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零三十一章 公子小心！
“冰儿！”
钟文心头一惊，一时间顾不得面具人，脚下龙影盘旋，瞬间出现在黎冰所在的位置，右臂向前一探，穿过强光，将她纤细的胳膊一把抓住。
右掌微微发力，黎冰便毫不反抗地被他拉扯过来，娇躯软绵绵地躺在他手臂上，双眸紧闭，呼吸匀称，似乎已陷入到昏迷之中。
“冰儿！冰儿！”
钟文口中轻声呼唤着，手掌先是摸了摸黎冰光洁粉嫩的脖颈，又将手指凑到她口鼻间感知片刻，脸上表情渐渐松弛下来。
从呼吸来看，黎冰虽然尚未苏醒，状态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糟糕。
她的气息甚至还在不断增强，居然隐隐有要超越魂相境的势头，显然是从那颗菱形宝石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见他背对自己，面具人居然并未趁机出手，反而静静地凝视着被钟文抱在怀中的黎冰，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笑意。
约莫十数息之后，黎冰缓缓睁开双眸，眼神清冷纯净，浑身莹光闪闪，气势远胜从前，竟是浩瀚无垠，深不可测。
“冰儿，你怎么样？”
见她苏醒过来，钟文心头一喜，连忙柔声问道，“没事吧？”
黎冰眼神迷蒙，久久不语，似乎在看他，却又仿佛在眺望远方，俏丽的脸蛋上没有半点神情。
过了片刻，她忽然展颜一笑，竟是艳若桃李，娇媚撩人，与素来高冷的气质大相径庭。
曾经的冰山美人，竟然罕见地流露出几分妖娆，几分邪魅。
这是冰儿？
钟文心头一惊，登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感。
“公子小心！”
感受到黎冰身上浓重的碎片气息，果果已然意识到情况不对，不禁俏脸一变，高声提醒道。
“噗！”
然而，她的预警终究慢了一拍，不等钟文反应过来，黎冰突然五指并拢，右手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无情地捅进他的胸膛，伴随一声脆响，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溅射四方。
“冰、冰儿，你……”
钟文面色惨白，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以黎冰从前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对他的肉身造成伤害。
然而，在吸收了天道碎片的力量之后，她的实力却已突飞猛进，完全不输寻常混沌境。
而为了不让怀中的美人感到难受，钟文还刻意撤去胸腹之间的能量。
他又哪里料得到，连性命都能够互相托付的黎冰居然会对自己出手？
种种因素累加到一起，他尚未与面具人开打，竟然就伤在了自己人手里。
一击得手，黎冰脸上没有半分愧疚之色，反而笑得愈发灿烂，愈发妩媚，难以形容的极致寒意自她掌心疯涌而出，源源不断地进入钟文体内，所过之处，将经脉、血管、肌肉和骨骼统统冻结成冰。
钟文的皮肤表面很快浮现出一层厚厚的冰晶，短短数息之间，整个人竟然化为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公子！”
“师尊！”
果果和太一皆是大惊失色，本能地便要上前相救，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一道厚厚冰墙，将失去修为的两人无情地阻隔在外，使其无法靠近分毫。
“嗷！！！”
石豆见状，不禁勃然大怒，口中狂吼一声，硕大的拳头挟着拔山扛鼎之势，“砰砰砰”地狠狠捶在冰面上，很快就将冰墙砸出一个大洞，随后双腿一蹬，朝着黎冰所在的方向飞驰而去。
不料还未靠近黎冰，眼前突然一晃，“倏”地现出面具人修长的身影。
“滚回去！”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手掌已然闪电般击打在石豆胸前，将他狠狠轰飞出去，与冰面激情碰撞，居然毫不费力地令整座冰墙瞬间塌陷，碎了一地。
“咔，咔咔~”
这时候，包裹着钟文的冰层表面突然浮现出条条裂痕，朝着四面八方飞速扩散，伴随着声声脆响，居然层层剥落，片片碎裂，很快便显露出其中那闪烁着六色华光的血肉之躯。
只见他嘴角挂着血丝，面色却已恢复大半，脸上神情似乎并不如何痛苦，反倒更多是对于黎冰背叛自己的震惊与愕然。
眼见他就要脱困，黎冰眸中寒光一闪，周身气势暴涨，更为强悍的寒冰气息不断从掌心喷涌出来，仿佛不要钱似地朝着钟文体内疯狂倾泻，很快在他体表凝聚出另一层冰晶。
“啪！”
然而，面对寒冰气息的压迫，里面的钟文却给予了更为强势的反击，一声脆响之下，居然将覆盖在身上的冰层完全震碎，噼里啪啦掉落了一地，随后伸手朝着黎冰的皓腕直抓而去。
即便实力大增，如今的黎冰显然还是无法与钟文抗衡。
而她这一招偷袭虽然成功，距离心脏却还差了数寸，并不能对拥有轮回体的钟文造成致命打击。
一旦将黎冰的右手从胸口拔出来，地狱道的力量便能让他瞬间恢复如初，这一次集结了天时地利的偷袭也将彻底失去作用，变得毫无意义。
面具人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
于是，他出手了。
就在钟文抓住黎冰手腕的那一刻，面具人已然出现在他身前，右手高高举起，五指弯曲成爪，朝着他头顶天灵盖的位置狠狠抓了下去，威势之盛，杀意之强，俱已臻至不可思议的境地，远非世间任何修炼者所能抵挡。
万分危急之下，钟文双瞳漆黑一片，再次进入到那种玄而又玄的状态，大脑冷静无比，一切情绪都仿佛被隔绝在外。
他果断松开黎冰手腕，双臂交错举起，毫不迟疑地挡在头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下，面具人的手掌狠狠抓在他左臂之上，轻而易举地破皮而入，在他皮肤表面戳出五个窟窿，鲜血犹如泉水般汩汩而流，根本停不下来。
钟文的双臂被这一爪狠狠压下，只差半寸便要触及头顶，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直教他手臂酸软，浑身剧震，骨骼喀喀乱响，几欲断裂。
几乎同时，黎冰右臂一振，将又一股强悍的寒冰之力狠狠注入钟文伤口，在他体内疯狂蔓延，肆虐纵横，将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重新冻结起来。
察觉到他的痛苦和窘迫，面具人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右手牢牢压住钟文双臂，左臂微微一动，似乎就要发出凌厉无匹的致命一击。
此时的钟文上有面具人的霸气压制，下有黎冰的寒冰冲击，远处的太一等人又是救援不及，可谓是穷途末路，陨落于此，似乎已成定局。
绝体绝命之际，他的眼神依旧清冷，内心更是平静如水，毫不惊慌。
在变异魔灵体的加持下，思维飞一般地极速运转着，一幅幅现实中从未发生过的画面从眼前一一掠过，在脑海中被掰碎，重组，再掰碎，又重组，不断构建出新的图案，犹如透过万花筒观看到的景象一般。
在重构了数以亿万计的图案之后，他脑中的画面突然定格。
而这一切，却统统发生在万分之一个呼吸之间。
下一刻，钟文眼中精光大作，受伤的左手突然强行翻转，将面具人的右腕牢牢抓住，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用力一扯。
似乎没料到他还敢跟自己缩短距离，面具人猝不及防之下，还真被他拉近了几分。
下一刻，钟文顾不得黎冰的寒冰攻势，右臂突然向前一探，出手如电，果断朝着他脸上的面具狠狠抓了过去。
面具人心头一惊，待要后撤，手腕却还被对方牢牢抓在掌中，一时竟无法脱身。
他眸中闪过一丝戾色，右臂猛地一振，用力甩开了钟文的手掌，左手五指弯曲成爪，戾气充盈，杀意鼓荡，朝着对方的咽喉处狠狠抓了过去。
而黎冰释放出来的极寒之气也在不断扩散，已经成功将钟文胸膛以下的部位统统冻结成冰。
就在面具人手掌距离钟文咽喉不足一寸之际，钟文的右手也终于触碰到了他脸上的诡异面具。
刹那间，面具竟然消失不见，重新露出张嘎那略显稚嫩的年轻脸庞。
没有了面具，张嘎和黎冰动作一滞，齐齐定在原地，竟是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第两千零三十三章 择日不如撞日
他在帮我？
压力陡然减轻大半，钟文心中一动，目光本能地扫过宫殿前方，果然发现了林北和炎潇潇等人的身影。
这一回，除了沉睡的巨鼠小宝，居住在宫殿内的其他几人已经悉数到场，就连小屁孩莲神也不例外。
而白星也已经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此刻正站在灵零身旁，与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混得颇为熟稔。
钟文与诡异面具之间的天道法则争夺战搞得天崩地裂，世界颤抖，显然已经惊动了原本在里头打麻将的众人。
目光与林北对在一起的瞬间，钟文突然从这个老对头眼中读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善意？
不像！
恶意？
似乎也并不是。
林北的笑高深莫测，令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与他对视一眼，钟文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便是刚才的钟声，的确是因他而起。
“这、这是……那个破钟！”
面具之中，传出了一个因为过度激动而疯狂颤抖的声音，“是那家伙的七个容器之一！你个混账果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吸收这个世界么，很好，时隔多年，就让咱们好好较量一番！”
话音刚落，愈发狂暴的牵引之力自面具内喷涌而出，将飘浮在四面八方的璀璨灵光牢牢攫住，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疯狂拉扯。
混沌钟？
七个容器之一？
混沌神器是某种容器？
难道世间总共有七件混沌神器？
混沌钟、太岁珠、玄天宝镜、长生剑、开天斧和天空之城的那两个半件，加在一起总共也不过六件，还有一件是什么？
为何从来未曾听人提起过？
还有它口中的“那个家伙”到底是谁？
竟然能够被天道视作对手？
面具的话语，不禁让钟文脸色微变，思绪万千，只觉自己似乎隐隐接触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秘辛，一种更高层次的信息。
而对方爆发出的可怕力量，更是让钟文叫苦不迭，好不容易缓解的压迫感又再次飙升，几乎要令他喘不过气来。
“噹！”
就在此时，嘹亮而悠扬的钟声再度响起，须臾间传遍四方，就连空气都仿佛跟着颤抖起来。
刚刚崛起的面具气势为之一滞，很快又重新衰落下来，尚未吸入体内的灵光失去束缚，登时四散开来，其中大半又让钟文给抢了回去。
“该死！该死！该死！”
接连遭到钟声干扰，面具不禁勃然大怒，本体剧烈抖动起来，暴躁的狂吼一声高过一声，颇有种心浮气躁的感觉，“混账，你给我等着！”
“噹~噹~噹~”
钟声显然并不会因为它的威胁而怯懦，依旧不断响起，高昂洪亮，厚重威严，一声高过一声，听在耳中，仿佛连灵魂都受到重重锤炼。
每一道钟声响起，面具的气势便会衰弱一分，掠夺法则的速度和力量亦是大为折损，到了后来，它不但抢不到更多的灵光，就连原先吸入体内的法则也吐出来一半还多，状态虚弱萎靡，与先前的霸道嚣张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连一个混沌钟都斗不过？
这家伙当真是天道么？
倘若世间真有七件混沌神器，混沌钟充其量不过是其中之一，还有六件没出手呢。
所谓的天道，未免也太弱了吧？
眼见面具被混沌钟欺负得嗷嗷乱叫，狼狈不堪，钟文脑中不禁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忽然对面具的“天道”身份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这样的好机会，他当然不会轻易错过，而是疯狂吸收着四周飘散的无数灵光，很快便将世界裂缝中泄露出来的天道法则抢回大半。
随着时间推移，那种绝对掌控的感觉慢慢归来，天空中的裂缝也缓缓淡去，神识世界终于渐渐恢复平静。
“刚才你很嚣张啊！”
有了底气，钟文心中一定，口中冷笑一声，闪耀着七彩华光的宝剑重新出现在掌心之中，“来来来，咱们好好交流交流！”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整个人便已“倏”地出现在对方跟前，剑出如龙，毫不留情地斩在面具表面，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即便惨遭削弱，面具的坚硬程度依旧匪夷所思，以天缺剑之利，居然没能在它表面留下一丁点的划痕。
“噹！”“噹！”“噹！”
混沌钟的声音依旧回荡在天地之间，连绵不绝，在削弱面具能量的同时，也不断提升着钟文的士气，此消彼长之下，局势终于彻底扭转。
而钟文手中的宝剑却犹如疾风骤雨，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金铁撞击声，不断落在面具之上。
“叮！”
某一刻，天缺剑与面具碰撞之际，突然在其表面划出一道淡淡的痕迹，数点灵光如同火星般散落出来，缓缓飘浮在天空之中。
钟文心头一喜，猛地一振右臂，再次挥剑朝着对方狠狠斩去。
这是面具第一次受到损伤，即便划痕浅得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却还是拥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钟文，终于拥有了破坏面具的能力！
“该死的走狗！该死的破钟！”
诡异面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情绪愈发激动，尖叫声中已然透着几分惊慌，几分癫狂，“该死！该死！你们统统都该死！”
“叮！”
钟文哪管它什么心情，果断乘胜追击，劈出更为霸道，更加凌厉的一剑，一声脆响之下，竟然在面具上方斩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
一块三角形碎片自缺口处狠狠崩出，“扑通”落入下方海里，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耀眼灵光四散开来。
刹那间，生活在海里的玄武、蠃鱼、金色鲤鱼和百万半魂体就如同饿了三天三夜的猛兽陡然看见猎物，一个个两眼冒光，大叫大嚷着蜂拥而上，纷纷血口大张，朝着这些灵光狠狠咬去。
为了抢到一点灵光，这些强悍生物拼了命地互相推搡，甚至不惜大打出手，整片海域登时巨浪翻涌，乱作一团。
这其中收获最为丰富的，无疑又是蜥蜴怪一哥。
只见它大嘴一张，口中喷吐出一道毁天灭地，慑人心魄的恐怖光柱，不知灭杀了多少海洋生物，瞬间在眼前清出一片空旷区域，随即身形如电，以风驰电掣之势在水中一闪而过，轻而易举地吞噬了近乎一小半的法则灵光。
周遭的生物见状皆是气愤不已，却慑于它的可怕实力，没有任何一个敢于上前挑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趾高气昂，作威作福，以蛮横霸道的手段掠夺走大部分的好处。
其中最为憋屈的，反倒是那头曾经称霸了整片通灵海的巨型鳐鱼。
它的体型实在太过巨大，几乎占据了九成海域，行动本就不便，先前为了帮助钟文抵挡那个恐怖巨人，更是接连牺牲了不知多少次，实力早已十不存一，竟是连龙王鲸和巨螯蟹等半魂体都竞争不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他生物兴高采烈地吞噬灵光，却怎么也没能抢到一星半点，急得“呜哎呜哎”叫个不停，却是毫无办法。
但凡吞入些许灵光的生物无不精神大振，莹光闪耀，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更是飙升了一大截，竟仿佛服用了什么大补之物一般，直看得周围那些没抢到一个个眼冒红光，艳羡不已，只恨自己不能取而代之。
“原来你这家伙还有点作用。”
看见下方众多海洋生物的抢食画面，钟文愣了一愣，随即眼睛一亮，抬头死死盯住不远处的诡异面具，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倒也并非一无是处。”
话音刚落，他已然提起宝剑，身形如电，朝着面具狠狠斩去。
这一刻，曾经令人胆寒的诡异面具在他眼中，竟然成了香饽饽一般的存在。
“该死的走狗！”
面具哪里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一时间又羞又气，奈何实力下降的速度不减反增，已然没有了与钟文抗衡的资本，口中兀自骂骂咧咧，身形却已化作一道疾光，朝着西边的沙漠地带飞驰而去，“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老子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以天道自称的它，竟然选择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等什么等？”
钟文哪肯甘休，口中哈哈一笑，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紧紧跟了上去，如影随形，甩之不去，“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罢！”
作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他可以随意让自己出现在任何一个位置，念头一动之间，已经挡在了面具逃跑的方向上，轻松拦住了它的去路，手中宝剑释放出“嗡”的一声惊天剑鸣，随后毫不留情地朝着对方狠狠砍去。
“你特么……”
就在面具惊怒交加，焦急万分之际，异变陡生。
“吼！！！”
天地间突然响起一道无比刺耳、振聋发聩的怒吼，紧接着，脚下的沙漠中猛地蹿出一张硕大无朋的大嘴，锋锐的獠牙在嘴边围成一圈，有的张开，有的合拢，血口大开，朝着钟文和面具所在的方向猛扑而来。
这是一张圆形的嘴，它是如此巨大，甚至足以将整座“新华藏经阁”的宫殿一口吞没，仅仅只是看一眼，便会令人不自觉地慑于它的可怕威势，心胆俱寒，魂飞魄散。
第两千零三十四章 与整个世界为敌
惊天巨嘴的下方，是数百里长的恐怖身躯，分成不知多少节，每一节长约数里，大半都被埋在沙子下面，若非在数百里外冒出了一小截尾部，根本就无法判断出这种生物究竟是何等规模的存在。
沙虫！
认出这种远古凶兽，钟文眉头微微一皱，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并不如何吃惊。
平日里，这些沙虫总是沉睡在地底极深处，静静蛰伏，伺机而动，令人无法感知到它们的存在。
唯有在发现猎物的时候，它们才会突然暴起，破沙而出，张开那足以吞天噬地的巨口，以闪电般的速度将目标一举拿下，攻击范围直达万丈高空，可谓是不动则已，一鸣惊人，实力之强，完全不逊青龙白虎那样的顶级神兽。
夸张的体型，出色的隐匿能力，坚不可摧的肉身以及无所不吞的贪婪个性，足以令任何这个世界的任何生物感到棘手。
更可怕的是，沙虫还是一种群居生物！
换言之，如此庞大的沙虫，在这片沙漠底下还生活了不知道多少条。
本就强悍得过分，居然还玩群殴，自然令其他生物头皮发麻，望而却步，轻易不敢靠近。
为何山林、平原和海洋等地域皆是飞禽满天，走兽遍地，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唯有这沙漠地带却是一片荒凉，除了一种名为双双的三头异兽之外，便只有一望无垠的沙子和一堆又一堆的沙丘，这群沙漠悍匪可以说是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
钟文当然早就知道沙漠地带生活着这样一种可怕凶兽。
作为这个世界的神灵，他本该对任何生物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可唯独对沙虫，他却没有半点好感，甚至还心存厌恶。
只因与凤凰青鸾等智慧生物不同，沙虫这种生物的大脑结构极其简单，几乎不具备完整的思考能力，只剩下想要吞噬一切的欲望，甚至对他这位创世神都没有丝毫敬畏之心，简直就是愚蠢和贪婪的代名词，说是这个世界的毒瘤也并不为过。
此刻敢于对钟文和诡异面具发动攻击，便是其愚蠢的最好证明。
若非担心擅自消灭一个物种，可能会对这个新生世界的生态平衡造成影响，钟文怕是早就强行出手将所有沙虫一并抹除。
这种心态，与前世某两个大国保留下天花病毒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沙虫，竟然是沙虫！”
不料还没等钟文出手解决这条沙虫，面具突然光芒大作，狂笑不止，“看来就连你创造的世界都站在我这边，果然我才是唯一的天道，真正的不朽！”
下一刻，它居然化作一道疾光，主动朝着沙虫靠近而去，“啪”地贴在这头庞然大物表面，随后渐渐隐没在其坚硬的皮肤之下，再也无法看见。
难道是……
目睹这诡异一幕，钟文面色微变，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涌上心头。
“吼！！！”
被面具嵌入体内的瞬间，沙虫体内的气势瞬间暴涨，本就硕大无朋的身躯竟然又膨胀了一圈，长满利齿的圆形巨口撑开到了极点，爆发出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天怒吼。
暴躁、狂怒、冷酷、贪婪、残忍……
无穷无尽的邪恶意念自沙虫的巨口之中不断释放出来，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朝着四面八方疯涌而去，誓要将灾祸带来人间，整个沙漠地带霎时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飞沙漫天，黄蒙蒙的一片令人难以看清其中景象。
末世，怕也不过如此！
“吼！”“吼！”“吼！”
感应到这条恐怖沙虫的怒吼，四面八方竟然又有无数条巨型沙虫破沙而出，直蹿苍穹，一张又一张圆形巨口露出獠牙，残暴凶戾，杀气腾腾，朝着钟文所在的地方狠狠扑了过来，场面之霸气壮观，令人叹为观止。
“堂堂天道，居然附身沙虫，自甘堕落，先前还真是高看你了。”
对于这许多逆天凶兽的侵袭，钟文依旧静静地悬立高空，没有丝毫慌乱，眸中反而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冷笑着道，“可惜在老子的世界里，没有你嚣张的份，给我滚回去！”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仿佛蕴含着一股特殊的力量。
规则之力！
“吼~~~”
原本冲天而起的成千上万条沙虫身形齐齐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厚墙，口中无不发出痛苦的吼叫声，竟然纷纷从空中坠落下去，在沙漠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巨坑，一时间沙尘弥漫，大地震颤，仿佛连整个世界都要被撞裂开来。
在钟文的意志面前，强如沙虫群，竟也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这，便是创世之神！
绝对唯一，无可匹敌！
任你什么神兽凶兽，都无法违抗神明的一个念头。
“吼！！！”
见此情形，那头被面具附身的沙虫再次仰头发出震天怒吼，一股强横霸道的牵引力自巨口中喷涌而出，竟然攫住近旁的一条沙虫，将其直接吸进嘴里，吞入腹中。
它，竟然开始同类相食！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
越来越多的沙虫被它不断吸入口中，随着吞食同伴的数量越来越多，这条沙虫的体型也开始疯狂膨胀，从最初的数百里渐渐变成数千里，乃至近万里长，居然隐隐有几分要横跨整片沙漠的架势。
随着它体型的增长，沙漠地带竟然开始疯狂扩张，大有要将周遭的山林和平原统统沙化，打造出一个沙之世界的势头。
“吼！！！”
待到吞噬完所有同伴，这条沙虫巨无霸再次仰头冲着钟文发出一道石破天惊的咆哮，仿佛在宣战一般，态度无比嚣张。
“噹！”
混沌钟的声音再次响起。
然而这一次，沙虫却只是微微一愣，很快便恢复如常，口中怒吼连连，竟似并未受到多大影响。
“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畜生，没有灵魂可言了么？”
钟文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口中喃喃自语道，“这样的货色，也敢以天道自居，真是可笑。”
到此地步，他几乎可以肯定，面具或许和天道有关，却绝不可能是天道本身。
它的意志，太过孱弱！
“死！！！”
似乎察觉到钟文的鄙视，沙虫显得怒不可遏，口中竟然吐出人声，随后猛地发力，硕大的身躯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狠狠蹿了过来。
“没发现么？你正在与整个世界为敌。”
钟文并不与它正面硬刚，而是“倏”地出现在天空另一侧，轻松躲过了沙虫的狂暴突袭，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容，“不用我出手，这个世界也已经容不下你了。”
沙虫闻言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四周已经密密麻麻围满了各式各样的飞禽走兽。
凤凰、青鸾、朱雀、毕方、青龙、白虎、玄武、穷奇、梼杌……
曾经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上古神兽竟犹如过江之鲫，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其中每一种皆是气势惊人，目露凶光，无不恶狠狠地瞪视着自己。
显然，沙漠的飞速扩张，已然侵犯到了其他生物的领地，并大大影响了周遭的生存环境。
意识到这个毒瘤存在，无论神兽还是凶兽都不再沉默。
诚如钟文所言，面具附身的这条恐怖沙虫，正在与整个世界为敌。
“蝼蚁！！！”
感受到周遭生物的敌意，沙虫仿佛尊严受损，表现的愈发狂暴，口中怒吼连连，居然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锵锵！”
如此一来，自然大大激怒了一众生灵，身份高贵的火凤凰第一个按捺不住，率先张口吐出一道恐怖焰光，挟着无法形容的灼热气息，朝着沙虫所在的方向疾射而去。
“昂！”
有它牵头，生性好战的青龙也不再迟疑，血口大张，毫不犹豫地喷吐出一道霸气绝伦的青色光团，浩瀚的气势直教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吼！”
“嗷嗷！”
“啊呜！”
“桀桀！”
其他众神兽见状亦是不甘落后，纷纷使出绝招，火焰、冰霜、狂风、雷电等五花八门的进攻手段犹如暴雨梨花，不要钱似地朝着沙虫砸将下去，绚烂的光影效果教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一番狂轰滥炸，直揍得沙虫嗷嗷乱叫，痛苦不已，硕大的身躯扭来扭去，不住颤抖，本该坚不可摧的皮肤表面很快便百孔千疮，破败不堪。
“轰！”
在被又一道凤凰之火击中的瞬间，沙虫的某处皮肤终于彻底炸裂开来，重新显露出已然暗淡无光的面具。
“结束了！”
钟文突然眼神一凛，口中淡淡地吐出三个字，随即身形一霎，瞬间出现在面具跟前，手中天缺剑高高举起，璀璨的华光照耀天地，嘹亮的剑鸣声响彻云霄。
“叮！”
宝剑狠狠斩在面具之上，发出一道清脆声响。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面具遭此重创，终于彻底碎裂开来，化作点点灵光四散开去，缓缓飘浮在天地之间。
第两千零三十五章 有前途啊！
先前面具只是碎裂一角，散逸出来的灵光便足以引发所有海洋生物的疯抢。
如今本体被毁，碎裂出来的灵光更是浩如烟海，触目皆是，犹如流星雨落，洋洋洒洒地坠向山川、平原、沙漠、大海……
法则灵光的魅力，先前就已经得到了充分证实。
这一刻，整个神识世界都沸腾了。
什么凤凰朱雀，什么青龙白虎无不抛下神兽的尊严，纷纷一拥而上，口中嗷嗷乱叫，神情激动而虔诚，就如同超市门口排队等待打折鸡蛋的老头老太一般。
就连海洋中的生物也是争先恐后地蹿出水面，直上天空，拼了命地争抢代表着天道法则的灵光，根本就等不及光点自己飘落。
所有生物的眼中，只剩下那漫天的灵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沙漠，什么沙虫？
那条遭到面具附身，并吞噬了所有同类的沙虫早已虚弱不堪，本就处于濒死状态，连自己都放弃了求生的希望，却不料等了半天也不见谁来收割自己，突然福至心灵，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调动体内最后的能量，一扭头钻入沙堆之中，很快溜得不见了踪影。
察觉到它逃跑，钟文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沙漠地带，便不再过多关注，并没有要斩草除根的意思。
他知道，面具已经彻底消亡，再也没有操控沙虫，掠夺世界的能力。
无论体型如何巨大，在这神识世界之中，一条沙虫根本就不可能给他带来任何威胁。
尊重物种的多样性，才是神灵应有的态度。
咦？
这是……
思绪间，他的注意力忽然落在了一条金色鲤鱼身上。
这种体型巨大的鲤鱼实力并不强，甚至还不如寻常的海洋生物半魂体，唯一的优点便是成群结队，数量众多，兼之肉质粗糙，吃起来口感极差，因而平常倒也不怎么会受到攻击。
然而，这条鲤鱼在整个鱼群中都显得特立独行。
它并不像其他鲤鱼那般没头没脑地冲上去胡乱哄抢，而是总喜欢先躲在角落里仔细观察，伺机而动。
更令钟文感到吃惊的是，它仿佛总是能够预判到同伴甚至其他生物的行动，并依此制定策略，巧妙捡漏。
在与凤凰玄武等一众神兽的竞争中，它竟然成功抢到了四点灵光，自身的力量和速度随之大幅增强，体型也很快和其他鲤鱼拉开差距，成了鱼群中鹤立鸡群的独一档存在。
此刻，它正偷偷潜伏水下，静静注视着低空中一头青鸾和一头毕方之间为了抢夺一点灵光而爆发的激烈争斗。
“轰！”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天空中突然闪耀起夺目光辉，两大神禽在可怕的气浪中被狠狠向后推去，竟是拼了个两败俱伤，谁都没能夺得灵光。
“哗啦啦！”
也正在此刻，金色鲤鱼突然行动起来，已然肥胖了两圈的身躯猛地蹿出水面，化作一道耀眼金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上天空，毫不犹豫地将那一点灵光吞入口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竟然被一条鲤鱼掌握得炉火纯青。
这家伙，有前途啊！
亲眼目睹了金色鲤鱼的骚操作，钟文对它的智慧不禁大感震撼，暗暗赞叹不已。
就在他思忖着是不是要重点培养一下这条金鲤之时，异变突生。
吸收了五点灵光之后，金色鲤鱼身上突然散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华光，比太阳更为辉煌，刺得人睁不开眼。
它的身躯并未重新落回水中，而是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气息自其体内倾泻而出，以山呼海啸之势席卷四方。
这股气势是如此磅礴，如此强悍，直吹得周遭生物七颠八倒，摇摇晃晃，惊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遭它横刀夺爱，青鸾和毕方本来愤愤不平，准备前来讨个说法，如今感受到这股可怕伟力，登时惊得面色发白，浑身颤抖，只想躲得远远的，哪里还敢靠近半分？
紧接着，这头金色鲤鱼前方，突然浮现出一片连绵山峰，分成东西两半巍然对峙，气势雄浑，蔚为壮观。
这是……龙门山？
看见这片山峰，钟文瞳孔急剧收缩，脑中本能地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就在此时，空中那条闪闪发光的金色鲤鱼突然动了。
只见它的双眸之中，突然散发出无比璀璨的金色光芒，尾巴用力一甩，硕大的身躯猛地一蹿，朝着东西两峰之间用力跳了过去。
“轰隆隆！”
这一刻，它身后的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仿佛连上苍都被这条鲤鱼的举动激怒。
无尽的雷电滚滚而下，不断轰击在鲤鱼身上，短短数息之间，它的尾部已然青烟滚滚，焦黑一片，身上气势也随之疾速下降，很快便衰弱到了极点，就连保持飞行都变得无比艰难。
然而，金鲤的双眸之中，却依旧闪烁着坚定而决绝的光芒，仿佛在执行命中注定的使命，在挑战前无古人的伟业一般，任凭天雷不断轰在身上，竟然愣是没有表露出半分退却之意。
不成功，便成仁！
从它的瞳孔中，钟文似乎读出了这样一种信念。
这，是一条与众不同的鲤鱼！
它也终将走上与其他鲤鱼截然不同的道路。
“轰隆隆！”
又一道雷霆怒吼咆哮着劈落下来，无情地轰击在金鲤背上，惊天动地的可怕威势几乎要将它完全烤焦。
金鲤眸中的光芒陡然一暗，仿佛随时就要力竭不支，从空中坠落下来。
而这一刻的它，也终于来到了东西两座山峰之间。
金鲤没有迟疑，顶着又一道恐怖雷霆的伟力奋力一跃，终于成功跳过了眼前的高山，再也看不见身影。
数息之后，一道难以想象的绚丽金光自山后爆射而出，霎时间照耀在整片天空之上。
这道光芒是如此华丽，如此璀璨，比太阳还要耀眼百倍，瞬间吸引了所有生灵的注意力。
就连凤凰这等神兽中的大佬级存在也不禁频频侧目，望向金光的眼神中透着几分诧异，几分凝重。
金光越来越亮，山后散发出来的气息亦是不断飙升，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可怕的威势笼罩天地，压得一众神兽胸闷窒息，心神惴惴，竟然连呼吸都隐隐有些艰难。
所有生灵都知道，有什么了不得的存在即将诞生在这个世界之中。
“昂！！！”
下一刻，一道洪亮的可怕吼声自山后传来，恢宏霸气，裂石穿云，直震得炎潇潇等吃瓜群众耳膜嗡嗡，头晕目眩，险些就要站立不稳。
紧接着，一道数十丈长的霸气身影陡然出现在天空之中，通体被鳞片覆盖，金光闪耀，辉煌灿烂，硕大的瞳孔中精光爆射，慑人心魄，四只长长的爪子各生五指，指甲反射出冷冽寒光，犹如一把把利刃直扎所有生灵的心脏。
果然是金龙！
看见这头霸气生物的一瞬间，钟文不禁松了口气，心知那头聪明的金鲤终于完成进化，从此就要迎娶白富美，出任CEO，走上鱼生巅峰。
鲤鱼跃龙门的故事，他自然不会没听说过，只是万万不曾料到，如此玄奇的一幕，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莫看金鲤实力弱小，在整个神识世界都属于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可一旦跃过龙门，便会脱胎换骨，成就五爪金龙之身，从此傲立于世界之巅，所向披靡，再无敌手。
平日里金龙只会露出四只爪子，第五爪藏于胸口，唯有战斗之时才会展现出来，威力之强悍，足以移山倒海，毁天灭地。
“昂！！！”
现身的金龙再次仰头长啸一声，更为霸道的威势震天撼地，除了凤凰等少数几头巅峰神兽，整个世界的大半生灵竟然神情慌乱，腿脚发软，纷纷匍匐在地，仿佛在向这头兽中王者表达臣服之意。
金龙冲着钟文友好地点了点头，竟似感受到了他先前的善意，随后身躯盘旋，在天空中绕了一个大圈。
龙身所过之处，空中无不是阴云密布，雷鸣声声，大雨唰啦啦地自头顶倾泻而下，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
望着卖力降雨的五爪金龙，钟文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有了它的存在，神识世界将会更加完整，距离真正自成一界，无疑又更近了一步。
他并未和此间生灵去争夺面具化成的法则灵光，而是转头冲着远处的炎潇潇和史小龙等人挥了挥手，随即双眼一闭，整个人“倏”地消失无踪。
第两千零三十六章 天道无情
钟文并不知道，在面具被自己斩碎的那一刻，整个原初之地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这一天，十三域的白昼暗无天日，夜里却是阳光灿烂，不但日夜反转，天边更是布满了血红色的怪异云朵。
阳光透过红云洒落下来，将大地染成了猩红色，整个世界于诡异中透着血腥和肃杀之意，一眼望去，令人不自觉地心神惴惴，魂胆俱寒。
通灵海域湍流激荡，巨浪奔涌，无穷无尽的海水疯狂冲击岸边，不知卷走多少生灵，淹没多少村庄。
天音崖到处山体碎裂，泥流裹挟着巨石汹涌滑落，所过之处，无论动物还是植物统统一波吞噬，无一生还。
地狱谷各处纷纷浮现出怪异裂缝，其间散逸出阵阵黑烟，腾腾死气，令人魂飞魄散，心胆俱寒。
焰光国北边的多座火山齐齐喷发，粗壮的炎柱直冲苍穹，无边无际的烟雾笼罩上空，上千里范围内暗无天日，日月无光。
血海剑域之中，本已被长生剑吞噬一空的血色魔物竟然又再度出现，虽不如从前那般数量繁多，却也一个个气势惊人，居然颇有几分兴兴向荣的势头。
自在天范围内，一种前所未有的疫病飞速蔓延，席卷山林，各族飞禽与走兽竟然齐齐中招，无一幸免，无数年迈与幼生期的灵兽成片倒下，短短半日间，死亡数字已经达到了夸张的程度。
而天空之城地界，更是冒出一种浑身长毛，背生双翼，形貌如狗的古怪生物。
这种生物数量繁多，刀枪不入，力气更是大得不可思议，在整个天空之城到处肆虐，滥杀无辜，就连神女山的修炼者也不放过，气焰极度嚣张，一时间人心惶惶，民怨沸腾。
山洪、海啸、地震、龙卷、瘟疫、泥石流、火山喷发、怪物肆虐……
五花八门的灾害仿佛约好了似的，同时在各域发生，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整个世界，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大病。
足以致命的大病！
连续发生的灾难，直教各域洞天头疼不已，疲于应对，甚至连神女山和率土之滨之间的明争暗斗都被暂时搁置。
生存，成了第一要务！
……
回到现实世界的那一刻，眼前的可怕景象，登时让钟文大大地吃了一惊。
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道裂痕，将整片区域割裂成几十上百块，一道道深不见底的缝隙横七竖八地横亘在眼前，竟是令整个极南之地的地形地貌都为之改变。
头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四周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颤抖的大地隆隆作响，数不尽的黑色碎石弹地而起，直冲天际，随后又化作一阵阵漆黑石雨，噼里啪啦地洒落下来，竟是一派毁天灭地的末日景象。
无穷无尽的黑色烟雾自地面裂缝中不断涌起，飘浮在天空之中。
与刚进入极南之地时遭遇的白雾不同，这些黑雾之中仿佛蕴含着令人心惊的可怕能量，教人轻易无法接近。
在黑雾的不断扩散下，果果、太一和石豆均已退得极远，竟是完全不敢与之发生接触。
感受到黑雾中的不祥气息，钟文面色微变，本能地也想展开身法远离此地，不料视线之中，忽然现出黎冰的婀娜身影。
只见这位冰山美人双眸紧闭，似乎正处于昏迷之中，娇躯自空中无力地向下坠落，仿佛随时就要跌入黑雾之中。
“冰儿！”
钟文面色煞变，口中高呼一声，脚下龙影盘旋，周身蓝光闪耀，整个人“砰”地出现在黎冰下落的位置，双臂疾探，将她一把抱在怀中，随即再次展开身法，带着美人“倏”地出现在万丈高空，险而又险地躲过了黑雾侵袭。
好险好险！
望着怀中黎冰平静而秀美的睡颜，感受着她口鼻间平稳而芬芳的吐息，钟文不禁松了口气，心知她虽然昏迷，却并未受伤。
至于先前黎冰对自己的无情攻击，钟文便是用屁股思考，也知道定然是那块碎片搞得鬼，自然不会傻乎乎地迁怒于她。
“公子，这边这边！”
“师父！”
“嗷嗷！”
远处传来了果果等人的高声呼喝，钟文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正是两人一猴惊喜的眼神和关切的神情。
回家！
从他们的目光中，钟文仿佛读出了一股强烈的渴望。
离开这个鬼地方，一起回到通灵海，回到那熟悉的十绝殿！
虽然过程艰险，这一趟闯入极南之地的目的终究还是达成了，而且还找到了冰儿，可谓是意外之喜。
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钟文点了点头，眼神瞬间柔和了不少，心情忽然前所未有的轻松。
等等！
那是……
张嘎！
正要抱着黎冰前去与果果等人汇合，一道修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神识范围内，直教他心头一惊，刚要迈出的右脚又本能地缩了回来。
只因尸种小兵张嘎的身躯正静静悬浮在半空之中，表情平静，仰头凝视上方，双臂左右舒展，竟然摆出一副拥抱天空的姿态。
他的双瞳之中时而光芒闪耀，时而暗淡无神，在两种相反的状态中频繁切换，体内仿佛在经历着一场超乎想象的激烈交锋。
“张嘎！”
钟文果断出声召唤道，“这里不宜久留，跟我一起走罢！”
然而，张嘎却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对于他的呼喊竟是恍若未闻。
还未恢复神智？
难道面具的力量还残留在他体内？
钟文心中一动，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打算上前一探究竟。
“小家伙。”
不料还没等他展开身法，天空中的张嘎突然回过头来，瞳孔不知何时已变作白茫茫的一片，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沉嗓音缓缓说道，“谢谢你！”
这是张嘎的声线，说话的语气语调与尸种少年却是截然不同。
“你是谁？”
听见这个声音的刹那间，钟文眼神一凛，神情煞变，心知这具身体里的意识并非张嘎，忍不住厉声喝问道，“你把张嘎怎么样了？”
“我么？”
张嘎沉默片刻，缓缓答道，“用你们的话来说，我叫作天道，至于你口中的张嘎，本就是天道意志的一粒尘埃，如今已回归本源，与我不分彼此，也可以算是不复存在了。”
“你这家伙还真是顽强。”
听见“天道”二字，钟文只道又是面具在作祟，不禁面露鄙夷之色，冷笑着嘲讽道，“面具都被我斩碎了，居然还没死透？既然如此，那我就再杀你一次……”
“我不是他。”
张嘎突然开口打断道，“他已经死在你手里，活不过来了。”
“哈？”
钟文闻言一愣，脸上登时流露出迷茫之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张嘎一脸平静，不疾不徐地说道，“叫作‘天道无情’？”
钟文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凝视着张嘎，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花来。
“连感情都没有，又怎会生出争强斗胜之心？”
见他如此，张嘎也不停顿，只是自顾自道，“更不可能偷偷摸摸将自己的意志散播出去，试图制造出媲美混沌神器的容器来帮助自己统御世间。”
“哦？刚才那个破面具自称天道。”
钟文冷笑着道，“如此说来，果然是在胡言乱语么？”
“他虽然算不得完整的天道，却也曾是我体内的一部分。”
张嘎的回答，却再次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倒也不完全是胡言乱语。”
“什么乱七八糟的？”
钟文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吐槽道，“一会说张嘎是面具的一部分，一会又说面具是你的一部分，搁这玩套娃呢！”
“天道高高在上，虽然无处不在，却从不干预世界的运行，也并不在乎世间万物的生死，只是利用自身法则来管理世界，约束生灵。”
张嘎耐心地解释道，“然而任何事物存在久了，都难免会出现一些混乱，一些异常，此乃世界运行之规律，就连天道也不例外。”
“因而某一日，本该无情的天道之中，突然诞生了一个念头，想要跟那个家伙一较高下，争一争当老大的滋味。”
“念头一起，便犹如病毒般疯狂扩张，很快便难以遏制，这才有了他的诞生……”
“既然你妄称天道。”
就在张嘎滔滔不绝之际，钟文突然出声打断道，“能够被天道视作对手，你口中的‘那个家伙’到底是谁？”
“混沌。”
张嘎沉吟良久，终于缓缓答道。
第两千零三十七章 你不觉得羞愧么？
混沌！
听见这两个字的瞬间，钟文眼睛瞪得老大，瞳孔急剧收缩，就连呼吸都短暂停滞了数秒。
这两个字是这样熟悉，仿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当真细想，钟文却突然发现，自己对于所谓的混沌，并没有太多的了解。
混沌神器？
星灵宝石？
混沌之门？
脑中能够想到的，都是些与修炼有关的宝物和秘境，可混沌到底是什么，他却感觉模模糊糊，根本说不清楚。
传闻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升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而开天辟地所散逸出来的庞大能量，则凝聚成了数件混沌神器，以及少许的星灵宝石。
因而在世人心中，混沌乃是世界之起始，万物之源头。
是传说？
还是真实？
并没有多少人会关心这一点。
毕竟，对于寻常修炼者而言，世界起源之类的概念层次实在太高，与自己根本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天道想要挑战混沌？
因而在听见张嘎的言论之时，饶是钟文身居高位，见多识广，却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一把。
无论天道还是混沌，对于世间生灵而言，都是虚无缥缈，遥不可及的存在，平日里哪有什么打交道的机会？
“据我所知，混沌乃是一切的起源。”
钟文呆了许久，才艰难地组织语句道，“天道不也是诞生于混沌之中么？”
“就算在你们人类的世界里。”
张嘎一脸淡然地反问道，“儿子跟老子争权，又算得上什么稀奇事了？”
“你说得好有道理。”
钟文愣了一愣，摇头苦笑道，“我竟无言以对。”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张嘎那平淡漠然，事不关己的态度，居然让他隐隐有些相信，对方可能真的是天道化身。
“于我而言，这样一个拥有好恶和欲念的存在，就像你们人类身上长出来的毒瘤一般，自然是不能留下的，于是便将他直接逐出体外，任其自生自灭。”
张嘎不徐不疾地娓娓道来，“不料他仗着拥有一部分我的力量，居然毫无顾忌地在人世间搅风搅雨，甚至还创造出一个名为天神族的势力，意图掌控天下，集结世界之力对抗混沌，终于在这原初之地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他败给了混沌？”
钟文听得入神，本能地出声追问道。
“这是连我都未必能够做到的事情。”
张嘎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他不过是我身上的一个毒瘤，居然想要挑战混沌，只能说是妄自尊大，螳臂当车，对方根本就没怎么搭理他，只是通过混沌之门扶持了一批人族强者，利用人性的弱点让他们自相残杀，便轻而易举地颠覆了所谓的天神一族。”
莫看他描述得轻描淡写，钟文却瞬间猜到这个过程，正是神女山与神族之间那场史诗般的霸权争夺战。
那一战可以说是颠覆了整个原初之地的格局，场面之宏大，战况之惨烈自是可想而知，可到了张嘎口中，却仿佛只是隔壁邻居家的俩小孩打了一架，似乎根本无法激起他半点的情绪波澜。
“虽然是个毒瘤，却终究是我的一部分。”
张嘎接着又道，“既然干涉了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转，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便将他囚禁在这片极南之地，并在四周设下限制，令其无法离开半步，也算是给混沌一个交代。”
“表面文章罢了。”
钟文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倘若你当真心中有愧，便该将他直接铲除，这种垃圾留着作甚？给他继续为祸人间的机会么？”
“心中有愧？”张嘎不解道。
“有脏东西从你身上跑出来祸乱苍生，危害人间。”
钟文皱了皱眉，面色登时难看了几分，“难道你不觉得羞愧么？”
“我为何要感到羞愧？”
张嘎的回答，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将他囚禁，不过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违背了天道规则，干扰了天道平衡，至于苍生的死活，与我何干？”
“你特么……”
眼见他用最平静的语气，吐出最无情的言语，钟文不禁气极，两眼一翻，险些忍不住要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况且他本就是我的一部分。”
张嘎并不理会他的情绪，只是自顾自接着道，“我就是想杀他，也不可能做到，就好比你们人类身上若是长了个瘤子，也不能直接一刀切除，而是要吃药休息，徐徐图之。”
“有什么不能？”
钟文连连摇头，深表不以为然，“不就是怕疼呗？”
“损失一部分天道对于这个世界的影响，远非你所能想象。”
张嘎并不生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况且他虽然屡次将自己的意志散播至外界，试图寻找合适的容器东山再起，却也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本来绝不可能出现意外。”
“是么？”
钟文紧紧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张嘎又是怎么回事？”
“毕竟被囚禁了这么多年，外界遭到他意志附身的生灵并不在少数。”
张嘎指了指远处的少女果果，“只不过在我的刻意安排下，这些生灵大多早夭，偶尔有类似她爹娘那般的天纵之才，也在我的引导下相知相恋，组建家庭，彻底背叛了他的意志。”
“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文眸中灵光闪烁，仿佛捕捉到了什么，细细想来，却又一无所获，登时有些不耐道。
“若非出现了变数，本来这小子早就已经死在外界，绝不可能遭他附身。”
张嘎再次举起右手，指了指自己胸膛，口吐惊人之语，“而那个变数，就是你。”
“你是说……”
钟文冷笑一声道，“那个面具之所以能横行无忌，作威作福，全赖我救活了张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张嘎脸上古井无波，嗓音之中不带丝毫情绪，“况且他被你干掉，于我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虽说会引起一时动荡，可待到平息之后，却也算是除去了后顾之忧，这也是我适才向你致谢的原因。”
“致谢就不必了。”
钟文的态度未有丝毫改善，兀自冷嘲热讽道，“你可是至高无上的天道，我受不起！”
“没什么受不起的，你身份不同，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罢了，这些事情不该由我来说。”
张嘎欲言又止道，“我本不该出现在尘世之中，如今已降临太久，也该离开了，毕竟欠了你个情，小家伙，你还有什么要求，若是不太过分，我便满足了你罢。”
“你爱走不走。”
钟文愣了一愣，沉思片刻，突然抬头狠狠瞪视着他，“把张嘎留下，他是我的小弟！”
“说了么，他已经回归天道本源，成了我的一部分。”
张嘎摇了摇头道，“你认识的张嘎，早就不存在了，我就是想将他留下，也根本无法做到，换一个要求罢。”
“堂堂天道，却放不过一个小小张嘎。”
钟文咬了咬牙，好容易忍住了出手的冲动，“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赶紧滚罢！”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张嘎”远非那个半吊子面具所能比拟，若是当真打起来，对方随便吹口气，自己说不定就要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真正的天道，又岂是世间任何生灵所能匹敌？
他，还不能死！
“这可是向天道提条件的机会。”
张嘎对他的反应似乎颇觉意外，“多少生灵求都求不来，你确定要放弃么？”
“滚！”
钟文目露凶光，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
“张嘎只是个临时人格罢了。”
遭他驱赶，张嘎倒也并不如何生气，反而喃喃自语道，“对你当真这样重要么？”
“你没有感情。”
钟文冷笑着道，“又怎懂得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既然如此。”
张嘎沉默许久，突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就尽我所能罢。”
话音刚落，闪电、雷鸣、狂风、大雨竟然统统消失不见，整片区域瞬间恢复宁静，唯有那诡异的黑烟依旧从地面裂缝中不断升腾而起，将无尽的凶险和不祥带来人间。
钟文心头一凛，忽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仿佛发生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钟、钟文。”
眼前的张嘎忽然转过头来，双眸灵光闪烁，伸手一指他怀里的黎冰，裂开嘴呵呵笑道，“展、展示！”
第两千零三十八章 见者有份
“张嘎！”
听见“展示”二字，钟文不禁两眼放光，大喜过望，“你回来了？”
“嗯，嗯。”
张嘎笑嘻嘻地朝着远处的果果挥了挥手，连连点头道。
“狗屁的天道，明明可以放人，还在那边故作为难！”
钟文快步上前，左手揽着黎冰柔软的娇躯，右手重重拍了拍张嘎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里的黑烟很有些古怪，不宜久留，走罢，咱们回家！”
“你、你们走罢！”
张嘎沉默片刻，缓缓摇头道，“不、不用管我。”
若是黎冰还醒着，便会发现此时的他说话磕磕巴巴，极不利索，竟似退步了许多。
“你不跟我走？”钟文吃了一惊。
“走不了。”
张嘎挠了挠头道，“我、我已经和这地方融为一体，没、没法离开了。”
“啥？”
钟文闻言，不禁勃然大怒，抬头指着苍天怒骂道，“你特么几个意思？故意的是不是？信不信我这就上来找你？老子能砍了那个面具，也能把你……”
“我、我和他已经无法分离。”
不等他骂完，张嘎便已出声劝慰道，“能够让我暂时留在这里收拾残局，他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说了几句，他的口舌渐渐活络起来，已不似先前那般别扭。
“残局？”
钟文闻言一愣，忍不住好奇道，“那个面具都被***掉了，还有什么残局需要收拾？”
“面具被毁，便意味着天道有所缺失。”
张嘎想了想道，“如今外界怕是已经变了天，我的任务便是留在这里弥补缺陷，直至消除影响，让天道重新恢复平衡。”
我那一剑的后果，竟然如此严重么？
钟文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之色，忽然开始担心起外界林芝韵和莳雨等人的安危。
“需要多久？”他的脸色渐渐凝重。
“少则一年。”
张嘎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答道，“多则数年。”
“然后呢？”
钟文神情微微一松，接着又追问道，“消除了天道缺失的影响之后，你能不能离开这里？”
“不能。”
张嘎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待到恢复天道平衡，我就要回归本源，再也不能下来了。”
钟文愣愣地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久久没有言语。
“我本来就不该存在于世。”
察觉到他的忧伤与不舍，张嘎眸中闪过一丝感动，忍不住柔声劝慰道，“多亏有你，才让我体验了尘世的欢乐与精彩，感受到拥有朋友的温暖和美好，多谢你给了我这样一段旅程，我会永远铭记心中。”
“从前你老在我边上晃悠，总感觉很是烦人。”
钟文静静凝视着张嘎清秀的脸庞，沉吟良久，突然摇头轻笑道，“如今就要诀别，却突然有些不舍得呢。”
“天道无处不在。”
张嘎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或许将来我还是会在你身边晃悠也未可知。”
“欢迎欢迎，随时回来。”
钟文哈哈一笑，脸上已然看不见半分忧伤与不舍，而是豪爽的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通灵海永远都是你的家。”
“那可不？你还没给我展示女人的好处呢！”
张嘎歪着脑袋嘻嘻一笑，“我这一生是你给的，临别之际，总该有些表示才行。”
话音刚落，他突然靠近一步，右手食指对着黎冰光洁的额头轻轻一点。
一道浅浅的莹光瞬间将黎冰的娇躯完全笼罩，待到光芒散去，这位冰山美人缓缓睁开双眸，竟然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张、张嘎？”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庞，突然精神一振，喜出望外，“你、你没事么？”
“黎冰姐姐。”
张嘎冲着她咧嘴一笑，温柔的嗓音中带着丝丝歉意，“对不住，让你受苦了，我本该将牧常逍的死讯告诉你的。”
“都是那个面具作祟，怨不得你。”
黎冰微微晃动螓首，斩钉截铁地说道，“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张嘎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望向黎冰的目光，就仿佛在看自己的亲姐一般，“天幸黎冰姐姐能够逢凶化吉，如今你吸收了碎片之力，请恕小弟刚才自作主张，将他残留在碎片中的意念彻底抹除，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受到他的意念影响，这块天道碎片的力量也将完全为你所用，姐姐尽可放心便是。”
“谢、谢谢。”
黎冰闻言一愣，内心并不觉得如何喜悦，反倒不自觉地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不知为何，从张嘎的言语中，她似乎隐隐觉察到了一丝离别之意。
“果果，他残存在碎片中的意念，已经被你父母的灵魂力量抵消，再也无法对你造成影响。”
张嘎又快步来到果果身边，一边解释，一边抬手一指点在了少女的前额之上，速度之快，居然令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不过你没有黎冰姐姐的通灵体，无法与碎片完美融合，我传你一套口诀，只需勤加练习，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发挥出两颗碎片的全部力量，届时当世怕是没有几人能与你匹敌。”
“张嘎，你……”
突然涌入脑海的文字，直教果果芳心五味杂陈，看向张嘎的目光说不出的复杂。
“真羡慕你，能有这样好的双亲。”
张嘎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轻松道，“但愿咱们还能有一起斗域主的那一天。”
“嗯，一定会有的。”
果果坚定地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脑中不禁浮现出两人当初混在云顶仙宫打牌的快乐时光。
“适才他虽然传授了你更高阶的天神力。”
紧接着，张嘎又来到太一跟前，对着他打量片刻，缓缓开口道，“却终究还是有所保留，今日一别，他日未必再能相见，完整天神力的修炼之法，就作为临别礼送给你了罢。”
言语间，他的右掌在太一头顶一掠而过，同样是快若闪电，迅如疾光。
以太一那堪比混沌境的强悍修为，居然连他出手的动作都没能看清。
他只觉眼前一晃，脑海中面具人传授的天神力心法突然为之一变，与先前又有了不同。
功法的变化并不大，却都落在了关键处，让他瞬间生出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感觉，体内气息陡然上升了一大截，浩瀚的威势喷涌而出，四周狂风呼啸，空气噼啪作响，仿佛连天地都为之震撼，修为竟似在须臾间飙升了五成不止。
“多、多谢……”
感受到体内那取之不尽的磅礴能量，太一一脸诧异地注视着张嘎，口中讷讷地说道。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对此张嘎并不在意，而是马不停蹄地来到石豆跟前，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你这锯子很不错。”
对着猴子端详片刻，他忽然开口道。
“那可不？”
石豆竟然听懂了他的话语，挥舞着金色锯子比划了两下，洋洋得意道，“像你这样的小身板，我这么一拉，立马就能锯成两半。”
“材料是足够好了，可惜锻造手法终究还是粗糙了一些。”
张嘎出手如电，在锯子表面轻轻一摸，口中呵呵笑道，“就让我来给它加点料，至于能不能完成蜕变，就要看它自己了。”
他手指所过之处，锯子表面突然亮起一层莹莹光辉，却又很快淡去，再也无法看见。
锯子，看上去还是那把锯子。
似乎发生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这般福利大放送。”
目睹了张嘎的阔绰出手，钟文不禁有些眼馋，强忍着口水问道，“真的不要紧么？”
“派给我这样的苦差事，我还没找他抱怨呢。”
张嘎转头冲他嘻嘻一笑，“送点东西给朋友，又算得了什么？”
“说的也是。”
钟文眼睛一亮，伸手一指果果等人，哈哈笑道，“常言道见者有份，既然他们都得了好处，你总不能独独落下我一个吧？”
“怎么会？”
张嘎嘿嘿一笑，似乎早有所料。
“那敢情好。”
钟文不禁两颊生光，急不可耐地追问道，“不知你要送我什么临别礼物？”
“一个消息。”
张嘎的回答，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第两千零三十九章 我要的不多
“消息？”
钟文眉毛一跳，隐隐生出种不妙的感觉，“什么消息，这么值钱？”
“那个和你交过手的男人。”
张嘎慢吞吞地答道，“已经逃出了极南之地。”
“风无涯？”
钟文不禁大失所望，“就这？”
“他不但跑了。”
张嘎接着又道，“还带走了一颗天道碎片。”
钟文面色微沉，表情瞬间凝重了不少。
天道碎片的威力，他已然深有体会，黎冰不过魂相境修为，只是融合了一颗碎片，居然就有了伤到自己的能力。
先前与风无涯那一战，本就赢得十分艰难，钟文甚至都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全力以赴。
而本就实力通玄的风无涯一旦融合了碎片之力，究竟能达成怎样的蜕变，只是想想就让他感到棘手无比，蛋疼不已。
“若只是一颗天道碎片倒还罢了。”
只听张嘎接着又道，“可麻烦的是，每一块碎片之中，都蕴藏着一份他的意志。”
“什么！”
钟文面色骤变，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涌上心头，“那岂不意味着……”
“不错。”
张嘎叹了口气道，“他还没有被彻底消灭。”
“你可能感知到风无涯的行踪？”
一想到面具的意志还留存在天道碎片之中，更是为风无涯所得，钟文不禁心头大急，果断开口道，“我现在去追，未必便来不及！”
“不过是一缕残念罢了，不必太过紧张。”
似乎察觉到他的焦虑，张嘎柔声劝道，“况且你就是想追，也不可能了。”
“为啥？”
钟文不解道，“莫非他已经返回天音崖了？跑这么快？”
“他不是跑得快，而是走得早。”
张嘎伸手指了指弥漫四周的不祥黑雾，嘴里吐出惊人之语，“如今极南之地几乎被它们覆盖，你们已经无法离开了。”
“啥？”
此言一出，包括钟文在内的所有人齐齐色变。
“此雾名为道祭，唯有天道受损之时才会出现。”
提及四周黑烟，张嘎的表情也不禁严肃了几分，“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从天道伤口处流出的毒血，寻常生灵沾之即死，就算是混沌境修炼者触碰了道祭，也绝不可能撑过十个呼吸，现在的你也不能例外。”
“道祭？”
钟文皱了皱眉头，口中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凝视着接天连日的不祥黑烟，心情不自觉地沉重了几分。
“此刻极南之地外围已经完全被道祭所笼罩，且黑雾正朝着此处不断扩散。”
张嘎顿了一顿，接着又道，“这也是天道的刻意安排，为的就是不再让任何生灵进入此地，过不了多久，这极南之地就会成为真正的禁地，永恒的死域。”
“草！”
钟文好容易才消化了他给出的信息，忍不住脸色一沉，破口大骂道，“那咱们岂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你还送个锤子的临别礼？”
话音未落，一团耀眼紫光自他臀部喷涌而出，将身后十丈范围统统笼罩其间。
短短一瞬，他竟是下定决心要利用紫腚能行护住果果等人硬闯出去。
“莫急莫急。”
张嘎见状，连忙伸手指向南方道，“我还没说完呢，从外边没法走，不过里面还有一条道可以离开，跟着我走便是。”
“早说不就好了。”
钟文眼皮一翻，身后的紫光瞬间消失，没好气道，“赶紧的，带路！”
“随我来。”
见他这么快撤去功法，张嘎心知钟文早就看出自己留有后手，刚才表现得那般气愤，根本就是演技，不禁哭笑不得，朝着众人招了招手，随后转身直奔南方而去。
以几人如今的修为，身法速度俱已登峰造极，奔行数百里不过是转瞬之事。
在张嘎的带领下，钟文等人很快便来到废墟边缘。
此处原本也在无相窟的范围之内，可在面具人召唤出天道迷宫之后，石窟便彻底崩塌，只余下满地大大小小的石块，以及一根孤零零的黑色石柱。
石柱下边粗，上边细，顶端斜指天空，直入云霄，一眼望不见尽头，端的是慑人心魄，宏伟壮观。
“到了。”
张嘎在石柱前不远处停下脚步。
“出口呢？”
钟文环目四顾，除了这个石柱之外，竟是一无所获，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乃双极天桥。”
张嘎伸手指了指石柱，“顺着它走，就能出去了。”
“你确定？”
钟文仰望着石柱那隐藏在云层后头的上半部分，不禁一头黑线，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顺着它走，可就要上天了。”
“天桥天桥。”
张嘎神情不变，振振有词道，“自然要在天上。”
钟文：“.…..”
他搜肠刮肚了好半天，竟然愣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语来反驳。
“放心。”
张嘎循循善诱道，“双极天桥真的只是一座桥，虽然另一头出口远了点，但绝对安全。”
“远？”
钟文心里一咯噔，敏锐地捕捉到了张嘎话里的关键词，“有多远？”
“也、也不算太远。”
张嘎表情登时有些不自然，沉默片刻，才强笑着道，“以你们几人的脚程，大概三五个月也就到了。”
“你特么……”
钟文挑了挑眉毛，险些就要朝着张嘎的屁股一脚踹将过去，总算在最后时刻想起了对方如今的身份，这才硬生生地咽下一口气，强作镇定道，“没有其他出口了么？”
“没有了。”
张嘎连连摆手，脑袋晃得犹如拨浪鼓一般，“绝对没有了。”
“这双极天桥的另一头。”
钟文右手使劲捏着左拳，筋骨不断发出咔咔脆响，“到底是什么地方？”
“所谓双极，指的便是这原初之地的两极。”
张嘎一脸正色，如实答道，“此处为极南，桥的另一头，自然便是极北了。”
“极北之地？”
钟文脸色再变，牙齿咬得喀喀作响，“特么的不还是禁地么？而且听说那里冷得很，人类根本就无法生存！”
“也还好也还好。”
张嘎再次连连摆手，“不算太冷，不算太冷。”
钟文冷笑一声，并不说话，只是死死瞪视着他，仿佛要从眼睛里喷出子弹。
“极北之地并非外界所说的那般杳无人迹。”
张嘎被他瞪得有些发毛，只好陪笑着道，“其实那里也是有人生存的，对于你们这样的顶级修炼者而言，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尤其是修炼冰系功法的黎冰姐姐，说不定还能得到些意想不到的好处。”
“是么？”
钟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发生在这世上的一切，背后都受到看不见的因果之线牵引。”
张嘎与他对视良久，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前往极北之地，便是属于你的因果，天机不可泄露，我已经说得太多了。”
“因果……么？”
钟文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口中小声重复着这两个字，过了片刻，突然转头对着黎冰等人吩咐道，“冰儿，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好。”
黎冰瞥了身旁的果果等人一眼，随后爽快地点头答应道。
她毕竟不是懵懂少女，仅仅通过眼神，便知道钟文多半是有话要和张嘎单独讲，因而十分知趣地上前拉住果果，与张嘎依依惜别之后，一同踏上了双极之桥的黑色石柱。
有了二女带头，太一和石豆果断跟上，三人一猴的身影顺着石柱渐行渐远，很快便只剩下钟文与张嘎二人站在原地。
“亲爱的天道大人。”
目送他们走远，钟文猛一回头，嘴角浮现出一丝无法形容的怪笑，凝视着张嘎一字一句道，“当真不打算送我临别礼了么？”
“你……”
张嘎表情一滞，望着他戏谑的眼神，良久之后，突然笑出声来，“是怎么看出来的？”
“张嘎是我一手造出来的尸种，有些东西别人察觉不到，却终究瞒不过我。”
钟文嘿嘿一笑道，“况且你并没有感情，即便吸收了张嘎的记忆，想要冒充这小子，终究还是差了点火候。”
“还以为我演得毫无破绽哩，不愧是你啊。”
张嘎苦笑着摸了摸鼻子，“不错，我就是天道，不过连面具的力量都被你吸收，我实在拿不出什么更好的临别礼了。”
“我要的不多。”
钟文咧嘴一笑，掌心之中突然现出一柄闪耀着七彩华光的绝世宝剑，朝着张嘎所在的方向缓缓递了过去，“麻烦你像刚才对石豆的锯子那般，也摸一摸我的剑呗？”
第两千零四十章 福兮祸所伏
距离极南之地边缘数十里处的天空中，突然浮现出风无涯的修长身影。
“噗！”
只见他面色惨白，眼神涣散，鲜血自嘴角汩汩而出，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萎顿，右手紧紧抓住胸前衣襟，甫一张口，便有一道血箭飙射而出，挥洒如雨。
现身之际，他掌心已然多出一颗晶莹剔透的丹药，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四方。
毫不犹豫地将丹药送入口中，他脸上的痛苦表情很快缓和下来，原本苍白的脸颊慢慢浮现出两抹血色，体内的紊乱气息也逐渐趋于平稳。
“好险好险！”
伤势略有好转，他便果断展开身法，脚下龙影盘旋，马不停蹄地朝着北方疾驰而去，口中喃喃自语道，“想不到这小子的算力如此惊人，对于魔灵体的开发居然还在我之上，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果然不可小觑了天下豪杰。”
说话间，他又以疾行数百里，在太虚瞬龙身的加持下，速度之快，已臻不可思议之境。
一路行来，沿途时不时能够看见龙卷冰雹、山呼海啸乃至天崩地裂的灾难景象，风无涯却并未如何在意。
此刻他唯一的目的，便是尽可能地远离钟文，远离极南之地。
“钟文这小子，底蕴着实惊人，这等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丹，居然被他分发给了死士。”
这般疾行片刻，枯木逢春丹的药效彻底发挥出来，风无涯状态渐复，又感知不到身后有人追来，这才放缓脚步，轻声感慨道，“只可惜你再怎么慷慨，也救不回他们性命，反倒是便宜了我。”
“清雪，这一局算是你赢了。”
他仰头凝望天空，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了起来，“钟文至少身负魔灵体、轮回体和巨灵体这三种特殊体质，很可能还拥有一种灵魂类体质，看来多半也找到了某种能够夺取他人体质的手段，而且比我的方法要高明百倍，既然这次我没有得到黎冰，她的通灵体定然会落入那小子手中，届时他成就真灵道体，势必更难对付，你还真是给为夫制造了好大的麻烦。”
“只可惜你再也没法跟我作对了。”
“钟文此人虽然实力惊人，却有一个致命弱点，那便是对身边的人狠不下心来，只要李忆如还在我手里，他就不能拿我怎么样。”
“况且这一次虽然没能完善真灵道体，倒也不算一无所获。”
说着说着，他突然摊开右手，掌心之中登时现出一颗散发着莹莹光辉的菱形宝石。
宝石静静地躺在那里，表面没有半点污渍，看上去那样美丽，那样神秘。
对着宝石凝视良久，风无涯周身的氛围突然开始变化。
肉眼无法看见，却又真实存在的微妙变化，犹如一阵微风拂过。
下一刻，宝石陡然闪耀起来，灿烂的光芒照射天地，瞬间将他完全吞噬其中。
“难怪黎冰的实力精进如斯。”
强光之中，风无涯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感受着神识中不断被完善的天道感悟以及体内疯狂涌出的磅礴能量，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忍不住轻声感慨道，“竟然是纯净的天道之力，祸兮福所倚，古人诚不欺我。”
“那你又是否知道。”
不料还没等他将碎片的能量完全吸收，脑海之中突然响起一个诡异的声音，忽男忽女，忽老忽少，时轻时响，变幻莫测，“祸兮福所倚的下一句，叫作福兮祸所伏？”
“谁？”
风无涯面色一变，神识瞬间释放出去，却并未在方圆数里内感受到任何一个人类的气息。
“让你这妄图窃取天道之力的蝼蚁逃了出去，本来还有些不爽。”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桀桀怪笑道，“如今看来，将你作为容器，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窃取天道之力？”
短短一息之间，风无涯已经恢复镇定，眸中闪过一丝恍然之色，居然心平气和地和脑中的声音交流了起来，“莫非是在说真灵道体么？”
“你好像不怎么吃惊啊。”
怪异的声音再度响起，“区区一个蝼蚁，心境倒是不错。”
“世间本就没有白来的好处。”
风无涯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这宝石如此强大，得来又是如此轻松，若说没有些机关在里头，反倒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能够想得开，自是再好不过了。”
那个声音登时狂笑不止，“天道之力不容亵渎，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那就放弃抵抗，乖乖将这具身体交给我罢，能够成为天道容器，你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风某这真灵道体，乃是由通灵体与魔灵体融合而成，如何就成了窃取天道之力了？”
肉身遭到觊觎，风无涯似乎并不生气，反而故作不解道，“况且依我看，这两种体质似乎本就是由一种体质分裂而成。”
“你说得没错，通灵体和魔灵体的确同根同源。”
那个声音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可你就不曾想过，这种力量为何会被强行分成两半么？”
风无涯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不错，这种力量，便是天道之力。”
怪异的声音自顾自道，“凡间蝼蚁怎配拥有这样的伟力？哪怕像你这样有所缺失的天道之力，也是不允许存在的。”
“如此说来。”
风无涯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道，“风某岂非犯了大忌？”
“本来的确如此。”
那个声音竟如同中了大奖的彩民一般，笑得愈发癫狂，就连四周空气都随之剧烈震动了起来，“不过既然这具身体就要归我所有，拥有残缺的天道之力，反倒省去了我改造的麻烦，甚好，甚好！”
“听阁下适才所言。”
风无涯几乎已经可以感受到一股霸道而狂暴的意念正在疯狂冲击着大脑，仿佛要将自己的意识完全取代，脸上却依旧不露半分惊慌之色，说话的声音更是平稳如常，“莫非你也拥有天道之力么？”
“算你小子聪明。”
那个声音愈发嘚瑟，“不错，老子正是天道本尊，能够为我所用，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原来是尊贵的天道大人亲临，风某何其幸哉！”
风无涯脸上登时流露出崇敬之色，说起话来愈发恭谨谦卑，“我本就是您虔诚的信徒，不知大人可否饶过在下一命，从今往后，风某愿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为您效犬马之劳。”
“你这算是在向我投诚么？”
自称天道的怪异嗓音冷笑着道，“换作从前，像你这样胆小如鼠，却又颇具实力的懦夫，倒也可以做个不错的走狗，奈何如今的我急需一具身体，只好算你倒霉了。”
“原来只是个妄称天道的狂徒。”
不料话音刚落，风无涯眸中突然寒光一闪，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先前的恭敬之色竟是荡然无存，“那我便放心了。”
“混账！”
那个声音不禁勃然大怒，“你说谁妄称天道？”
“真正的天道是何等存在，又岂会在意区区风某的身躯？”
风无涯淡淡地答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极南之地里的那个东西，如今肉身被毁，才会急着要找一具新的身体，不过世间能够将你重创的强者并不多，该不会就是钟文吧？”
“混账！混账！混账！”
听见这两个字，古怪声音仿佛被戳中了痛处，气急败坏，嘶声怒吼道，“你找死！”
无穷无尽的狂暴意念犹如排山倒海般疯涌而来，狠狠冲击着风无涯的心神和识海，誓要将他的意识完全摧毁，彻底吞噬。
“好弱的力量！”
风无涯脸上却没有半分痛苦之色，反而哈哈一笑，双臂突然舒展开来，仰头看向天空，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色彩，“区区一缕残念，也妄想阻碍我风无涯获得自由么？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怎、怎么可能！”
脑海之中，登时传来一道惊慌无措的尖叫声，“你的神识怎会如此强大？”
“不是风某的神识太强。”
风无涯微微一笑，神色从容，云淡风轻，“是你太弱了！”
“不，不要！”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脑海之中，绕梁三日，久久不绝，“别杀我，我乃天道，放过我，我可以给你无尽的好处，还可以让你无敌于天下！”
“不必了。”
风无涯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你所拥有的一切，很快都将归我所有。”
“不！！！”
伴随着一声惊天哀嚎，怪异声音终于彻底消失，再也不曾响起。
“碎片？容器？混沌？天道缺失？”
风无涯静静地站在那里，眸中的光芒不停闪烁，过了片刻，嘴角突然微微翘起，自言自语道，“有意思，你还真是送了我好一份大礼呢。”
话音刚落，他脚下龙影盘旋，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碧空万里无云，四周万籁俱寂。
陡然间，一团狂暴龙卷凭空浮现，快速挪移，直吹得飞沙走石，枝叶乱蹿，很快便将风无涯曾经来过的痕迹，抹除得一干二净。
第两千零四十一章 有靠山就是好啊！
“还没有他的消息么？”
莳雨端坐殿内，秀眉微蹙，俏脸含愠，水葱般的玉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自从进入极南之地，殿主大人便再也未曾传来任何消息。”
站在长桌另一侧的钟十三低眉垂首，恭恭敬敬地答道，“如今整个极南之地都被一种古怪的黑雾笼罩，沾之即死，任何人都无法进入其中，也不知是否与殿主大人有关。”
“早不进去，晚不进去。”
莳雨眉头锁得更紧，用微不可闻的嗓音轻声抱怨了一句，“偏偏挑了这么个关键时候，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莳殿主。”
钟十三悄悄抬头瞥了她一眼，试探着小声问道，“要不要暂缓计划，等殿主大人归来之后再……”
林芝韵等人与莳雨交谈之时，总是喜欢以“莳殿主”相称，所指并非阎罗殿少殿主，而是时光殿主之意，钟十三等人便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叫了起来，久而久之倒也养成了习惯。
“不必了，混沌之门开启在即。”
不等他一句话说完，莳雨已经斩钉截铁地打断道，“此事势在必行，等不得了，按原计划进行罢，传信召集率土之滨各大域主在三日之后来此相聚，就说是盟主有要事相商，不得缺席。”
“若是三日之后殿主大人还未归来。”
钟十三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诸位大人见不到盟主，会不会有所不满？”
“不满又怎样？”
莳雨不以为然道，“凡事有我担着，若是我担不住，他们尽可以去跟爹爹抱怨，又或是等钟文回来了，再找他去理论好了。”
“.…..”
钟十三对着她凝视许久，终于缓缓应道，“是。”
在他心中，莳雨虽然为人干练，可能够坐在这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统筹整个率土之滨的事务，终究还是因为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爹爹，以及一个更为彪悍的老公。
殊不知时光殿主在整个三圣界的上古时期都享有赫赫威名，若论处事之果决老辣，就连钟文怕也难以望其项背。
“怎么，怕了？”
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莳雨眸中突然闪过一丝厉色。
“钟十三乃是死士。”
钟十三面色一正，恭恭敬敬地答道，“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放心。”
莳雨的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率土之滨早已今非昔比，就算没有钟文，一样不惧神女山，况且这一轮天灾，天空之城的损失远大于咱们，短时间内怕是自顾不暇，正是我等行事的绝佳时机。”
“莳殿主所言极是。”
钟十三再次躬身应道，“钟十三明白了。”
“下去罢。”
莳雨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凡事有我呢。”
“是。”
钟十三施了一礼，缓缓退出殿外。
凡事有你……么？
这可是决定天下格局的一战。
你一个魂相境，真能抗得下来么？
跨过门槛的那一刻，钟十三忍不住仰头凝望天空，几乎难以掩饰脸上的忧色。
殿主大人，您可安好？
钟十三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钟文在各大战场上的飒爽英姿，对于他的思念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直至此刻，他才真切地体会到，对于整个率土之滨而言，钟文的存在，究竟意味着什么。
信心！
和希望！
……
“又喷发了一座么？”
焰光国与黑暗混沌的边境之上，已然贵为国王的刘铁蛋注视着远处火山口冲天而起的焰光之柱，脸色无比凝重，口中喃喃自语道，“这个国家，到底是怎么了？”
两年的磨砺，让他成长为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脸上的青涩懵懂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成熟和担当。
也不知是不是得到了刘铁蛋的能量反哺，那头黑麒麟的体型居然又隐隐膨胀了一圈，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身后，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前爪时不时挠挠下巴，怎么看怎么像只大猫，哪有半点上古凶兽的气势。
“这一带算是废了。”
不远处，身为宰相的怠惰使徒蹲下身子，食指沾了沾地上的泥土，送到嘴边舔了舔，随后摇了摇头道，“土壤发生异变，三五十年内怕是种不出什么像样的庄稼了。”
“庄稼？”
另一侧的鬼魈同样在低头观察着一株枯木，闻言不禁嗤之以鼻道，“这里两年来遭受侵袭不下二十次，就算土地完好，又有谁敢来种庄稼？”
相较于两年前的张狂，他的脸上少了几分戾气，整个人看上去柔和了一些，气息凝实内敛，对于力量的掌控，显然达到了全新的境界，身后的巨刃比从前大了整整一圈，若非斜背，面积几乎要超出本尊。
“黑绝的事情，马会长已经将消息带回十绝殿。”
怠惰使徒站起身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泥灰，笑眯眯道，“相信过不了多久，盟主大人就会有旨意传来。”
诚如马勒在十绝殿中禀报的那般，原本在失去了黑棺统领后乱作一团的黑暗混沌，已然在两年间出现了一位新的领袖。
传闻此人实力强横，杀伐果决，仅仅花了不到一个月的工夫，便将黑暗混沌的众多暴徒统统收归麾下，以雷霆手段建立了一个全新的组织。
这个组织，便名为“黑绝”。
也不知是不是这片土地的问题，每一任黑暗混沌的霸主无不是心狠手辣，残忍弑杀的主，就连刚成立不久的黑绝也并不例外。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的领袖，加上部下本就是一群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黑绝的行事作风如何，自是可想而知。
焰光国、金耀帝国、蓬莱仙境……
但凡与黑暗混沌接壤的势力，边境几乎都遭受过黑绝的侵袭，可谓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搅得各域百姓怨声载道，烦不胜烦。
若非被神女山和东部各域牵扯了太多精力，林星月、伊莉雅和刘铁蛋等人怕是早就一齐出手，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势力直接从原初之地的地图上永久抹除。
如今各地天灾泛滥，异象频出，双方疲于应付，一时间顾不得继续争斗，战况缓解之下，反倒给了刘铁蛋等人一个消灭黑绝的绝佳机会。
“等那家伙做甚？”
鬼魈瞥了瞥嘴，冷笑着道，“要我说，咱们现在就从这里杀过去，直接灭了黑绝，一劳永逸，岂不是好？”
“如今的局势太过复杂，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操之过急。”
怠惰使徒懒洋洋地劝道，“谁知道黑绝和神女山之间有没有勾连，这般贸然攻过去，很可能会落入对方圈套，还是等盟主大人的统筹安排为好。”
“切。”
鬼魈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你们看！”
不等他出言嘲讽，始终拄着长剪，默不作声的张棒棒突然伸手一指东边，高声嚷嚷道，“那是什么？”
众人闻声回头，极目远眺之下，登时齐齐变色。
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骑士。
只见此人头罩黑兜，身披黑袍，脸上戴着一张黑不溜秋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身形左低右高，极不匀称，胯下骑着一匹高高的黑色骏马，竟是从头到脚无处不黑，犹如变色龙般潜伏在灰烟笼罩的昏暗环境之中，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以刘铁蛋和鬼魈等人的修为，本不可能被这种程度的隐蔽性瞒过。
可不知为何，几人却偏偏没能察觉到黑袍骑士的靠近。
更令人不安的，是对方透过面具露出的双眼。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没有一丝温暖，没有一丝情绪，唯有无尽的冰冷和杀意。
是生机！
与他对视一眼，鬼魈眸中闪过一丝恍然之色，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先前没能察觉到此人的出现。
黑袍骑士散发出的生机是如此微弱，几乎难以察觉。
换言之，在鬼魈等人的感知之中，他跟路边的一棵树，一朵花几乎没有差别。
“阁下何人？”
怠惰使徒对着黑袍骑士凝视良久，眼神渐渐变得怪异起来。
对于他的询问，对方却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就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一般。
“装神弄鬼的东西！”
鬼魈眼神一凛，口中骂了一句，右臂一晃，背后巨刃瞬间出现在掌中，整个人“倏”地闪至黑袍骑士跟前，手起刀落，朝着他头顶狠狠斩落下去。
他这一刀意在试探，只使出了三成力量，威势却还是不可小觑，便是寻常混沌境怕也不敢硬接。
不料黑袍骑士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竟然抬起右臂，张开五指，朝着鬼魈的巨刃直接抓了过去。
“噹！”
伴随着一道嘹亮的金铁撞击声，巨刃和黑袍骑士的手掌狠狠撞在一起，难以想象的气势以两人为中心疯涌而出，席卷四方。
双方齐齐后退两步，这一记硬拼之下，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第两千零四十二章 给师父提鞋都不配
怎么可能！
这样的情况，显然大大出乎了刘铁蛋等人的意料，鬼魈更是狠狠瞪视着黑袍骑士的手掌，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要知道，他手中的这把巨刃并非凡品，而是钟文在这两年间收集了不少稀有矿石精心打造而成，曾经历过八道天劫神雷的洗礼，即便放在整个原初之地，也算得上一等一的绝世神兵。
此刃不但锋锐无匹，重量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三千七百斤，鬼魈若非继承了牧常逍的极致之力，挥舞起来还真有些吃力。
这么一刀劈砍下去，哪怕没用多大力气，寻常对手的兵刃多半也要应声而断，可这神秘的黑袍骑士居然用手掌硬接了下来。
这是什么样的肉身强度？
原来如此！
凝神细看之下，鬼魈眸中登时闪过一丝恍然之色，瞬间明白了个中缘由。
这黑袍骑士的右臂居然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条造型古怪，比左臂粗壮了三倍不止的金属臂膀！
“原来是假肢！”
鬼魈甩了甩巨刃，刃面瞬间燃起熊熊黑焰，狂暴的灼热气息喷涌而出，将空气中的温度骤然拔高了一大截，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材质不错，倒要看看能接我几刀。”
这一刻，他身上的气势竟然暴增数倍，眨眼间便突破魂相境的极限，达到了寻常混沌境都难以企及的高度，恐怖的威压直教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就连头顶火山喷发聚集起来的灰烟都被驱散开来，竟然露出一片碧蓝色的圆形天空。
“阿魈的天资，简直骇人听闻。”
感受到鬼魈身上散发出的惊天威势，怠惰使徒不禁由衷感慨道，“他才晋阶魂相境多少时候，实力怕是已经能比肩当年的主教大人，若是再得到一缕混沌之气，当世还有谁人能敌？”
“切！”
话音刚落，刘铁蛋已经大摇其头，很是不以为然地反驳道，“这点实力在钟神仙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就是就是！”
张棒棒也是连连点头，随声附和道，“区区鬼魈，给师父提鞋都不配。”
两人闲谈间完全没有压低声音，就仿佛故意说给鬼魈听似的，直教怠惰使徒哭笑不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两个混账东西！
你们给我等着！
战斗中的鬼魈不禁满头黑线，咬牙切齿，暗下决心等解决了眼前的黑袍骑士，定要好好修理那两个满口胡言乱语的家伙。
不料就在他打算挥刀而上，与对手一决雌雄之际，黑袍骑士突然高举右臂，狠狠向下一掼。
“轰！”
他并未下马，超长的金属手臂却能够轻松伸至地面，巨掌轰在山丘之上，登时爆发出一道足以震碎鼓膜的惊人巨响。
地面上登时浮现出无数道长长的裂痕，朝着山脚飞速扩张，很快就遍布山体，短短数息之间，整座山丘竟是块块碎裂，轰然倒塌，数不尽的巨大石块犹如子弹般飞溅而出，朝着四面八方疾射而去，浓浓的尘烟弥漫在空气之中，众人的视线登时朦胧一片，完全看不清其中景象。
鬼魈脚下一晃，连忙双足连点，纵身跃上高空，只道是对方在施展什么终极大招，神经瞬间紧绷，望向烟雾的目光之中满是警惕。
不料片刻之后，他突然面色微变，脸上表情无比怪异。
神识传来反馈，看似牛批哄哄的黑袍骑士居然借着这一击之力，在烟雾的掩护下朝着反方向飞驰而去，甚至连坐骑都顾不得，眨眼间便远遁数里，逃之夭夭。
跑了？
鬼魈一脸的不可思议，对着黑袍骑士逃跑的方向凝视良久，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想得美！
回过神来，他狠狠一咬牙，周身黑焰喷涌，气势勃发，便打算追上去给对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鬼魈！”
这时候，刘铁蛋突然开口道，“停手罢，不用追了！”
“臭小子，你少管我……”
鬼魈本就在气头上，刚要回头骂他一句，目光落在刘铁蛋手上闪闪发光的银色纸张之上，登时神情一变，到了嘴边的话语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竟是白银一族的特产。
传信纸！
只不过刘铁蛋手中的传信纸与当初冉清秋送给钟文的那一张又有所不同，在靠近顶端的位置浮现出一个造型独特的圆环，莹光闪闪，璀璨夺目，一看便知是某种小型灵纹阵法。
在阵法作用下，传信纸不但散发出夺目光辉，居然还在不断地小幅震动，就仿佛在向持有者发出提醒一般。
“十绝殿来信了。”
刘铁蛋扬了扬手中传信纸，“应该是钟神仙有了什么指示，那个黑袍人的事情先放一放，日后再说也不迟。”
听他口气，白银一族的传信纸，竟似成了率土之滨的传讯方式。
“切！”
鬼魈对着传信纸散发出的光辉凝视良久，万分不爽地撇了撇嘴，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师父有什么指示？”
一听钟文来信，张棒棒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问道。
“钟神仙要求各域高层务必于三日之内赶到十绝殿。”
刘铁蛋一眼扫过信中内容，缓缓说道，“说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
张棒棒挠了挠头，“莫非是关于黑绝的事情？”
“蠢货，区区黑绝，老子一个人就能灭了。”
鬼魈对他的猜测嗤之以鼻道，“哪里需要惊动各域高层？”
“你说谁蠢货？”
张棒棒举起灭神剪，气呼呼地指着他的胸膛道，“有种再说一次！”
“怎么，想动手？”
鬼魈挥了挥手中巨刃，冷笑着道，“看来你又皮痒了啊！”
“俺才不怕你。”
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凶戾之气，张棒棒气势一弱，嘴上却毫不退让，“就算打不赢你，俺也能在你的破刀上剪个口子出来！”
用敌人的兵器来要挟对方，他怕是史上独一份。
“你特么……”
奈何灭神剪的坚硬程度还真就比巨刃强出不少，而鬼魈对自己的神兵又颇为重视，闻言不禁勃然大怒，险些就要控制不住情绪，冲上去对他老拳相向。
“走罢，莫要闹了！”
刘铁蛋右手微微抬起，一道七彩绚烂的火焰疾射而出，从鬼魈和张棒棒之间一掠而过，居然瞬间构筑起一面熊熊燃烧的彩色火墙，将两人隔离开来，随即翩然转身，跃上黑麒麟后背，淡淡地说道，“钟神仙这般兴师动众，怕是要对神女山动手了，后头有的是架可以打，不必急于一时。”
此刻，骑着黑麒麟的少年举止从容，威势不凡，居然还真有几分王者气概。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么？”
鬼魈闻言一愣，嘴角微微勾起，眸中突然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反手将巨刃插回背后，“很好，老子早就想把神女山那群垃圾剁成碎片了。”
回家！
刘铁蛋、张棒棒和鬼魈三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竟然同时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一个无比强烈的念想。
待我晋阶混沌之日，便是咱们返回三圣界之时！
这是钟文给出的承诺。
一道倩丽的白影在脑中闪过，鬼魈脸上表情登时柔和了不少，眼神中却透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之色。
刚才那个黑袍人怎么那样眼熟？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右臂，假肢……
难道是......
就在三人血脉偾张，心潮澎湃之际，怠惰使徒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黑袍骑士离开的方向，手指轻轻抚摸着下巴，眼中灵光闪烁，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
“啊！！！”
远处突然响起的凄厉惨叫声，瞬间将徐右卿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之中。
“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皱了皱眉头，不悦地看向身旁随从。
“是！”
随从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之色，连连点头，果断转身奔向屋外，片刻之后又快步赶了回来，恭恭敬敬地禀报道，“禀公子，是马家的一位公子不慎死在了混沌兽手中。”
“又是混沌兽？”
徐右卿点了点头，神情略微松弛了一些，口中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那群畜生是怎么跑出来的。”
言罢，他有意无意地抬眼瞥向大殿正中央的一道纤细身影，眸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失望，一丝嫌弃。
这是一名看上去约莫十来岁的小小少女，五官端正，容貌清秀，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从那紧紧抿住的嘴唇和弥漫眉眼间的倔强，可以看出她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易与之辈。
若是大宝和夜夭夭在此，便能轻而易举地认出，这名小小少女，竟然正是与自己一同来到原初之地的伙伴。
姜妮妮！
第两千零四十三章 你终究不是她
两年过去，姜妮妮又长高了一些，小脸蛋上透着坚毅和倔强，却依旧难掩少女的青涩。
此刻的她正手持一柄细长宝剑，灵动翻飞，出招如电，与一名灰衣剑客短兵相接，激烈交锋，打得难解难分。
灰衣剑客反应之迅捷，剑技之精湛，战斗风格之老辣，俱已臻至不可思议之境，就算是剑阁高手见了，怕是都要赞叹不已。
然而，面对这样的强者，姜妮妮却是丝毫不怵，宝剑犹如疾风骤雨般倾泻在对方身上，竟是招招抢攻，剑剑夺命，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居然将一名顶级剑客完全压制在了下风。
而从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来看，经过两年的修行，她的修为大为长进，已然达到了入道灵尊的巅峰境界，距离圣人境界也不过一步之遥。
对于没有得到钟文“保送套餐”的修炼者而言，这样的进步速度，已经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然而，徐右卿对于她的表现竟似有些鄙夷，有些嫌弃。
“噗！”
这时候，姜妮妮突然招数一变，宝剑走出一道极其诡异的弧线，竟然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刺中了灰衣剑客的右肩，鲜血自伤口溅射出来，洒落一地。
“认输……”
灰衣剑客只觉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自肩膀传来，心知事不可为，果断选择了开口投降。
“轰！”
不料话还没说完，肩膀处的伤口突然浮现出一团诡异的黑色光芒，随后猛地爆裂开来，伴随着一声震天巨响，竟然将他整个人炸得片片碎裂，尸骨无存。
一位资质上佳，未来大有可为的剑道天才，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陨落在了和一个小女孩的比试之中。
姜妮妮眼神冰冷，反手抽出宝剑，动作说不出的潇洒利落，对于灰衣剑客的死，竟似没有半分惋惜。
“臭丫头，你……”
徐右卿身旁的侍卫面色一变，忍不住就要厉声喝骂，可刚一开口，便被徐右卿挥手制止。
“公子，这已经是第十一个了。”
侍卫似乎抑制不住情绪，激动地高声抱怨道，“凌道学院的天才培养不易，每一个都投入了海量的资源，再这样下去，对咱们徐家的损失实在太大，那些老人怕是要……”
“谁有意见，让他们来找我便是。”
徐右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退下罢。”
“是。”
见他表现得如此强硬，侍卫只得悻悻地退了下去，临走之时，还不忘狠狠瞪了姜妮妮一眼。
“你在第十七招就有机会杀他。”
待他走远，徐右卿突然快步来到姜妮妮身边，皱着眉头道，“却生生拖到了三十几招，昨天我教的东西，你可曾认真思考过？”
姜妮妮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扭过头去，竟是对他毫不理睬。
“我在问你话。”
徐右卿的嗓音愈发森冷，听在耳中，令人不寒而栗。
“你算什么东西？”
姜妮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爱用几招就用几招，你又不是师父，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对一个能够掌控你生死的人用这种语气说话。”
徐右卿眸中寒光一闪，“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欺负一个十岁的女娃，好个大英雄，大豪杰，佩服佩服！！”
对于他的威胁，姜妮妮丝毫不惧，反而冷言讥讽道，“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徐右卿面色阴沉，对着她凝视良久，目光冷冽如刀，仿佛要刺入少女的内心深处。
姜妮妮毫不退缩地与他冷冷对视，不露丝毫惧色。
“她在这个年纪，已经拥有圣人修为。”
徐右卿对着她秀气的脸蛋注视良久，突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是我太过苛刻了么？”
“我叫姜妮妮。”
姜妮妮横眉冷对，“不是什么‘她’，更不是其他任何人。”
“是啊，你不是她。”
徐右卿眼神一黯，堂堂点将评第一的天之骄子，天空之城第一家族的骄傲，竟然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失落，一丝颓唐，“你终究不是她。”
说罢，他突然转身，以无比缓慢的速度一步一步朝着门外走去。
他的背影是如此落寞，甚至隐隐透着几分忧伤。
总有一天……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姜妮妮五指攥拳，贝齿紧咬嘴唇，眸光闪烁，暗暗下了某个决心。
……
曾经的血海剑域一片赤红，水色如血。
在长生剑认了史小龙为主之后，整片海域的血色魔物被吸收一空，一度清澈得如同山泉一般。
可近些日子以来，原本透明澄澈、空无一物的海水之中，竟然又出现了不少通体血红的怪异生物。
怪物双目漆黑，不见眼白，四只前爪尖锐如钩，浑身布满猩红鳞片，背后生着一对小巧双翼，腰部以下呈鱼尾形状，竟是上能飞天，下能入海，在任何地形任何环境下皆是如鱼得水，行动自如。
这些怪物的幼生体便拥有堪比圣人的实力，生长速度更是快得不可思议，往往只需要三五天时间便能成年。
而成熟体的怪物，则更是拥有着不输魂相境的可怕实力。
“吼！！！”
此刻的血海之上，数头怪物面目狰狞，怒吼咆哮，双翅犹如苍蝇般频繁振动，绕着圈子盘旋飞舞，快速疾行。
圈子正中央，悬立着一道俏生生的人影，仙姿飘飘，体态玲珑，手中长剑在阳光照耀下寒光闪闪，慑人心魄，远远望去，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婀娜蹁跹，宛若神仙中人。
赫然是位居剑阁四大弟子之末的“烟雨剑”陆轻燕。
“吼！！！”
双方对峙良久，数头血色怪物终于按捺不住，口中一声怒喝，随后双翅一振，身形如电，直冲陆轻燕而去，口中獠牙弯如月，利如刀，朝着她狠狠咬了过去。
“道天第二式。”
陆轻燕眸中寒光一闪，果断一剑刺出，口中轻喝一声，“和光同尘！”
无数细小的白色颗粒自剑刃喷涌而出，挟着无边锐意席卷天地，弥漫四方，瞬间将数头血色怪物完全吞噬。
片刻之后，强光渐渐散去，这几头气息堪比魂相境的血色怪物竟然被齐齐肢解，化作无数血块，噼里啪啦地坠入海中，溅起水花无数。
这一剑之威，端的是恐怖如斯！
“吼！”“吼！”“吼！”
眼见同伴丧命，越来越多的血色怪物从四面八方疯涌而来，吼声震天，杀意磅礴，密密麻麻犹如蝗灾过境，可怕的气势直教天地变色，怒涛翻涌。
望着漫天遍野的血色怪物，陆轻燕的神情已不如先前那般淡定，却也并未流露出多少胆怯之色，而是再次抬臂挥剑，打算正面硬刚。
“道天第三式。”
不料还没等她一剑出手，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嗓音，“大制不割！”
紧接着，一道可怕的剑气突然自天边飞来，如匹练，似惊鸿，辉煌耀眼，霸气无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砸在一众怪物身上。
没错，不是斩，而是砸！
整片海域一时间哀嚎四起，惨叫连连，无数实力堪比魂相境的强悍怪物竟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直接被这一剑捶得筋折骨裂，头破血流，纷纷从空中坠落下去，白色水花自海面上不断喷涌，此起彼伏，煞是美观。
“三师兄！”
认出适才的声音乃是出自“钝剑”韩宝雕之口，陆轻燕神情一松，转身娇嗔一声道，“我能够应付的，用不着你帮忙……”
话到中途，戛然而止。
望着远处那道金光灿灿，顶天立地，五官与韩宝雕一模一样的高大身影，陆轻燕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过度震惊之下，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你的境界……”
好半晌，她终于磕磕巴巴地憋出一句，“圆满了？”
这个闪闪发光的巨大人形，正是魂相境大圆满的标志。
魂相！
“今儿早上才凝聚出来的魂相。”
韩宝雕手持钝剑悬立于魂相前方，脸上难掩得意之色，口中嘿嘿笑道，“侥幸侥幸！”
“恭喜三师兄。”
陆轻燕美眸灵光闪动，对着他上下打量许久，终于缓缓道贺了一句。
“毕竟连胖子都圆满了。”
韩宝雕右臂一挥，身后的魂相渐渐消散，“我总不能输他太多。”
“二师兄……么？”
提及二师兄宇文裂天，陆轻燕脸色微微一变，表情顿时沉重了几分。
第两千零四十四章 男人都是这样
两年前，胖子宇文裂天苦恋蓬莱仙子陈巧巧，堂堂点将评第六的大高手为了爱情，竟不惜化名余文前去参加云顶仙宫的入门考核，最终用真情感动了女神，成功抱得美人。
正是在那段时光，他与钟文之间，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如果故事停留在那一刻，本该是一段佳话。
然而，正应了那句“人生不如意事十常七八”，与陈巧巧的甜蜜生活终究没能持续多久。
听到师父断臂的消息，宇文裂天整个人都傻了。
尤其当得知罪魁祸首乃是好友钟文，更是令胖子如遭雷击，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甚至来不及和陈巧巧打声招呼，便急匆匆地赶回剑阁，想要一探究竟。
老头闭关了。
然而，他却连铁无敌的面都没见到，只是从拓拔弑神口中得到了这冷冰冰的五个字。
大师兄当时的痛苦表情，直至今日，还让他记忆犹新。
他甚至隐隐从拓拔弑神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恨意。
见不到铁无敌，他又转而前往十绝殿，打算找钟文当面质问一番。
这一次接待他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身材火辣，相貌却只能算是平平的女人。
同为点将评高手，宇文裂天第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排名第十一位的“琵琶女”秋月夜。
盟主大人不在。
对于名震天下的宇文裂天，秋月夜并未表露出多少敬意，而是十分敷衍地表示钟文不在，随后便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心火正旺的宇文裂天哪肯甘休，很快便与对方发生了争执。
惹恼了这个女人的后果，便是十绝殿主林北突然出现，将胖子三拳两脚打翻在地，随后抓着他的领子直接从清灵山巅丢了下去，直摔的鼻青脸肿，连骨头都断了数根。
他定是心中有愧，不敢见我！
到此地步，宇文裂天终于确信铁无敌乃是为钟文所伤，怀着对师父的愧疚之情，咬牙与昔日好友恩断义绝，并暗下决心要报仇雪恨。
心知以自己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钟文对手，他在留了一封信给陈巧巧之后，便果断返回剑阁所在的海岛之上，藏身于一处洞穴之中刻苦修炼，奋发图强，再也未曾离开半步。
直至一年后的某一天，一道闪闪发光的巨大身影陡然浮现在天空之中，韩宝雕等人这才意识到，自家二师兄已然成功步入魂相大圆满之境。
自那日起时隔一年，如今韩宝雕又成功步入魂相大圆满，铁无敌座下四大弟子竟然有三个圆满，剑阁门人的资质之强，委实令人心惊。
“对了，这些日子忙着修炼，没顾得上关心胖子。”
嘚瑟了片刻，韩宝雕面色一正，关切地问道，“他怎么样了？情绪有没有好一些？”
“还是那样，不爱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已经不能用胖子来称呼他了呢。”
陆轻燕苦笑着答道，“离开二师嫂，对他而言果然是极大的打击。”
“既然舍不得，干什么不把嫂子带回来？”
韩宝雕挠了挠头，一脸不解道，“非要一个人躲在岛上自怨自艾，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既然想要找率土之滨的盟主寻仇，便意味着与云顶仙宫站在了对立面。”
陆轻燕轻轻白了他一眼，“二师嫂若是跟他回来，岂不是意味着要背叛师门？二师兄是个体贴之人，为了不让师嫂面临这样的抉择，宁可将痛苦留给自己，这番苦心岂是你这个木头能懂的？”
“切，自以为是的体贴罢了。”
韩宝雕不以为然地瞥了瞥嘴道，“堂堂一个大老爷们，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婆婆妈妈，成何体统。”
“跟你说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
陆轻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再也没有继续聊天的兴致，而是翩然转身，踏空而去，“另外三师兄，这是小妹的修炼，还请莫要胡乱插手。”
这丫头是不是生气了？
就因为我打扰了她修炼？
我这不是有好消息想跟她分享么？
怎么这样小家子气？
女人还真是麻烦！
韩宝雕呆呆注视着她离去的曼妙背影，忍不住挠了挠头，脸上满是迷茫和不解。
距离混沌之门开启还有一年。
三位师兄都已经魂相境圆满，拥有了争夺混沌之门名额的资格。
只剩下我……
凌空而行的陆轻燕面色凝重，眸光闪动，贝齿紧咬嘴唇，娇艳动人的脸蛋上隐隐闪过一丝失落，一丝不甘。
然而，她脸上的阴郁之色很快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
还有一年！
我也一定要做到！
她眸中灵光一闪，左手五指攥拳，莲足虚空极点，娇躯“倏”地消失在天空之中。
片刻之后，血海上空再次闪耀起璀璨剑光，遮天蔽日，笼罩四方。
……
提及地狱，总是会让人联想起痛苦、阴暗、炎热和深渊等负面词汇。
而事实上，地狱的大部分区域，也的确是黑烟弥漫，岩浆奔腾，环境险恶，触目惊心。
可距离阎王府数里外的一处秘境之中，却是琪花瑶草，亭台楼阁，山明水秀，白烟飘飘，与外界的风格迥然不同，居然颇有几分传说中的仙境风采。
一座高居山巅的凉亭之中，快要五岁的大宝盘腿而坐，左手托着茶盘，右手用杯盖轻轻剐蹭着茶杯边缘，如同个小大人一般，煞有介事地将杯子凑到唇边抿了一口，水汪汪的大眼睛弯成两道细缝，似乎很是享受。
“怎么样，小莲？”
说话之人，乃是盘坐在她对面的一名女子，“我这地心青莲茶，可还合你口味？”
女子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年纪，头戴蓝冠，身披红袍，肌肤赛雪，眉目如画，两颊丰润，神色温婉，着装略显中性，却依旧无法掩盖其妩媚动人的绝世风韵，令人看上一眼，便会不自觉地生出几分亲近之心。
她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已没有了少女的娇婉，却另有一股独特的魅力，听着非但不觉刺耳，反倒让人说不出的愉悦舒畅，仿佛就连心灵都受到了抚慰。
“后土姨姨的茶。”
大宝粉嫩的小脸蛋微微泛红，双手抱着茶杯，眉眼带笑，用软软糯糯的嗓音答道，“自然是好喝的。”
“既然喜欢，走的时候就带一些去罢。”
女子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看向大宝的目光之中满是喜爱，就如同在注视自家后辈一般，“给你喝，总好过便宜了那个死鬼，他喝起茶来根本不懂品尝，简直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男人都是这样。”
大宝抱起茶杯，笑眯眯地又抿了一口，“爹爹当年也不喜欢喝茶呢。”
“小莲才这么点年纪。”
听了她故作老成的回答，女子登时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根本停不下来，“居然就这么懂男人了，长大了那还得了？”
莫看她笑得都快要坐不住了，手中茶杯里的茶水却纹丝不动，甚至不见半点涟漪，这等诡异现象，便是牛顿老爷来了都得惊呼一声好家伙。
大宝瞪大了眼睛，似懂非懂地望着她，一时想不明白自己的回答究竟好笑在哪里。
“自从小莲来了地狱，姨姨可比从前开心多了。”
好半晌，女子终于止住笑声，有感而发道，“真有些舍不得你呢。”
“姨姨舍不得小莲。”
大宝笑嘻嘻地冲着她卖了个萌，“那小莲就一直陪在姨姨身边。”
“花言巧语的小丫头。”
女子眼波温柔如水，足以融化世间任何人的心灵，“不过元一的魂魄坚持了两年，早已是强弩之末，恐怕支撑不了几天了。”
大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况且如今天地剧变，异象频生，就连这里都受到波及。”
女子清了清嗓子，接着又道，“情况还在不断恶化，你们毕竟是阳世生灵，在地狱待得太久，恐怕……”
“后土姨姨。”
大宝一脸严肃地问道，“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女子仰起螓首，凝望天空，缓缓开口道，“应该是天道出了问题。”
“天道？”大宝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道。
“天道法则……稍后再说罢。”
女子刚要回答，忽然眼神一凛，转头看向西边，眉眼之间隐隐透着一股煞气，原本柔和的嗓音瞬间冷了下来，“地狱和人世之间的屏障有所松
动，看来我那愚蠢的小叔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话音刚落，她就这么凭空消失在大宝眼前，竟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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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零四十六章 他在故意挑衅我！
他想做什么？
难道是……进攻阳世？
望着磨刀霍霍，气势汹汹的一众鬼物，天一不觉心头一惊，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涌上心头。
魔狼、鬼面蝙蝠、鸟身女妖、无头巨怪、黑色独角兽、八臂猩猩、恶灵……
与大阎王麾下的正规军不同，小阎王的部众大多是些千奇百怪、形貌凶恶的怪异生物，普通鬼兵鬼将只占了极小一部分。
尤其是那十数头骸骨巨龙，更是目射蓝光，寒气森森，狰狞可怖，霸气侧漏，那长达十余丈的身躯杵在那里，且不说战力如何，视觉效果绝对已经拉到了最满。
这样一支鬼物大军若是出现在阳世，还未开打怕是就要吓尿一片。
“出发！”
就在天一暗自揣测之际，空中的小阎王突然大手一挥，口中高喝一声。
“嗷嗷！”
“吼！”
“叽叽！”
“呼哧~呼哧~”
“昂！！！”
脚下乌泱泱的鬼物大军登时齐齐动身，朝着前方的空间裂缝浩浩荡荡地冲了上去，形形色色的怪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天际，端的是龙威虎震，地动山摇。
乍一看之下，这支大军不可谓不雄壮，不可谓不霸气。
然而，可正所谓帅不过三秒，才刚行进了十数息，这支混编军的问题便已凸显了出来。
物种繁杂，体型各异，争先恐后，训练无素，怎一个乱字了得？
军纪二字，和这支大军似乎没有半点关系。
行军不足一里，队形已然彻底崩坏，各物种之间快的快，慢的慢，行动最迟缓的无头巨怪还没跑出几步，速度最快的独角兽就已经快要闯入空间裂缝之中，阵形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甚至还发生了不少踩踏事件。
麾下军队表现得如此辣眼睛，小阎王却依旧挺立空中，飞扬跋扈，雄姿英发，嘴角甚至还挂着几分笑容，对于魔物们的表现竟似颇为满意。
眼看着一头黑色独角兽脑袋一低，就要冲入一道空间裂缝之中，天一终于按捺不住，身形一闪，瞬间挡在了它前进的道路上。
他右臂疾探，一把抓住独角兽闪闪发光的尖角，堪比混沌境的强悍气势喷涌而出，登时令它浑身一僵，再也动弹不得。
一招制住独角兽，他并未就此停手，磅礴的气势不断扩散，弥漫四方。
前排的鬼物们登时身形一滞，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厚墙，竟是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天一老弟。”
见他突然出手阻拦自己的军队，小阎王面色微变，颇为不悦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王爷，这话该我来问才对。”
天一缓缓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这般兴师动众，莫非是要发兵攻打阳世么？”
“怎、怎么会？”
小阎王表情一滞，强笑着道，“只不过最近阴阳两界的壁障出现多处裂缝，导致我地狱死气泄露，本王怀疑是有阳世强者在搞鬼，说不定就是莳骸那个狡诈之徒，这才想着要前去一探究竟罢了。”
“小王爷心系地狱安危，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天一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就连声音里都听不出丝毫情绪，“可若只是为了探查情况，又何必要大兴刀兵，不妨就由天一代劳如何？”
“天一老弟，此事与你无关。”
小阎王眉头一皱，“你的职责是守护老大，地狱的安危，本王自会负责。”
“天一无意干涉地狱事务。”
天一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只不过我毕竟是阳世之人，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地狱军队攻入阳世，屠杀生灵。”
“天一老弟，如果没记错的话，除了老大和你，神族已经没有其他人存活。”
小阎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阳世生灵如何，又与你何干？”
天一脸色平静得异常，对于他的问题竟是置若罔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越发强悍的气息自体内疯涌而出，席卷天地，恐怖的威压狠狠笼罩在鬼物大军之上。
似魔狼和鬼面女妖这样的弱小鬼物哪里能够抵挡混沌级别的威势，纷纷爆体而亡，血溅如雨。
就连实力堪比魂相境的八臂猩猩也是胸闷窒息，呼吸困难，一个个伏倒在地，龇牙咧嘴，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卧槽！
区区一个手下败将！
还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老子不过是想给莳骸点颜色瞧瞧，又不是真的要进攻阳世！
关你鸟事啊！
眼见天一居然敢对自己麾下的鬼物下死手，小阎王登时气得七窍生烟，青筋暴起，心中暗骂不已，若非顾及大宝的面子，怕是早就要冲上前去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毕竟两人曾经有过一次交手，当时的天一便曾惨败在小阎王手中，若非大宝及时出手，怕是连骨头都要被他拆碎了。
因而在他看来，这位神族高手实力虽然还过得去，跟自己却并不属于同一个层次。
然而，随着麾下越来越多的鬼物纷纷倒地，小阎王渐渐变了脸色，突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天一的气势竟是不断飙升，越来越强，仿佛没有止境一般。
待他回过神来，除了那十数头骨龙之外，他精心组织起的大军竟然统统倒下，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天一老弟。”
见此情形，小阎王不禁心头震怒，周身闪耀起六色华光，霸道的混沌气势自体内喷涌而出，与天一的气息狠狠撞在一起，嗓音已然冰冷到了极点，“你莫要太过分了。”
回应他的，是天一异常冷漠的眼神。
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小阎王心头一凛，突然意识到天一所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阳世生灵。
从对方的眼神中，他竟然读出了无尽的悲伤、愤怒、痛苦和绝望。
那个女人的气息不见了？
察觉了对方的异常，小阎王神识一扫，很快便意识到元一气息已然消失不见，登时心下了然，知道此刻的天一正因为恋人的离去而心绪激荡，亟需与人一战来宣泄心中的悲愤和压抑。
自己的部下不过是时运不济，恰巧成了对方的出气筒而已。
既然是你自找的，那可就怨不得本王了！
小阎王乃是暴躁凶残之辈，这两年虽然因为大宝而略微收敛，却并不意味着本性有所改变，更不可能体谅天一失去恋人的痛苦，如今遭他挑衅，哪里还能忍耐，眸中精光大作，右掌瞬间被艳红色的强光包裹，愈发狂暴的气势自体内喷涌而出，朝着对方狠狠罩了过去。
两大高手遥相对峙，可怕的混沌气势在空气中激烈碰撞，互不相让，超乎想象的对抗直教大地颤抖，空间震荡，仿佛连天地都变了颜色。
就在小阎王周身蓝光闪耀，打算发动雷霆一击之际，一道婀娜曼妙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中，好巧不巧地拦在了两大高手之间。
眸若星辰，肤如凝脂，蓝冠红袍，光艳逼人。
竟然是不久之前还在与大宝对坐饮茶的那名女子。
“嫂嫂！”
“后土娘娘！”
看见女子的一瞬间，小阎王和天一登时变了脸色，口中齐声惊呼，身上的战意一落千丈，居然在片刻间消散无踪。
原来此女赫然是地狱之主大阎王的妻子，也是此界唯一的女主人，后土娘娘。
对于后土娘娘的存在，地狱鬼物大多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关于这位主母究竟生得何等样貌，拥有何等神通却毫无概念。
唯有极少数高层官员才知道看似风光无限的大阎王，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妻管炎，而地狱真正的幕后大佬，则正是这位阎王夫人。
“叔叔。”
后土娘娘冲着天一微微颔首，眸中闪过一丝同情，一丝惋惜，随即转头看向小阎王所在的方向，似笑非笑道，“你纠结大军，莫非是要攻入阳世么？”
“怎、怎么会？”
小阎王眼神闪烁，结结巴巴，与后土娘娘说话的态度和面对兄长大阎王之时竟是截然相反，仿佛十分忌惮这位大嫂，“嫂嫂误会了，最近咱们地府和阳世之间的屏障有所松动，本王不过是担心有人图谋不轨，想要前往调查一番，绝对没有进攻阳世的打算。”
“原来如此，为了地府安危，真是辛苦叔叔了。”
后土娘娘听他胡诌，倒也并不拆穿，反而浅浅一笑，柔声说道，“不过倘若这些异象当真是有人故意为之，敌人的实力定然达到了不可思议之境，派这些寻常鬼物前往怕也无济于事，不如就让我陪你走一趟罢！”
“哈？”
小阎王脸色登时耷拉下来，表情竟是比哭还难看。
第两千零四十五章 我累了
“两年，整整两年了！”
高空之中，黑无常凝视着脚下黄泉路上那对窃窃私语的痴情男女，忍不住对着身旁的白无常吐槽道，“人和人之间，哪来那么多话好讲？”
“跟你这么个糙老爷们，自然聊不得许多。”
白无常远远打量着元一娇俏动人的脸蛋，嘿嘿怪笑道，“若是跟她那样的美人儿，那可就说不准了。”
“再漂亮的娘们儿，不能亲不能抱，只是聊天又有什么意思？”
黑无常闻言大摇其头，对他的论调很是不以为然，“要不是为了床上那点事，谁特么高兴跟娘们儿叽叽歪歪的。”
“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
白无常大摇其头，显然并不认可他的观点，“就好比我每天对着你这张丑脸，倘若换成下边那个小美人，可不就舒服多了么？”
“你特么说谁是丑脸？”
黑无常闻言，不禁勃然大怒，“你又比老子好看到哪里去了？”
“我又没说自己好看？”
白五常耸了耸肩，长长的舌头在胸前一晃一晃，一脸的不以为然，“老子本来就难看，你跟我生得半斤八两，不是丑八怪是什么？”
“放你娘的屁！”
黑无常没料到他如此光棍，愣了好半晌，才再次怒骂道，“谁和你半斤八两，老子明明比你生得好看！”
“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自知之明’？”
“你信不信老子削得你连爹妈都不认识？”
“你打得过我？”
“哟嚯？来来来，咱们比划比划……”
就在上空黑白无常为了谁更丑而争得不可开交之际，黄泉路上，环绕在元一周身的透明光罩突然“啪”地碎裂开来，化作点点灵光飘散于天地之间，很快便消失得不见踪影。
“元一！”
天一见状，不觉大惊失色，“我、我这就去请神主大人来……”
“天一。”
元一突然抬起玉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柔声劝道，“两年了，足够了。”
“呲~”
两人肌肤相触之际，元一的手掌突然冒出阵阵青烟，竟仿佛摸到了烧开的铁炉一般。
“元一，你做什么？”
望着元一憔悴的容颜，天一不禁心头大急，“快放手，小心伤着你！”
“天一。”
对于手上传来的剧痛，元一却仿佛毫无所觉，柔情脉脉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我累了。”
“你……”
天一浑身一颤，脸色煞白一片，嘴唇不住哆嗦，“和我在一起，让你觉得累了么？”
“有你陪伴，我很喜欢。”
元一轻轻摇了摇头，右手依旧抓着他的手腕，左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晶莹的泪水自眼角缓缓滑落，嗓音忽然一变，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可待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会变得更虚弱，距离和你分离的日子也更近了一天，这样的煎熬，属实太折磨人了。”
手指触碰到天一脸颊的瞬间，依旧是青烟阵阵，呲呲作响，就连肌肤的色泽都仿佛暗淡了几分。
“我、我去求神主大人，我去求大小阎王爷。”
天一愈发焦虑，情绪过分激动之下，整个人几乎要彻底失控，“还有后土娘娘，她神通广大，又跟神主大人关系极好，说不定能救你……”
“天一，不要骗自己了。”
不等他说完，元一便出声打断道，“若是能救，几位大人早就救我了，又怎会拖到现在？我真的累了，想要休息了。”
“可、可是……”
天一浑身一僵，一个素来以冷酷帅哥形象示人的大老爷们，竟是泪如雨下，哭得犹如孩童，“你、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傻瓜。”
元一突然笑了，笑得无比温柔，无比灿烂，犹如春归大地，万物回春，已然暗淡无光的双掌轻轻捧住他的脸颊，任由来自阳世的气息不断灼烧着自己的身体，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痛苦，“我早就已经死了，托大宝的福能跟你重聚，还一起度过了两年时光，已经算得上意外之喜，怎么都该知足了，须知再亲近的人，也终有离别的那一天。”
“我明白，我明白的。”
天一使劲擦了擦脸上泪水，咬着牙道，“脑袋里什么都明白，可心里却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对不住，是我的自私，才让你多忍受了两年的痛苦，我真不是个东西。”
“所以说你是个傻瓜。”
元一目光愈发柔和，纤细的双臂缓缓舒展，轻轻环住天一脖颈，“和你在一起的这两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了呢。”
“刚才你不是说煎熬……”
两人四目相对，天一只觉对方的目光是如此温柔，自己犹如浸泡在一汪温泉之中，浑身暖洋洋的，仿佛连骨头都要融化，心中的忧伤与不舍也在不知不觉间淡了许多，嘴里讷讷地说道。
“快乐和痛苦，不过一线之隔。”
元一“噗嗤”一笑，星星点点的灵光自手指和手背散逸出来，飘零在天地之间，双掌的色泽愈发暗淡，仿佛随时就要完全消失，“女儿家的心思，你这个大木头又怎会明白？”
“我……”
天一还待再说，却觉一阵柔软的触感突然传来，竟是被元一吻住了双唇。
入眼处，是元一紧闭的双眸，长长的睫毛，凝脂般的肌肤，以及无比沉醉的神情。
这一刻，嘴唇被不断灼烧所产生的痛觉，竟仿佛并不存在一般。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灵光自元一身上散落出来，缓缓飘上天空，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座贯通天地的萤火之桥，华美绚烂，蔚为壮观。
很快，她身上的光芒越来越淡，变得若隐若现，仿佛随时就要消失。
“元一，我会永远记得你。”
良久之后，两人渐渐分开，天一痴痴凝望着元一渐渐淡去的身影，情真意切地感叹道，“除了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别的女人了。”
“呆子，我才不要你记得。”
元一想要用食指点他额头，伸手之际，才忽然发现整个右掌连同小臂俱已消失不见，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娇笑着道，“咱们阴阳两隔，我不来管你喜欢谁，你也别来惦记我，从今往后各过各的才好。”
天一并不答应，只是不住摇头。
“对了，当初欠了何九琳一个人情，答应对她何家后人照拂一二。”
元一忽然想起当初与何九琳的约定，眸中闪过一丝缅怀之色，“这老太婆虽然是神女山的走狗，为人倒还算磊落，日后对上何家的人，能放就放一马罢。”
“‘不老仙姑’何九琳？”
天一愣了一愣，忍不住好奇道，“听闻此人孑然一身，无亲无友，只为侍奉神女山历代圣女而存在，从来不曾婚配，又哪里来的后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
元一摇了摇头道，“或许是收养过子女吧。”
三言两语间，她的身躯已经呈半透明状，可以轻易看见其身后奈河桥的模样。
然而，她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天一俊秀的脸庞，竟似完全没有过桥的想法。
“元一，你……”
终于，连天一都意识到不对，忍不住伸手指向她身后的忘川河道，“你不过桥么？”
“不必了。”
元一并不转身，只是淡淡一笑道，“纵然轮回转世，下一世的我，也不再是如今的元一，又有什么意义？就让我以元一的身份结束这段旅程罢，这样很好。”
天一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竟是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元一的娇躯越来越淡，渐趋消亡。
十数息后，元一突然樱唇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却并未发出丝毫声响。
紧接着，她终于彻底消失，再也看不见半点身影。
我！爱！你！
天一并不费力地读懂了她的唇语，鼻头一酸，眼眶泛红，泪水再次抑制不住，潸然而下。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愣愣注视着元一消失的位置，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犹如一座栩栩如生的精致雕像。
这一站，便是整整一个时辰！
某一刻，他突然伸手擦了擦眼睛，猛地抬头看向天边，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紧接着，他身形一闪，整个人“倏”地消失在原地，等到再度现身之际，已然位于鬼门关上方。
入眼处，是密密麻麻的鬼物大军，铺天盖地，声势惊天，寒光闪闪，杀意腾腾，令人一眼望去，便会不自觉地双腿发软，心胆俱寒。
鬼物大军前方的空气中不知何时现出一道又一道的空间裂缝，地狱黑烟自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之力，竟是源源不断地朝着这些空间裂缝疯涌而去，狠狠钻入其中。
而大军前方的统领者，则是曾经与太一有过一次交手的超级巨擘，也是地狱的两大统治者之一。
小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