宫之战的,无不对整个过程讳莫如深,连被钟文轰塌的皇宫,都以“天灾”的名义强行给圆了过去,因而除了已经去世的刑部尚书廖永年,其余朝臣竟然无人知晓钟文的实力,早就足以纵横大乾,所向披靡。
仅根据长孙健所掌握的情报,飘花宫中便至少拥有三位女性灵尊,如今钟文又展现出超乎想象的实力,兼之林芝韵、上官君怡和南宫灵三人分别来自帝都三大势力,背景雄厚,在他看来,这个被世人传为“仙境”的神秘门派显然拥有了远超皇室的力量,已经渐渐展现出从前萧家的势头,变得有些尾大不掉,难以控制。
“阁下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金甲卫统领出手!”一名紫袍中年厉声喝道,“当真是目无王法!”
“你又是哪个?”钟文慢条斯理地挖了挖鼻孔,又将手指放在嘴边轻轻一吹,满不在乎地问道。
“在下‘云津总督’贺连春。”紫袍中年一脸严肃道,“小......阁下竟敢当众行凶,莫非是不将天下人放在眼中么?”
他本想唤钟文“小家伙”,然而一想到对方所展现出来的恐怖实力,话到中途又给缩了回去,终究还是改口以“阁下”相称。
作为云津总督,在萧家叛逆的战斗中,贺连春却以“养伤”为由闭门不出,但求保全自己,不肯替任何一方卖命,因而钟文并未见过此人。
帝都本就位于云津省内,与总督府也不过相距百里,这一次听说了李九夜“传位”的消息,贺连春终于结束了长达数月的死宅生活,屁颠屁颠跑来帝都,试图趁着混乱,谋取一些利益。
他虽然生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正气模样,却并非什么急公好义之人,只不过当初提前得知了李九夜想要提拔李霜降担任金甲卫统领的消息,便又是请饭又是送礼的,好不容易才打通了金甲卫的路子,正打算借着李霜降之口来缓和自己与皇室之间的关系,岂料还未开始运作,宝贵的“线人”就被钟文当做大葱,一头插进地里。
眼见李霜降扭动四肢的幅度越来越弱,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可能付之东流,他登时心急如焚,忍不住要将满腔怒意宣泄在钟文身上。
“此人目无法纪,竟敢出言不逊,公然质疑谕旨。”钟文嘿嘿笑道,“这等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人,如何打不得?”
“你……”贺连春一时哑口无言,过了好半晌才硬着头皮道,“李将军所言不假,大乾帝国从来没有女皇当政的先例,陛下忽然下了这道旨意,我等前来询问一二,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如何算是不敬?”
“下旨的乃是太上皇。”钟文毫不客气道,“你有疑问,尽管去找他便是,跑到这公主府里来作甚?”
“陛下并不在宫中,若非如此,这许多朝廷重臣又怎会齐聚于此?”又一名身着蓝袍的中年男子插嘴道,“不知陛下可在公主府中?”
此人姓刘名东郭,原本担任刑部侍郎之职,在上一任刑部尚书廖永年被太子和舒殊杀害之后,李九夜便令他升任尚书之位。
“不在。”钟文果断摇头。
“那陛下究竟身在何处?”刘东郭并不甘心,兀自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钟文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或许是卸下皇位,一身轻松,跑到哪里去游山玩水了也未可知。”
“一派胡言!”贺连春大声说道,“按照规矩,就算陛下真的想要传位,也须为公主举办登基大典,哪有这般不声不响便一走了之的道理?”
“你这是在质疑太上皇的决定么?”钟文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我看多半是有人挟持圣上,假传圣旨,想要扶持公主上位,借机把持朝政!”贺连春终于说出了在场许多人心中的猜想,“这件事情,也定然和你脱不了干系!”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诸人响应,现场议论纷纷,哗然一片。
“不错,不错!”
“贺总督之言,深得吾心!”
“若非如此,实在难以想象陛下会将皇位传给一个女子!”
“是啊,就算陛下真的退位,也定会将皇位传给武亲王,至不济还有怡亲王、四皇子和太子殿下,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出云公主。”
“依老夫所见,说不定陛下和公主都遭到此人挟持,不如将其拿下,严刑逼供!”
“贺总督乃是灵尊高手,不如就由你出马……”
“上官家主,你以为如何?”这时候,南宫天行忽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上官通道,“陛下当真将皇位传给了三公主么?”
“通只是一介商贾,如何猜得透圣上的所思所想?”上官通微微一笑道,“只不过再等两年,我倒是真打算把商行的生意统统交给女儿打理,自己去游山玩水,逍遥快活,推己及人,陛下也未尝没有传位给公主殿下的可能。”
“上官家主此言差矣!”上任不久的副宰相王俊皱了皱眉头,颇为不悦道,“区区一个‘盛宇商行’,如何能与整个帝国相提并论?再说你没有儿子,将商行传给女儿,也是实属无奈。”
“咱们在这里胡乱猜测,又有什么意义?”林镇岳忽然说道,“何不请公主出来一叙,自然立见分晓。”
“林尚书此言大善!”长孙健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钟文贤侄,我等来此,正是为了求见出云公主,不知可否请殿下出来相见?”
“登基大典就在明日。”钟文摇头拒绝道,“她正忙于准备,无暇见客。”
“什么登基大典?贺某怎么不知道?”贺连春跳将起来,大声喝道,“我看分明是你挟持公主,图谋不轨!”
“你不知道,是因为并没有邀请你。”钟文瞥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或者说,是因为你不配知道。”
这一句伤害不高,侮辱性却是极强,贺连春顿时火冒三丈,暴跳如雷:“诸位大人,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陛下和公主定然落在此人手中,你我何不同心协力拿下此贼,拯救陛下于危难之中?”
话音未落,一股浩瀚磅礴的灵尊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以石破天惊只是,狠狠罩向钟文所在的位置。
“又是一个不怕死的。”钟文无奈地叹了口气,迈开右脚,向前跨出一步。
他的身躯如同一只飞燕,灵巧地在头下脚上的“倒栽葱”李霜降身上轻轻一点,将这位渐渐苏醒的金甲卫大统领重新踩得没有了声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而他本人也借着这一蹬之力,迅速跃至贺连春跟前,高举右臂,轻飘飘地打出一拳。
贺连春见状一惊,待要出手反击,忽然感觉心脏一阵剧跳,体内灵力逆流,整个人都陷入到僵硬状态之中,丝毫无法动弹。
“砰!”
而钟文的拳头,则毫无悬念地击打在他胸口,爆发出一道惊天巨响。
紧接着,这位云津总督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笔直向后飞了出去,在空中化作一道紫色虚影,竟然直接将公主府的花园围墙撞破了一个人形孔洞。
眼见又一位灵尊大佬被钟文一拳轰得破墙而出,不知飞去了哪里,原本喧闹园子里霎时间寂静一片,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衣少年身上,惊叹、钦佩、恐惧、厌恶等各种情绪跃然脸上,一时间竟然无人开口,唯一能够听见的,便只有初冬那呼呼吹过的寒风。
“钟文,治理国家不同于执掌修炼门派。”薛老将军终于开口了,“似你这般依靠蛮力,是行不通的。”
“哟,这不是薛老将军么?”钟文就好像现在才发现老将军的存在一般,笑嘻嘻地朝他挥手招呼道,“许久不见,老将军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真是老当益壮,宝刀不老,老骥伏枥,老而弥坚……”
“老你个头!少整这些没用的!”薛老将军听他满嘴跑火车,登时哭笑不得,“好好说话!”
世间早有“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的人生四大铁之说。
薛老将军和曾锐将军都曾在西岐边境的沙场上与钟文并肩作战,算是“一起扛过枪”的交情,因而在场诸多权贵之中,除了上官通,便数这两人与他最是相熟,言谈之间,也自然多了几分随意和亲近。
“钟文,皇位之事,关系到国计民生,并非儿戏。”曾锐也在一旁插嘴道,“哪怕陛下当真传位给公主,也总得出面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似这般躲躲藏藏,恐怕难以服众。”
“曾将军所言极是,按理说即便陛下退位,出云公主也绝非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宰相长孙健随声附和道,“如今朝臣之中,十个里头倒有九个反对,即便钟文贤侄以无上修为将所有反对者尽数击毙,却又到哪里去寻找替代的人选来管理帝国?”
“前任皇帝丢下这一纸诏书,便跑得不知所踪,诸位爱信不信。”钟文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至于这继位人选,太子曾试图谋逆篡位,早已被太上皇排除在外,而剩下的皇子之中,二皇子李荣这两日偶感风寒,不幸病故,武亲王拒不接受皇位,大公主和二公主又俱都嫁为人妇,剩下的便只有十岁的四皇子李闲和三公主李忆如。”
这小子睁眼说瞎话,当真是没脸没皮!
听钟文嘴里吐出“偶感风寒,不幸病故”这八个字,当时前往盛宇商行支援的薛平西等人顿觉十分无语,无不在心中暗暗吐槽道。
“怡亲王”李荣的死讯尚未传开,在场有不少人并不知晓,如今忽闻噩耗,园子里顿时炸开了锅,再次变得喧嚣了起来。
毕竟,二皇子死亡的时机太过蹊跷,令人很难不怀疑他的死因。
而那些知情者也无不心头一凛,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人,乃是连皇室子弟都可以说杀就杀的狠角色,实力更是无人能敌,对于是否要揭穿他的谎言,一个个踟蹰不定,生怕一不小心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如今六大圣地开战在即,修炼界即将大乱,蚩族和混乱之地更是同时进犯,西面和北面边境两线失守。”钟文毫不理睬众人的反应,依旧不紧不慢道,“大乾帝国可谓是生死存亡,命悬一线,应对稍有不当,必将陷亿万子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各位反对女皇即位,莫非是要将这样的重担,统统压在一个十岁孩童身上么?”
钟文的话语,如同一个又一个天降神雷,轰得众人焦头烂额,震惊不已。
“六…七大圣地要开战?”曾锐将军大吃一惊道。
边境失守的消息,他已然从皇帝口中得知,然而圣地的动向,却远非世俗权贵所能掌握。
一旦圣地之间真的爆发战争,顶尖修炼者的碰撞,对于普通世俗众人而言,很可能会是灭顶之灾。
“是六大圣地,‘天剑山庄’惨遭灭门,已经不复存在了。”钟文纠正道,“动手的正是‘暗神殿’和‘七星阁’。”
“什么!”饶是薛老将军心态极好,却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道,“怎么可能?”
圣地,对于世俗中人而言,乃是如同天一般可望而不可及的至高存在。
原来天,也会塌!
或许是短时内件接收到了太多重磅讯息,令所有人的思维都陷入道混乱之中,即便是一些极力反对李忆如登基的男权至上者,一时半会竟也将皇位之争抛在了脑后。
“明白了么?”钟文见自己的话语起了效果,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与其纠结皇帝是男是女,诸位倒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怎样在接下来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存活下来,要知道一旦圣地介入世俗,原本你们手下那些所谓的高手,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且不说阁下之言是否属实。”副宰相王俊沉思片刻,忽然问道,“即便情势真如你所说的这般险恶,那么纵使三公主登基为帝,又有什么分别?”
“这位大人问得好。”钟文似乎早就在等待这个问题,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右手摊开,掌心之中现出一颗晶莹剔透,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绝世宝珠,“此珠诞生于天地初生之时,乃是蕴含着无上灵力的旷世珍宝,修炼者一旦吞服下去,便能够直接晋阶灵尊。”
即便早已被各种消息震得心神麻木,在听了钟文的描述之后,园子里还是“轰”地炸开了锅,一众权贵大佬们心思各异,贪婪觊觎者有之,将信将疑者有之,无不暗自盘算着如何得到这件异宝,哪里还有心思顾及李忆如的事情。
“我手中一共有五颗宝珠。”钟文慢吞吞地说道,“哪位愿意遵太上皇之命,支持女皇登基,我便以一颗珠子相赠,宝物的效果可以当场验证,先到先得,童叟无欺,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现场登时陷入到死寂之中,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在钟文手里的珠子上,仿佛想要用目光直接将其吞噬一般,却又无人敢于率先表态。
毕竟珠子的功效听上去太过夸张,万一是个水货,那么当先答应之人非但得不到好处,还要落下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形象。
上官通见众人迟疑,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见薛老将军猛地一拍儿子后脑勺,大声嚷道:“臭小子,上去吃了它!”
“啊?”薛平西捂着后脑勺,一脸懵逼。
钟文笑了,笑得很愉快。
……
“头疼啊……”
此时,紧邻清风山的青云山上,李青看了看手中的信纸,又瞅了瞅眼前这头体型硕大,威武不凡的白头雕,以及雕背上那被缚灵索捆绑得如同粽子一般的李九夜,长叹一声,苦笑不已。
第五百八十九章 你是不是喜欢他?
不等李青吩咐,青龙和玄武二人已经抢上前去,试图救下白头雕小白背上的李九夜。
然而,小白似乎对二人并不感冒,双翅猛地一振,扇出两道狂风,竟是将两名天轮高手吹得东倒西歪,连连后退,无法靠近分毫。
李青见状,又叹了口气,脚下轻轻一动,瞬间出现在白头雕上方。
也不知是看他顺眼,还是得了钟文嘱咐,见武亲王靠近,小白顿时停了威能,静静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座雕塑,任由这位白衣帅哥靠上前去。
李青拔出佩剑,“唰唰唰”挥舞两下,将缠在李九夜身上的缚灵索斩为数截,又伸手取下堵在其口中的布条,将父亲从雕背上缓缓搀扶了下来。
“老、老三!”李九夜才刚恢复说话能力,便喘着粗气大声道,“快跟朕回帝都,那该死的钟文谋权篡位,咱们父子齐心,定要斩杀了这逆贼,重新夺回皇位!”
“父皇,您这一路来得辛苦了罢。”李青牢牢扶住他疲惫不堪的身躯,柔声说道,“且先进屋喝点茶水罢。”
“事态紧急,哪有时间喝茶?”李九夜火急火燎道,“速速跟朕走,若是回去得晚了……”
话到中途,戛然而止。
望着眼前简陋的小木屋,李九夜吃惊道:“老三,这便是你的居所?”
“不错,这是儿臣和朱雀青龙他们一同搭建的。”李青微微一笑道,“虽然看着简单,住起来倒是颇为惬意,外头的风景也很是不错。”
李九夜愣愣地望着李青,只觉这个从小看大的儿子,似乎变得有些陌生。
见李九夜并不进屋,李青也不强求,只是对着身旁的朱雀使了个眼色。
这名面容姣好,身材火辣的红衣美女心领神会,莲步轻移,进入木屋之中,又很快端着茶盘茶具快步来到二人身旁。
“父皇,事情的经过,钟文已经在信中提到了。”李青端起一个茶杯,递到李九夜跟前,“包括二皇兄的所作所为,还有他打算立忆如为帝的想法。”
“知道了也好,省得朕再赘述一遍。”李九夜接过茶杯,直接仰头“咕咚咕咚”灌入口中,随即拿袖子擦了擦嘴角道,“这小子竟然想立一女子为帝,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趁着他阴谋尚未得逞,你赶紧随我离开,咱们先去南疆总督府找到夏南峰,再回帝都召集酒尊者和李统领等人,集合数位灵尊之力,定要取了他的狗命!”
“父皇,这一次是咱们李氏做错了啊。”李青忽然叹了口气道。
“什么?”李九夜闻言一愣,随即怒道,“连你也背叛朕了么?荣儿可是死在了那小子手上,你连杀兄之仇都不管了么?”
“父皇,此事乃是二皇兄招惹上官家在先,如今遭到对方报复,完全是咎由自取。”李青平静地答道。
“你、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可是你亲兄长啊!”李九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皇,想必您也知道。”李青直视着李九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儿臣当初离开帝都,大老远跑到这南疆省来,便是为了躲避大皇兄的追杀。”
“这……”李九夜一时语塞,“你……”
能够顺利坐上皇帝的宝座,他自然比谁都清楚,皇室子弟之间极少有真正的亲情,兄弟之间往往会为了那个宝座相互残杀,斗得你死我活,自己用所谓的“兄弟情”来训斥李青,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且不说钟文于我有救命之恩,他对整个大乾帝国也是贡献卓著。”李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请恕儿臣不能对他出手。”
“好,好得很!”李九夜气得七窍生烟,“真是朕的好儿子,你不愿出手,自有人会来帮朕,咱们后会无期!”
说罢,他大袖一挥,便要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然而眼前忽然白影一闪,现出李青修长的身影。
“孽子,你拦着朕作甚?”李九夜骂道。
“还请父皇陪儿臣在这山上小住几日。”李青慢吞吞地说道。
“没空!”李九夜不耐烦道,“赶紧给朕滚开!”
李青只是挡在他面前,不言不语,也并不让开道路。
“你、你怎么敢!”李九夜这才意识到,李青竟然想要将自己困在青云山中,顿时气得嘴角抽搐,连声音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钟文在信中说道,若是想要保住父皇性命,须得请您在这山中小住几年。”李青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愧疚之色。
“吃里扒外的东西,亲爹的话你不听。”李九夜冷笑道,“对一个外人,倒是言听计从。”
“父皇,儿臣打不过钟文,也得罪不起飘花宫。”李青苦笑道,“只好委屈您了。”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窝囊?”李九夜愈发气愤,“朕就偏要下山,莫非你还想对朕动手么?”
“父皇,如今您只有地轮修为。”李青也不气恼,只是赔笑道,“儿臣想要将您留下,并不需要动手。”
“你、你……混账!”
此时此刻,在李九夜眼中,这个天资纵横,沉稳大气的三儿子,竟是前所未有的讨厌。
“父皇,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李青好言相劝道,“一时的得失,又有何妨?唯有保住性命,未来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李九夜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武亲王,久久没有言语,而李青也始终面带微笑,没有半点不耐之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九夜忽然长叹一声,满脸颓丧地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脑袋,陷入到呆滞之中。
……
“妹夫果然不凡。”
出云公主府中,上官通望着不久前还熙熙攘攘,如今却空无人影的花园,感慨万千,“本以为想要扶持女皇上位,必定要经历重重困境,想不到这么轻易就被你给解决了。”
“在生命危险和巨大利益面前,又有多少人能够保持本心呢?”钟文淡淡一笑,“况且莫看他们叫嚣得厉害,也不过是担心女皇登基会对自身利益带来损害,有哪个是真的为了帝国和百姓在考虑?”
“话虽如此,在许多人看来,女子执政毕竟是离经叛道之举。”上官通摇了摇头道,“若非你的宝物太过惊世骇俗,结果还真是难以预料。”
“对于世俗势力而言,一个灵尊的价值,太过重要。”钟文微微颔首,“甚至直接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兴衰,换做是我,怕也未必能够抵挡这样的诱惑。”
“不错,能够瞬间晋阶灵尊的宝物,若非亲眼所见,还真是连想都不敢想呢。”上官通不禁感慨道。
“喂,你把宝贝都给了外人。”一旁的上官明月嘟着樱桃小嘴不满道。“怎么也不留一点给咱们商行?小心我跟姑姑告状去。”
捱过了这场大难,情绪一度崩溃的上官明月很快振作起来,重新恢复了刁蛮活泼的性子。
也不知是不是心境得到了磨砺,钟文感觉这位上官大小姐的气质似乎有所改变,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俱都散发出愈发成熟的风韵,吹弹可破的柔嫩脸颊上,透出一抹淡淡的红晕,端的是艳丽不可方物,教人不敢逼视。
原本上官通打算配合钟文演一出双簧,做那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女皇的“榜样”,岂料薛老将军的意外表态,却是令上官父女丧失了出场机会。
薛平西服下宝珠,果然当着众人的面跨入灵尊境界,引得一众权贵大佬们震惊不已,几乎陷入疯狂。
随后的剧情走向,便显得水到渠成,在薛平西的刺激下,各方势力纷纷表态,心甘情愿地加入到女皇李忆如麾下。
最终,那所谓的“五颗”宝珠,分别落入薛平西、曾锐将军、宰相长孙健、南宫世家家主南宫天行以及户部尚书林镇岳之手。
除了“断龙刀”薛平西,曾锐将军和南宫天行也分别服下宝珠,当场跨入那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无上境界。
长孙健和林镇岳却并未直接吞服,而是将之随身带走,也不知会给谁服用。
对于那些表态较迟,没能得到宝珠的势力,钟文也并不吝啬,分别赠予了能够帮助地轮高手提升修为的“升灵丹”,以及为数众多的黄金品级功法和灵技秘籍。
在这些无比诱人的宝物刺激下,聚集于公主府的众多权贵大佬们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一个个两眼通用,瞳孔直冒精光,只恨自己没有及时表态,从而错过了灵尊宝珠,又生怕再答应得晚一些,连丹药和秘籍都要溜走,从此被其余势力远远甩在身后。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大佬们,此时竟如同在超市里抢购打折鸡蛋的大爷大妈们一般,争先恐后地向钟文传达着“尊奉女皇”的意愿,将唯利是图的本性暴露无遗。
如此一来,唯一没有收获的,反倒是从一开始就站在钟文这边的上官家,也难怪上官明月会有所不满。
“月儿,莫要使性子。”上官通笑道,“这一次若非妹夫仗义相助,整个商行都要落入奸人之手,你我的下场,想想都觉得骇人。”
上官明月顿时沉默下来,回想起“血灵种神散”的恐怖,不觉心悸不已。
“上官小姐说得没错。”钟文嘿嘿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好东西怎么能统统便宜了外人。”
说罢,他右手一翻,掌心现出一颗淡金色宝珠,三两步来到上官明月身前,将珠子塞在她雪白光洁的柔荑之中:“喏,自己人的份,我可早就留好了。”
“谁跟你是自己人!”上官明月只觉一股温暖的感觉自他手心传来,不禁粉面微红,轻轻啐了一口,如水双眸之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欣喜之意。
上官通看着面带娇羞的女儿,又瞅了瞅满脸笑意的钟文,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妥,一时却又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不等他细想,钟文忽然转过身来,将一颗几乎一模一样的淡金色圆珠塞在了他手中:“大舅哥,这个是你的。”
“我也有?”上官通吃了一惊,支支吾吾道,“这么珍贵的宝物,你居然给了咱们两颗,这、这可如何使得?”
“自己人之间,这么见外作甚?”钟文笑嘻嘻道,“若是只给一颗,和外头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让君怡姐知道了,定然饶不过我,再说,这玩意儿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宝贵,我手上还多得是哩。”
听钟文提及上官君怡,上官明月的双眸一黯,心中莫名感到难受。
“既、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上官通迟疑片刻,终于不再推辞,喜滋滋地将宝珠收入怀中,“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尽管说便是,自己人之间,千万莫要客气。”
“那是当然。”钟文哈哈一笑,“我可不是个客气的人!”
“对了,你就不担心那些人拿了你的好处,回去又改变主意么?”上官通忽然想道。
“那又如何?”钟文满不在乎道,“得了珠子那五家都多少和我有些交情,除了南宫家主,其他四位几乎不可能反水,剩下的那些小鱼小虾若是胆敢言而无信,我不介意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你心里有数,那就最好了。”上官通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咱们明天就举行登基大典。”钟文对着上官父女抱了抱拳,“我去帮忆如做些准备,二位随意。”
说罢,他足尖点地,纵身而起,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官明月呆呆凝视着钟文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月儿。”耳旁忽然传来了上官通温和的声音。
她醒过身来,疑惑地转头看去。
“你是不是喜欢他?”却听上官通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犹如一道从天而降的神雷,直击心头,上官明月霎时间面色煞白,脸上再也看不见一丝血色。
……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南天城靠南一侧的主街上,郑齐元瞅了瞅手中请帖标记的位置,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宏伟建筑,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盟主,这里是……城主府?”
站在他左侧的韩力吃惊道,“这‘黑莲教’竟然在城主府里宴请南疆豪杰,来头怕是不小啊!”
“城主府又如何?”右侧的王大刀大声嚷嚷道,“就算是城主,惹恼了老子,照样给他一刀砍翻!”
“王大哥,这位赵城主的千金如今正在清风山上学艺,和家姐师出同门。”郑齐元急忙劝阻道,“待会见了城主,万万可不能失了礼数。”
“哦?原来是自己人么?”王大刀闻言,点了点头,粗声粗气道,“那我便对他客气点。”
“走罢,就让咱们亲眼见识下。”韩力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声音里充满了豪气,“这‘黑莲教’究竟是何方神圣!”
郑齐元缓缓踱上前去,将手中请帖递给门卫,果然畅行无阻,十分顺利抵进入到城主府中。
“堂堂城主府,竟然允许咱们带刀入内?”韩力颇为不解道,“守备是不是有些太过松懈了?”
“或许是‘黑莲教’过于自信。”王大刀嘿嘿笑道,“完全没有将咱们南疆豪杰放在眼里。”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在一名城主府女婢的带领下,很快便进入到内院之中。
“这么多人!”
院中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令三人大吃了一惊。
“那老头是‘青城剑派’的玉真子,这个大汉是‘金狮门’门主史飞,前面拿着两把弯刀的,乃是‘圆月派’宗主丁鹏……”韩力成名多年,交游广阔,在郑齐元耳边轻轻点出院中诸人身份,竟是如数家珍,无一不识。
第五百九十章 你的仇人到底是谁?
听韩力将眼前众多高手的名号一一道来,郑齐元脸上的讶异之色越来越浓。
便是王大刀这般耿直豪爽之人,也不禁将嗓门压低了几分,暗暗吐了吐舌头道:“整个南疆省修炼界有名有姓的,还真是请了个遍哩!”
“他们这般大张旗鼓地找来许多南疆豪杰。”郑齐元的目光在院子里四下扫视,脸上流露出疑惑之色,“怎么最厉害的飘花宫反倒不请?”
“看来这‘黑莲教’倒还有些自知之明。”韩力笑道,“知道哪些人招惹不得。”
“上次来送请帖的时候如此嚣张,原来也是欺软怕硬之辈。”王大刀狠狠吐了口唾沫,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倒也没有想过这般描述,却是将自己放在了“软”的位置上。
“许久不见,韩兄风采依旧啊。”
一个浑厚的嗓音自耳旁传来,引得三人齐齐转头。
进入视线的,是一名身材壮硕,肌肉发达的威武大汉,身长七尺,穿一件短袖褐衫,背后插一把长柄巨斧,斧头的刃面比脑袋还要宽大几分,足见此人的力量定然出类拔萃,非普通修炼者可比。
大汉脸上的皮肤黝黑,面容看似忠厚,眼中却闪烁着嘲讽与戏谑之色。
“原来是孟兄。”韩力毫不走心地抱了抱拳,“两年不见,你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当真令人羡慕。”
对于八面玲珑的韩力而言,讥讽一个五十余岁的成年男子“长高”,已经算得上尖酸刻薄。
大汉脸上的怒容一闪而逝,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一丝挑衅的笑容:“可不是么?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似韩兄这般从一派之主混成了副手的,倒也少见。”
听着两人表面友好寒暄,实则唇枪舌剑的对话,郑齐元和王大刀对视了一眼,对于韩力和这名大汉之间的关系,已是心下了然。
“韩某实力低微,才干不足,当不起掌门之位,只好在这区区三千人的‘天刀盟’中担任副职。”莫看韩力平素总是和和气气,一旦斗气嘴来,却是句句扎心,十分厉害,“不比孟兄执掌‘东狼门’,麾下精英四百,令人好生羡慕。”
“这位就是贵盟的郑门主么?”大汉在言语上吃了亏,知道斗嘴不是韩力对手,目光扫过王大刀,最终落在了郑齐元身上,故作惊讶道,“看上去还不满二十吧?韩兄竟然甘愿屈居一个小毛孩之下,怕不是你的私生子吧?”
说罢,他也不管韩力反应,自顾自哈哈大笑了起来。
“天刀盟”的正副三位盟主却是面色齐变,尤以郑齐元的脸色最是难看:“阁下过分了!”
“怎么?猜得不对么?”大汉见他年轻,心下便有几分轻视,嬉皮笑脸道,“孟某毕竟是个外人,郑小盟主的亲爹是哪个,也只有你自己清楚不是?”
盟主这般受辱,韩力和王大刀如何能忍?两人同时“噌”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刀,打算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然而郑齐元的动作,却又要比两人快了一步。
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怖威压自他身上散发出来,霎时间整个内院之中,充斥着嘹亮高亢的龙吟之声,端的是裂石穿云,振聋发聩,引得一众南疆修炼界的大佬们纷纷看了过来。
孟姓大汉只觉耳膜嗡嗡,仿佛有万千野兽在脑袋旁边齐声咆哮,一时间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双膝莫名一软,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感受到这股掺杂着“镇域神功”和“盘龙体”的惊人气势,整个内院之中顿时炸开了锅。
“好强的气势!”
“这个少年,究竟何许人也?”
“只是听了这声响,我就隐隐有种灵力不畅的感觉,当真厉害!”
“莫非他年纪轻轻,已达灵尊之境?”
“应该不是灵尊,否则我等怕是连灵力都无法运转。”
“就算不是,应该也相差不远了,想不到在我南疆地界,竟然还有这样的绝代天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回荡在空气中的龙吟之声渐渐散去,孟姓大汉逐渐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双膝跪地,形象不堪,大汉猛地一惊,正要抬腿站起,忽然感觉肩膀一沉,如同被千钧之力压在身上,竟是完全无法动弹。
抬眼望去,只见前一刻还被他大肆嘲弄的少年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旁,右手正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之上。
“辱不上父母,祸不及妻儿。”郑齐元淡淡地说道,“似阁下这般出言无状,未免落了下乘。”
“孟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韩力在一旁幸灾乐祸道,“倒也不必行这跪拜大礼。”
王大刀更是乐得不行,险些笑到在地上打滚。
孟姓大汉也是天轮高手,一派掌门,南疆省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何能忍受这般屈辱?
他连忙运转功法,将灵力汇聚在双腿之上,陡然发力,试图强行站起身来。
然而,郑齐元看似随意摆放的手掌却是固若磐石,任他如何使劲,都不曾挪动分毫。
“哈!”
大汉哪里料到一个看上去白白净净,似乎还不到二十岁的文弱少年居然会有这般神力,忍不住大喝一声,使出浑身解数,试图摆脱对方压制。
此时的他已是满头大汗,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暴起,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却还是无法将身躯抬起哪怕一分一毫。
反观郑齐元却是脸不红,气不喘,神情自若,轻松写意,似乎感受不到任何压力。
“久仰天刀盟盟主威名。”一道娇媚婉转,悦耳动听的女子嗓音忽然自一旁传来,“今日方知闻名不如见面,郑盟主的实力,竟然比传说的还要厉害,当真令奴家万分钦佩!”
这个声音是如此柔美,如此甜腻,就好像有一只小猫咪在不停地抓挠,直教人脸上发烧,心头痒痒。
在场诸人皆是南疆省各大门派的扛鼎人物,身边自然不会缺少美女,然而在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这些大老爷们却一个个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竟表现得如同十五六岁的纯情少年一般。
郑齐元转头望向声音飘来的方向,只见前方小楼的出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三道身影。
站在正中间的,是一名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生得明眸皓齿,粉面桃腮,容貌颇美,如丝如瀑的乌黑长发披在肩头,黑色长袍的胸前部位,绣着一个红白两色阴阳图,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被一根红色带子束住,将本就出众的身材更衬得前凸后翘,无比火辣。
女子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出勾人心魄的迷人魅力,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三分灵动,七分娇羞,只是对视一眼,便仿佛传达出千言万语、柔情蜜意。
站在女子左侧之人身材壮硕,脸上蒙着黑色面巾,赫然是曾经在天刀盟中出言不逊,将王大刀一掌打飞出去的蒙面信使,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长袍,胸口的红白阴阳图,与黑衣女子竟是一模一样。
而站在两人右手边的,却是一名看上去似乎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子,肤色白皙,五官精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中透出丝丝凌厉之意,秀发被扎成了一个长长的马尾辫,在脑后微微晃动着,身上穿着与另外两人相同款式的黑色长袍,背后挂着一柄长剑,显得英姿飒爽,气势逼人。
郑齐元不仅有个漂亮姐姐,又曾在飘花宫中见识过各种风格的绝世尤物,对于美色的抵抗力已经胜过世间大多数男子,然而在看见中间那名黑衣女子的瞬间,他却还是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完全不受控制。
平心而论,中间这名黑衣女子的容貌算得美艳,却还远不如林芝韵和上官明月那般绝色无双,倾国倾城,甚至于左侧那名身背长剑的年轻女子相比,也不过在伯仲之间。
然而也不知为何,在目光落到她身上的瞬间,所有人都仿佛着了魔、失了智一般,再也不愿挪开哪怕一分一秒。
只要她能对我笑一笑,便是马上死去,这辈子也值了!
郑齐元的脑中,莫名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而这,也几乎是此刻院子里所有男人的心声。
“好、好美!”王大刀“咕咚”一声咽下口水,结结巴巴道,“世上竟然有这等绝色!”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半分刀客豪侠的风度,若是教不知情的人见了,怕要以为是个不入流的老色批。
而在场大部分南疆豪杰的表现,也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男人们痴痴凝望着眼前的尤物,几乎忘了呼吸,连手上的刀剑都握不住,满院子都是“叮铃当啷”的兵器落地之声。
“孟门主虽然有错在先,却终究是奴家请来的客人。”黑衣女子娇滴滴地说道,“可否请郑盟主看在奴家的薄面上,饶过他这一回呢?”
“好罢!”郑齐元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松开了摁在大汉肩头的手掌。
“啊!!!”
孟姓大汉正用尽全力与郑齐元对抗,哪料到对方会突然撤招,收势不及之下,整个人如同坐了火箭一般,“嗖”地向上飞了出去。
“砰!”
他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个高高的抛物线,用力过猛之下,已然无法调整姿态,竟是头下脚上,以倒栽葱之势狠狠撞在地面上,直摔得鼻青脸肿,眼冒金星。
若非有天轮灵力护身,这一下怕是就会要了他的老命。
我为什么会答应她?
郑齐元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隐隐感到了一丝违和。
适才他本打算逼着孟姓大汉道歉,岂料在黑衣女子的请求之下,身体居然违背了大脑的想法,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松手的动作。
“多谢郑盟主。”黑衣女子嫣然一笑,端的是风姿万种,媚态横生,直看得郑齐元心神荡漾,魂不守舍,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院子里再次穿了数道兵器落地之声,其间甚至还隐隐夹杂着男人们流口水的声音。
此时,郑齐元的脑中忽然响起了气势恢宏的龙吟之声,他心头一紧,猛地清醒过来,警觉地瞪着黑衣女子道:“阁下便是‘黑莲教’教主么?”
“咦?好厉害的小弟弟!”黑衣女子美眸中上过一丝讶异,随即柔声说道,“不错,奴家唤作‘天权’,忝为‘黑莲教’教主,这两位乃是奴家的兄长开阳和妹妹玄冥,亦是本教左右护法。”
天权?开阳?玄冥?
好古怪的名字!
郑齐元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着,眼中的警惕之色并不稍减:“原来是天权教主,却不知教主邀请我等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不瞒郑盟主说。”天权艳丽的脸蛋上,不觉浮现出凄然之色,“原本奴家家中共有兄弟姐妹四人,哪料前些日子,大哥竟为奸人所害,如今只剩下咱们三个相依为命。”
说着,她举起纤纤玉手,拿袖子轻轻擦了擦微红的眼角,那娇滴滴、泪盈盈的可怜模样,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恨不能将她抱在怀中好好抚慰一番。
“教主节哀。”郑齐元柔声安慰道。
“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天权说到伤心处,眼泪再次潸然而下,“奴家三人一路追着仇人来此,奈何对方势力庞大,报仇不成,反倒险些把性命都给搭了进去,幸得南天城赵城主仗义相助,才总算逃过一劫。”
“原来如此。”郑齐元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点头应道,“难怪教主会在这城主府中宴请宾客。”
“奴家深知以咱们兄妹三人之力,几乎不可能打败仇敌。”天权接着道,“搜肠刮肚之下,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希望借助诸位英雄之力,共同完成复仇大计。”
“天权姑娘,这些人竟敢害你兄长,当真可恶!”王大刀高声嚷道,“你放心,我老王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教那些恶人付出代价!”
郑齐元晃了晃有些晕乎乎的脑袋,吃惊地瞥了王大刀一眼,只觉这位王大哥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一言一行无不透着古怪。
“不错,正该如此!”
岂料王大刀此言一出,院子里的响应之声竟是此起彼伏,络绎不绝,“教他们好看!让他们付出代价!”
连素来老成稳重的韩力,居然也高举双手,加入到响应者的队伍之中。
望着院中的疯狂景象,郑齐元目瞪口呆,一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多谢诸位英雄!”天权吹弹可破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兴奋的红晕,嗓音又软又糯,甜腻动人,“若是能够得报大仇,无论让我做什么,奴家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一位绝色尤物摆出这般柔弱无助,任君采劼的表情,当真是魅惑无比,直教人魂飞天外,众多南疆豪杰们无不腿脚发软,仿佛连骨头都要被融化一般。
“天、天权教主。”郑齐元只觉口干舌燥,神志有些模糊,磕磕绊绊地问道,“说了这么多,你的仇人到底是谁?”
“说起来,奴家的仇人,小郑盟主也应该听说过。”天权轻咬嘴唇,缓缓答道,“那便是飘花宫宫主林芝韵。”
“什么!”郑齐元如遭雷击,失声惊叫道。
院子里的其余众人却早已群情激奋,“消灭飘花宫”,“杀死林芝韵”之类的口号更是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这一刻,所有人似乎都遗忘了飘花宫“大乾第一门派”的实力和地位。
“小郑盟主,你会替奴家主持公道的,对不对?”天权上前几步,一双纤纤玉手将他紧紧握住。
你居然想让我对付飘花宫?
我姐可是飘花宫弟子啊!
郑齐元的内心在咆哮。
“好!”
然而感受到掌中那绵软无骨的柔荑,闻着飘散在空气中的女子幽香,他却鬼使神差的点头应道。
第五百九十一章 这……不大好吧?
刚刚经历了一场小雨,帝都的空气格外清新,众多豪宅院子里的树叶经过雨水洗刷,散发出舒爽的清香,令人精神一振,心旷神怡。
皇城的某处角落里,数道人影行踪诡异,窃窃私语。
正在此时,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地出现在拐角处,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番,随即快步加入到几人的交谈之中。
“外头开始了么?”一名白衣男子压低了嗓门,对着后来之人小声问道。
“卑职刚才去宫门口打探,看见了睿亲王李东来。”那人同样低声答道,“听说这次登基大典由他主持,想来也快了。”
“李东来这老匹夫,之前听说父皇传位给三丫头,还百般阻挠。”白衣人忿忿不平道,“怎么才短短一日之间,就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焦躁地来回踱着步,显然对于李东来的中途变节极为不满。
就在白衣人转身的一瞬间,太阳自云朵后方钻了出来,光线照在他的脸上,露出一张颇为俊秀的脸庞。
此人竟是李九夜的嫡长子,曾经的大乾太子李炎!
“殿下息怒。”那名黑衣男子低眉垂首,语气恭敬地说道,“睿亲王也只是奉旨行事,对于三公主继位之事,恐怕并不认可,自古以来便未有女子执政的先例,待会您只需振臂一呼,满朝文武之中必定从者如云。”
“那几位大臣联系得如何了?”李炎听他这般说,略微松了一口气,表情缓和了不少。
“都已经说定了。”黑衣男子答道,“以副宰相杨大人和工部尚书为首,总计有七位朝廷重臣站在殿下这边,只要您出现在大典之上,三公主绝对坐不上那个位子。”
“好,很好!以为不请孤参加大典,便可以蒙混过关了么?”李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笑容略显狰狞,“区区一个臭丫头也敢觊觎皇位?当真是痴心妄想!”
几人又这般叽叽咕咕,东拉西扯地“商议”了约莫一刻时间。
“太子殿下,咱们这就出发么?”身旁忽然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嗓音。
“再等等,不宜操之过急。”李炎不假思索地答道,“等到群臣齐聚,大典正式开始之后,孤再忽然出现,打她个措手不及!”
“殿下果然神机妙算。”那个声音由衷赞叹道,“佩服佩服!”
李炎被这般奉承,颇觉得意,忍不住转过头去,想要吹嘘两句。
“你……你……”
然而,看清说话之人的相貌,他瞬间目瞪口呆,过度震惊之下,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清秀的面容,做工粗糙的白色布衫,以及懒洋洋的笑容。
看似普通而阳光的少年,却险些将前一刻还意气风发的李炎吓尿。
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衣少年,自然就是曾经给他留下巨大心理阴影的钟文。
“许久不见,太子殿下近来可好?”钟文笑嘻嘻地凑近一步。
“你、你别过来!”李炎登时面色煞白,脚下一个踉跄,竟然站立不稳,直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他看向钟文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就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来自地狱的恶魔。
“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对太子殿下不敬!”周围这几个新来的跟班却并不认识钟文,眼见李炎对他表露出厌恶之态,只道是有了表现的机会,一个个目露凶光,抽出兵器,将白衣少年团团围住。
“别、别……”李炎脸上的表情愈发惊恐,似乎想要喝止手下,过度紧张之下,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么?”钟文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过,嘴角微微上扬,“我可是太子殿下的好朋友,不对,现在已经不是太子,而是女皇的兄长了。”
“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三公主殿下有什么资格当皇帝!”那名负责打探消息的黑衣人大喝一声道,“妖言惑众,多半是三公主那边的人,咱们一起上,将他碎尸万段!”
李炎身旁的这几个亲信本就处于极度亢奋之中,被黑衣人一番教唆,顿时精神大振,挥舞着兵刃朝他杀去。
住手,蠢货!
你们要害死孤么?
李炎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心头怒骂,上下牙不断地撞在一起,发出“咯咯”声响,一时半会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啊!”“谁?”“哎哟!”“什么鬼?”……
也不见钟文如何动作,李炎的这些手下却纷纷脸颊凹陷,如遭重击,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一个个东歪西斜,倒了一地,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钟、钟文,这一次孤可没得罪你吧?”意识到自己再不出声,很有可能就要步了其余诸人的后尘,李炎用尽力气,总算逼着自己说出了完整的句子,“咱们李氏兄妹之间的事情,你、你又何必要横插一手?”
“你这人还真是执着。”钟文轻叹一声道,“连我都有些佩服你了。”
“咱们之间虽然有过一些误会,可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李炎兀自不死心道,“如今老二已死,老三远在南疆,唯有孤才是最适合皇位的人选,不若你扶持我上位,待到孤登基以后,定有重谢!”
“我只是个平头百姓,就算想要扶持你,恐怕也难以服众。”钟文面露迟疑之色,“你若真想当皇帝,总得在朝中拉拢几个实力雄厚的靠山才是。”
“这个你放心,如今副宰相、工部尚书、刑部侍郎和忠勇伯等数位重臣都暗中表示要支持孤。”李炎见他犹疑,不禁心头一喜,连忙说道,“其他还有几位大臣也在观望,只要孤在大典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多半可以将他们争取过来。”
“真有这么多人愿意支持你?”钟文连连摇头,表示不信。
“真的,真的。”李炎急道,“孤敢对天发誓!”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信你一回。”钟文似乎终于被他说服,点了点头道。
“你答应了么?”李炎眼睛一亮,喜出望外道。
“我当然.…..”钟文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不答应。”
“你……”李炎心头一凛,面色剧变,正要开口说话,却觉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那几个不要脸的老家伙,拿了我的好处,转头就想出卖忆如。”钟文凝视着昏迷不醒的李炎,喃喃自语道,“还真要多谢你提供的信息呢。”
说罢,他脚下龙影闪现,身形渐渐黯淡下去,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过了约莫小半刻时间,钟文的身影再次出现,左右双手居然各提了两个人。
“砰!”
只见他双掌一松,将抓在手中的四人随意扔在地上,丝毫不顾这几人的身体是否会受到伤害。
若是李炎还醒着,便能够认出,这几人正是打算扶持他上位的副宰相、工部尚书、刑部侍郎和忠勇伯。
此时这四名朝廷大员俱都陷入昏迷之中,浑不知自己已经成了俘虏。
“搞定收工!”
钟文拍了拍双手,表情无比轻松,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该怎么处理这几个家伙呢?
目光扫过地上的李炎和四个老头,他不觉陷入到沉思之中。
才刚将李忆如扶上皇位,考虑到少女身上背负的压力,他实在不好意思连杀对方两位兄长。
然而就要这么将李炎放走,心中却多少有些不甘。
“噹!噹!噹!”
也不知过了多久,自皇宫方向忽然飘来阵阵钟声,威严庄重,悠扬清远,令闻者心中不自觉地升起肃然之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随而来的,是整齐划一的“万岁”之声,高亢嘹亮,直冲云霄。
“成了么?”钟文心头一喜,知道李忆如的登基大典,差不多就要顺利收官。
有了!
视线再次落到了眼前的四人身上,他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
……
“呼,好累!”
目送着大殿中最后一位官员离去,李忆如长出了一口气,娇躯猛地滑落到龙椅之上,如同一滩软泥,再也不愿挪动分毫。
即便在前一天服下了钟文送出的玄天珠,瞬间拥有了灵尊级别的恐怖修为,她却依旧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累,一场登基大典,仿佛将自己浑身的力气抽得一干二净,再也不剩丁点。
从昨天到今日,她始终处于惶惶不安之境,生怕大典当天,会有人突然跳出来反对。
然而,整场大典却进行得异常顺利,除了部分官员意外缺席,竟是连一个刺头都未曾出现。
尤其是当她按照钟文和上官明月事先拟定的剧本,故意在众人面前凌空而起,展现出灵尊级别的实力之后,原本那些神色阴晴不定的大臣终于意识到女皇登基之势已经不可阻挡,这才纷纷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地与其他众人一起跪下高呼万岁。
“我、我做到了么?”少女口中轻声呢喃着,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张笑嘻嘻的清秀脸庞,“也不知有没有让他失望。”
一想到那个看似嬉皮笑脸,实则手段通天的神奇少年,李忆如柔美俏丽的脸蛋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双红霞。
“你做得很出色。”耳旁忽然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好了太多。”
李忆如慌忙转头循声望去,却见钟文不知何时出现在龙椅左侧,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啊!!!”
少女大吃一惊,原本疲惫不堪的身躯不知从何处涌起一股力量,整个人如同兔子般蹦了起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约是长孙大人离开的时候。”钟文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你、我、你……”
一想到自己的惫懒模样都被看了去,李忆如脸上霎时间红霞遍布,连光洁如玉的脖颈都蒙上了一层艳丽的粉色,美眸直视下方,恨不能从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忆如,对不住。”
凝望着李忆如那温婉美丽,却难掩疲惫之色的容颜,钟文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愧意,“你并未做错什么,本不该承受这样压力。”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李忆如轻轻摇了摇头,“不怨你。”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整个大殿万籁俱寂,连远处人来人往的脚步声都变得清晰可闻,空气中透着些许的尴尬。
“可以陪我走走么?”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忆如忽然抬起头来,如水般的眸子凝视着钟文的眼睛,声音轻得如同蚊蝇。
“好。”钟文干脆地点了点头。
少女的眼神愈发柔和,她翩然转身,莲步轻移,顺着后方小门离开了大殿,钟文则紧随其后,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足两步的距离。
此前他也曾数次出入大乾皇宫,却总是身负重任,来去匆匆,如此刻这般悠然自得地细细观景,却是头一遭。
心境不同,眼中所见自然迥异,欣赏着宫中那为数众多的宏伟殿堂,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小桥流水,钟文竟隐隐从中感受到了艺术的魅力。
已是初冬季节,庭院中的大多植株都已凋零,唯有几棵松树依旧傲然挺立,数朵寒梅正在含苞待放。
放眼望去,四周早已没有了春夏的热情和活力,却多了一分秋冬的宁静与萧索,倒也别有一番魅力。
“从今往后,我便要住在这里啦。”
两人来到一处不大不小的宫殿前,李忆如伸手一指正门,轻声说道。
钟文抬头看向正门上方三个金光闪闪的大乾文字,努力瞪视了半晌,终究是一个不识,只好摇头作罢。
“东西都搬运妥当了么?”他转头看向少女吹弹可破的娇嫩脸蛋,关切地问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李忆如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好歹也是个皇帝,这些小事,总有人会替我打理的。”
看似平淡的语句,钟文却从中听出了些许落寞。
“忆如……”他想要出声安慰两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进去看看罢!”不等他开口,李忆如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便挪动玉足,朝着宫殿正门走去。
“这……不大好吧?”
见李忆如竟然邀请自己进入香闺,钟文不禁有些迟疑。
“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么?”李忆如抿嘴一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脸上流露出许久未见的顽皮神色。
“是我矫情了。”钟文哈哈一笑,终于不再纠结,迈开大步跨入到宫殿之中。
才刚入门,摆放在底层正中央的一张古琴,瞬间便吸引了钟文的目光。
以他顶级炼器大师的身份,一眼便能看出琴身乃是以最上等的紫光檀制成,琴弦取自一种名为“天音蛛”的灵虫,传闻这种灵蛛产于南海联盟的某座岛屿之上,每头天音蛛终其一生,也只能吐出半两蛛丝,可谓珍稀至极。
而任何乐器若是以天音蛛丝为弦,便能演奏出仙乐般的靡靡之音,因而不少乐师的人生终极目标,便是用这种蛛丝制成的乐器演奏一曲。
李忆如缓步来到古琴边上,伸出纤细玉指,在一根琴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
“叮!”
如同珠玉落盘的清亮琴声顿时萦绕在殿内,钟文只觉如闻仙音,心情莫名开朗了起来。
“从前只知道忆如擅舞,想不到还是个琴道高手。”钟文并不晓得李忆如琴技如何,却还是本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原则,不管不顾地夸赞了一句。
“钟文,过了今日,我便不是那个天真无知的出云公主了。”李忆如忽然转身,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能不能最后听我弹奏一曲?”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一群卑鄙小人
“忆如……”
钟文心头一震,默然无语。
少女的话语之中,竟似蕴含着依依惜别之意。
钟文心知李忆如告别的,是那个曾经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三公主。
世人只知皇帝乃九五之尊,权倾天下,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殊不知这个宝座才是最为辛苦的工作,更是承受着世人难以想象的重担,一言一行,无不关系着万千百姓的生计。
李忆如从小长在帝王之家,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因而生性认真的她在登基那一刻,便已经做好了鞠躬尽瘁,为大乾奉献一生的准备。
“自古以来,能得女皇亲自抚琴的,我也算是头一个了吧。”钟文心头莫名有些沉重,强笑着道,“自当洗耳恭听。”
李忆如坐在古琴前的精致木凳上,一双雪白娇嫩的柔荑轻轻搁在琴弦上,冲着他温柔一笑,说不出的可爱动人。
“铛!”
少女低眉信手,轻捻慢按,悠扬的琴声瞬间弥漫在殿堂之间,宛如女儿家的窃窃私语,娇羞灵动,巧笑倩然,教人春情荡漾,心痒难搔。
“锵!锵!锵!”
随着时间推移,少女上身起伏,水袖飘荡,拨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琴声也由初时的间关莺语、轻柔婉转,逐渐转向银瓶乍破、慷慨激昂。
只是在一旁聆听,钟文心情竟也时而宁静,时而振奋,随着琴声起伏不定。
好一个文艺少女!
钟文对于这个世界的音乐并没有什么研究,却也能够分辨出李忆如的琴技之精湛,实属罕见,再回想起当初在武亲王府中少女那翩若惊鸿的舞蹈,不觉打心底里发出一声赞叹。
这样一个喜好美食,精通音律的可爱女孩,却被我强行拉来从政,算不算是埋没天赋?
青哥的修炼资质虽然逆天,忆如在其他领域却也有惊人天分,我这般自作主张,是不是做错了?
感受到李忆如在音律之道上的成就,钟文心中再次生出丝丝愧疚,些许不安。
过得片刻,铿锵的琴声渐渐缓和下来,化作冰下幽泉,涩弦凝绝,终至悄无声息。
琴声虽止,余音绕梁,钟文沉浸在古琴美妙的余韵之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钟文。”李忆如抬起螓首,如水双眸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道,“我会努力的。”
“嗯。”钟文沉默许久,这才缓缓答道,“我相信你。”
两人就这般默默凝视着对方,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四周寂静一片,却又仿佛有琴声在隐隐飘荡,绕梁不绝。
……
“这……这……”
李青扫了一眼小白背上那被捆作一团,呈叠罗汉之姿的李炎和副宰相杨俊五人,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连握着信纸的右手都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
“钟文这小子,忒也过分!”身旁的火辣美女朱雀偷瞄了一眼信上内容,颇为不满地撇了撇嘴道,“先前将陛下送来,倒还罢了,怎么如今连太子和大臣都给弄到山上来了?不过这小子的笔迹倒是娟秀,写得像女孩子似的。”
她却是不知,钟文哪里能写出大乾文字来,给李青送来的信件,根本就是找上官明月代笔所书。
“这家伙,把本王这里当成什么了?”李青哭笑不得,将手中信纸递给朱雀道,“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把整个朝堂都搬到青云山上来?”
“王爷听他的作甚?”朱雀撺掇道,“留着这些人还要浪费口粮,不如放下山去,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钟文不是说了么?”李青苦笑道,“若是我不管好这几人,再让他看见,就要一掌拍死。”
“死就死呗。”朱雀不以为意道,“这位太子殿下当初可是曾派人谋害王爷呢,您没有以牙还牙已是莫大的慈悲,还管他死活作甚?”
“毕竟是本王的亲兄长。”李青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丧命。”
“王爷这般顾念兄弟之情。”朱雀反驳道,“太子殿下却未必会感激你。”
“我辈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李青微微一笑,声音里透着一丝豁达,“又何必在意他的想法?”
“唔……”这时候,白头雕背上的李炎口中发出一声轻响,眼皮缓缓张开,逐渐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他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看清自己和杨俊等人的狼狈模样,不禁大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来。
入眼处,正是白衣飘飘,风度翩翩的武亲王李青,以及黛眉横翠,前凸后翘的红衣美女朱雀。
“老、老三!!!”
面前这一对可谓是男的俊,女的靓,十分养眼,李炎的脸色却一片煞白,再也不见丝毫血色,口中支支吾吾,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你怎么、怎么会……”
“皇兄,从今往后,你就在青云山上住下罢。”李青眼中精光闪耀,嘴角带着柔和的笑容,“这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虽然简陋了些,住惯了倒还真舍不得离开呢。”
“青云山!”
听见这三个字,李炎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
如果说初冬的帝都还带着丝丝残留的秋意,那么远在北方的大地上,却早已是一片苍茫,白雪皑皑。
大片大片的雪花随风飘飞,如同蒲公英一般纷纷扬扬地挥洒下来,或落在光秃秃的树上,或落在宽阔无边的土地上,构建起了一个纯白而空寂的世界,正应了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便在这一望无垠的白色大地上,正行走着一支稀稀拉拉的队伍,厚厚的雪上留下了一路鞋子和马蹄的印子,深一脚浅一脚,笔直绵延到遥不可及的远方。
一眼望去,队伍中人大都携带兵刃,身披铠甲,显然是一支军队。
然而,所有人的甲胄在白雪覆盖下,均是白一块,黑一块,毫不耀眼,与队伍中人脸上阴郁颓丧的表情倒也颇为相衬。
队伍最前端的马匹之上,坐着一名明眸皓齿,肤白赛雪的美丽女将,手中银枪斜指地面,端的是英姿飒爽,赏心悦目。
然而,此时的她却是秀眉紧蹙,如水双眸之中,充满了忧虑之色。
在她左侧的马匹上,坐着一名丰神俊朗,相貌堂堂的红衫青年,分明在行军之时,他却身不被甲,腰不缠兵,唯有手中一柄折扇轻轻挥舞着,在这漫天飞雪的寒冬之中,显得怪异而违和。
这男女二人,赫然正是镇北军统帅鱼玄机和南宫世家大公子南宫玉。
在两人右侧的另一匹马上,端坐着一名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此人面容冷峻,目露寒光,身着黑色劲装,背后插一把长剑,乍一看去,不似军旅中人,倒更像是一名游历江湖的侠士剑客。
若是李九夜在此,便能认出这名黑衣剑客,正是曾在萧家叛乱一役中成功阻击华浙总督独孤昊,为李氏皇族立下汗马功劳的北疆总督冷千秋。
“这么冷的天,你还不肯放下扇子么?”鱼玄机斜乜了身旁的南宫玉一眼,淡淡地吐槽了一句。
语气看似平静,在熟悉她的人听来,却隐隐含着一股埋怨和撒娇的味道,与从前冰冷漠然的风格,已然有了极大的不同。
“怪只怪他们给我起了‘夺命书生’这么个诨号。”南宫玉嘿嘿一笑道,“堂堂书生,若是手上没有一把扇子,成何体统?”
鱼玄机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毫不认可他的歪理,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嘀溜!嘀溜!”
身后传来了马匹在雪地上奔行的声音,两人齐齐回首,只见一名将官正策马而来,飞速靠近。
“老杨,可打探到其他人的消息?”南宫玉随口问道。
“鱼将军,南宫大少。”被他唤作“老杨”的将官脸上闪过一丝悲凉之色,“除了咱们这些人,其余的镇北军弟兄已然全军覆没,连出去打探情报的几路人马,也只有我一个人逃得性命。”
“该死的蚩族人!”一名将官闻言,满脸戚容,抬起右脚,狠狠踹向路边被大雪覆盖的一块石头,“鱼将军,咱们定要替弟兄们报仇,决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白白牺牲了!”
“莫要冲动。”鱼玄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清脆的嗓音之中,却不失冷静,“这一次蚩族调动了六名灵尊,绝对是有备而来,报仇之事,须得从长计议。”
“蚩族人虽然个个力大无穷,却并不擅长修炼灵技。”另一名裨将不禁疑惑道,“忽然之间,却从哪里找来这许多灵尊大佬?”
“这就不晓得了。”老杨摇了摇头道,“不过那些蚩族灵尊的实力好生了得,咱们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被其中一个发现了,老赵更是直接被他隔空一掌拍去了阎王那里,要不是我躲得快,现在哪还有机会回来报信?”
“老杨,你和老赵都被对方发现了?”南宫玉神情一变。
“是啊,幸亏我跑得快。”老杨点了点头道,“一路上又专挑小道,才算是甩开了对方。”
“以灵尊大佬的速度和感知力,怎么可能被你一个人轮修炼者甩开?”南宫玉的面色极为难看。
“南宫大少,你的意思是……”听他这么一说,老杨神情一滞,隐隐感到不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被人跟踪了。”南宫玉叹了口气道,“对方之所以没有杀你,便是想要通过你来搜寻咱们的下落。”
“什么!”老杨面色剧变,支支吾吾道,“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来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冷千秋忽然看向天空。
众人齐齐仰头,只见高空之中,不知何时现出六道人影,每一人皆是悬浮而立,显然拥有着灵尊级别的恐怖修为。
反观大乾军队这一方,若不算上半途赶来支援的北疆总督冷千秋,竟是一个灵尊也无,双方的实力差距,简直不可以道里计。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骚动,饶是镇北军纪律严明,骁勇善战,面对这般绝望的处境,军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动摇。
“你们先撤。”冷千秋缓缓抽出背后长剑,双足一蹬,身躯跃至半空,“我来断后。”
“冷总督……”南宫玉注视着冷千秋傲然挺立的身姿,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钦佩和感激。
无论这位北疆总督剑术如何精湛,以一敌六,却也没有半分胜算。
然而,他却清晰地意识到,在当前的情况下,冷千秋作出的选择,已经是上上策。
能够对抗灵尊的,唯有灵尊!
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人来断后,都丝毫无法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
鱼玄机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南宫玉却一把抓住她的玉手,口中高呼一声道:“多谢冷总督!”
说罢,他高举手中折扇,对着身后将士们用力一挥:“走!”
总算南宫玉文武双全,机智过人,虽然没有将领身份,在镇北军中却有着极高的威望。
在他的指挥下,原本停滞不前的军队化作三股小分队,迅速朝着东西南三个方向分头突进。
然而,空中的战局,却还是远远超出了南宫大少的预料。
被誉为大乾各省总督之中,个人实力最为强横的北疆总督冷千秋,居然没能在六名地方灵尊手中撑过哪怕十数个呼吸。
“噗!”
下方诸人甚至没能看清整个战斗的过程,耳边只听见冷千秋的重伤吐血之声,随后就见这位酷酷的总督大人直接从高空坠落下来,“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面之上,激得雪花四散,泥土飞溅,随后便一动不动,看不出是生是死。
“走不了了!”鱼玄机冷冷地说了一句,随即挺枪纵马赶至队伍末尾处,抬头直面空中的六大灵尊,美丽的双眸之中,充满了熊熊战意,“那便战吧!”
以天轮实力对抗灵尊,无异于以卵击石,女将军的脸上却丝毫不露怯色,然而她的左手却于不经意间抚过小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惋惜和留恋之色。
“你们不是蚩族人!”
生死危机关头,南宫玉丝毫不乱,目光牢牢锁定在六名敌人身上,口中高声喝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死到临头了。”
一名敌方灵尊冷笑着答道,“知道这么多作甚?”
“来自蚩族地盘,却又不是蚩族人。”南宫灵眼中灵光闪耀,大脑飞快地转动着,“还有这远超普通灵尊的实力,莫非是……圣地?”
话音刚落,连他自己都被这种猜测吓了一跳。
圣地所拥有的实力,要胜过世俗帝国百倍、千倍,一旦蚩族领地内的圣地“七星阁”当真参与到世俗战争之中,几乎可以直接宣判大乾一方的败北。
“小家伙脑子倒是好使!”一名敌方灵尊眼中闪过一丝惊容,颇为赞赏地说道,“居然能够猜到咱们的身份,只不过知道了又能如何?你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眼见对方爽快承认,南宫玉的心登时沉到了谷底:“圣地为何会破坏规矩,擅自干涉世俗之事?”
“因为‘七星阁’门下,都是一群卑鄙小人!”
上方另一侧,忽然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第五百九十三章 哥哥我阅女无数
“什么人?”
上方六大灵尊齐齐色变,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只见南边的高空中,不知何时现出了数道人影,每一个皆是身着白衫,悬空而立,显然同样拥有灵尊级别的高深修为。
为首之人,乃是一名身形略微有些发福的耄耋老者。
老者生得慈眉善目,满头白发随风飘荡,远远看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唯有那微微鼓起的小腹,为他出尘脱俗的气质,平添了一分人间烟火气息。
“闻道学宫!”
看清老者一行的身上的制式白衫,六大灵尊中的一名黑衣人忍不住惊呼出声道。
原来这名白发老者身上穿的,正是闻道学宫的服饰。
“七星圣人夸下海口,要以‘暗神殿’与‘七星阁’之力抗衡咱们四大圣地。”白发老者淡淡地说道,“却原来是拿世俗中人开刀么?真教人好生佩服!”
“老匹夫,你算什么东西?”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圣人的言行,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
“老夫刘吉,只是闻道学宫的看门大爷。”白发老者呵呵笑道,“但这等恃强凌弱,随意屠杀世俗中人的行径,却也是不屑去做的。”
原来这名白发老者,竟然就是镇守闻道学宫山门的刘吉刘老夫子。
“不识好歹的老匹夫!”黑衣人咧嘴一笑,表情尽显狰狞,“既然你喜欢多管闲事,那就和这些蝼蚁一起去死吧!”
话音未落,一道道霸气绝伦的灵尊气势忽然自六人身上散发出来,对着刘老夫子等人狠狠笼罩过去。
“这位将军,赶紧撤离这里罢!”
面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灵尊威压,刘老夫子却恍若未觉,依旧悬空而立,双手负在背后,云淡风轻地对着鱼玄机和南宫玉等人说道,“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是你们能够介入的了。”
“走!”鱼玄机虽是女子,性子却十分干脆,自知无力参与到两大圣地的争斗之中,果断一挥右手,对着身后将士们下令道。
镇北军毕竟纪律严明,令行禁止,将士们得了指示,不再关注上方的灵族大佬们,只是救起了身受重伤的冷千秋,随即紧跟主帅,井然有序地朝着西南方向缓缓撤离,渐行渐远。
“你们两个去追!”
七星阁一方六人之中,似乎以这黑衣人的身份最高,只听他对着身旁五人下令道,“其他人跟我一起,诛杀了这个老匹夫!”
右侧二人身形一动,正要朝着大乾军队撤离的方向追去,却见眼前白影一闪,已然被刘老夫子拦住了去路。
“找死!”
二人口中高喝一声,同时打出一掌,灵力在空中幻化出一条紫光莹莹的九头蛇以及一头闪耀着黄色光芒的三头犬,分别从左右两边朝着刘老夫子狠狠咬去。
“好畜生!”
刘老夫子口中怪叫一声,也不知在骂化形灵兽,还是在影射两名“七星阁”长老,只见他双手在胸前“啪”地合十,身后隐隐浮现出一个顶天立地的威武巨人。
巨人头发蜷曲,双目紧闭,盘膝坐在虚空之中,通体遍布金光,左右两边各长着数百上千条手臂,前端的每一只手掌上都生有一只眼睛,有的握拳,有的翻掌,有的弹指,有的拈花,姿势各不相同,散发出玄而又玄的奥妙意境。
就在金色千手巨人现身的那一刻,两名“七星阁”长老只觉心头一凛,浑身上下瞬间被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压力所笼罩,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眼前胖老者的身躯似乎越变越大,竟然给二人带来一种头顶苍天,脚踏大地的夸张错觉,令人完全生不出抵抗之心。
至强者方能释放出来的绝世气息,以居高临下的态势,将两名灵尊长老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入道灵尊!
来自“七星阁”的六大长老无不神情剧变,终于意识到这位“看门人”并非普通长老,而是一位感悟了自身大道的绝世强者。
“嗡!”
刘老夫子眼神空明,口中发出一道洪亮而古怪的声音,身后的千手巨人忽然睁开双目,眸中射出两道耀眼光柱,自千百手臂中伸出两条,对着九头蛇与三头犬狠狠砸了下去。
看似普普通通的两只手掌表面忽然华光大作,紧接着体积暴涨,化作两只长度堪比三层楼高的金色巨掌,狠狠砸在两头化形灵兽之上。
“嗷呜!!!”“吼!”
伴随着数道凄厉惨叫,“七星阁”长老释放出来的九头蛇与三头犬就如同五行山下的孙猴子,被狠狠砸落在地,形神俱销,化作点点灵光,飘散在天地之间,竟是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这老头扎手!”
眼见刘老夫子实力逆天,黑衣人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招呼另外三名长老道,“并肩子上!”
三名长老齐齐点头,随即身形疾闪,出现在二人身旁,六人站成一排,同时释放出灵尊威势,试图合力抵挡刘老夫子带来的恐怖压力。
“吽!”
刘老夫子依旧双手合掌,不动如山,口中又一次发出古怪的声音。
空中的千手巨人眉心处忽然再开一眼,三只眼睛里同时释放出炫目精光,身旁的千百条手臂齐齐挥舞,仿佛火力全开的加特林机枪,对着六名“七星阁”长老劈头盖脸打将过去。
“闻道学宫”之中,居然还有这等高手!
六人待要反抗,却被刘老夫子的强悍气势死死压制,一个个好似釜底游鱼、瓮中之鳖,无力反抗,又无处躲藏,心中的惊骇之情,简直无以复加。
“砰!”“砰!”“砰!”
千千万万的灵力巨掌如同雨点般落在六人身上,每一次的打击,都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夸张声势,须臾之间,六名长老便被捶落在地,深陷雪中,一个个七窍流血,气息奄奄,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同为圣地长老,“七星阁”那六人在刘老夫子面前,竟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一般,全无反抗之力。
“刘老夫子的实力竟然如此了得!”
一名“闻道学宫”夫子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一敌六,还能将‘七星阁’长老玩弄于股掌之间。”
“以他的实力,恐怕在整个学宫之中,也没有多少对手。”另一名夫子亦是大感惊讶,“为何却心甘情愿地跑去看守山门?”
“二位有所不知。”身旁的一名夫子笑道,“刘老夫子的实力在整个‘闻道学宫’之中,绝对可以排进前三,还在宁夫子和冉夫子之上,之所以跑去镇守山门,乃是因为他的大道有些特殊,需要尽可能多地观摩世人行为,据说山门口每天络绎不绝的访客,对他的修炼大有裨益。”
“原来如此!”另外几人闻言,脸上登时露出恍然之色,纷纷点头道。
“本以为要大战一场,没想到刘老夫子一出马,竟然没有我等用武之地。”先前那名夫子呵呵笑道,“总不能事事都麻烦他老人家,这扫尾工作,就交给我罢!”
说罢,他右手微微抬起,灵力在空中幻化出一头身形魁伟,气势逼人的红色火鸟,对着埋在雪地里的六名“七星阁”长老狠狠扑了下去,欲要彻底结果了六人性命。
然而,气势汹汹的火鸟飞到中途,却忽然身形一滞,色泽渐渐淡去,最终完全消散,再也没有了踪影。
“张夫子,你怎么……”一名学宫长老不解地转头看他,刚要开口询问,却忽然瞪大了眼睛,面上满是惊恐之色。
只见那名释放出火鸟的张夫子面色漆黑,七窍流血,身形微微一晃,竟然直接从空中跌落下去。
而原本他站立的位置,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黑色身影。
此人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年纪,肤色白皙,容貌算得俊秀,双眸中却透射出难以掩藏的凶戾气息,色长袍的胸口位置,绣着一个红白两色太极阴阳图。
“什么人!”
“闻道学宫”诸人无不色变,齐齐向后退出一步,同时各展绝学,打向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都说七大圣地之中,以‘闻道学宫’的夫子脾气最好。”黑衣人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果然传闻最不可信!”
以他为中心,方圆二十丈范围内突然弥漫起浓郁的紫色烟雾,天空中霎时间朦胧一片,即便以几位夫子灵尊级别的修为,目光竟也无法穿透紫烟,看见前方。
“不好,这烟有毒!”
蒙蒙烟雾之中,忽然传出一名学宫夫子的惊叫声,紧接着,伴随着阵阵此起彼伏的哀嚎,一道道白色身影自纷纷自高空中坠落下来,嵌入厚厚的雪中,每一人皆是面色发紫,眼睛通红,双手捂住喉咙,嘴里不停地发出“呵~呵~”之声,面容极度扭曲,仿佛经历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阁下也是‘七星阁’中人么?”刘老夫子眼神一凛,目光紧紧盯视着紫烟覆盖的方位,神情不复从容。
作为参悟了大道的顶尖强者,他自然能够感受到,对方同样拥有入道灵尊级别的修为,实力极有可能不在自己之下。
紫烟渐渐散去,天空中重新显露出黑衣人俊秀的面容和纤瘦的身躯。
“我叫玉衡。”黑衣人脸上流露出邪魅的笑容,投向刘老夫子的目光,就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要说是‘七星阁’的人,倒也不算错,不过可别把我和下面这几个废物相提并论。”
这名黑衣人,竟然是身负“五毒体”,并以残忍手段屠灭了整个罗河村的玉衡!
“‘七星阁’已经堕落至斯了么?”刘老夫子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于玉衡的言语十分不满,“同伴之间,都这般淡薄无情。”
“虚伪的老匹夫!”玉衡冷笑一声道,“成群结队,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真正的强者,哪里需要什么同伴?”
“既然你已入魔,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刘老夫子长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道,“伤害诸位夫子的事情,咱们就好好算一算吧!”
说罢,他再次“啪”地合拢双掌,身后那尊本已渐渐暗淡的千手巨人再次华光大作,映照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浩瀚的威势充斥天地,每一寸空气都仿佛承受着千钧之力,连空间都似乎要坍塌崩溃。
“老匹夫倒也有两下子!”
感受到千手巨人散发出来的惊天气势,玉衡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口中啧啧赞叹道,“看来可以好好玩一玩了。”
“吽!”
刘老夫子口中一声暴喝,千手巨人猛地张开三眼,成百上千条手臂犹如被捅破了老巢的蜂群一般,铺天盖地地朝着玉衡打去,每一只灵力巨掌所过之处,都会爆发出“噼啪”巨响,仿佛连天地都要震碎。
“不错。”
玉衡哈哈一笑,双臂向前平平推出,两团浓郁的绿色烟雾自掌心喷射而出,源源不绝地涌向前方。
绿色烟雾飘至半空,忽然形态变换,居然化作一条拥有无数个脑袋的恐怖巨蛇。
每一个蛇头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颗毒牙,舌头不停吞吐着,怡然不惧地迎向巨人打出的金色手掌。
千手巨人的万千手掌与绿色蛇怪的众多脑袋如同火星撞地球般,狠狠地碰在了一起。
想象中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并未出现,随着金色巨掌的猛烈撞击,绿色蛇怪竟然一触即溃,很快便化作一团团绿色浓浆。
刘老夫子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正欲开口嘲讽两句,抬眼看去,却见玉衡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刘老夫子心头一凛,注意力瞬间集中到了顶点。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些绿色浓浆非但没有四散掉落,反而牢牢黏在巨人手掌表面,顺着金光闪闪的臂膀攀岩而上,竟然直追巨人本体而去。
好厉害的毒!
感受到体内迅速衰退的灵力,刘老夫子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
入冬的日照,短暂而宝贵。
刚过午时,皇城内已经没有了多少阳光的温暖,空气中泛着丝丝凉意,似乎在提醒着人们,该是增添衣裳的时节了。
钟文懒洋洋地斜倚在院子一角,嘴里叼着一片细长的叶子,身上依旧穿着粗布白衫,也不知是从来未洗,还是备了许多件同款。
旁边小巧精致的木桌上,摆放着一壶茶叶和几盘五颜六色的点心,一名身着宫廷女官服饰的清秀女子正弯着纤腰,小心翼翼往茶壶里添加热水。
“婉儿妹妹今年贵庚?”钟文对着清秀女官笑嘻嘻地问道。
他一边说话,一边扭动腰背,试图翻转身躯,整个人却不由自主地向下一滑,险些落到桌子底下,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被他唤作“婉儿”的女官素手掩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轻咳一声道:“下官今年已经二十一了,怕是比大人您还要年长一些呢。”
“怎么会?”钟文故作惊讶道,“婉儿妹妹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哥哥我阅女无数,从来不曾走眼,你定是故意往大了说对不对?”
“大人年纪轻轻,却这般嘴甜,想必很讨女孩子喜欢吧?”婉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怪连陛下都……”
话到一半,她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妥,便没有再说下去,却难以掩盖眸中的笑意。
她毕竟年轻,虽然身处宫中,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被人夸赞年轻,俊俏的脸蛋上还是忍不住神采飞扬,熠熠生辉。
这位钟大人性子和善,相貌不凡,年纪轻轻便能得到陛下看中,绝对是个罕见的俊才,若是能够委身于他……
偷偷瞥了眼钟文清秀的脸庞,婉儿心中一动,白皙的脸蛋上不自觉地泛起丝丝红晕。
在这个女子地位极其卑微的时代,一个女人的终生幸福往往取决于能否嫁个好的归宿,即便如她这般身份尊贵的宫廷女官也不能例外。
似钟文这般脾气好,相貌佳,又有身份有地位的年轻男子,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无异于将“金龟婿”三个大字贴在了脸上,对于几乎过了适嫁年龄的婉儿来说,自然充满了吸引力。
“大人,您……”
过了二十岁的女子,已经懂得如何利用自身美貌来拉近和男人之间的距离,婉儿眸光闪动,娇躯微微伏下几分,正欲凑近钟文耳畔轻声软语地勾搭一番,一道白色倩影忽然自院子外头蹿了进来。
沉鱼落雁的容貌,玲珑绰约的身段,盈盈一握的腰肢被一副红色围甲紧紧包裹住,腰间别了一把精致的长剑,显得英姿飒爽,气势不凡,白色裙摆在初冬的风中微微飘荡着,为本就曼妙的身段更添了一分仙气。
好美丽的女子!
看清来人样貌,婉儿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内心深处不可抑制地涌起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能够入选为宫廷女官,婉儿的姿色自然不差,然而与眼前的白衣女子一比较,顿时有种麻雀遇见了凤凰的感觉,教她丝毫生不起竞争的念头。
“结束了么?”
看清来人乃是江语诗,钟文放下手中茶杯,笑着问道,“与新皇谈得可还投机?”
“嗯。”江语诗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凑在钟文身旁的婉儿,并不言语。
“婉儿妹妹,你先去休息一会罢。”钟文心下了然,对着婉儿柔声道,“我有些事情要和傻……江小姐单独谈谈。”
即便知道婉儿要较自己年长,他却还是执着地称呼对方为“妹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见了太多的“姐姐”,教他生出了一种异样的叛逆心理。
“是。”婉儿微微屈膝,随即急匆匆地朝着院外快步疾行,很快便离开了二人的视线。
唯有这等尤物,才能配得上钟大人吧!
此时的她心中黯然,再也不敢生出半点勾引钟文的心思。
第五百九十四章 究竟是谁这么没教养
“才这么几天,就勾搭上宫中女官了么?”江语诗望着婉儿袅袅婷婷的背影,心情复杂地撇了撇嘴道,“好色的小贼!”
“这是皇帝派来的女官。”钟文摇头道,“可不是我勾搭上的。”
我为什么要解释?
话才出口,他忽然想到。
“勾搭便勾搭,又何必要躲躲藏藏的?”江语诗不依不饶道,“若非我来得突然,她怕是要黏到你身上去了。”
我这么在意作甚?
说着说着,她忽然想到。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之中,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谈成了么?”也不知过了多久,钟文突然问道。
“你们这位女皇帝,可比从前那个要干脆得多。”江语诗略带嘲讽的说道,“对于咱们江家的合作提议,她几乎全盘接受,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我看你一脸严肃,还以为遇到什么困难咧。”钟文不解道,“这么顺利,不是挺好么?”
“你可知道她为何答应得这般爽快?”江语诗忽然反问道,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古怪。
“忆如性子本就温柔。”钟文想了想道,“或许是同情江家的处境,发善心了呗?”
“她才没那么傻。”江语诗连连摇头,随即神情复杂地看着他道,“之所以不愿得罪我,是因为她觉得我是你的女人。”
“这……”钟文张大了嘴,尴尬地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管如何,我这次来大乾的目的,总算是圆满完成了。”江语诗轻声说道,“是时候该回去了。”
“你要走了么?”钟文吃了一惊,讷讷地问道。
凝望着眼前这名高贵冷艳,却又英气逼人的绝美女子,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忽然自眼前飘过,他只觉心头一颤,莫名生出一股强烈的不舍。
“事情都办完了,我还留着作甚?”江语诗回答的十分平静,钟文却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幽怨,还有一丝期冀。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表达什么,最终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小贼,这段日子,多谢你了。”
江语诗静静等待了片刻,见钟始终沉默不语,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失落,轻启朱唇道,“我走了,你多保重。”
“哦,哦。”钟文愣头愣脑,口不对心地应道。
江语诗悄然转身,莲步轻移,朝着院子的入口处缓缓走去,婀娜的背影渐渐远去,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
我到底在干什么?
钟文挺起身来,呆呆注视着美人离去的方向,忽然以手捂额,心绪无比彷徨。
拥有这么多为红颜知己的他,毫无疑问可以算是位情场老鸟,自然不会看不出适才的江语诗在等待些什么。
从一开始隶属于敌我双方,到江语诗被俘,再到后来伏龙帝国的重逢,直至最终化敌为友,整个过程之中,处处充斥着暧昧和情愫。
非要说两人之间没有些男女之情,怕是连钟文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况且这位江家大小姐非但文武双全,才智过人,相貌身材更是上上之选,即便扔在飘花宫中,也是位排得上号的绝色佳丽,两人又有过大段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的亲密时光,他终究也是个精力旺盛的年轻男子,又怎么可能毫不动心?
就在前一刻,挽留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那一瞬间,冷无霜、上官君怡、郑玥婷、宁洁、黎冰、叶青莲、十三娘……一张张娇艳动人的美丽脸庞忽然从钟文眼前划过。
每一道倩影,都化作一分沉甸甸的责任,重重落在心间,将原本熊熊燃烧的情感火苗瞬间扑灭。
不能再招惹更多情债了啊!
他的思绪顿时一片冷清,竟然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又重新咽了下去。
而那位冷艳动人,风姿绰约的女将军,最终也没能等到想要的答案。
在江语诗翩然转身的那一刻,钟文心中一痛,仿佛听见了两人之间那条看不见的红线被无情剪断的声音。
这是他的抉择。
而如同孔雀般骄傲的江语诗,在洞悉了他的想法之后,也绝不可能死揪着这段感情不妨。
他知道,这一次的分别,意味着和江语诗之间那种特殊的关系被彻底切断,即便他日相逢,两人也只能是普通朋友,再不会夹带任何的儿女情长。
对不起,傻妞!
愿你离开了我之后,能够过得幸福!
强行抑制住心中痛苦,他在心中默默地向对方送出了真挚祝福。
……
一切都结束了啊!
一杆枪,一柄剑,一匹马,一壶酒。
江语诗抬起螓首仰望天空,任由胯下的独角马踱着小碎步,缓缓前行,不拉缰绳,也不夹腿催促,只是时不时地将酒壶凑近唇边,轻轻喝上一口。
冬日的天空并不很蓝,反倒隐隐有些发灰,云层既厚且密,紧紧相连,色泽较之她刚离开大乾帝都之际,更要黯淡不少。
快要下雨了么?
江语诗并未带伞,却丝毫没有催促马匹的意思,只是听之任之,丝毫不予管束。
这匹粉红色的独角马叫做“胭脂”,乃是大乾皇帝李忆如所赠,性子温顺,有点馋,又点些懒,和当初的三公主倒颇有些相似之处。
见背上的新主人不管不顾,它也乐得逍遥自在,步子越来越缓,从刚开始的快步小跑,到后来的小步慢跑,最终变成了缓缓踱步,照着这个速率,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赶到下一座城池。
江语诗不紧不慢地将酒壶送到唇边,再次“咕咚”灌下一口,目光始终停留在高空云朵之上,眼神迷离,思绪万千。
黑漆漆的大块云层中央,忽然浮现出一张清秀的脸庞,那笑嘻嘻的表情,有些亲切,又有些讨厌。
“该死的小贼!”
江语诗眼眶微微泛红,心中莫名一痛,忍不住再次灌下一口酒水。
她并不是个好酒之人,然而离开帝都十余里,似这般大小的酒壶,却已经被她喝空了五个。
灵尊级别的修炼者,本不该受到酒精影响,然而此时的她却感觉头脑有些犯晕,居然进入到了许久未曾体验过的“微醺”状态。
这样的感觉极为舒泰,正是酒精所能提供的至高享受。
哼!想他作甚!
他不搭理我,我还不想搭理他呢!
这样也好,乐得清静!
男女之情,本就不适合本小姐,还不如征战沙场来得痛快!
总有一天,本将军要带兵打下整个天下,到时候把他抓来,每天给我磕一百个响头,岂不快哉!
“钟文你个混蛋!”
胡思乱想到激情澎湃处,江大小姐只觉热血沸腾,忍不住玉臂一挥,将手中的酒壶高高抛上天空,用尽全力发出一声娇喝。
眼看着酒水旋转挥洒,四散溅射,最终落入到前方山林之中,她心情一爽,原本的郁闷瞬间消解了大半。
嘀嗒!嘀嗒!嘀嗒!
仿佛连上苍都听见了她的声音,集聚了许久的阴云终于伺机而动,豆大的雨滴携带着丝丝寒意,如同珍珠般泼落下来,洋洋洒洒,绵绵不绝。
雨水越来越密集,江语诗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仰面朝天,舒展双臂,主动接受着天水的洗礼,表情无比惬意。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彻底放下了心事,卸下了浑身力气,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松弛、舒坦。
“嗤!”
也就在这一刻,一道寒光忽然自前方的一棵大树顶端疾射而出,直奔她的心口而来。
偷袭者出手的时机可谓妙到巅毫,正是选中了她心神最为放松的瞬间,剑招之精巧,威势之凌厉,更是远远超出了世俗最高的黄金品级。
更难得的是,此人身上,居然散发出一股浩瀚无匹的灵尊威势。
堂堂灵尊大佬,竟然甘愿埋伏在一棵树上,伺机偷袭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女子!
饶是江语诗作战经验极其丰富,却还是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险些没能作出反应。
总算她心思敏捷,右掌在胭脂背上一摁,娇躯猛地向后弹了出去,以分毫之差,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这一记凌厉绝伦的剑招。
胯下的独角马胭脂却没有那么幸运,这头无辜生灵被剑气波及,背上浮现出一条淡淡的红线,随后整个身躯居然一分为二,朝着左右两侧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胭脂口中甚至来都不及哀嚎一声,足见偷袭者的剑势之疾,剑意之强,均已臻至常人难以想象的境地。
“嗤!”
就在江语诗自以为脱险之际,一道细微的声响忽然自背后传来,紧随而至的,是一股锋锐无匹的恐怖气劲。
居然还有一个灵尊!
女将军面色剧变,感受到直奔后背而来的刺痛感,她的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深深的绝望感。
换做平常,以她出色的战斗天赋,未尝不能对这两记偷袭作出更好的应对。
然而,此时的她精神松懈,忧思重重,更是刻意用酒精麻痹了自己,在这两大灵尊精心策划的偷袭之下,竟是束手无策,丝毫想不到应对之法。
要死了么?
身处绝境之中,她本能地用眼角余光瞥向正前方的偷袭者,却见对面的剑客一身青色长袍,头上包着青色布条,绣在胸口的金色图案,是那样的眼熟。
诸葛草堂!
又是诸葛草堂!
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何非要闹得天下大乱,才肯甘心?
爹爹,千万莫要着了他们的道啊!
看清对方身份,江语诗对偷袭者挑拨江李两家关系的意图,已是了然于胸,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为了躲避第一剑,她已经将身法施展到了极致,再也难以闪避来自后方的第二道攻击。
自知无力回天,她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脸上一派轻松,无喜无悲。
我死了,爹爹、兄长和小锋他们定会难过的吧!
也不知道小贼会不会伤心!
这样死了也好,说不定能让他一辈子记得我!
她心中莫名浮现出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在人生的最后一刻,钟文的笑脸又一次钻进脑海之中,停留在眼前,竟是再也挥之不去。
原来我最在意的,还是这该死的小贼!
生死之际,她忽然认清了自我,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双目缓缓闭合,心中一片释然。
“咚!”
一阵轻微的声响自身后传来,紧接着她忽然感觉背后一震,也不知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头,却并不是被长剑刺穿背脊的感觉。
“果然是个傻妞!”一道温柔中带着戏谑的嗓音传入耳中,直教她芳心一颤,情难自已,“没有了我,你还真是寸步难行。”
“小贼,你、你……”
她连忙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令人又爱又恨的清秀脸庞,有些贱贱的笑容,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你来做什么?”
“本来在帝都待得好好的,忽然听见有个女人大老远地骂我混蛋。”钟文探出双臂,将她的娇躯一把抱起,笑嘻嘻地说道,“就想来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没教养。”
一道道紫金色灵纹在他周身晶莹闪耀,流光溢彩,为本就清秀的样貌,更增添了一分炫酷,直教江语诗目眩神驰,心思荡漾。
“结果跑来一看,原来你在背后骂我。”钟文又道,“这样就能理解了,毕竟是个傻妞,说话不过脑子,也是情有可原。”
“呸!你才没脑子!”江语诗被他抱在怀中,早已是粉面通红,浑身酥_麻,口中啐了一声,听上去却是软绵绵的,没有丝毫气势,秋水盈盈的双眸之中,闪耀着丝丝喜悦,点点娇羞,除了眼前的少年,脑中再也装不下其他念头。
此时此刻,她竟然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毕竟,无论多么大彻大悟,能够活着,又有谁愿意在青春大好的岁月里,早早离开这美丽多彩的世界呢?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紧紧缠绕在一起,饥渴地攫取着对方眼中的千言万语,情意绵绵,连半刻都不愿挪开。
空气中弥散着暧昧的情愫,仿佛整片区域,都化作了粉红色的空间。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不解风情之人。
“嗤!”“嗤!”
伴随着两声轻响,来自“诸葛草堂”的两名偷袭者挥舞长剑,从前后两个方向再次发动了突击。
“小心!”
江语诗面色一变,娇声提醒道。
她当然知道以普通灵尊的实力,几乎不可能对钟文造成伤害,然而正所谓关心则乱,此时的钟文于她而言,又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竟然也教她紧张万分。
“咚!”“咚!”
钟文双臂一紧,抱着江语诗微微一侧,不让两名袭击者的攻势伤及美人,反而以自己的肩膀和后背生生接下了剑招,长剑与“灵纹炼体诀”的防御灵纹碰撞在一起,发出两道类似于弹棉花一般的声响,却根本无法刺入半分。
“小贼……”
明知钟文防御力强大,眼见他为了保护自己,以肉身挡剑,江语诗还是感觉心里甜甜的,什么争霸天下,什么每天让他磕一百个响头之类的念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静静躺在白衣少年怀中,江语诗白嫩的左手轻轻搭在他宽阔的胸膛之上,脑中乱糟糟的,心里只愿这一刻一直持续下去,永远不会结束。
“砰!”“砰!”
钟文脸上挂着笑容,白衫飘飘,翩然落地,丝毫没有还手的意图,双臂反而抱得更紧了一些,软玉在怀,竟似舍不得放手,两名青衣人却似遭到不知名力量的猛击,脸上同时凹陷下去,瞬间从空中跌落下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毋庸置疑,出手的自然是“钟文二号”。
钟文抬头瞥去,只见白色光人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做了个鬼脸,随即身形隐隐淡去,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样子竟是预料到会有大波狗粮袭来,不打算留下来大快朵颐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算什么男人
“还好么?”钟文凝视着江语诗的美眸,眼中带着笑意,右手微微一动,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美人的香臀上轻轻掠过。
“我还好……啊!”江语诗如遭电击,哪里不知道他存心揩油,粉嫩的脸颊上登时红霞遍布,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瞪着他,轻咬嘴唇道,“该死的小贼,还不快放我下来?”
“你傻头傻脑的,才离开视线这么一小会,就险些丢了小命。”钟文大摇其头道,“教我如何能够放心松手?”
他嘴里说着担心的话语,咸猪手却是一刻不停,动作反倒愈加明目张胆。
“住、住手。”江语诗的嗓音颤抖着,作势去推他,手上却是绵软无力,不似抗拒,反倒更像是在轻柔的抚摸,“你再这样,我、我就……”
话说到一半,她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完结,柔嫩的脸蛋愈发红晕,如同一只熟透的苹果,娇艳欲滴,令人心醉。
“你就如何?”钟文凑近她耳旁,轻声细语道。
被他灼热的气息喷在柔嫩耳垂上,江语诗全身酥软,几欲昏厥,心脏“扑通扑通”猛烈跳动着,几乎要蹿到喉咙外头来。
“你、你追来作甚?”她努力想要摆出冷淡的姿态,满面红霞却将内心的动摇展露无疑。
“来救你啊。”钟文嬉皮笑脸道。
“谁要你救?”江语诗忽然俏脸一板,冷冷说道,“我是生是死,与你有什么关系?”
“诶?”钟文故作惊讶道,“咱们不是朋友么?”
“是又如何?反正你的朋友到处都是。”江语诗冷笑道,“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说到“朋友”二字,她故意咬了重音,字里行间充斥着浓浓的怨气。
“那怎么行?”钟文连连摇头,眼中的笑意愈浓,“少了你这个傻乎乎的朋友,我可舍不得。”
“你去死!”江语诗纤柔白皙的玉手用力拍打他的胸膛,却可谓是重重举起,轻轻落下,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雨下大了。”
钟文早已撤去“灵纹炼体诀”,任由美人素手捶打,仰头看了看渐渐密集的雨滴,喃喃自语道。
“这一次多谢你赶来相助。”江语诗捶打了半天,不见反应,嘟着嘴道,“不过偷袭之人已经解决,你也该回帝都去陪那位女皇帝了。”
“哈?”钟文一脸茫然。
“怎么?不承认么?”江语诗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酸意,“若不是对她有所图谋,你哪会这么好心,花费偌大代价去扶持一个女子登基为帝?”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堂堂江大将军,竟然是个醋坛子?”钟文俯下身姿,用脑袋轻轻碰了一下江语诗光洁雪白的额头,随即吸了吸鼻子道,“从帝都都能闻到这里的酸味。”
两人初见之时,江语诗还是英姿勃发,冷傲孤高的一军统帅,如今却时而娇羞,时而嗔怒,一派小女儿作态,与那位伏龙名将简直判若两人,看得钟文既感有趣,又觉温馨。
“谁是醋坛子?”江语诗怒道,“你爱和谁好,与我何干?”
“那我若是想和你好呢?”钟文忽然坏笑着道。
“小贼,你又来戏耍于我!”江语诗先是一愣,随即俏脸绯红,一双粉拳拼命敲打着他的双肩,“分明无意于我,又为何要这般……这般……”
两行清泪自她眼角缓缓滑落,娇脆悦耳的嗓音之中,带着丝丝哽咽。
“哪有戏耍你。”钟文见她反应,知道先前的不作为和不表态,已经伤了美人的心,只好苦笑着道,“我是认真的。”
“你总是这样,肆意撩拨,又一走了之。”江语诗玉臂一滞,又软绵绵地滑落在他身上,梨花带雨的脸蛋上,带着一丝倔强,一丝委屈,“我江语诗何许人也,遭了轻贱,莫非还会不顾脸面的贴上来求你么?”
“……”钟文沉吟良久,这才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思虑不周,令你伤心了,对不住。”
“我、我伤什么心?”江语诗没料到向来嬉皮笑脸的钟文居然会表现出如此真挚的一面,不禁方寸大乱,眼神游移,口中兀自嘴硬道,“莫要自作多情了,追求本小姐的男人,可以从这里一直排到伏龙帝都,哪里轮得到你……唔……唔唔……”
话到中途,便再也无法继续。
钟文猛地凑过脸去,重重吻在了她娇艳欲滴的樱唇之上。
这一刻,江语诗只觉天旋地转,山河易位,仿佛世界都要崩塌,感受到口中的温热气息,她的大脑一片混沌,整个人几乎就要融化,娇躯如同软泥般瘫在钟文身上,白玉般的柔荑由捶打转为轻抚,最终无力地搭在对方肩头,哪还有半分先前的气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缓缓分开,只是静静凝视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弥散在四周的柔情蜜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了,这一刻,仿佛连空气都化作粉红色。
江语诗双眸似水,波光潋滟,小嘴微张,吐息如兰,酥胸的起伏略微有些急促。
“傻妞,你嘴里怎么有股酒臭味?”钟文舔了舔嘴唇,表情颇为沉醉,过了片刻,忽然问道,“是不是偷偷喝酒了?”
“你、你胡说!”江语诗明知他故意搞怪,却还是羞得面红耳赤,娇嗔道,“你嘴里才是一股大蒜的味道,臭也臭死了……唔……”
钟文的大口又一次罩了上去,直接剥夺了她反驳的能力。
前世有位哲人曾经说过,如果女朋友生气了,千万不要和她讲道理,只要“吻她”就好了。
对于这句名人名言,他始终深信不疑,并且奉为圭臬,身体力行地实践了不知道多少次,每一次都取得了不俗的成果。
这一次,自然也并不例外。
当他再次挪开嘴唇的时候,江语诗已经温顺得如同小猫一般,“嘤咛”一声,将娇俏可人的脸蛋深深埋在他怀中,再也不愿抬起头来,光洁如玉的脖颈处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我带你去避避雨。”钟文俯身在她耳旁细声说了一句,随即伸出舌头,在她光洁可爱的耳垂上轻轻一舔。
“啊!”
江语诗娇躯一颤,口中发出一声轻呼,随即将脑袋埋得更深,柔顺地点了点头道,“嗯。”
钟文朗笑一声,抱着江语诗柔弱无骨的娇躯,足尖点地,纵身而起,直奔前方山林而去。
他才刚离开,原本两人所在的位置,忽然发生了极其灵异的一幕。
也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来到地上那两个青衣人上方停了下来,只见一道耀眼光芒自镜面疾射而出,精准无误地落在了两个偷袭者身上。
这两名“诸葛草堂”门人的身躯在光线照射下,竟然缓缓化作两滩金色液体。
液体并不扩散,反而聚拢到一处,最终变成了两颗散发着淡淡金光的绝世宝珠。
紧接着,两颗宝珠在无人捡拾的情况下,居然腾空而起,跟随着同样无人操持的铜镜一起,朝着钟文离开的方向缓缓飞去,很快便隐没在山林之间。
……
“咱们运气不错。”
钟文身形缓缓下沉,最终飘落在一座红色的小亭子跟前,愉快地说道,“这山中竟然有座亭子,正好可以避雨。”
始终躺在他怀里的江语诗微微抬起螓首,瞥了一眼面前的小亭子,秀眉微蹙,有些不满道:“这么小的亭子,顶上还破了好多个洞洞,如何能够挡雨?”
倒也并非她故意挑刺,亭子的面积还不够五个人立足,不过是四根破旧的红色柱子支撑着一个千疮百孔的尖顶,真要拿来躲雨还是御寒,都可谓是形同虚设,起不到半点作用。
“有这几根柱子便足够了。”钟文微微一笑,成竹在胸道,“剩下的,就交给我罢!”
他快步进入亭中,左手向下滑动数寸,揽在了江语诗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承担下她的全身重量,腾出来的右手“唰唰唰”一通挥舞,动作犹如说唱歌手一般。
不过短短数十个呼吸之间,原本“屋漏无干处,雨脚未断绝”的破陋亭子,竟然被从上到下用布条遮挡得严严实实,远远望去,好似蒙古包一般。
整个过程中,他的一条左臂始终贪婪地缠在江语诗腰间,丝毫没有放手的念头。
而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巾帼不让须眉的江大小姐此时却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小姐一般,毫不抗拒,任由他搂搂抱抱,上下其手。
“这是……毛毯?”
她就像一个挂件般吊在钟文身上,美眸好奇地打量着包裹住亭子的材料,“你出门在外,带这么多毛毯做什么?”
原来为了将破败不堪的小亭子改造成“蒙古包”,钟文竟是耗费了四五条毛毯,花花绿绿,颜色各异,搭配绝对称不上协调。
“万一要在荒山野岭里过夜,这毛毯自然得日日更换。”钟文振振有词道,“若是每天都睡同一条,岂不是会生虫?这就叫做未雨绸缪,算无遗策。”
“几条毯子罢了,把你得意的!”江语诗被逗得“噗嗤”一笑,小手在他胸口轻轻拍打了一下。
其实以钟文此刻的修为,即便是独自踏空而行,世间也罕有一日之内无法抵达的地方,之所以带上这许多毛毯,不过是因为当初与上官君怡二人被困林间山洞,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每日勤于“人体运动”,担心再碰到类似的野外生存场景,才特意多备了一些。
若是让沈小婉知道他为了这么荒唐的理由,在戒指里塞了许多杂七杂八的无用之物,却让她背着小山一般的必需品,也不知小姑娘心中究竟会作何感想。
“请罢!”钟文嘻嘻一笑,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环在江语诗腰间的臂膀,“江大小姐!”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没有用“傻妞”来称呼江语诗,却惹来了对方异样的白眼。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帐篷”里,江语诗口中不觉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原本被雨水打湿的地面上,竟也垒起了两层厚厚的毛毯,上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木桌,一个中等大小的水罐,罐头下面用灵纹盘生着火。
再看木桌上头,茶壶茶杯,零食点心,竟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你还真是会享受。”江语诗望着眼前的小资景象,不觉轻声感慨道,“定然不适合军伍生涯。”
“是么?”钟文坏笑着道,“再怎么不适合,还不是把你们伏龙帝国的大军揍了个落花流水?”
“你还好意思说!”江语诗被戳中了痛处,顿时如同一只受了刺激的猫咪,瞬间炸毛,“要不是你用了那样卑鄙的手段,我又怎么会……怎么会……”
回想起当初钟文在营帐之中对她的“折磨”,江语诗又羞又气,忍不住抬手要打。
“卑鄙手段?”钟文故作茫然道,“什么卑鄙手段?”
“你再装!”江语诗愈发气愤,奋力挥动手臂,对着他胸口狠狠砸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自从出现以来,始终老老实实挨揍,既不躲避,也不还手的钟文,居然侧身一闪。
“啊!”
她一招打空,口中惊呼一声,娇躯在惯性作用下狠狠向前跌去。
堂堂一个灵尊女高手,却表现得这般若不经风,也是令人费解。
眼看江语诗天仙般的脸蛋就要和地面亲密接触,她忽然感觉腰间一紧,似乎被人从身后抱住,总算及时免去了吃土的尴尬。
待到她从晕晕乎乎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仰面朝天,躺倒在地,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钟文那张贱兮兮的笑脸。
“该死的小贼!”
江语诗被他戏谑的眼神盯得脸上发烫,恨恨地骂了一句,自以为态度凶悍,落在钟文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娇媚撩人,“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
“我算不算男人,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钟文坏笑着道。
“呸,下流!”江语诗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只要是正常男人,哪个不下流?”钟文听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怪笑着说道,“不过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初在军营之中,的确对你使了些手段。”
说话间,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他的一双贼眼忽然瞥向江语诗脚上的精致皮靴。
“你、你想干什么?”分明穿着靴子,在被钟文目光扫过脚背的那一刻,江语诗心中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双腿不自觉地向后微微一缩,足脚底莫名生出一股怪异的麻痒感。
“刚才听你提起……”钟文停顿片刻,忽然咧嘴一笑,“我忽然想重温一下军伍生涯。”
话音未落,他的右臂“倏”地向前一探,快若闪电,迅如疾风,精准地抓住了江语诗纤细的小腿。
“不要!”
江语诗花容失色,待要缩腿已是不及,只见钟文手指翻飞,动作灵巧无比,三两下便将她右边的靴袜褪了个干净,露出一只白净纤美的玉足。
第五百九十六章 代表世间女子制裁你
“啧啧啧!”
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只美得不像话的莲足,钟文不禁赞叹连连,“傻妞你长相普通,唯独这双脚倒是生得漂亮。”
“你放手!”
江语诗奋力一挣,想要将右腿从钟文的魔爪中抽离出来,却觉对方的手掌犹如铁钳,无比坚固,所有的努力终究只是徒劳,只好在口中怒叱道。
“刚才被你揍了这许多下,也该轮到我打回去了。”钟文哪肯放手,反倒伸出食指,在她光滑的足底轻轻划过。
“啊!!!”
江语诗如遭电击,娇躯剧烈颤抖着,无力抵抗之下,柔嫩的嗓音之中,已然带上了一丝哀求,“不、不要!”
“哼哼,现在讨饶,已经晚了。”钟文故作凶恶状,“承受我的怒火吧!”
“我不会放过你的!”江语诗自知无法抗拒,只好放着软绵绵的狠话,闭上双目,强作镇定地接受将要到来的折磨。
然而,不停微微颤抖着的睫毛,却令她内心的紧张和动摇暴露无遗。
感受到钟文的手掌触碰,一股温热的气息顺着足底直往上涌,瞬间流遍全身,江语诗忍不住浑身一颤,紧闭着的眼眸中,隐隐泛起一丝晶莹的泪光。
然而过了许久,记忆中那种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奇痒却还是没有出现。
江语诗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向钟文所在的位置。
却见前一刻还一副恶棍模样的白衣少年,此时正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自己,眼神中透着温柔和调皮。
而他那只宽阔的手掌仍旧握着自己右足,并不搔痒,只是以轻微而柔和的动作缓缓摩挲着。
这种程度的抚摸并不会令人感到痛苦,反而隐隐有些舒服。
当然这一点,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遭了戏耍,江语诗再也忍受不住,猛地扑上前去,抓了狂似的对着他又抓又挠。
“停!停!”钟文大声呼痛道,“傻妞你疯了么?”
然而从他的面部表情,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痛苦之色。
在接受地龙心血的改造之后,他那强悍的肉身,显然已足以抵御世间任何女子的指甲攻击。
“打死你!打死你!”
江语诗一边尖叫着,一边不停地施展指甲大法,挠了半天也没抓破半点皮毛,忍不住抬眼望去,却见钟文嘴里大呼小叫,脸上却挂着嘚瑟的笑容,非但不觉痛苦,反倒似乎有些享受。
心高气傲的江语诗哪里能忍受这等屈辱,眼见指甲无用,干脆一低头,一俯身,对着钟文的肩膀张口咬去。
“邦!”
一声脆响传来,江语诗感觉自己仿佛咬在了铁板上,一时间脑瓜嗡嗡,连牙齿都险些被震掉几颗。
“你、你肿么这么硬?”她满怀怨气地瞪着钟文,捂着嘴唇含含糊糊道。
“当初在军营里,某位女将军似乎也说过要将我碎尸万段之类的话。”钟文凑到她跟前,笑嘻嘻地说道,“吓得我心惊胆寒,夜不能寐,谁知过了这许多日子,她也没能要了我的性命,看来女人的话,果然当不得真。”
“你……”江语诗粉嫩的脸颊气得一鼓一鼓的,对面前这个比铁块还硬的男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莫要得意得太早,本姑娘总有一天要让你好看!”
“就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是省省吧。”钟文哈哈大笑道,“就算我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任你攻击三天三夜,都破不了防御。”
“你……”江语诗很想反驳说自己已经是灵尊大佬,然而一想到在钟文强得变态的实力跟前,普通灵尊还真的只能算是“三脚猫”,不觉有些气馁,话到嘴边,又给生生咽了下去。
“现在的你想要打败我,只有一个办法。”钟文一而再,再而三地变着花样激怒她,却又仿佛毫无自觉,反倒凑得更近了一些,两人的脸颊几乎就要贴到一起。
“什么办法?”
分明知道对方嘴里多半吐不出什么象牙,江语诗却还是本能地脱口而出道。
“还能是什么法子?你虽然脑子不灵光,可毕竟还是个勉强能看的女人,而我又是个身体健康的男人。”钟文脸上带着少儿不宜的邪魅表情,“正所谓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只要你能把我榨干……”
“滚!”
江语诗的人生至少有一半在军营里度过,对于那些男人们粗俗的荤段子自然不会陌生,瞬间便听懂了钟文话里的“内涵”,顿时七窍生烟,明知揍不疼对方,却还是忍不住挥动粉拳,再次狠狠捶打了上去。
能够在这样的年纪成为一军统帅,她自然不会是性格莽撞之辈,甚至在大多数人眼中,江语诗都是属于那种极度冷静的冰山性格,运筹帷幄,有勇有谋,然而一旦碰上钟文,她那高冷女神的人设却总是瞬间崩塌。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自己失去理智,变得易怒易激,心绪震荡。
“不考虑试一试么?”钟文轻而易举地将她双手抓住,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的剪水双眸,缓缓伏下身去,目光之中流露出强大的侵略性。
这是一种强烈的觊觎感,是一种赤果果的占有欲。
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看见江语诗的时候,都曾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却独独不包括钟文。
自从相识以来,这是钟文第一次展现出想要霸占她的念头。
素来坚定果敢的江大小姐,顿时陷入到极度的混乱之中,迷茫、惊讶、胆怯、无措……各种各样的情绪纷至沓来,几乎要将她的思绪挤碎。
然而在这许多情绪之中,却又夹杂着点点喜悦,丝丝期待。
此时此刻,堂堂伏龙女将,当世最为出色的青年俊杰之一,竟如同十六七岁的思春少女一般,脸颊生晕,小鹿乱撞,大脑完全陷入到宕机状态,眼看着钟文的嘴唇越凑越近,却作不出任何反应。
四瓣嘴唇紧紧贴在了一起,第三次的亲吻,与前两次又有所不同。
钟文可以明显感觉到江语诗初时有些慌乱无措,随后渐渐沉醉其中,最终却又猛地扭动挣扎了起来,竟似十分抗拒。
“邦!”
这是江语诗试图咬破钟文嘴唇未遂,反倒自食其果的声音。
该死的小贼,连嘴唇都这么硬!
江语诗秀眉挤作一团,素手捂唇,口中发出“嘶”的一声,在反震之力的作用下,显然疼得不轻。
“好端端的,咬我作甚?”感觉原本旖旎甜蜜的氛围被破坏殆尽,钟文不终于有些不悦道。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
江语诗捂着樱唇的右手并未松开,朦胧的嗓音之中,带着一丝纠结,一丝愤怒,“男女有别,这样又是亲又是摸的,我江语诗便如此下贱么?”
“把这个吃了罢。”钟文气势一弱,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颗晶莹雪白的丹药,“若是把门牙撞掉了,就不好看了。”
“我好不好看,与你何干?”江语诗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接过丹药吞了下去。
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在唇齿之间,江语诗心头一惊,意识到这丹药并非凡品,纵然心头有气,看向钟文的目光中,还是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其实她虽然牙疼难当,却也只是受了些反震之力,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缓和片刻便可以恢复过来。
可即便如此,钟文还是毫不犹豫地送出一颗回天丹,几乎算得上是牛刀杀蚂蚁,高射炮打蚊子,不可谓不浪费。
“我的女人好不好看,怎么会与我无关?”钟文理直气壮地回怼道。
“谁、谁是你的女人?”江语诗芳心一颤,才刚营造出来的凌厉气势,瞬间便消散了大半。
“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钟文振振有词,反客为主道,“除了我,你难道还想嫁给别人?”
江语诗没料到自己才刚讲出的话,居然反被钟文拿来对付自己,当真是哭笑不得,沉默了好半晌才幽幽道:“你若只是为了对我负责,那么大可不必,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对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什么?嘴都被你亲过了。”钟文大惊小怪道,“堂堂江家大小姐,居然不打算对我负责么?”
“什么叫被我亲过了?”江语诗满头黑线,恨不得将他从亭子里一脚踹出去,“分明是你亲的我!”
“曾经有位伟人说过,一张嘴亲不响,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钟文义正言辞道,“我亲你,不就等于你亲我么,有什么两样?。”
“少拿这些歪理邪说来糊弄我!”江语诗白了他一眼道,“你在帝都的时候已经表明了心思,如今又来勾搭我做什么?”
“傻妞,我这个人虽然英俊潇洒,智慧过人,博古通今,文武双全……”一旦轮到夸赞自己,钟文忽然变得文思泉涌,刹车不住。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语诗无情打断道。
“.…..多才多艺,心胸宽广。”钟文总算及时打住,话锋一转道,“却也有一个缺点,那便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滥情。”
你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江语诗忍不住暗暗吐槽道。
“我已经拥有六位红颜知己,她们中的每一位都是世间少有的优秀女子,也是上天赐给我最珍贵的礼物。”钟文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严肃表情,“任何人能要能娶到其中一位,那都是祖坟冒青烟,不知前世积了多大的德,我却无法将一颗完整的真心奉献给她们,所以在帝都和你告别的时候,我是真不愿再惹情债了。”
“我明白。”江语诗眸光一黯,垂首低语道,“你本不该来。”
“可我还是来了。”钟文伸出右手食指,搭在江语诗柔嫩的下巴处,将她的脸蛋轻轻托起,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
“为什么?”江语诗眼神迷离,呼吸渐渐急促。
“只因我忽然发现,有个傻妞的影子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钟文渐渐凑近过去,两人的脸颊之间,相差已不到一寸,相互之间,都可以感受到对方喷吐出的气息,“越是压抑这个念头,却越是忍不住要去想她。”
“你、你的那许多红颜知己呢?”江语诗用仅剩下的一点理智,绵软无力地问道。
“有什么办法?若是违背本心,任由你离开,我的念头定然不会通达,念头不通,修为就无法更进一步,而成不了圣人,寿元不过只有三百。”钟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双臂舒展,见她轻轻搂在怀中,“可若成就圣人之境,即便多一个老婆,却也能再多陪你们两百余年,这般平均下来,相差倒也不算太远。”
“这般自欺欺人,当真是亘古未见。”饶是江语诗处于意乱情迷之中,却还是被他这番歪理邪说逗得笑出声来,“就算你真的成了圣人,又不增加周围人的寿元,哪里来的两百年陪伴?”
“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么?”钟文双臂一紧,凑近她耳旁轻声说道,“总有一日,我会让身边之人统统步入圣人境界。”
他这一句话,倒并非玩笑,自从得知世间有以药入圣的方法后,他便无时无刻不想前往“暗神殿”,将这种培育圣人的法门搞到手,届时以“太岁珠”的逆天威能,未必不能将飘花宫上下统统送入圣人之境。
况且即便不能成圣,他所炼制的“生生造化丹”也拥有增加寿元的功效,虽然未曾测试过丹药极限,但增寿个五十上百来岁,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语诗对此并不知晓,耳听钟文的豪言壮语,脑补着这许多人同时成圣的恢宏景象,虽觉荒唐,却又莫名感到振奋激动,想着想着,竟然有些心驰神往,情难自已。
沉浸在思绪之中的江语诗眼神朦胧,吹弹可破的脸颊上,透射出难以描述的柔和光辉,端的是出尘绝世,艳丽无双,恍如下凡仙女一般。
许是真的靠着这通歪理说服了自己,钟文心中没了顾忌,老色批属性火力全开,对于眼前的绝色佳丽再无抗拒,直接低下头去,张口咬住美人娇嫩芬芳的樱唇。
这一次,钟文并未遇到丝毫阻碍,尽情享受着美人口中的甘甜,只觉世间美妙之事,无过于此,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仿佛连灵魂都要融合为一。
过得片刻,江语诗也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猛然翻过身来,居然坐在了钟文胸口。
“傻妞,你做啥?”钟文正陶醉于热吻之中,哪里料到对方会突然反客为主,反应不及之下,登时被牢牢压在了下方。
“你这个花心大萝卜,也不知还要祸害多少姑娘。”江语诗眸光盈盈,红扑扑的脸蛋上带着七分兴奋,三分娇羞,贝齿轻咬着嘴唇,俯身在他耳旁故作凶狠道,“我要代表世间女子制裁你!”
“怎么个制裁法?”钟文疑惑道。
“榨干你。”江语诗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
她毕竟是个黄花闺女,这三个字甫一出口,便已羞得粉面绯红,眼神闪躲,再也不敢看他。
钟文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不许笑,待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哎哟,我好怕怕!”
“受死吧……啊!!!”
被毛毯包裹的亭子里,江语诗的战斗宣言,忽然化作一声惨呼,仿佛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傻姑娘,你以为我身上硬的,只有肩膀么?”紧接着传来的,是钟文得意洋洋的笑声。
“别,别动,让我下去。”
“嘿嘿,现在想下车,已经晚了!”
“不、不要,救命啊!”
亭中半真半假的呼救声渐渐由强而所,化作声声低吟,阵阵呢喃,美妙的声音萦绕在山林之中,久久不散……
第五百九十七章 哭着抢着把女儿嫁给我
“紫缘师姐,你要下山去么?”
飘花宫大院之中,珊瑚望着紫衫飘飘,腰缠佩剑,身背行囊,一副远行做派的紫缘,好奇地问道。
“嗯,家中来信,说是爹爹身染疾病。”紫缘微微颔首,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我跟师父告了个假,打算回去探望一番。”
“赵伯伯不要紧么?”珊瑚吃了一惊。
“我也不清楚,信里没有细说。”紫缘摇了摇头道,“不过看字迹应该是爹爹亲笔所书,能够写信,想来不会太严重吧。”
“师姐你孤身上路,可要注意安全啊。”珊瑚恋恋不舍道。
与南宫灵等人不同,紫缘、珠玛和珊瑚拜入飘花宫的时间最晚,虽然门中诸女大多性子和善,相处颇为融洽,然而就和世间所有宗门一般,同期入门的弟子之间,交情总要更深一些。
三人之中,珠玛年纪最小,因而和小萝莉走得更近,剩下紫缘珊瑚二女,便自然而然地成了好闺蜜,形影不离,无话不谈。
“珊瑚师妹的思维方式,还没有调整过来呢。”紫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如今咱们都已步入灵尊境界,再也不是人轮和地轮级别的菜鸟啦,在这南疆省内,还能遇到什么危险?”
“说的也是。”珊瑚想了想,也不禁笑出声来,“以师姐的实力和天赋,这南疆省内,还真找不出多少对手呢。”
“你不也一样么?”紫缘提了提肩上的包袱,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道,“我要走啦,师妹保重。”
“嗯。”珊瑚点了点头,凝望着紫缘灿若朝霞的绝美脸蛋,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寒意,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当初在“清风阁”中,她曾亲眼目睹柳柒柒以绝世天资,强行冲破天轮桎梏,成就灵尊境界,同时性情大变,直接抛下众人独自离去。
因而在回山之际,恰逢紫缘突破境界,引发天地异象,由玄阴体造成的极寒天地,直教她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她所害怕的,当然不是这股寒气,而是似紫缘这般天赋异禀之人,在晋阶灵尊之后,是否会如同柳柒柒那样性情大变,不再与自己亲近。
总算紫缘在经历了巨大仙女的异象之后,虽然身上总是隐隐散发出极寒之气,性格却依旧温和大气,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郑师姐,记得给我带几本新的小说回来呀。”
不远处响起了一个清脆柔糯的嗓音。
二女回头望去,只见院子正中央处,小萝莉正拉着郑玥婷的袖子,粉嘟嘟的小脸蛋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恳求之色,萌萌的表情简直令人心都要融化。
怕是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呆萌可爱的小萝莉,就在不久前刚刚结束闭关,成功领悟大道,已然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入道灵尊。
郑玥婷一身绿色劲装,腰间挂着柳叶长刀,肩膀上挂着一个小包袱,也是一副将要远行的装束。
“我记得了。”她摸了摸小萝莉的脑袋,柔声答道,“不过这一次我下山,可能会有些时日,怕是没那么快回来呢。”
“哦。”小萝莉乖巧地点了点头,眼中却不自觉地闪过一丝失落。
“郑师妹要出远门么?”紫缘忍不住问道。
“是啊,家中来信,说是有要紧事让我回去一趟。”郑玥婷转头对着紫缘上下打量了一番,“紫缘师姐也要下山?”
郑家的“天刀盟”就位于扶风城中,本来算不得出远门,不过郑玥婷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她与柳柒柒素来要好,简直比亲姐妹还要亲,眼见对方迟迟未归,心中早已担忧得不行,恰巧接到郑齐元来信,干脆就借此机会下山,打算在回一趟家之后,便踏上寻找柳柒柒的旅途。
“那可巧了,我也接到家中来信,正要回一趟南天城呢。”紫缘闻言喜道,“咱们不妨结伴而行罢。”
“小妹家住得不远。”郑玥婷笑着点了点头道,“不过和南天城倒也顺道,可以同行一段。”
两人分别与珊瑚和小萝莉道过别,便一前一后跨出院门,足尖点地,齐齐跃上高空。
才刚迈出两步,前方忽然有一道粉红色的身影匆匆而至,眸光灵动,姿色绝艳,正是外出办事的大师姐南宫灵。
“大师姐,你回来了?”郑玥婷心头一喜,高声招呼道。
“婷婷,紫缘师妹,你们背着行囊,是要出远门么?”南宫灵目光扫过二人装扮,脱口而出道。
二人说起受到家书召唤之事,南宫灵秀眉微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问了一句:“你们同时收到的信?”
“小妹是昨天傍晚收到的来信。”紫缘答道,“按信使小鸟的速度推算,爹爹大约上午就寄出来了吧。”
“小齐的信是今天早上才到的。”郑玥婷想了想道,“这么点路程,也不知他为何不直接上山来找我。”
她这随口一句,却教南宫灵面色微变,美丽深邃的双眸之中,闪耀着难以描绘的灵动光芒。
“大师姐,我们走啦。”见她陷入沉思,郑玥婷打了声招呼,便要拉着紫缘离去。
“等等。”南宫灵忽然开口道,“如今六大圣地已经开战,山下并不安全,你们把这个带上。”
说罢,她双手一翻,雪白的左右掌心处,分别现出了一只精致小巧的彩色圆盒。
若是叶青莲在此,便能瞬间认出这两个盒子,正是当初钟文拿来锁定方位,并从云清瑶手中将她拯救出来的最大功臣。
“大师姐,这是……?”紫缘凝视着盒子表面鲜艳的色彩与精致的花纹,眼中闪过一丝喜爱,一丝意动。
“一个在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你们性命的小玩意儿。”南宫灵微微一笑,将小圆盒分别塞在二女手中,“切记要随身携带,千万不能打开。”
紫缘本已在研究盒子的开启方式,听了她这一句,手上动作一滞,眼中不觉闪过一丝好奇:“为何不能打开?”
“记住我的话便是。”南宫灵也不解释,只是微微一笑,随即柔声说道,“早去早回。”
见她无意说明,二女心中虽有万般疑惑,却也只能道别而去,脚踏虚空,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外。
“南疆各大门派首领齐聚南天城主府,天刀盟三人出席。”待到二女远去,南宫灵伸手入怀,掏出一张小巧信纸扫了一眼,眸光闪动,喃喃自语道,“如今城主府和天刀盟又同时召回紫缘跟婷婷,莫非是巧合?”
“罢了,巧合与否,总该有所提防才是。”沉思片刻,她忽然转过身来,向前凌空跨出一步,朝着冷无霜房间的方向匆匆而去。
……
“这么快就结束了么?”
被毛毯裹得密不透风的小亭子里,钟文赤着半身侧躺在地,欣赏着身旁美人的娇艳姿态,笑嘻嘻地说道,“说好的榨干呢?我可还精神着哩!”
江语诗酥胸起伏,呼吸急促,娇躯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简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狠狠白了他一眼。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拉过掉落在一旁的雪白长裙挡在胸口,不让自己的春光过分泄露。
然而,这样半遮半掩的美妙风光,以及那娇羞妩媚的动人表情,哪来半分威慑之力,反倒更像是一种诱惑,一份邀请,看得钟文食指大动,雄风再起,忍不住又要扑将上去。
“你、你还要来?”江语诗面色微变,惊呼出声道,“不、不行,我要休息一下。”
“堂堂江大将军,怎的这般不堪一击?”钟文坏笑着道,“当真教人好生失望。”
“进来的时候是正午,如今天都黑了。”江语诗有气无力地拍打着他的胸膛,羞红着脸小声抱怨道,“你还是人么?怎么跟头牛似的?”
凝视着她娇艳欲滴的绝美容颜,感受着美人的婉转莺啼,如兰吐息,钟文不禁回想起战场初见之时,那名冷艳孤高,器宇轩昂的敌军统帅,作为男人的征服欲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情愉悦之下,忍不住俯下身去,在江语诗洁白的额头上轻轻一啄。
“终究还是着了你这小贼的道。”江语诗轻轻白了他一眼,说不出的媚态横生,风情万种。
“如今再要反悔,已经晚了。”钟文拿手指拨弄着江语诗额前秀发,放在鼻端轻轻一嗅,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用山大王般的口气说道,“小妞,从今天起,你就是本大爷的女人了。”
“去你的!”江语诗强忍着笑道,“若不去江家提亲,明媒正娶,看我理不理你?”
“这有何难?”钟文嘿嘿笑道,“待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自会去伏龙帝国走一趟,到时候站在江家门口虎躯一震,看你爹爹敢不敢拒绝?”
“你敢威胁我爹爹!”江语诗咬着嘴唇,忍不住又要伸手打他。
“我需要威胁他么?”钟文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稍稍一带,将美人揽入怀中,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道,“似我这般仪表堂堂,文武双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绝世好男人,只要稍微表露出那么点意思,他还不哭着抢着把女儿嫁给我?”
“美得你!”江语诗努力想要板起面孔作出嫌弃状,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再一次被逗得前仰后合。
“好、好了,莫要再闹了。”两人这般打打闹闹,嬉笑怒骂了好半天,江语诗这才气喘吁吁地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去江家?”
“我这次下山,一来是为了去帝都购买锻造材料,二来也是为了寻找柒柒和珠玛的下落。”钟文如实答道,“虽然遭遇了一些意外,却也借机将材料搜集得差不多了,我打算明天就启程去惊羽帝国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撞上柒柒。”
“为什么是惊羽帝国?”江语诗不解道。
“根据南宫姐姐推断,柒柒很有可能会去闯一闯‘思断崖’。”钟文如实答道。
“独闯圣地?”江语诗素手捂唇,眸中满是震惊之意,“这是不要命了么?”
“情况有些复杂,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钟文挠了挠头道,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傻妞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就咱们两个人么?”江语诗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美丽的双眸中不觉流露出丝丝期待。
“还有小婉。”钟文如实答道。
“不去!”江语诗美眸瞬间一黯,没好气地说道:“我要回伏龙帝都去。”
钟文愣了愣神,瞥见她脸上的愠色,顿时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小婉才多大岁数,这么个小丫头,你都要吃醋么??”
“谁吃醋了?”江语诗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冰冰道,“我只是想回家一趟,不行么?”
钟文毕竟不是萧无情和南宫临这样的情场圣手,不懂得如何把控女儿家的敏感心思,好言好语地哄了半天,却怎么也无法说服江语诗同行,只得无奈作罢:“那你自己路上小心,等我寻到了柒柒她们,便来伏龙帝国找你。”
江语诗轻轻“哼”了一声,侧过头去,取了衣物自顾自穿戴起来。
不过片刻,她便恢复了白裙红甲,宝剑银枪的飒爽英姿,莲步轻移,头也不回地朝着亭子外头踱去。
“等等。”钟文忽然开口道。
“干什么?”江语诗并不回头,只是冷淡地问道。
钟文脸上表情变换,迟疑片刻,忽然快步走到江语诗身后,伸出右手,轻轻按在她头顶天灵盖的位置。
“你做什么……”处在情绪中的江语诗口中娇斥一声,正要扭头挣脱,眼前忽然浮现出无数文字和画面,脑中居然凭空多出一篇功法。
战神诀!
“这、这是……”
她年少参军,走南闯北,见识不可谓不丰富,然而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现象,却还是教她瞠目结舌,连话都说不出来。
“从今往后,你就修炼这门‘战神诀’罢。”身后传来了钟文温柔的嗓音,“原来的垃圾功法,可以抛弃掉了。”
听见“垃圾功法”这几个字,江语诗本能地有些不服,待要驳斥几句,脑中的功法却仿佛与生俱来一般,一字一句都能够牢牢熟记,轻松领悟,端的是微言奥妙,精深无比,与本来的黄金品级功法之间竟是一个天一个地,高下立判。
而这等直接将功法灌入他人脑中的神仙手段,更是令她震惊不已,恍如梦中。
原来相处了这么久,我还是不了解他!
江语诗暗自感慨着,心绪颇为复杂,也不知是喜是悲。
若是让她知道,这是钟文第一次对飘花宫之外的人施展“醍醐灌顶”,又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在此之前,钟文只在飘花宫门人面前展露过这种神奇的能力,像是紫缘和珠玛这些后来者,也都是在拜入宗门之后,才得他灌顶传功。
即便是十三娘这样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至交”,也只是获得了《景元心经》的译稿,自行修炼,慢慢领悟。
真正令他改变想法的,还是近来这一系列接连不断的变故。
天剑山庄的人间蒸发,珠玛和柳柒柒的性情大变,友好热情的达拉族惨遭屠戮,上官父女几乎被人操控心志,而江语诗更是不止一次被人追杀……
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地给钟文敲响了警钟,让他意识到无论自己的修为强大到了何种地步,终究无法在这武力为尊的险恶世界里,保护好所有在乎的人。
即便带着金手指穿越而来,他终究只是一个人,不是神。
如今他与江语诗两情相悦,定下终身,一想到对方要独自返回伏龙帝都,钟文脑中便不自觉地回想起妹子数次遇险的经历。
思前想后,害怕失去心上人的钟文终于下定决心,打破了自己定下的原则,将不久前才从“新华藏经阁”中抽取到的顶级功法《战神诀》直接灌入其脑海之中。
“我都已经修炼到灵尊境界。”回过神来的江语诗秀眉微蹙,犹疑不决道,“现在更换功法,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恢复境界。”
话音未落,她只觉背上一暖,娇躯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紧接着,一只手掌灵巧地从胸前衣襟口钻了进去。
江语诗以为钟文在离别之际还不忘揩油,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要斥责两句,忽然感觉怀中似乎被他塞了什么物件。
“这是‘转灵丹’。”耳旁传来了钟文温柔的嗓音,“数量足够你修炼回灵尊境界,花不了几天时间。”
“有时候你分明就在眼前,却又仿佛远在天边,让人捉摸不透。”江语诗的眼神不觉柔和了几分,沉默半晌,才忽然轻叹一声道:“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这个问题,你还有一生的时间来探索。”钟文在她柔嫩的耳垂边轻轻一吻,“至于现在么,就让我继续做一个神秘的美男子罢。”
言语间,他伸在江语诗怀中的咸猪手忽然狠狠揉了一下,接着飞快缩了回去,凑到鼻端闻了闻,脸上流露出陶醉的神情:“好香!”
转头凝望着钟文那犹如孩童般得意的笑容,江语诗登时哭笑不得,心中满是甜蜜,那一点点的小情绪早就不翼而飞,眸中脉脉含情,温暖的目光,仿佛连冰雪都能融化……
第五百九十八章 若是能练成人轮境界
“呵!呵!哈!嘿!”
北疆省冰天雪地的山林之中,一个虎头虎脑的懵懂孩童正努力挥舞着拳头,似乎在演练一门灵技,小脸蛋上满是认真与坚定之色。
在这冻彻骨髓的气候中,男孩非但不觉寒冷,反而满头大汗,浑身湿哒哒的,时不时有汗珠顺着下颚滑落在雪地之上。
他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剃着一个普通百姓家十分常见的寸头,肤色黝黑,身上的衣服材质粗糙,却也不算肮脏,上头打了不少补丁,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
从早上辰时不到起,直至如今午时过半,他始终眼神坚定,斗志昂扬,一丝不苟地完成着对于这个年龄来说,还有些过于苛刻的灵技动作,随着时间推移,原本生涩的招式衔接,也渐渐变得自然流畅,圆转如意。
“铁蛋,吃饭了!”
山林某处上空,飘着袅袅白烟,过了片刻,忽然传出了一道温柔娇美的女子嗓音。
“哦,冉姐姐,这就来!”
听见这个声音,前一刻还无比专注的男童顿时眼睛一亮,喜笑颜开,嘴里高声嚷嚷着,撒开腿屁颠屁颠地朝着炊烟方向跑去。
这名孩童,竟是罗河村刘老汉家的小儿子,在村子遭难之后,跟随冉素娟一同离开的刘铁蛋。
如今的刘铁蛋较之玉衡袭击村庄之时,似乎又略微长高了一些,身手也更为敏捷,三两步便来到一片宽阔地带。
只见正中央位置用木头架起了两个大瓦罐,下头生着柴火,上面直冒白烟。
一名身姿曼妙的白衣女子正将罐中的食物盛到碗里,一一送至周围众人面前。
女子生得肤白赛雪,眉目如画,即便在这天寒地冻的北疆,她却只穿了一套白色连体长裙,如丝如瀑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一截光洁如玉的粉颈,纤腰盈盈一握,曲线玲珑有致,浑身上下散发出温婉动人的成熟魅力,竟是一位罕见的佳丽。
在她身旁,几名约莫二十余岁,看上去土里土气的青年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正试图上前接替女子的工作,以博取好感,却都被她微笑着一一谢绝。
这几人后方不远处,一名长相帅气的中年男子正盘坐在地,肩上架着一杆长枪,在他身旁,两名发型奇特的男子斜倚在石头旁,嘀嘀咕咕不知在交流些什么。
不用说,这几人自然就是冉素娟、王萌、东大木、汪嵩良以及来自罗河村的五位“天选之子”。
眼见张棒棒冲在最前头,对着冉素娟大献殷勤,铁蛋撇了撇嘴,迈开大步冲上前去,硬生生地插入到两人中间,小屁股对着他猛地一撅。
张棒棒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猝不及防之下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哎哟”一声跌坐在地。
挤在旁边的王芋头和李罗锅等人没有料到张棒棒会突然倒地,一个个反应不及,也被他带得东倒西歪,万分狼狈。
“铁蛋,你做什么!”张棒棒好容易爬起身来,一手捂着晕乎乎的脑袋,一手摸着快要冻成冰块的屁股,怒声呵斥道。
“是棒棒哥啊!”铁蛋转过头来,故作惊讶道,“俺练了一上午的功,肚子饿得紧,满脑子只想着吃饭,倒是没注意你哩。”
在五位“罗河天骄”之中,就数张棒棒脑子最灵活,一眼便看穿铁蛋嘴角微微抽搐,正在强忍着笑,刚才的那一记臀击,显然是有意为之。
“好你个死铁蛋!”他不禁果然大怒道,“想当初俺在村子里那么照顾你,现在可好,修练了功法,便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铁蛋嘿嘿一笑,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转身结果冉素娟递来的木碗,一溜烟跑到王萌身旁,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臭小子!小混蛋!”张棒棒兀自一脸怒容,骂骂咧咧,看似暴跳如雷,却始终不敢冲上前去找他算账。
“好了好了,你跟个十岁的小娃娃较什么劲?”王芋头出来打圆场道。
其余三人见状,也纷纷出言相劝,然而眼神之中,却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当初他在村子里闯了多少祸?”张棒棒面色稍霁,兀自喋喋不休道,“里头有一大半都是我替他擦的屁股,要不然小兔崽子早被刘老爹打断了腿。”
“你光站在这里吵吵有什么用?”王铁锤终于不耐烦道,“有本事就上去揍他啊!”
张棒棒面色一僵,顿时哑口无言。
莫看他已经二十余岁,身强体壮,却只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农夫,在如今已达人轮三层的刘铁蛋面前,简直与沙包无异。
“铁蛋和咱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李罗锅叹了口气,忽然语重心长道,“他肯叫你一声棒棒哥,还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再过个三五年,咱们怕是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哩。”
被他说中痛楚,其余四人皆是面色一黯,一个个长吁短叹,唏嘘不已。
诚如他所言,刘铁蛋不过十岁,正是修炼启蒙的黄金年龄,又身负“炎阳体”,在冉素娟的教导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而他们这五个“天命之子”却都已过了二十,虽然从小家境贫寒,吃苦耐劳,却早已过了开始修炼的最佳时期,即便有王萌等人传授功法,但这一路行来,仅仅是第一步培育气感,五人之中便有四人至今没能成功。
唯一成功的王芋头,也只能勉强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灵气,用“离魂枪”王萌的说法,那便是“差别不大”。
这几人虽然见识浅薄,却并不愚笨,自然能够读懂王萌眼中那不加掩藏的失望之色,也多少明白了,这位帅气大叔已经在内心给自己的修炼之路判了死刑。
眼看着刘铁蛋进步神速,一骑绝尘,他们在羡慕嫉妒之余,也逐渐开始接受了这一残酷的现实,认识到自己等人与修炼者之间那道天堑一般的鸿沟。
似张棒棒这般脑筋活络的,甚至已经能够预料到,在不久的将来,王萌等人定然会客客气气的“请”他们离开,以免拖累了整个队伍的行动速度。
对于娶到冉素娟这样仙子般的人物,五人其实早已不存希望,如今还在大献殷勤,也不过是为了慰藉心中的那一份执念。
真实的世界,往往远不如童话和小说那般温暖人心,大小姐爱上穷小子,公主下嫁小乞丐这样的桥段,几乎从来不会发生。
就在几人心情沉重,失魂落魄之际,一道有力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名身材纤瘦,手握乌黑巨刃,微红双眸中泛着凌厉凶光的青年男子正迈着大步出现在视线之中。
巨刃表面,还湿哒哒的残留着不少血液,滴滴答答地顺着刃边直往下落。
“鬼魈兄!”看清来人容貌,王萌神情一松,嘴角微微上扬,“没受伤吧?”
“怎么可能?”鬼魈甩了甩手中的屠神巨刃,狞笑一声道,“就凭那几个废物,也想伤到我?”
“还是‘暗神殿’派来的么?”王萌也跟着笑了起来。
“嗯,三个长老,都没有入道。”鬼魈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随即来到冉素娟跟前,一把夺过她刚盛好的木碗,又跑到王萌身旁坐了下来。
对于他这般粗鲁的举止,冉素娟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并不抱怨,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又微微摇了摇头,顺手拿起了另一只空碗。
“最近这几日,‘暗神殿’的追杀似乎不如从前那般频繁了。”王萌转头看他,“莫不是被鬼魈兄给杀怕了?”
“谁知道呢?”鬼魈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也无所谓。
诚如钟文所料,鬼魈的叛变,在“暗神殿”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由于三殿主沈巍的坚持,神殿前前后后派出不下二十个追杀队伍,誓要将叛徒碎尸万段,以儆效尤。
这些追杀者中,不乏灵尊级别的神殿长老,在沈巍看来,这样的豪华阵容,用于对付区区一个天轮弟子,已经是杀鸡用牛刀,定然可以手到擒来。
然而,时至今日,鬼魈依旧活蹦乱跳,那些被“暗神殿”派来追杀他的长老和弟子们,却俱都命丧黄泉,无一生还。
当初钟文之所以不杀鬼魈,选择放虎归山,正是想要利用他叛徒的身份来帮助自己牵制“暗神殿”的力量。
如今看来,这一计策可以说是大获成功,效果远远超出了钟文的想象。
三两口吞下碗中食物,鬼魈抬起头来,视线恰巧与铁蛋撞在了一起。
发现这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正恶狠狠地瞪视着自己,鬼魈微微一愣,随即咧嘴笑道:“傻小子还在练那门垃圾功法么?真是白瞎了你的‘炎阳体’。”
“俺高兴,要你管!”铁蛋白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不予理睬。
“他的功法不好么?”东大木好奇地插嘴道,“才修炼了短短数十日,便拥有人轮三层修为,已经算得上是进步神速了。”
“区区黄金品级的功法,怎么能够发掘出特殊体质真正的力量?”鬼魈轻蔑地摇了摇头,罕见地有些话多,“再这般练下去,他那‘炎阳体’算是废了。”
“你总说我传授的功法垃圾。”冉素娟听他数次发表这样的论调,终于忍不住问道,“莫非你有更适合铁蛋的功法?”
“自然是有的。”鬼魈瞥了她一眼,又迅速挪开视线。
“既然如此,可否请你将这门功法传授给他?”冉素娟虽然不喜他为人粗鲁,却也知道对方在修炼方面有着不俗的见解,实力更是远在自己之上,心中先自信了几分。
“我和他非亲非故,凭什么要教他?”鬼魈咧嘴一笑,拒绝得干脆利落。
见他不肯,冉素娟轻轻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却也并不强求。
“冉姐姐,俺才不要学他的功法哩!”铁蛋见鬼魈对她无礼,大声说道,“总有一天,俺要用姐姐教的功法,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冉素娟知道铁蛋在安慰自己,不觉心头一暖,伸出纤纤玉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微笑着道:“说的是呢,铁蛋天赋这么好,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修炼者。”
小男子汉顿时眯起眼睛,黑黝黝地脸上泛着红光,如同一只被主人抚摸肚皮的猫咪一般,表情无比惬意。
不远处,五位“天选之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凝视着刘铁蛋那皇帝般的待遇,嘴角流着哈喇子,满脸艳羡之色。
“功、功法这玩意儿,还是得练呐!”王芋头结结巴巴道,“万、万一哪天真成了修炼者,冉姑娘会不会也对俺……”
“冉姑娘这样的神仙人物,你就别想了。”张棒棒吸了吸口水,擦了擦嘴角道,“不过若是能练成那个什么人轮境界,将来娶的媳妇,肯定不会比铁蛋他二姐来得丑吧?”
当初钟文在药王谷中,只花了两刻时间就轻松达成的人轮一层,对于张棒棒五人而言,却是那般遥不可及,几乎可以算作人生终极目标。
“俺去练功了!”王铁锤三两下扒干净碗里的食物,随即盘腿而坐,摆出王萌教导的引气姿势,很快便心无旁骛,进入到忘我之境。
其他四人见状,亦是不甘落后,纷纷开始修炼起功法来,便是心思最为活络的张棒棒,也很快进入到忘我之中,再也不理睬外界的风吹草动。
“这几个小子心思淳朴,倒都是修炼的好材料。”王萌轻轻叹了口气,不无惋惜地说道,“若非年纪太大……”
鬼魈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忽然面色一变:“有人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众人早已习惯了逃亡生涯,相互之间多少生出了一些默契,得了鬼魈示警,一个个弹地而起,或拔剑,或持枪,纷纷摆出戒备姿态。
冉素娟也站了起来,娇躯微微一侧,自然而然地将铁蛋护在了身后。
从罗河村到北疆这一路,鬼魈经历了将近二十回追杀,最频繁的时候,甚至一天之内就遭遇四波强敌,不断的战斗,令他实力飞速成长,神识的敏锐度亦是今非昔比。
从发现有人靠近,到对方真正出现在面前,居然经历了整整一刻时间,险些让王萌等人以为这是一次误报,足见鬼魈的感知范围之广,已然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出现在山林中的,竟然是一支军队。
“是鱼玄机的镇北军!”
远远看见这支军队前方大旗上的“鱼”字,再联想到此时所处的位置,王萌脑中灵光一闪,瞬间猜出了对方身份。
镇北军素来以军纪严明,骁勇善战著称,便是跟力大无穷的蚩族军队作战,也丝毫不落下风,身为逃犯,若是换做从前遇见了,即便以王萌的身手,也定会感到惊慌失措。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在鬼魈这个狂人身边待久了,王萌发现自己居然多了丝波澜不惊的味道,转头再看身旁的东大木和汪嵩良,也都是老神在在,哪有半点紧张的感觉。
“那个女将军,生得好俊俏!”王芋头性子木讷,看清镇北军前方坐在马上的年轻女将,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不错,不错。”李罗锅随声附和道,“原来除了冉姑娘,世上还有这样漂亮的女人。”
“原来姑娘家穿了盔甲,也可以这么好看!”王铁锤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嘴角边挂着两条涎水。
“诸位兄弟,不瞒你们说,虽然冉姑娘这样温柔的也不错,但其实俺心里真正喜欢的,乃是性格强悍的女人。”张棒棒更是当场宣布移情别恋,“从今往后,那位女将军才是俺心中的女神,冉姑娘的幸福,就交给你们了。”
几人说话嗓门不小,以冉素娟天轮级别的修为,自然是一字不落统统听在耳中,直教她满头黑线,哭笑不得。
此时,鱼玄机这一方,也已经发现了鬼魈等人的存在。
清丽绝俗的美貌女子,虎头虎脑的幼稚孩童,样貌堂堂的中年枪客,发型奇特的古怪剑客,眼神凌厉的凶狠刀客,以及五个土里土气的“天选之子”。
这样一支特色鲜明,东拼西凑的队伍,无论走在哪里,都是十分吸引眼球的存在。
南宫玉抖动缰绳,一马当先地靠近过来,目光在鬼魈等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王萌身上,口中朗声道:“可是‘离魂枪’王萌王将军?”
被他认出了身份,王萌面色微微一变,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中的长枪。
第五百九十九章 你说我能不能代表她的意思?
“听闻将军因为萧家之事身陷囹圄。”只听南宫玉接着道,“不想却在咱们北疆地带逍遥快活。”
“原来是南宫大少。”王萌苦笑着道,“如今王某不过是一介钦犯,可当不得‘将军’这个称呼。”
“将军智勇双全,在下素来钦佩。”南宫玉柔声道,“在我看来,参与谋逆的乃是司马洸,将军不过是忠心事主,身不由己罢了。”
“能得‘夺命书生’这一句评语,王某也算是此生无憾了。”王萌眸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目光扫过南宫玉身后的军队,“镇北军此来,可是为了擒拿我等?”
“镇北镇北,顾名思义,乃是为了镇守北疆边境。”南宫玉伸手一指背后形容狼藉的将士们,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平日里要是得了空闲,顺手抓两个朝廷钦犯倒也并无不可,只不过正如将军所见,咱们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只要你不主动出手,我等就算是从未相遇,如何?”
“南宫大少可能代表鱼将军的意见?”王萌心头一松,眼神却还是忍不住瞟向马上的白衣女将。
原来大名鼎鼎的鱼玄机,竟是一名绝色女子!
第一次看见未戴头盔的鱼玄机,他忍不住暗自惊叹道。
南宫玉翻身下马,上前两步,凑到王萌身前,“啪”地张开折扇,同时将两人面孔遮住。
王萌见他突然凑近,不觉吃了一惊,正要后退,却见对方挤眉弄眼,低声细语道:“鱼将军的肚子里,还怀着在下的骨肉,你说我能不能代表她的意思?”
王萌没料到对方堂堂英杰榜前三的人物,竟然也有这样放荡不羁和滑稽有趣的一面,心下好笑之余,也不禁对这位南宫大少生出了些许好感。
“若如此,自然最好。”他一边回以微笑,一边悄悄在背后竖起一根手指,微微晃动着,示意鬼魈等人莫要出手,“不知诸位意欲何往?”
“王兄不知,我也不知。”南宫玉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如今蚩族大军进犯,边境已然沦陷,我等不过是丧家之犬,也奉劝诸位一句,千万莫要往北走。”
“什么!”王萌大吃一惊道,“素闻镇北军骁勇善战,以一军之力镇守北疆,拒蛮族于边境之外,从未有失,怎么会败得如此突然?”
即便处于大乾皇室的对立面,他却始终以大乾子民自居,一旦牵扯到民族纠纷,思维方式瞬间便切换到了大乾这一边,而将来自北面的蚩族视为双方共同的外敌。
“一群蝼蚁,跑得倒挺快!”
南宫玉尚未开口回答,却听众人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
镇北军诸人齐齐色变,纷纷抬头看向天空。
只见一名肤色白皙,容貌俊秀的中年男子正悬空而立,眸中闪耀着难以抑制的凶戾之气,黑色长袍的胸口位置,绣着一个大大的红白两色太极阴阳图。
“阁下是……?”鱼玄机手中长枪一紧,神情淡然地问道。
“我叫玉衡,是阎王爷派来催命的使者。”黑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门牙,眼中带着轻蔑与戏谑之色,“小妞,你就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么?”
“不错,我就是鱼玄机。”鱼玄机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在了一起。
“居然让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担任统帅,看来大乾帝国还真是人才凋零。”玉衡狞笑着道,“也好,我就喜看着像你这样漂亮的人儿被剧毒侵蚀,皮肤慢慢发黑,生疮,最终溃烂成泥的模样。”
“阁下也来自‘七星阁’么?”南宫玉手中折扇“啪”地一合,面色不虞地问道,“‘闻道学宫’的众位夫子怎么样了?”
“那些‘闻道学宫’的废物么?”玉衡嘴角微微勾起,露出邪魅的笑容,“你猜!”
南宫玉瞥了一眼玉衡嘴角边若隐若现的血迹,心情在不知不觉间沉到了谷底。
他能够看得出,玉衡在追至此地前,必定经过了一番战斗,甚至还受了点伤。
能够打伤圣地灵尊的,也唯有同样来自圣地的高手,因而他可以判断出玉衡定然是为“闻道学宫”夫子所伤。
正因如此,他的出现,恰恰意味着适才两大圣地的交锋中,“闻道学宫”多半已经败北。
失去了圣地的支援,这支镇北军中的所有人都不过是砧板上的肉,只好任人宰割,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抱歉,王兄。“南宫玉心思机敏,瞬间想通了其中关键,略带歉意地转头看向王萌道,“这一次,怕是咱们镇北军拖累了你们啊!”
映入视线的,是王萌目瞪口呆,震惊万分的表情。
这位王将军的心理素质,未免也忒差了一点,“离魂枪”好大的名头,怕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南宫玉脑中不禁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目光扫过其余诸人,他却忽然发现,王萌所在的队伍中,几乎所有人都死死瞪视着上空的玉衡,脸上无不流露出惊讶与愤恨之意。
“你这恶贼!”其中那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眼中更是充斥着仇恨的光芒,扯着大嗓门怒吼一声道,“还我爹娘命来!”
玉衡这才将注意力转到了王萌等人身上,盯着男孩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天,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是你!”
他当然不会不记得作为捕猎对象之一,身负“炎阳体”的刘铁蛋。
目光在铁蛋周身扫视了一圈,一个令他刻骨铭心,恨之入骨的身影瞬间映入眼帘。
如同恶魔般凶狠的眼眸,以及那把令他尝尽了苦头的锋利巨刃。
“是你!”
他嘴里说出了同样的两个字,心情却是迥然不同。
正是眼前这个男人,非但斩杀了搭档七杀,彻底破坏了捕捉“炎阳体”的任务,更是令自己险些命丧黄泉。
“正要去找你咧。”鬼魈舔了舔嘴唇,眼中的红光更甚,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一丝暴虐,仿佛发现了猎物的猛兽一般,“想不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很好。”
玉衡只觉头皮发麻,心里一个“咯噔”,暗叫晦气。
莫看他面对鱼玄机等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碾压模样,实则在与刘老夫子的战斗中,已经被伤及內腑。
之所以敢堂而皇之的追杀过来,正是因为在靠近之时,他已经用神识感知到整片山林之中,并没有入道灵尊级别的强者。
他是一个癫狂之人,却并不愚蠢,当然深谙“柿子要挑软的捏”这样的至理。
只是千算万算,他却还是忽略了鬼魈这个尚未入道,却已经能与自己平分秋色的怪胎。
“嗖!”
伴随着一道轻微的声响,鬼魈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玉衡面前,手中巨刃高高举起,重重落下,速度之快,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
这小子,又变强了!
玉衡面色剧变,忙不迭地侧身闪躲,同时双臂一挥,两团绿色烟雾自掌心喷涌而出,对着鬼魈狠狠打去。
鬼魈冷笑一声,四周忽然冒出一层薄薄的黑色焰光,如同衣服一般,将身躯紧紧包裹住,竟然不闪不避,直接冲入毒烟之中,屠神巨刃横着斩出,直奔玉衡腰间而去。
“混账!”
眼见鬼魈居然无视毒气,追着自己砍杀而来,玉衡也被激起了傲气,勃然大怒道,“给我死!”
他左手虚空一指,环绕在四周的绿色毒烟仿佛收到了感召一般,迅速翻滚变换,竟然化作一条拥有无数头颅的怪蛇。
或许是这条绿色怪蛇的体积形象太过恐怖,甫一出现就引得下方诸人惊呼连连,慌乱不已,仿佛看见了什么毁灭世界的怪兽一般。
绿蛇的众多头颅同时张开大嘴,露出尖锐毒牙,猩红的舌头一吞一吐,不管不顾地对着鬼魈咬将过去。
与此同时,玉衡右手一抖,掌心现出一把莹光闪耀的匕首,毒气飞快地凝聚在匕首表面,竟然将之化作一柄绿色长剑。
他脚下跨出一步,猛地挺剑直刺,剑刃以颇为刁钻的角度,直奔鬼魈心口而去。
面对绿蛇与毒剑的夹攻,鬼魈非但不慌,反而愈加亢奋,右手挥舞着屠神巨刃,刃面被一层亮黑色的灵光笼罩着,狠狠迎向绿色毒剑刺来的方向。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他左手的中指和食指并作一处,轻轻向上一勾,虚空中忽然浮现出一条体型硕大的黑色火龙。
巨龙双目赤红,气焰滔天,浑身上下被熊熊黑火缠绕着,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对着绿色怪蛇狠狠咬了过去。
“噹!”
伴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金铁相击之声,屠神巨刃和绿色长剑正面碰在了一起,而绿色怪蛇也与黑色火龙你咬我一口,我啃你一下,在空中缠绕撕扯,斗得不亦乐乎。
怎么可能!
他这把巨刃,到底是什么来头!
玉衡感觉右臂一阵酸麻,低头看去,发现手中的匕首表面居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痕,心中不禁涌起惊涛骇浪。
前一次交手,他的匕首就被鬼魈砍飞出去,不知下落。
为了避免同样的情况发生,他在回到组织之后,特地寻访了一名顶尖炼器大师,用传说中的“三星石”为主材,炼制了一柄更为锋利的匕首。
然而这新武器才第一次出场,仅仅接了鬼魈一招,居然就隐隐有将要断裂的迹象,如何不教他心惊胆寒,肉疼不已。
正面对抗之下,鬼魈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被剧烈的反震力弹出数丈距离,双足连点,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单从战况来看,似乎是玉衡的实力更胜一筹,实则他心中的惊愕之情,简直无以复加。
须知上一次交手,当他施展出绿色毒烟之后,鬼魈很快便落在了下风,最后还是靠着燃血秘法才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而这一回,鬼魈尚未施展秘法,居然就和他打了个平分秋色,足见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又已缩小了不少。
真是个怪胎!
有点麻烦了!
玉衡皱了皱眉头,表情前所未有的阴沉,眸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迟疑之色。
眼见鬼魈只是在空中停顿了短短一瞬,复又挥舞着巨刃,劈头盖脸地砍将过来,就仿佛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玉衡咬了咬牙,终于决心施展出最为强悍的黑色毒烟。
“噗!”
岂料灵力刚一运转,他忽然感觉体内翻江倒海,喉咙一甜,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这么一耽搁,鬼魈的巨刃已至眼前,玉衡闪避不及,只得举起匕首响应。
“噹!”
又一道金铁撞击声传来,玉衡只觉手臂上传来万钧之力,连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一般,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疾影,狠狠坠落在地面之上,深深嵌入泥土之中,激得林间雪花四溅,石块乱飞。
而他手中这柄由专家倾力打造的顶级匕首,则直接“啪”地断为两截,分别散落在东西两侧。
跑!
必须跑!
玉衡心知自己在与刘老夫子的战斗中被千手巨人击伤了內腑,此时再和鬼魈缠斗,绝非良策,一边在心中怒骂两人该死,一边咬紧牙关,撑着几乎快要散架的身躯,脚下猛地一蹬,身躯腾空而起,朝着北面飞奔而去,竟是狠话都不敢放一句,便打算脚底抹油,直接撤离战场。
“想走?”鬼魈狞笑一声,竖起右手食指,轻轻一点。
又一条巨大的黑色火龙冲天而起,怒吼咆哮着追了上去,端的是气势恢宏,遮天蔽日,在汹涌的黑色火焰熏烤之下,四周温度骤然上升了一大截,“嗤嗤”的灼烧声在空中此起彼伏,响个不停。
“真是个疯子!”
玉衡见自己难得退让,对方居然还不识好歹地追杀过来,不禁气急败坏,破口大骂道。
感受到黑色火龙的狂暴气息,他哪里还敢返身应战,只是大喝一声,双手猛地向后甩出,掌心爆射出两团毒烟,如同火箭助推器一般,将身躯猛地向前推出一大截,为了逃命,已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轰!”
黑色火龙同样向前蹿出一截,却终究还是以毫厘之差咬在了空处,剧烈爆炸引发的气流席卷四方,将玉衡吹得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笔直向前连翻数个跟头。
只是这样一来,他却也借着火龙炸裂之势,跑得更远了一些,终究还是顺利地逃出生天。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远处飘来了玉衡满含怨恨的声音。
“废物!”鬼魈轻蔑地冷笑一声,随即缓缓降落在地,将巨刃随手插在地上,口中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他居然打赢了“七星阁”的灵尊!
得亏咱们刚才没有和王萌撕破脸皮,否则……
南宫玉眼看着鬼魈大发神威,将来自“七星阁”的玉衡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禁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也暗暗庆幸自己先前的明智选择,很可能为在场所有镇北军将士们免除了一场灭顶之灾。
“哇!”
众人还沉浸在适才那场惊天大战之中,十岁的刘铁蛋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冉素娟的大腿嚎啕大哭,“冉姐姐,是那个恶人,就是他杀了俺全家,俺要报仇,俺一定要杀了他!”
冉素娟心中一痛,轻轻抚摸着铁蛋的脑瓜子,不停地柔声安慰。
被他的哭声所感染,张棒棒和王芋头等人无不回想起发生在罗河村的那桩惨案,亦是一个个泪流满面,悲痛不已。
“此人与咱们也有些过节。”王萌定了定神,对着南宫玉解释道,“倒是让南宫大少见笑了。”
“若非这位壮士仗义出手,镇北军多半要全军覆没。”南宫玉看向鬼魈,言辞恳切地说道,“在下感激不尽。”
“听二位适才所言,莫非‘七星阁’与‘闻道学宫’开战了么?”王萌忽然问道。
“不错,也不知为何,‘七星阁’堂堂圣地,居然混在蚩族军中,对我军发动而来突袭。”南宫玉如实相告道,“幸得学宫夫子相救,咱们才才侥幸逃到这里。”
“竟有此事!”王萌看了身旁的鬼魈一眼,发现他表情呆滞,眼中不知为何满是怨恨之色。
“王兄,如今世事无常,人心变幻,这北疆省遍地都是凶险。”南宫玉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大声说道,“既然咱们都有着相同的敌人,不知诸位可愿加入我镇北军中,共抗强敌?”
“这……”王萌万万没有料到南宫玉居然敢向朝廷钦犯发出邀请,吃惊之余,不觉再次瞥向鬼魈。
“加入军队,就可以遇见‘闻道学宫’的人了么?”鬼魈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以我等的实力,并不足以与‘七星阁’抗衡。”南宫玉模棱两可道,“想要打破困局,终究还是得借助学宫的力量。”
“好。”鬼魈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我加入军队。”
“太好了。”南宫玉喜道,“得兄台一人,胜过千军万马!”
见鬼魈应允,王萌等人虽觉意外,却也还是跟着答应了下来。
没有人发现,在听见“闻道学宫”四个字的时候,冉素娟瞬间面色一黯,如水般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
第六百章 名字还是朴实一点的好
“这、这是……”
望着前方山谷上空忽然密布的阴云,以及隐藏其间的雷电轰鸣,沈大锤眼睛瞪得老大,用力揪着下颚胡须,心中的震惊几乎难以描述。
这小子,居然引发了天地异象!
不久之前,他在王萌的忽悠下,见猎心喜,用万年玄铁等极品材料打造了一把“屠神巨刃”。
当时的他精神振奋,状态极佳,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引发了三道天降神雷,铸就一柄传奇神兵,此后数度尝试,却再也无法达到这样的高度。
三道天雷,这已经是神锻一脉从未出现过的奇迹。
每每思之,他总是心下得意,认为自己已然超越神锻一脉诸多先贤,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炼器大宗师。
当听说钟文搜集了许多顶级材料,想要替沈小婉重新打造一把锤子之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好笑。
我堂堂神锻一脉的后人,还需要外人来帮忙锻造兵器?
他很想“好意”相劝,让钟文省去这份辛苦,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也即是由自己这样的大师亲自动手。
然而,瞧见钟文扔在桌上那块比手臂还粗的龙岩铁,他果断打消了劝说的念头,选择了尊重年轻人的想法,将对方所需的炼器材料如数奉上。
毕竟,这等珍贵而稀有的顶级材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炼器师能够拒绝。
罢了,让他试试也好!
万一不成,大不了老头子再亲自出马,替小婉打造一把三道天雷的神锤。
直至钟文进入山谷前的那一刻,沈大锤心中还是抱持着这样的念头。
“轰隆隆!!!”
上空的阴云仿佛积压了太久,再也无法阻止背后龙吟虎啸,电闪雷鸣的闹腾,一道震天动地的蓝白色雷光终于突破云层封锁,化作耀眼灵蛇,自万丈高空中飞泻而下,怒吼咆哮着劈入面前的山谷之中。
“真、真的是天降神雷!”沈大锤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他居然引发了一道雷劫!”
尽管他在炼制“屠神”巨刃的时候,曾经引动三道天雷,之后的几次炼制过程,却都没能再来次激发天地异象。
可以说那柄“屠神”的成功,除了沈大锤本身记忆高超,更多的还是一种天时地利,机缘巧合,几乎不可复制。
眼见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随随便便就引来一道天雷,年近七旬的沈大锤心中不禁涌起惊涛骇浪,几乎要对自己的眼睛产生怀疑。
“经历过一道雷劫的神兵,已经很不错了。”他转头对着一旁的沈小婉夸了一句,语气之中却多多少少带着一些酸意,“虽然比不得爷爷我,但以钟文小哥的年纪,却也算得上是当世顶尖了。”
“厨子哥哥炼器的本事可厉害呢!”岂料沈小婉连连摇头道,“比爷爷厉害多了。”
“丫头好没见识!”沈大锤没料到会被亲孙女拆台,当真是老泪纵横,忧桑不已,“爷爷不久前已经炼制出三道雷劫的神兵,钟文小哥虽然资质不俗,没有三五十年的磨砺,却也休想在炼器一途超过我。”
“爷爷若是能炼制出三道雷劫的神兵,那厨子哥哥至少也可以引发五道神雷。”沈小婉是个单纯耿直的性子,并未察觉到爷爷的小情绪,嘴里兀自“啪啪”地直吐大实话。
“一派胡言!”遭到亲孙女鄙视,饶是沈大锤对她疼爱有加,还是忍不住跳脚道,“什么五道神雷,你以为能够引发天地异象的神兵是路边白菜么?你让他再来一道看看!”
丫头对钟文小哥这般维护,莫非两个人之间……
好小子,贪花好色也就罢了,竟然连这么小的姑娘都不放过?
老头子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万万不能让小婉落入他的魔爪!
他一面高声反驳,一面忍不住在心中胡乱猜测着,随后越想越觉得可疑,竟然独自钻起牛角尖来。
“喏,第二道可不就来了么?”却见沈小婉忽然一指远处道。
“轰隆隆!!!”
头顶上方再次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沈大锤顺着孙女的手指方向望去,却已错过了耀眼夺目的天罚之光,唯有谷中腾腾冒起的白烟,似乎在昭示着这一道神雷的威力,较之先前那一道还要更胜几分。
沈大锤长大了嘴巴,愣愣地凝视着天雷落下的方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轰隆隆!!!”
不等他缓过神来,第三道雷光又已从天而降,直径更粗,气势更强,隐隐然透出毁天灭地的气势。
眼见钟文居然也能够引动三道雷劫,沈大锤的老脸顿时耷拉了下来,身为“大宗师”的优越感早已荡然无存,对比自己和钟文的年龄差,他心中不自觉地生出一丝挫败感。
“轰隆隆!!!”
然而天空中的阴云却并不就此停歇,不过数个呼吸之后,竟然再次降下一道更为粗壮的雷霆。
第五道、第六道……
眼睁睁地看着第七道几乎覆盖了半个山谷的粗壮神雷蜿蜒而下,沈大锤的神经已经由最初的一惊一乍,变得麻木不堪,心底里竟然没有掀起多大风浪。
相差一线,会引发人的竞争心理,可当差距大到了一定的境界,反而激不起太多的比较心思,剩下的,唯有敬畏和仰望。
七道雷劫啊!
这辈子怕是再也没什么东西能够惊吓到老头子我了!
沈大锤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仰头凝视着空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阴云,眼角湿润一片,如同一个见证了神迹的渺小凡人,万分激动之下,陷入到一种奇妙的心境之中。
套用一句二十一世纪的网络用语,那便是“孙女问我为什么跪着看天气”。
然而,老天爷似乎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空中依旧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恐怖的天罚在经历了短暂的停顿之后,再次蠢蠢欲动了起来,一股几乎可以毁灭世界的气息忽然弥散开来,席卷四方。
饶是沈大锤距离山谷尚远,却依旧感到心惊肉跳,几乎忍不住就要转身逃跑。
反观一旁年仅十四岁的沈小婉却一脸镇定,似乎完全不受这股气势的影响,秀气的双眸中,反倒透出兴奋之意:“啊,又来一道!”
似乎意识到这第八道雷霆威势太过凶猛,若是完全落下来,怕是连整片山谷都要化为灰烬,下方的钟文终于行动了。
只见一道白影一闪而过,钟文的身躯瞬间出现在高空之中,他右手握着一柄体积大得夸张的巨锤,浑身上下闪耀着紫金色的光芒,四周紫气环绕,烟雾腾腾,造型之炫酷,几可比拟传说中的上界仙人。
“这么大!”
正处于失魂落魄之境的沈大锤看见他手中的锤子,不禁脱口而出道。
从远处看,这柄锤子的长度几乎与钟文等高,顶部更是相当于正常人的七八个脑袋那般大,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那娇小纤细的孙女儿拿着这样一把兵器,究竟是怎样一副怪异光景。
“轰隆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这第八道神雷终于不负众望,挟着毁天灭地,吞噬万物的磅礴气势直贯而下,狠狠砸向钟文所在的方向。
白衣少年亦是毫不退缩,右臂一振,高举手中巨锤,对着奔袭而来的狂怒雷霆猛地砸了过去。
雷霆落在巨锤顶端,却并不炸裂,反而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块一般,直接黏连在了一起,爆发出尖锐的“呲呲”之声,听得沈大锤浑身一颤,分明被电的不是自己,却还是心底发毛,体内神经都仿佛麻痹了几分。
上苍之怒,岂可小觑!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天罚之威受到挑战,阴云中的雷霆之力愈发狂暴,竟是连绵不绝,无穷无尽,誓要将下面这不知好歹的“蝼蚁”轰成渣渣。
然而这仿佛连天地都要击破的恐怖雷霆落到钟文体表的紫金色灵纹之上,却只是在外侧游走,完全无法侵入其体内,犹如隔靴搔痒,并没有什么卵用。
如此这般,双方互不相让,一直僵持了约莫小半刻时间,似乎意识到这只蝼蚁出人意料的顽强,根本无法消灭,这第八道灭世神雷终于呈现出衰竭之势,变得越来越弱,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天地之间。
阴云渐渐散开,耀眼的阳光穿透云层缝隙,洒落在千疮百孔的山谷之中,入眼处一片萧索景象,从那些幸存的花草绿树身上,却依稀可以读出一丝劫后余生的蓬勃和喜悦。
“还是只有八道雷劫么?”钟文悬立空中,凝视着手中电光萦绕的巨锤喃喃自语道,脸上带着些许惋惜之色。
当初他在地龙山谷中用“龙岩铁”炼剑,便曾引动八道雷霆,从而铸就一柄旷世神剑,可以轻而易举地对地龙完成一记“千年杀”。
事后他钻研“雷音谷”的锻造典籍,总结经验,发现完全以龙岩铁来打造兵刃,从配比上来说,并非上上之选。
因而在打造这柄锤子的时候,他特地赶到帝都,向沈大锤和“盛宇商行”购买了大量珍稀材料,经过仔细推敲,慎重策划,改良了原来的炼器方法,又制定出一套新的配比,直至万事俱备,这才跑到距离帝都以西数十里的一处偏僻山谷中,开始专心炼器。
天道之下,九乃极数。
根据古籍所述,当世最为顶尖的灵器,须得经历九道雷劫方可大成,称之为后天灵宝。
《百宝图》中的九十七种后天灵宝,便都是先天灵宝之下最为顶级的宝物,每一种都经历过九重天雷的洗礼,譬如珠玛腰间的“乾坤袋”。
然而钟文自行总结出来的锻造之法,终究比不过百宝图中无数先贤的经验积累,即便雷霆之威有所增加,却还是差了一线,未能达到后天灵宝的高度。
罢了罢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强求极致,或许反而落了下乘。
在空中呆呆地站立了一会,钟文终于不再纠结,自我开导了一番,随即脚下龙影闪现。
下一刻,他的身形竟已跨过山谷,直接出现在沈大锤爷孙面前,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厨子哥哥!”沈小婉俏丽的脸蛋上熠熠生辉,一蹦一跳,兴奋地冲到他跟前,“我的锤子!”
“小婉。”钟文缓缓举起手中巨锤,笑嘻嘻地递了过去,“幸不辱命。”
沈小婉二话不说,接过巨锤“唰唰”挥舞了两下,小脸蛋眉飞色舞地夸赞道:“好锤,好锤!”
也不知她如何判断出这是一把“好锤”。
“钟文小哥,老头子向来以天下第一炼器大师自居。”沈大锤瞅了瞅孙女,又看了看钟文,长叹了一口气,神情颇为复杂地说道,“如今方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不知世界之大,你年纪虽轻,在炼器一道上的造诣,却是百倍于我啊!”
“沈老言重了。”
难得看见沈大锤这般一本正经的靠谱模样,钟文感觉颇有些不习惯,“晚辈不过是侥幸得了些上等材料罢了,炼器水平比你还差得远呢。”
“你就莫要谦虚了。”沈大锤摇了摇头,半是高兴,半是沮丧地说道,“八道雷劫的神兵,老头子连听都未曾听说过,又岂是能够靠材料堆砌而成的?”
钟文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丫头,这把锤子能不能让爷爷观摩一番?”沈大锤转头看着沈小婉道。
“哦。”沈小婉点了点头,将巨锤递到沈大锤跟前。
沈大锤伸手接过,只觉巨锤竟然恍如万钧之重,分明已经催动天轮级别的灵力,却根本拿捏不住,不自觉地五指一松,竟然将锤子落到了地上。
“轰!”
伴随着一声震天巨响,由坚硬山石构成的地面居然被锤子直接砸出了一个两尺深,数丈宽的巨大凹坑,一时间泥石四溅,尘土飞扬,三人眼前顿时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这是什么重量?
沈大锤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感觉三观再一次受到了强烈冲击,一日之间被震撼了这么多回,他几乎以为自己身处梦中,只想着快快醒来。
“沈老小心了。”钟文善意提醒道,“晚辈在炼制过程中,加入了数粒紫曦砂,因而锤子的重量不可小觑。”
“什么!”沈大锤吃了一惊,“数颗!”
原来这“紫曦砂”同样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炼器材料,每一颗都不过普通沙子大小,却拥有一千斤的重量。
寻常只要在炼器过程中掺入半粒,便足以打造出一把强力重兵器,而钟文居然在同一把锤子里融入了“数粒”,这样的重量,便是等闲灵尊都很难举得起来,完全超越了沈大锤对于灵器的理解范围。
而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家孙女儿却将这把锤子握在手中,如同轻兵器一般肆意挥舞,轻松自如,哪有半点吃力的样子?
这真的是咱们沈家的丫头么?
怕不是某位圣人假扮的?
沈大锤感觉自己已经离疯癫不远了。
再次打量着这把超乎想象的巨大兵器,他眼睛一亮,忽然发现锤子顶部隐隐发光,似乎有电光流动。
“钟文小哥,这柄锤子,是雷电属性的么?”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不错。”钟文如实答道,“这是晚辈的一次小小尝试,在锤子顶部铭刻了一个能够吸收雷电之力的灵纹阵,刚才试验下来,效果倒还不错,如今这把锤子内部,已经吸收了适才八道天雷之中的部分威力,将来小婉在与人战斗之际,可以随时释放出来攻击敌人。”
沈大锤闻言似乎颇受启发,口中连连称道,对于钟文天马行空的炼器思路大为叹服。
“谢谢你,厨子哥哥!”沈小婉对着钟文甜甜一笑,开心地问道,“这把锤子可有名字?”
“这个……名字我还没想好。”钟文被她问住,右手抚摸着下巴,沉思半晌,忽然抬头说道,“既然它能够释放雷霆之力,不如就叫‘雷神之锤’?”
不高兴给锤子起名的他,果断做了一回文抄公。
沈小婉眼睛一亮,正要叫好,却见一旁的沈大锤脑袋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高声反对道:“这名字太过张扬,不好,不好。”
“沈老有何高见?”钟文对于锤名并不在意,因而十分客气地问道。
“名字还是朴实一点的好。”沈大锤清了清嗓子,振振有词道,“这锤子如此巨大,不如就叫做‘大锤’。”
钟文满头黑线,正要指出其中的不妥,却听沈大锤接着道:“使这锤子的,是咱们沈家的丫头,须得冠以姓氏,不如就叫做‘沈大锤’!”
钟文:“.…..”
沈小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