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猎杀之局
夜,静谧而黑暗。
出了谷城向南走,便就是南域的疆土了。而此刻,不论是久负盛名的南域疆土还是谷城这座拥有着悠久历史的岁月古城,亦或者是谷城以西的那片混乱荒芜之域,此刻已然是全部都处于夜幕的笼罩之中。
不同于白夜以前地时候见证过的星球文明,荒界是以大陆为基础形成的世界,天圆地方这个说法才是最适用于它的。
而正因为如此,荒界的绝大多数地区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在没有什么人为力量干预的情况下,这些地方的日夜便都是处于同一时刻的……不论这些疆土有多么宽广,它们都是处于一样的昼夜条件之下。
而此刻,这黑暗的夜幕虽然看起来很是深沉,却全然没有给人一种万籁俱寂的感觉。在谷城的南方,那片土地可不同于寒冷刺骨的北境以及满是荒芜死寂的大西北。
南域其实和苗疆很像,只不过苗疆是只有绿洲之中才是生机勃勃的景象,而这南域,却是每一寸土地都是这样的景象。
毫不夸张的说,这里拥有着荒界除了东方以外最好的自然条件。什么星光满天,什么清晖皓月,什么云气缭绕如仙境……这些可通通都是南域平常最为普通的天象。
而那沃野千里、万物生长、灵气充盈、生机勃勃……这则是南域的每一寸土地上都可以看到的情景。
如此景象,荒界人认为这其实与那所谓的仙境也没差多少。不过让白夜这等经历过一切的看来,这片土地的景色的确不错。
群山万壑,流水叮咚。
树木林宇,森罗万象。
虽是夜幕,生机不息。
…………
这便现如今的白夜眼中所映现的景色。这样的景色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本来也是没啥吸引力的,不过可能是在镇魂狱待久了的缘故,现在白夜再看这些景色,感觉这景色也不错。
不过他的关注点可全然不在这诗情画意的美景之中。此时此刻,他除了自己屹立于一片高峰之上以外,他的身边可是赫然还伫立着两尊黑袍身影。
观那身影,虽然身形看上去瘦小了一些,不过可能是因为有宽大黑袍裹身的缘故,所以最多看起来也就是矮上一点而已。
她们赫然就是芸儿姐妹,不过现在应该叫她们狰、狞了。而对于白夜而言,他又岂会在意这些表面文章。他所看重的是狰、狞现在的战力。
作为他左目的星灵,相比于这天地之中其他的生灵而言,她们两个已经在起点的地方领先了别人不知道多远了。
然而实际上她们也并不是因为炼化了狰狞残骨就变成了丑八怪一样的怪物。与这种看似符合事理的可能相反,在墨夜雪的引导之下,她们可以说是完美地被重新塑造了一次。
关于这场近乎于重生一样的蜕变,容颜的问题自然是不需要她们两个来担心的。
墨夜雪也许算不上什么修为高深的大人物,但是她陪着白夜一路走来,又在轮回中守望了无尽岁月,她的眼光,是绝对错不了的。
“主人,有何吩咐。”
“一会儿我要抢一样东西,我要你们帮我把那些喽啰一样地麻烦通通都清理掉……至于现在,我们的猎物还没有出现。”
“是。”
二女异口同声,应下了白夜的要求。不过她们在发出这一声以后倒是不再言语了,选择了保持沉默,就这么陪着白夜一同沉寂在夜色之下,等待着那所谓猎物的出现。
…………
“今晚的夜色倒是真不错,适合饮酒。”
“那是,那是。此番我们的花费虽然高了一些,不过也总算是将这东西带回去了,宗门那边应该也是可以接受的。”
“这……”
“我们倒是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太过于可怕的处罚,可是蒋薇师姐她……”
“都莫要再言语了,我们还是快快赶路吧,争取早日通过南域回到北境,毕竟古语有云,迟则生变啊。”
“师兄教训的是。”
沉凉如水的夜幕之下,一众修士身着金纹白衣,个个皆是书生才女的打扮。他们此刻正驭使着各自的飞剑朝着远方飞去,头上披星戴月,脚下千山万壑。
那般速度在修行者之间来讲绝对是不慢了,不过就是这样众人的心中还是隐隐之中有着些许悸动之感的。
那邪异的金属的确为他们所拍下了,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这一行人才会心中有无比急迫的意思。毕竟他们仅仅是通过花费巨额的灵石才堪堪只是将其拿到手中而已。
在这块金属没有回到百书楼以前,这块金属便不会真正地属于百书楼。
迟则生变,这四个字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对于他们来说,空间戒指之中藏匿着这块金属,他们就是时时刻刻岌岌可危的人。
所以此刻他们所有人都在全力施展自己的身法遁术,只为了更加快速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他们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将这金属买下来了,若是再出点什么乱子,恐怕他们这前途或者是身价性命就都保不住了。
然而就在他们如离弦之箭远去不久的时候,在远处的天空边际,却是赫然出现了三道身影。远远看去,那黑影会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然而这也正是让这一群人心悸且又感到凝重的……果然,他们还没离开谷城多久,就已经遇上了麻烦。
“蒋薇师姐,我们……”
“无需多言,唯有一战了。”
面对同伴的询问,在百书楼负有盛名的蒋薇在此刻展露出了她身为百书楼天才拥有强横战力的一面。在那三道人影还未曾发难的时候,却见她就已经祭出了一杆毛笔,握在纤纤玉手之上。
而百书楼的那一众人等,却是皆作无言之状,只是祭出了各自的法宝兵器,然后推演术法神通,朝着远处的黑影们轰杀而去。
这一刻,他们中不少人皆是身绕灵轮的。作为百书楼表面上最为精锐的弟子,此时此刻他们展露了自己身为一个大修行者的威势,演化术法,显化出了那种毁天灭地之能。
然而当他们的神通以各不相同的威势朝着那三道黑影轰杀而至的时候,他们却是惊讶地发现远处的三道影子皆在他们的威势之中化作了虚无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刚刚是我太过于紧张了,刚刚看到的通通都是幻像?”
“你们刚才看见了什么?”
“三道黑影,人形的。”
面对疑惑,蒋薇不禁开口,打算询问一下各自的情况。然而很快,她所得到的答案却是让她自己都陷入到短暂的迷茫之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人看到的幻觉,两个人看到的是幻像,可是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看到同一样东西?”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中皆浮现出一抹迷茫之色,可是很快,他们就又都明白了一些东西。因为那一刻,他们的周围不知何时起就已经突兀地涌现出了一道道黑色的气流。
这是很突兀的变化,让他们猝不及防。
在他们所有人冷冽无比的目光之中,那些黑色的气流在不断的流动着,它们呈现出一种画圆的趋势,却是按照各自的轨迹在这漆黑的夜幕中将一切遮蔽。
这一刻,百书楼的一众修士正看着这正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惊天变化,并且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反应,想要挣脱。
他们的法宝与神通,在这一刻不管是用作攻伐之用的还是防御的,皆已经被他们祭出来,被他们推演,在逐渐变化成型的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动人心魄的痕迹。
然而痕迹……也只是痕迹而已。
短短几息的功夫里,这些修士就已经明白了,他们很有可能是踢到铁板了。先前他们看到的三道黑影并不是什么虚无的幻觉,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敌人。
至于为什么他们的攻击没有效果,那可能就是他们自身的问题了。两方血战,术法神通、兵器法宝、符箓阵法……这种种攻伐,皆是手段的一种。
而刚刚的他们未能打到对方,也只能说明他们双方之间实力的差距。不过蒋薇毕竟是蒋薇,作为百书楼的年轻一代,她自然有着自己的手段。
在她看来,此刻他们一行人正在面临的黑暗降临应该是一种禁制,也可以理解为阵法……反正就是困人的手段。而他们也并非是划不破这深沉可怕的黑暗。
他们的传承毕竟是来自百书楼的,作为超级道统的一代传人,他们的实力其实还是颇为不凡。这一点,那隐藏在某处的敌人应该是有所体会的。
只是这黑暗他们虽然可以划破,可是他们划破这黑暗的速度其实是远远不及这黑暗自我修补的速度的,所以这才是他们的苦恼之处。
每当他们释放出威能恐怖的神通之际,他们所得见的,也只是属于黑夜的黯淡星光。而对于白夜而言,这场他所策划的猎杀其实也才是刚刚拉开帷幕而已。
这黑暗的确是由他凝结而来的,不过这黑暗却是因为他在自己预谋之中的一时兴起而产生的,它,源自白夜一个模仿的念头。
白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觉醒重瞳,他只知道,当初的自己若是没有觉醒这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眼睛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应该是一个盲人。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他应该感谢这对不知因何而来的奇异眼瞳。正是因为有了它,他才能在往生觉醒以后,再看一看这洪荒之后的世界,切实地将一切都映刻到自己的内心之中。
正是因为有了它,白夜才会因为缘分使然在结识了北冥千瞳以后得到重瞳法的真正传承,才会利用重瞳法去将那个曾留下他的脚步的世界一步步地重现出来。
重现以前的世界,重现那个留存着他的脚步的世界,将曾经的一切痕迹都复刻在现世人的眼前……这个灵感,就是源自于重瞳。
这是以前的白夜从未想过地事情,却是此刻他真正想做的事情。而正因为如此,白夜没有习惯性地推演血苍穹。
他选择了推演重瞳法的符文,而后将那深沉无比的黑暗世界展露在这一众百书楼门徒的眼前,让他们切切实实地感受一下镇魂狱……那个黑暗、深沉、压抑、浮躁而又无尽可怕的世界。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很成功,术法的推演很顺利……而那些百书楼的门徒,他的猎物们,此刻正为了这黑暗的世界头疼不已。
无论他们施展怎样的术法,他们的攻势皆不会取到什么有效的成果。这就是他们所面临的现状。一味的黑暗倒也好,他们可以接受,甚至可以在这种环境之下保持冷静。
可惜这被白夜重新推演了一次的重瞳法无比的恐怖……绝望,什么是绝望?绝望,莫过于是在一次次地见证过希望过后再见证这些希望地破碎。
黑暗深沉,无形之中可以给人一种压迫感十足的感觉。这种感觉虽然平淡,但是在一次次见证过璀璨星空之后再看到它时,那些百书楼的门徒便不会感觉它很平淡了。
这本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本该极为缓慢……但是在白夜推演地术法里,这个过程被那些百书楼门徒自己重复了千百万次。
如此一来,纵然他们心境再好,也会多多少少地受到一点影响。而他们越是如此,他们便愈加地没有希望走出这黑暗。
那毕竟是独属于镇魂狱的恐怖,是被白夜模仿到一模一样的黑暗,就算是白夜那种经历过一切看破一切的人都会感觉到些许烦躁的黑暗,又岂会是他们这些人可以轻松抵御的。
然而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地他们又是不知,此时此刻,在这深沉的黑暗之中,正有着两道窈窕之影,她们手持可以收割吞噬一切生机的飞镰,正仿若死神一样地在接近着他们。
…………
PS:今日一更。
第四百二十二章 黑白龙
“不要小看任何一件事物,也许它看起来很是普通,甚至平平无奇……但是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它往往可以了结你的生命。”
“而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你才会发现,其实一早它就已经盯上了你,只是你没有发现,你没有在意,直到死亡,你才会悔不当初。”
…………
这是戮圣荒天诀之中铭刻的一段话,曾为白夜在修行之际阅读过,并且铭记于心。
而此刻,白夜看着正为“狰狞”二女所编织的杀戮大幕逐渐笼罩的百书楼众修,却是于蓦然间将这两段话想起。
不过虽然“狰狞”二女已经动手,白夜却没有仍旧伫立于漆黑大球之外什么都没做。“狰狞”二女作为他的星灵,他很清楚她们两个的实力。
所以如此关键的时候,白夜早已经准备好了后手,就等着她们出击之时,去助她们两个一臂之力。
星光平淡的夜幕之下,晚风倒是也显得有几分寒凉了。而当它拂过白夜的时候,却是成功地让他那一头原本漆黑如夜幕的白发瞬间变为了白色。
那是白夜头发地本色,此刻,因为他施展推演樊离法而显化……无数道黑白二色的妖力,呈现出流光的状态于白夜的周身凝聚,它们散发出炽烈无比的光辉,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不属于这人世间的人。
当一抹深邃无比的紫色还有一抹深沉无比的猩红自他微微改变的脸庞之上浮现的时候,地上的生灵便发现不了此刻天空之中正发生的一场猎杀之战。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这漆黑黯淡的天穹不过就是多了一颗星辰而已。而那颗星辰还不算特别亮,闪闪烁烁的,根本不像一颗力量充沛的星辰。
可是他们又哪里知道,那不过只是因为白夜的妖力中也有黑色的一部分,而那黑色是恰好同这天穹为同一颜色的罢了。
不过若是有人于此刻去近身观察白夜的话,那么他一定会以为,这便是真正的天上神明。此刻他降临世间,正在为这世间的一切生灵带来崭新的东西。
…………
无数的符文呈现为黑白二色,它们散发着璀璨却不炽烈的光辉,将那个恢复原貌的白夜紧紧地环绕着。
这仿佛是在守护着白夜,又仿佛是在进行着某种奇异的祈祷,举行古老而神秘的仪式。而待那短短的几息时间过后,却见一头黑白二色的生灵自白夜的身躯之上凝结开来。
那是一条龙,只有三丈长。
但是它生的精致,并且栩栩如生。如果不是同白夜一样的知情人在场并且去仔细察看的话,那么几乎所有的人可能都会以为,白夜这是在自己的身上养了一条绝世真龙。
可是他们又哪里能够知道,这条龙不过是白夜凝结出来的一个复制品,一个已经离开他很久的人的复制品。
不过他把她复制出来可不是为了替代她,而是准备将其当做一个礼物,来赠予那个阔别已久的故人。
而此刻,白夜只是凝视着自己面前的大黑球。他在观察战局的变化,因为就在不久前,“狰狞”二女已经同那十几个百书楼的修士展开了厮杀。
不过百书楼的修士倒是也的确不弱,除了一开始狰狞二女的袭杀让他们猝不及防,从而损失了几个同伴以后,他们同狰狞二女一直都在苦战。
只不过狰狞二女的手段诡异且又可怕,堪称是千变万化,每一次都让他们猝不及防,而他们只能被动防守罢了……
在那漆黑且又愈加深沉,深沉到让人感到窒息的黑暗里,狰与狞,两个不是同一种族却又胜似同一个种族的妖兽,仿佛就好像是在“狰狞”二女的身上活转了一样。
每一次,伴随着她们晃动着自己窈窕的身姿,那以狰狞残骨在樊离妖火之中锻造而出的飞镰便会随之飞将而去。
它们会同这黑暗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就仿佛它们两者本就是一体的一样。百书楼的门徒们现在完全就是处于一个极其被动的状态……他们虽然实力要比狰狞二女强大一些,但是他们根本就摸不清狰狞二女攻伐的方式门路。
这样的境遇,如何让这群自诩为超级道统一代传人的他们不怒?可惜的是,除了蒋薇以外,百书楼这一次派出来的所有人,全部都是有一颗天才的心,没有天才的命。
现在,他们双方其实完全就是在以命搏命。只不过对于狰狞二女而言,这是一场极其困难的猎杀,不过却是最好的磨炼,可以让她们更快地熟悉自己获得的传承。
“言为心声,字为心画。”
“吾道之画,当自此起。”
…………
黑暗的世界里,蒋薇在发出一声声沙哑的诵经声。无数的黑色符文闪耀着炫目无比的金色光辉,自她的笔尖凝聚,仿若奇异的墨一样,滴落在黑暗这张奇异的纸上。
一股可怕的威势,伴随着她那不断划动的笔锋而铺陈开来。白夜可以预见的是,这女人现在正处于强弩之末,这一击,必然将会是最后一击了。
然而伴随着她的施法,四道飞镰的刃锋却是同样在同一时刻找上了她,它们飞腾着,不发出一丝声响,直到被那即将完成最后几笔的空中符箓弹飞出去才发出了一声轰然巨响。
只是这响声才刚刚响起来不久,那蒋薇却是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最后一笔。
而伴随着这最后一笔的完成,一道无法为这黑暗所消弭的金色光辉终于出现在了这黑暗到让人发疯的世界里,缓缓地划破了一切,并且照亮了一切。
它拂照着,让那硕果仅存的几个人脸上的绝望消弭了几分。但是紧接着,那几个人却没有脸色彻底地苍白起来,他们残破且又伤痕累累的身躯在下一刻摇摇欲坠。
他们之所以这样,并不是因为别的。
他们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那金光拂照着、拂照着,拂照到了一条闪烁着黑白神辉的绝世真龙……他们从未见过那等生灵,只以为此刻所见,便为真实。
只可惜,这龙虽假,却是真的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而这些人里同样也包括了实力不凡的蒋薇……因为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她不仅要面临一条朝着她噬杀而来的绝世黑白之龙,还要面对再度飞袭而来的飞镰。
…………
“去吧,找到她。”
茫茫夜色中,白夜手中握着一只已经没有酒的酒碗。乘着晚风,他消失在了夜色里。乘着晚风,他恢复了那黑发黑眸的样子。乘着晚风,他送别了那条黑白龙。
他任由其化作一抹光点,然后同他一起消失在了夜色里。只不过他们二者是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你可以找到她,就凭这个,足够了。”
白夜沉吟着,手中多了一枚空间戒指。
…………
PS:今日二更。
黑暗的世界
第四百二十三章 踏足南域
初晨之际,温润和熏的阳光悄无声息间于天穹中朝着布满了绿意的大地洒去。它的出现,宣告了漫漫长夜的结束,也提醒着众多沉睡在黑暗中的生灵,夜已尽。
它们,该醒了。
这里是南域,而南域最有特色的地方,除了那遍布绿意的千山深谷,便是那一泓泓清澈且又纯净的水流。
南域的水,是美妙而灵动的。它有碧玉般的清秀,不浮躁,不张狂,就是船只驶过,那也是展露着它自己那曼妙的姿态。
相比于荒界的其他地方,这里的水更像是一个风韵极佳的妙龄女子,其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奇异的风韵流传。而如此景色,却是少有南域的人会停下来驻足欣赏。
不论是修士,凡人,亦或者是什么其他种族的生灵……他们只是在这里,便会不停地奔波。可能这里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生存,而不是生活。
而当这忙碌与寂静交错复杂的景色成为一种常态,白夜的恬静便显得与这样一个遍地皆是水流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了。
此时此刻,白夜正身披一袭蓑衣,头戴斗笠,这那么一动不动地盘坐在船头。他正乘坐着一叶小舟,那舟之小,看起来也不过就是堪堪能容纳三四个人的样子而已。
而此刻,他就这么默默地盘坐在船头。在这水天一色,却又为丝丝缕缕淡淡白雾所分隔开来天水之间,他的白发明明宛若星河一样垂落,却又显得有些过于平淡了。
现在他已经入了南域的疆土,不过他没有像刚刚参加拍卖的时候那样把自己整个人的模样转化为另外一个人。这一次踏足南域,他也不过就是收起了自己的重瞳,和那一身通天彻地的磅礴妖气。
茫茫大雾之中,现在的他看起来其实更像是某个宗门来南域游玩的年轻后生。不过白夜并不算是特别会掩饰的那一类生灵。
所以哪怕他此刻极力让自己与自己真正的样子变得不一样,可是现在的他看起来还是有自己平时那一套作风的影子。
“主人,茶已经煮好了,请您慢用。”
接过手中滚烫的茶杯,白夜收起了摊在自己大腿上的羊皮卷,那是叶青炎留给他的地图,原本只是留存在他的记忆之中的。
但是此刻,为了方便寻找前方的路途,他又自己找了一张羊皮卷,将自己记忆中的所有路线都通通拓印了下来。
尽管当时白夜已经将那封信焚毁掉了,但是那信的内容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按照叶青炎信中所说的内容,只要他按照那地图上的方式去南域,就一定可以找到他。
…………
前方是雾霭淡淡茫茫的水面,堪称一望无际。而他初到此地,却是也只有先泯一口热茶润润嗓子,顺便理清一下自己的思绪了。
“你二人在我面前不必太过于拘谨,我需要的是真正的战士,除了战斗以外的事,你们自己掌控尺度就好。”
“是,主人。”
狰在船的那一头传来,无端地显得有几分沉闷,但是听起来也是极为清脆悦耳的。而那声音的主人同样也是一个姿色极佳的女子,此刻她正握着船桨,认真地摇动着,让船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着前方驶去。
只是任谁都不可能想象的到,就是这样的一个窈窕佳人,平日里每一次出现在外面的世界,都是这里猎杀别人而来。
对于“狰”来说,这好像真的是她与自己的妹妹自从重生以来第一次不同为了杀人而出现在外面的世界了。
然而此刻,她们对于自己所身处的美妙景色却是没有太大的反应……虽然不知道狞的想法如何,但是她在面对这水面的静谧以及远处岸边水镇的繁华时,心中是一片难言的安静。
相比于“狞”,她的一生显得无比的凄惨,她人生的前几十年,她其实一直在恨。她恨,她恨这命运的不公……为什么这世上人人皆有家人,她却没有。
她恨,她恨这人生的苦短……凭什么她要几十年如一日地给人做牛做马,最后还要被别人当做是挡箭牌一样的蝼蚁,卑微的离开这个让她厌倦的世界。
…………
然而这些,却都不过是她曾经的想法了。正如某一本功法开篇时所写的那样,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缘法。
这缘法并非不可更改,并非无法掌控,而是无法预料。缘法很是奇妙,它可以于冥冥之中将许多人的命运捆系在一起,而后让这些人的命运因此而改变。
对于芸儿姐姐和芸儿……也就是现在的狰狞二女来说,白夜的出现,就是她们命运的转折点。
可以说,那个时候若是白夜没有产生那一念之差,她们两个可能早就已经再也不可能相见了。毕竟当时可是白夜亲手将芸儿的姐姐抹杀,而芸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亦是因为白夜而陨落。
不过自从她们两个阴差阳错地成为白夜左目妖星的星灵,她们命运的轨迹便已经注定好了不会再继续平凡下去。
如果说由普通的灵魂转化为一颗星辰的星灵只是她们两个作为生灵在本质上的蜕变,那么经历过沉睡以后再炼化狰狞残骨这个过程就是她们两个心境的转变。
也许对于绝大多数生灵来说成长都是一件极其漫长而残忍的事。但是对于狰狞二女而言,如果只算她们清醒时候的时间的话,她们可是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完成了从两个凡人到最为冷血的猎杀者的蜕变。
也正是因为这种蜕变,白夜的话她们才能够打心底里明白。所以她们的沉默,只是一种别样的回应而已。
这一年是白夜这一年来最为忙碌不停奔波的一年,而对于她们两个来说,却是让她们开启崭新人生的一年。炼化狰狞残骨的时候,她们明白了之前的自己到底有多么渺小。
因为明白了自己的位置,所以她们才对白夜之前做的所有事情都有了完全的理解。在现在的她们看来,白夜当初没有把她们彻底毁灭,是在给予她们一种新生。
所以现在她们甘心跟随在他的身边,不管是作为他的星灵也好,仆从也罢,亦或者是什么血脉指引的神明……反正她们对白夜是认可的,她们认为,他给了她们不再无力沉沦于人世的磅礴力量。
“白鱼古镇,星火燎,广陵草木道,烟雨江南……我的路,似乎还是有些远啊。”
一个个地名被白夜默念着,铭记于心。按照这个路线的话,他现在正身处于白鱼古镇,就是这片平静淡雅却又很是繁华的水镇。
而不出意外的话,叶青炎应该在江南。江南距离这里有多远,白夜也不知道。不过他得保证一件事,就是一定得在这个月过去之前到达江南,并且从那里找到他要找的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不过没有关系,这就是一个与时间赛跑的问题,他需要做的,就是去解决它。这是最后一个月了,甚至也可以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白夜知道自己不能懈怠,否则只要他晚上一步,等待他的都可能是一具友人的白骨。
“主人,茶凉了。”
“无妨。”
就在狞走过来提醒白夜他杯中的茶已经转而变凉的时候,沉默的白夜笑了笑,将杯子递到自己的嘴边,将那里面略显苦涩的凉水一饮而尽。
“狞。”
“主人,有何吩咐?”
“去帮你姐姐吧,我想让这船快一点。”
“知道了,主人。”
狞也同样笑了笑,紧接着她却是就裹挟着这一袭白袍消失在了船头。白夜知道,她去了船尾,那里明明有两只船桨的,刚刚的时候还只是狰一个人在划动。
然而正待白夜准备将手中的羊皮卷起来眺望一下远方的时候,他却是猛然发现,这羊皮卷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滴小水珠。
它很是晶莹,剔透地就像是一颗纯净无比的宝石。虽然它很快就因为白夜刚才地晃动而消弭,但是它成功地让白夜于万千缭乱无比的愁绪之中想起了一个白衣白发的小小身影。
…………
“雪儿,最近你和酥酥过的怎么样。”
“还不错,只不过你的宝贝女儿没法回你的话了。”
“她怎么了?”
听着墨夜雪的轻柔之声在自己的耳畔回响,白夜却是忍不住心脏一紧。墨夜雪当然不会骗他,所以,难不成是酥酥出了什么事了?
“你莫要担心,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呼——”
听见这个回答,白夜原本犹如风暴之中暗流涌动一样地的心情才得以平复了一些。下一刻,他忍不住内视己身。终于,他在墨夜雪的怀中看到了一个沉睡的白发小女孩。
此刻她正紧闭着双眼,活脱脱像是一个只存在于童话之中的精致小人儿。然而白夜望着已经熟睡的白酥酥,却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自己也有关心则乱的时候。
不过想想也是,在镇魂狱的时候这小丫头就怎么闲着过,尤其是在击杀了典狱长的时候,白夜更是能够感受到她心中的兴奋情绪。
联想一下白酥酥的血脉,白夜觉得这倒是没什么了。她的沉睡,应该可以理解为这是她正在进行一个消化吸收体内力量的过程。而这个过程亦与她的成长息息相关。
至于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白夜还是明白的——也许很多的时候他不能为女儿找到她最喜欢的养分,但是在她沉睡之际,自己能够做到的,便是为她提供一个最安静温馨的环境。
…………
感受着雨滴在覆盖着自己身躯的蓑衣斗笠之上悄悄划过,白夜终于还是选择站起来。当他再一次眺望远方的时候,他却是猛然发现远方的雾淡了不少。
“这便是南域的雨。”
白夜沉吟着,却是暗自捏了几个手印施展了一个禁制,让这船变得愈加地轻盈……轻盈到现在的行进速度就如同一个合体修士在全力施展着身法,于水面飞行。
这个时候,白夜却是在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泫雅,那个已经成为他之护道者的妖族后辈。也不知道现在,自己释放而出的黑白小龙找到了那个生存在北方的人没有……
这里叫做白鱼古镇,水中的鱼倒还真是白色的。然而白夜收回自己的瞳芒以后,却是就看向了白色生灵。他知道它们一生都在水中畅游,但是他并不知道,它们又是否愿意这般活下去。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
这是他前世在一处道场古迹之中看到的断句残篇。本来在洪荒时,白夜所得到的只有三个字,但是不知为何,今时今日他在观这水中白鱼之际,却是将下半句话对上了。
而伴随着他将这句话想起来,无数晦涩难懂的经文却是立刻自白夜的面前浮现,而后便在一次次的闪烁之中为白夜所慢慢领悟。
在这个过程之中,不知为何,有关于百鬼夜行的所有符文皆是在白夜的识海之中浮现而出了。而后在白夜的见证之下,他们二者交织在了一起。
只是不知道的是,它们双方到底是在融合还是在发生一些别的什么变化。而就在白夜还处于领悟的状态之中时,狰狞二女却是不会管这么多。
仅仅是不一会儿的功夫而已,白夜便已经被她们两个送出去了老远,眼看就是深入到了白鱼古镇的内部深处了。不过总算,白夜是真的踏上了南域的疆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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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渡江传说
微风悄然间拂过平静无比的水面然后就消弭于无形之中。而待它消失了以后,在这一样无际的水面之上,却是一切如旧,只是水面之上多了无数道波纹而已。
而在这水面上的一叶小舟之上,则是有着一个青年在盘坐着。他静默着,只是盘坐着,面对周身环境的一切变动都不作任何反应。
不管是来自穹宇间的风,还是一路以来水面之上的惊涛骇浪,亦或者是人世的喧嚣以及罕无人迹之地的死寂……这些通通不能够将他与这小舟阻隔。
在南域,水路是比陆路还要简单便捷的赶路方式。这片被称为人间理想的沃土其实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平静。
对于修士们而言,如果他们的修为没到一定的境界的话,那么施展遁术身法凌空而渡这种事情他们还真的没有必要去尝试,因为南域的地形实在是太过于多变与险要了。
然而这般地貌,白夜却是无缘得以仔细一见了。从白鱼古镇他顿悟开始,狰狞二女已经带着他走了有将近十五天的路途。
而在这十五天里,白夜是一直盘坐的。所以现在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宛若一个已经陨落的人……若不是他的生机蓬勃,恐怕他这一路上偶尔遇见过的行人还真的会把他当做是一具死尸了。
不过现在,这些对于白夜来说都不算什么。一路以来,他都是保持着自己的沉寂,哪怕是到了广陵草木道了,他也没有过任何要结束这场顿悟的征兆。
“姐姐,我们要不要将主人叫醒?”
“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着自己妹妹应用起来愈加熟练的传音之术,狰不禁流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笑颜。
在这段简短而又漫长的日子里,她们两个已经通过白夜手中握着的地图将他带到了距离终点很近的一个地方。
为了不打扰白夜的顿悟而又很好的交流,她与妹妹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修炼起来并不是特别难的传音之术。
眼下,白夜还没有醒来,但是她们两个的修为实力倒是提升了不少。
而这一路以来,白夜倒是的确遇到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比如又走几个不长眼的修士因为好奇过来试探什么的。
不过诸如此类的打扰,可是全部都被狰狞二女以雷霆手段灭却了。久而久之,在南域修士们自己构成的几个小圈子里,反而流传出了一个白衣白发男子的传说。
那传说传闻,说今日以来在南域的水路上出现了一个白衣白发的神秘强者。传说要么说这男子身份尊贵,修炼之时有美女侍从守护,要么说这男子恐怖,仅仅是伴他出行的两名女子就可以横推南域修士。
这倒是迄今为止白夜所遇到过最大的麻烦了……就因为这个传说,白夜这艘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破船可是没少遭到一些实力不俗的修士们的试探。
对于这些,狰狞二女自然是尽力抹杀。
不过她们两个也明白,知道白夜来这里是着急赶路的,所以她们是能杀的都杀了,只剩下一群实力还算可以的硬茬子,她们没有选择硬拼,而是找到机会,直接先走。
然而此刻,就在两女默然交流之际,一直盘坐着的白夜却是弹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那一刻,他给狰狞二女的感觉完全就像是一个沉默死寂了千百年的雕塑突然活转一样,异常的神奇。
“咳咳咳……”
然而还没等狰狞二女向着白夜汇报什么情况,白夜却是很突兀地咳出了一口黑白二色交融的血液。
只见他看向自己手上的血液,于刹那间显露了自己的重瞳。然而只是一息不到的功夫,白夜便再一次地将自己的重瞳隐去了,而他的手上,亦是多了一团黑白二色的火焰。
那火焰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炽烈的感觉,但是却丝毫都不璀璨,更别提耀眼的感觉。但是白夜看着这一团火焰却是笑了,他明白自己终究还是心急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这是一段神奇的经文,因为太过于残缺,也说不上到底是攻伐的术法神通还是飞天遁地的恐怖身法。
不过它对白夜的帮助可以肯定的就只有一点,那便是白夜凭借着它,硬是于不断地感悟将百鬼夜行这门身法改进了许多。
而此刻白夜看着这波光粼粼的水面,却是有些想要跃跃欲试的感觉。这一刻,他突然很想知道一下,自己若是全力施展一次百鬼夜行身法,到底可以达到前世多少劫的速度。
“狰,我们走了有多久了?”
“回主人的话,十五天。”
“额……那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广陵草木道的边缘之地,再过个几百几十万里,就是南域的江南道了。”
“什么……”
这一刻,纵然是知道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白夜也不禁产生了几分猝不及防的感觉。
虽然他一早就已经想到,自己这一次领悟可能会占据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他可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这一修炼,就会损耗这么长的时间。
“罢了……”
看了看那愈加混乱的波纹,白夜还是决定要试一试。索性,他就让狰狞二女回到了他的左眼世界之中,而他自己也是收了那艘小破木舟,踏水而立。
…………
“哼,这年头啊,还真是啥人都有。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在南域以这种轻浮的方式去走水路。”
“我看啊,这位兄弟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一通帅耍下来到底要付出怎样的损耗代价啊。”
“来啊来啊,诸位道友,你们快看那边……在那江水上好像有人犯二了,在水面之上施展身法呢。”
“哈哈哈,我看啊,多半是为了讨那个年轻不懂事的女孩子的欢心吧。”
…………
一座巍峨耸立于水面之上的琼楼金阙之上,无数个自诩为不凡存在的修士们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在他们面前踏着奇异步伐的青年,不时的发出嘲笑之声。
在他们看来,这青年简直就是傻到家了,跑到水面之上一边作出一副要赶路的架势一边练习身法,那速度,他们之中许多人都觉得那已经是慢到可以了。
“我靠——”
然而很快,他们在短短几息的功夫以后就又都发出了一声声叹为观止的惊呼之声。因为在他们众目睽睽的见证之下,那青年只是试了几遍步伐而已,紧接着却是有如离弦之箭一样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毫无疑问,自从白夜亲自弄出了这么一出……在那普通修士宽广的圈子里,有关于他的神话,就又多了一个。
…………
PS:今日二更。
第四百二十五章 苏寅暮凉
午后的阳光之下,广陵江之上白浪茫茫,就好像是盐煎叠雪一样,看起来很安静,甚至是平淡到了极致。
但是偶尔的时候,它其实也像一条闪烁着丝丝缕缕金色光辉的吞天巨蟒,翻滚着,呼啸着,朝着远方奔腾而去。
在南域,广陵江是一条奇异且壮丽的巍巍大河。黎明清晨之际,它便是一条银色的长龙,它在绿意盎然的大地之上横陈,向着远方奔流,就仿佛是一条真正的长龙于此地盘卧,自有一股雄浑壮阔之气。
中午烈阳之际,它便是一条安静到了极致的白色巨蟒,它依旧在这绿意盎然的大地之上横陈,却是失去了初晨之际的气势,变得宁静祥和许多。
黄昏下午之时,它却没有再度恢复了同初晨之时一样的气势了。它开始变得湍急,就好像是大蟒化蛟一样,展露獠牙,汹涌澎湃。
那个时候它会给人一种蛰伏之感,就仿佛它随时都能够伺机而动,展开一场盛气凌人的猎杀盛宴,为世人描绘惊世的图卷。
然而此刻正是中午,所以现在的广陵江就好比是一把利剑收起了自己的锋芒,主动归去,归于剑鞘之中。
不过对于渡江的人来说,其实他们都知道,这平静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湍急且又迅猛的暗流以及一些从不露面的坚石。
虽然江上的渡客们知道这个真相,却并不代表着他们会因此而对这条巍然且又壮丽的大河产生畏惧之心。
诚然,也许这江水在中午只是收起了自己的锋芒与獠牙……但是对于一个又一个要以自己的方式渡过这条河的人们来说,前方的万分凶险,并不是让他们退缩的理由。
放眼世间的所有生灵,其实都是在以不同的方式奔波在属于他们的那一片土地之上,他们有自己的追求。
那追求或许是自由,或许是荣耀,又或许是无数修士都在追寻的长生……但是不论他们到底在追求些什么,其实他们都在忙碌着。
他们不畏死亡,不畏挫折,不畏艰辛。他们可以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之中艰难地爬起来,然后继续朝着自己向往着的那一片远方走过去。
当然,在这个过程之中是有无数的生灵陨灭的……这便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前赴后继,就如同这些渡江的人一样。
这条一眼望不到对面的大河对于修士来说其实还好,毕竟修士的话只要修为达到,想要渡江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有的人是的确很难的,因为他们要么是修为不够的修士,要么就压根连修士都不是。他们平凡,可是也要生存……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
这是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可是对于这群终日里忙忙碌碌的众生来说,他们中很少有人可以将这个道理参悟到透彻的程度,因为他们没有时间。
“咳咳咳咳、咳咳咳——”
寂寥无声的江面之上,突兀地就响起了一阵阵剧烈的咳嗽之声。然而这咳嗽之声是自一艘模样看起来奢华无比的画舫之上传来的。
而此刻,放眼那整个画舫,却是都只能依稀看见一道雪白的人影而已。而在那画舫的甲板之上,除了这尊白色的人影,却是再没有什么人伫立于此。
那人影实际上是一个女子,她此刻正身着一袭丝绸白衣。那丝绸白衣之上绣着些许金色的云纹,不过数量不是很多,看起来倒是为她平添了几分淡雅的气息。
中午过后时分的广陵江很是平静,但是这平静却是真的平静。虽然趁着这江水一时的风平浪静前来渡江的人不少,但是他们却不约而同的无一言语。
而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这画舫的高大巍峨还有金贵奢华反而却是显得有些突兀了,给人一种独树一帜的感觉。
不过让人感到怪异的是,如此偌大的一个画舫,却是只有一人站立,一人独赏这雄浑壮阔的江中景色。
“小姐,该喝药了。”
“小姐,还请您喝一点吧。”
“您这一路以来老是这样,早晚有一天您的身子骨会承受不了的。”
…………
几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于江上风起之际悄无声息之间来到了那白衣女子的身旁,她们一边嘘寒问暖,又一边将手中不知用了多少天材地宝才熬制出来的热茶奉上。
而那女子仿佛是已经习惯了现如今这样的生活,只见她面对侍女的奉茶仅仅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沉默,而后却是淡然地将那杯浓缩了无数药草精华的热茶接过来,一饮而尽。
“听说谷城那边最近不怎么太平啊。”
她于沉吟中发声,哽了一下以后终于将自己沉闷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然而她的话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立刻就让那两名侍女生出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出来。
她们两个可是记得,她们真正的主人在她们此次出来之前对她们说过,这一次出来名义上是为了执行家族的任务,可是实际上只是让她们带着小姐出来散心静养而已。
“一切有关于家族的事情都不要让她知道,不论家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还是坏事,是否兴衰……总之一切消息,通通给我封锁。”
“如果你们连这一点都办不到的话,那么我觉得小姐的身边也就是时候该换上一批人了。我可是一直记得,后山蟒窟蛇池自打建成以来那里的生灵们便一直都没有吃饱过呢。”
……
这是临行之前那位人物的原话,也是让她们此刻打心底兢兢业业又时不时恐惧无比的真正原因。
实不相瞒,她们两个真的只是普通的丫鬟侍女而已。只不过硬要说她们的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那么这唯一的特殊之处便是她们是份属于苏寅家族的下人。
在荒界,在南域,也许苏寅家族并没有多么大的名气。但是若是提起另外一个与他们这个家族息息相关的名字,那么那个名字对于绝大多数的荒界修士们来说,可都是可以算得上如雷贯耳了。
那个名字是……溯吟商行。
这个被她们两个尊称为小姐的人,正是被称为溯吟商行天才接班人的苏寅暮凉。正如刚开头的那一幕一样,苏寅暮凉的身体并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不好到了极致。
苏寅暮凉今年才刚刚过完十七岁的生日不久,但是今年一年,她的生日同以前不同……今年这一次举办的有些格外隆重了。
当时整个溯吟商行在自己的大本营雨城为她庆生时所摆下的排场,令这位天生便有惊人商业头脑的天才少女至今想起来都记忆尤新。
说实话,那般场景其实看起来的确是在为她庆生,只不过看起来就好像是在为她庆祝她重获新生一样。
苏寅暮凉,一个外表光鲜,拥有着“天才接班人”却注定好了活不长久的人。对于得到与失去,上苍那所谓的公平在她的身上展露的淋漓尽致。
她的确拥有一个极为精于算计,尤其是有关于商业方面算计的头脑。但是与此同时,她天生便带了一身的绝症。
因为天生体内便有无数杂质的缘故,从她三岁那年开始,诸多有名的医师便曾告诉过她的父亲,她注定修行不得,踏不上诸多人都可以踏上的道路。
所以她的生命注定只有十六年的时间。她的父亲曾经遇到过的一个大修行者说过,等这天姿聪颖的女娃娃过了十九岁的生日以后,以后每多活一年,都可以算作是她的福分。
关于这件事,苏寅暮凉的父亲照例封锁了一切消息。但是不知怎么的,连同这件事在内的许多事情都被苏寅暮凉这个行事风格诡异的丫头自己知道了。
不过即便是知道了,她也从未跟家里提及过这些事情,尤其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堂堂溯吟商行的当代掌控者——苏寅长河,那才是一个万事万物通通蒙在鼓里的可怜人。
不过他的可怜此刻可还远远不仅如此,对于他来说,他现在不仅正受到女儿一个人的欺瞒,还要顶着天大的压力,去跟百书楼的使者们打个圆场。
这也正是他要把苏寅暮凉送出来跋山涉水让她体味人世美景的原因。纵然他身居高位,是堂堂溯吟商行的掌控者,可是他也怕,怕真的有些地方出了什么差池。
作为一个商人,权衡利弊是他的本能,也是他吃饭的手段之一。更何况他又不像某些修行者一样对自己的亲人视若无睹,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而苏寅暮凉,恰恰是他这个冷血的商人心中最后的一丝温暖。
“罢了、罢了……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好好地安静一会儿。让我散散心吧,不然以我这具残躯,怕是又要乏了。”
“是,谨遵小姐之命。”
听到苏寅暮凉的一席话,那两个丫鬟顿时就犹如获得了某种特赦的敕令一样,表情虽然还是一副极为淡然地样子,但是她们退下去的脚步声却是早已经将他们出卖了。
而聪明如苏寅暮凉,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身旁这两个伺候自己的人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想到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各人的难处,她倒是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般心态其实也算是她的与众不同之处了,毕竟别人都是为了更好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而奔波劳碌,整天拼死拼活。而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惬意的活着就可以了。
这样一说,她反而是在过一种快活似神仙的日子了。可是除了知情的人以外,又有哪个人知道,她现在每每多活一天,多活一个时辰,都要感谢,这是上天的恩赐。
不过在这种境遇之下,她还真的没有什么必须要去做的。毕竟相比于别人,她可以算是一个更加接近死亡的人了,索性,她不仅没有别人珍视生命,而且还在以一种完全不同于别人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
“人活一世,究竟为何?”
“吼——”
然而就在这位身柔体弱的溯吟商行小姐还在感叹心中所想的时候,一道震耳欲聋的兽吼之声却是在一阵破浪声中突兀地响起。而伴随着这声音的响起,几百道黑影却是齐齐地出现在了这奢华画舫的甲板之上。
而待一众护卫修士出现在苏寅暮凉的身旁的时候,整个一座画舫的甲板之上,却是已经布满了鲨兽地嘶吼厉鸣之声了。
正如这一众溯吟商行的人所见,此刻出现在他们船只之上的,是几百头皮肤黝黑体格健壮却又长出了四肢巨爪的鲨兽。
鲨兽是一种奇特的妖兽,它们天性凶狠残暴,嗜血夺命。它们的长相八分似鲨鱼,却有一分似鳄,一分似蛟……它们称不上什么异种,但是却是南域修士最喜欢的水中坐骑。
说来也怪,鲨兽天性如此,但是它们却极为喜欢人族修士凝结出来的奴印。就仿佛这种诡异阴险的手段有什么地方可以将它们吸引一样,有时候甚至人族都不怎么需要认真,就可以将它们收服。
而此刻突然出现在溯吟商行这艘奢华画舫甲板上的几百头鲨兽显然不是什么普通品种。
它们的皮肤可是黝黑到有些许晶莹剔透的感觉了,而它们的体格更是能够有八九丈之长,这已经可以堪称为这一妖兽种族中战力的佼佼者了。
但是让一众溯吟商行的人更加感到心情凝重的是,这些鲨兽长满了棱刺的背部,赫然还骑坐着一个个模样粗犷壮硕的大汉,而很显然,这群大汉才是真的来者不善。
“哈哈哈,这艘破船看起来还不错,兄弟们……看规矩,男的杀了,女的留下,至于宝物什么的,大家凭本事去拿。”
“哈哈哈哈——”
几百个人,没有一个人回答那个领头壮汉的话,看样子他们是这样打家劫舍的常客了,这样的话也不过就是他们的日常“工作用语”了。
而他们虽然不说话,倒也不是没有不回应那领头壮汉的意思。此刻,他们赫然全部都在狂笑着,无比张狂,无比疯癫。
这算是一种习惯性的回应了吧。
…………
PS:今日一更。
第四百二十六章 如风浩劫
“诸位,应该是海杀帮的人吧。”
“哈哈哈,猜的不错。”
“就是,真看不出来你们这帮乌合之众里还有这么有眼力见的人呢。不错不错……诶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对对,孺子可教也。”
“哈哈哈,我说咱们这也是这个月第一次出来做生意,要不给这姑娘过几天留一个全尸如何?毕竟她可是孺子可教也嘛。”
“去去去,上一边去。什么孺子可教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大老粗有吃腌肉的习惯,跟老子在这里装什么斯文人,那是你这海杀帮的人该做该想的事嘛?”
“哈哈哈哈哈——”
几百个人和几百只兽将另外的几百个人包围了。然而面对那些“猎物”的话语,这些骑着鲨兽出现的人是十分不屑的,他们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是一副狂傲之态。
然而此刻,被自家护卫仅仅包围的苏寅暮凉面对这种突生的变故却是一副淡定无比的模样,那脸色、那眼神、那一举一动……无不在显露出她的淡定。
就仿佛这些大汉的话语还没有一个广陵江上突兀产生的风浪来的吓人一些一样,此时此刻,苏寅暮凉淡然自若,面对这将他们包围的人群,她先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而后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对于海杀帮这个名字,像她这种整天跟着自家商会走南闯北的人来说可是一点都不陌生的。不同于他们名字的平淡,这个看似是强盗实则一直在干强盗事业的组织,可是有着可以媲美四品势力的实力的。
而正因为如此,诸多宗门在他们的手上吃亏了以后,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毕竟为了一些钱财、一些不重要的弟子,他们真的没有必要去招惹一个不受任何限制的四品势力不是。
所以这也养成了一众海杀帮修士狂妄的习惯,不过这一次,这习惯倒是要成为他们灭亡的基础了。
“狂妄。”
“一群逆贼、恶贼!通通都应该给本大爷去死,让你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对这个世界的侮辱。”
“哈哈哈,老子就喜欢你们这么夸我们。真是感谢阁下的赞美之词了,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是太过于谦虚了。”
“就是,真特么想不明白,一群修士,是怎么舔着个脸在这里给一个凡人当保镖呢。这不大材小用呢吗,正好老子那里缺几个洗脚的,你们来不来啊?”
“杀!”
就在两方准备起一番口舌之争的时候,却是不知谁人于此刻喊了一个杀字,而在这一杀字的引导之下,两方的人马却是立刻就激战在了一起。
只是寥寥几息之间,足足几百道蓬勃的杀意便已经冲上云霄了。此时此刻,足足几百件法宝闪烁着各自的光辉在空中飘散着,阵阵恐怖的破碎之声中,它们在不断地碰撞着。
而回顾整个一座画舫,那更是已经被符文地海洋淹没了。
在那简直堪称五光十色的光辉的掩映之下,那两名侍女赫然施展着自己最快的身法,搀扶着苏寅暮凉,将她带到了这画舫之上的一处隐秘之地。
“小姐,您猜的果然没有错。”
将苏寅暮凉安全地转移以后,两名侍女中的其中一名却是不禁同时感叹起苏寅暮凉的神机妙算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不趁着刚才的乱局直接遁走呢,像现在这样躲下去,万一上面打输了怎么办?”
与那名已经看破了一切的丫鬟不同,此时此刻,另外的一名丫鬟的脸上可满是急迫之色。情急之下,她倒是还没能从正常人的思维之中挣脱出来。
“你且看这个。”
正当她疑惑不已的时候,那丫鬟却是看到自己的同伴轻轻地挥动了几下手指,而后,她们三人面前的木头墙壁便已经演化为了片片光幕。而这光幕所呈现出来的,赫然便是那画舫周围河上的情景。
而果不其然的是,她们三人在这一整条画舫的周围,却是都看到了一个个细微的黑点。那些黑点到底是什么,也许苏寅暮凉看不出来,毕竟她就是一个凡人。
但是她这个做小姐的看不出来,却不代表她的两个丫鬟看不出来。毕竟这二人可是她父亲千挑万选才为她选出来的贴身死侍。而此刻那丫鬟也是焕然大悟了,直接消除了自己心中的所有疑虑。
因为她在那光幕中所看到的,赫然就是数不胜数的鲨鱼背鳍。这里是广陵江,按照常理自然是不可能出现鲨鱼的,但是既然海杀帮都已经来到她们的画舫之上了,那么船下周围的这一幕也就很好解释了。
“小姐,您……您快看,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然而还没等另外两个人准备好,先前那刚刚打消疑虑的丫鬟却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直接惊动了另外两个人。
然而当她们三个将自己的目光投向那片光幕之时,她们却是从那光幕所呈现出来的场景之中看到了足足几百具死尸。
而在那几百具死尸里,有一半是人族修士,且多为大汉。而剩下的那一半,却是先前还狞恶无比的鲨兽……此时此刻,那些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家伙们,已经通通地倒在了地上了,这就仿佛他们陷入了沉眠之中一样,只不过是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三女疑惑之际,她们却是再次从那光幕之中看到诸多在这场战斗之中存活下来的护卫修士已经全部都看向同一个方向了。
“那……又是谁?”
这是此刻一个环绕在所有人心头的一件事,容不得他们多想,因为此刻他们皆在瞻仰着一个人的风采。
那人白发,如瀑布垂落。
那人俊朗,如春风拂面。
那人白衣,似缥缈孤鸿。
…………
那人,却正是刚刚喊出“杀”字之人。那人,也正是突兀出现,帮助他们斩杀了对面所有人的人。而此刻,那人只是倚靠在满是血迹的甲板上,一个人喝着闷酒。
“这位公子……”
“叫你们主事的出来。”
…………
PS:今日二更。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一路之上
阳光由淡金色悄悄地转变为亮金色,它穿透过这层层叠叠且又丝丝缕缕的浓浓白雾,最终拂照在南域的大地和水域之上。
而伴随着它的变化,那笼罩着大地的最后一片黑暗也终于被驱逐,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在一片沉寂无比的水域之上,一艘奢华无比的画舫正以极快的速度行驶着。
凭借强大的驱动禁制,一路之上这艘华贵无比的船只不知是已经超过了多少来来往往的船只。然而那些船只之上的人对于这艘画舫也没什么可说的。
在他们看来,能在南域的水域之上,尤其是江南道的水域之上如此驾船而行的人物,那要么就是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大来路,要么就是实力足够强大。
然而这画舫的速度虽然的确是快了“亿点”,但是对于乘坐这艘画舫的人来说,这画舫如此行进却丝毫都不会影响他们欣赏路上的风景的。
此时此刻,这画舫虽然看似乘奔御风,顷刻间不胜千里……但是实际上,它所经过的风景,船上的人可是一直都看的一清二楚。
只不过相比于乘坐普通的船只,这一艘船的速度是过于快了些,而风景消失与出现的速度自然也是快了些。
将海杀帮来犯的那些人全部都灭杀干净之后,那个白发青年便成了这艘画舫上一个备受尊敬的新客人。
而海杀帮消失了,这画舫的甲板之上自然也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不过虽然这甲板之上依旧还是空空旷旷只有一人伫立的景象,但是那伫立的人却早已经不再是苏寅暮凉了。
现如今,那白发青年,也就是经过“乔装”之后的白夜,正代替了苏寅暮凉的位置,代替着她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面前的景色。
说实在的,现在的白夜看上去倒是和苏寅暮凉都共同能够给人一种沉着和稳重的感觉。
所以远远地看上去,他除了一头白发在阳光之下太过于醒目,同是一袭白衣,恐怕还真的能够叫人将他错认为成苏寅暮凉。
不过现在这一整条画舫之上的人可都是将他当做贵客来对待的。毕竟面对海杀帮那近乎于自杀式的恐怖突袭,溯吟商行的人现如今可以安然无恙可全都是白夜的功劳。
而现在,为了摆脱谷城那件事,白夜可不仅仅是动用血脉之力改变了自己的容貌。他还收起了自己的重瞳,并且将一切神通术法的威势通通都予以改变。
现在他除了这一头如星河瀑布垂落的白发能够让人联想起那个在他们看来早已经注定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以外,已经是真的已经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了。
现在的他,叫白邪。
“你在这船上站了这么久,就这么看着风景,不觉得没有意思吗?””
水面之上清风渐起,而白夜的身旁亦是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那女子赫然是苏寅暮凉,也不知为何,之前自白夜搭上这顺风船开始便没有出现在甲板上的她,现在出现了。
此刻的她,虽然是在同白夜讲话,但是她的周身却透着一股沉寂的气息,这气息给人一种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安静、一种错觉。
这错觉,就是好像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而这错觉也出现在白夜的脑海之中了,尽管它只存在了一瞬,但是它却让白夜瞬间警醒。
“不觉得。”
“我倒是觉得船的速度如果过于快了反而没有了意思,如果不是你有急事的话,从刚才那里到这江南道,我还真是想走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面对苏寅暮凉略显慵懒的声音,白夜只是回以自己的微笑。他看着面前这个白衣女子,只是几眼,便已经将她身体的状况全部都瞧了一个通透。
正如之前的那句话说的一样,这个女子过了十六岁的生日以后,莫说是什么一年,能够多活一天都是她莫大的福缘了。
“我的确是有重要的事,必须要在五天之内前往江南道。我要在那里的一处大湖寻一个故人,然后把一件东西交给他。”
“大湖,有多大?”
“无边无际,浩瀚无垠。”
“你说的大湖,可否有人曾叫它听潮之海?”
“你知道?”
白夜听见苏寅暮凉如此讲话,倒是忍不住心中涌动出了几分兴致。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为了达到瞒天过海这个目的而救下的人好像知道一些对他寻找叶青炎有帮助的事情。
“你应该是外乡人了……在这偌大的一个江南道,湖泊、大河、溪流其实都是有着不少。但是在这众多与水有关的地方里,能够称得上大湖的,还真就只有一个湖而已。”
“那湖虽是湖,却被称之为听潮之海。它能拥有现在这个名字的原因,就是因为它无边无际,浩瀚无垠。”
“而之所以被人称之为听潮之海,更是因为那片水域并不平静。虽然我也没去过那里,不过我听我的叔叔们说过,那里时时刻刻都有风浪涌现,只不过分规模大小而已。”
讲到这里,苏寅暮凉不禁停顿许久。
冷汗自她的额头之上悄然淌落,或许是因为说话说多了的缘故,现在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许多,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
但是就在她两眼一黑以为自己就快要晕倒了的时候,一股精纯至极的磅礴伟力却是突兀地自她的后背涌现在了她的身躯之中……那力量就好像是一团火焰,一团她活了十多年从未见过的火焰。
它很炽烈,带给她的却全然都是温暖。
它很狂暴,却是顷刻之间将她体内的杂质扫清了不少,让她经脉的压力小了许多。
…………
种种苏寅暮凉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于此刻涌上她的心头,一时之间,她真的说不出任何的言语了。因为面对这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去形容诉说。
“谢谢。”
沉默许久,苏寅暮凉背过身去看另一个方向的风景,却是终于自己打破了沉默,道了一声谢谢。
但是白夜知道这苏寅暮凉现在心中一定是五味杂陈的。他毕竟经历过无尽的岁月,知晓人性的绝大部分到底闪耀着怎样的光辉。
“不用,你的确得了绝症,我的力量,不过是可以暂时性的帮你压制一段时间而已。一段时间之后,你还是要死的。”
“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你让我体会到了,正常人活着,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没事,死亡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开始。”
“什么?”
“你以后应该会有机会明白的。”
听了白夜的话,苏寅暮凉却是不由得在自己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惊诧之色。不过随即她就想起来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可是短暂减轻她之病痛的人,索性,她也就有点释然的感觉了。
“你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话多的人。”
“我的确不像。”
听了白夜这句话,苏寅暮凉却是没有的在自己苍白无比的娇颜之上挤出一丝笑容。这么多年以来,因为体质的缘故,她除了有时会对自己的父亲笑笑以外,真的没怎么笑过了。
不过如果一个普通人终日都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那他又怎么可能淡然自若,一笑置之?她一直以来的沉默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有些太过于复杂了。
“那你的下一站是要去那听潮之海吗?”
“是的。”
“好,不过听潮之海千余座听潮亭,你要去哪一座?”
“额——那里的亭子有很多座吗?”
“你连这也不知道?”
听了白夜的话,苏寅暮凉却是忍俊不禁。不过随即她想想,想着白夜的确是连听潮之海这个地方都不知道,也就于心中明白这个实力强横到让她都有些羡慕的人到底处于怎样的境地之中了。
下一刻,白夜看到苏寅暮凉转过身来。在经历了身体上的变化以后,她再面对白夜的时候眼神可是有着一丝异样的神采在流转了。
“这个给你,应该对你有些帮助。”
“这是……”
“一幅地图。”
“谢谢了。”
白夜抬起手,这一刻他仔细地望着一串平躺在自己手心之中的一串吊坠。它是整体透明的一件东西,整体来看,它由两大部分组成。
一条透明的细绳,一个仿若水晶一样毫无杂质的小小球体……这便是这个吊坠的全部了。然而它看上去虽然很是平凡普通,但是当白夜看向它的时候,却是猛然间发现隐藏在这球体之中的另外一个世界。
只是刹那间的功夫,无论是北境的苍茫冰寒,还是南域的绿意盎然,亦或者是苗疆的奇特地貌,还有东方的古老神秘……整个荒界的绝大多数地貌都被他尽收眼底。
毫无疑问这是一幅制作的相当精良的地图,制作它的人真可谓是把每一个细节都给把控到位了。
但是这些都不能算是它的最为奇特之处,它的奇特之处在于它可以让一个凡人不依靠任何的力量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它所蕴含着的一切秘密为之窥探。
“这东西给你。”
“你不需要了吗?”
苏寅暮凉眼睁睁地看着白夜将她唯一还对这人世留存着些许珍惜的东西拿走,本来还是有些不舍之感的。
但是当白夜在她的面前用黑白二色的火焰将一块普普通通的记忆之石炼化为一条同她刚刚送出去的吊坠一模一样的吊坠之时,她有些要怔住了。
“我已经复制了一块了,你的吊坠可以还你了。只不过我在这里面多加了一些东西,你以后闲着没事的时候,可以自己探索一番。”
“你的地图帮了我一个大忙……不过我觉你应该为自己活一次,哪怕只有几年的时间也好,所以我在你的吊坠里面加了一些东西。”
“关于这些东西,若是你日后准备察看的话,只需要戴着它睡觉就可以了。我在原有的禁制之上多加了几百道禁制,应该够你想一阵子了。”
“好。”
苏寅暮凉此刻百感交集,不过面对白夜的感谢她也没有选择拒绝。不过接过了吊坠以后她再度看向这个青年时,她却猛然间发现这个青年似乎闪耀着一种光辉。
那种光辉并不炽烈,也不耀眼。
在苏寅暮凉看来,这光辉应该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奇异的色调。那色调很是温和……用言语来形容的话,就是同她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至于具体不同在哪里,苏寅暮凉说不出来。不过在她知道,不论自己以后到底可以将这卑微且又弱小到了极致的生命延续到什么时候,在临终之际,她都不可能将这个白发青年忘记了。
“或许他远远不及自己的父亲还有那几位叔叔,但是他相比于自己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是极其特殊且又不同的存在。”
这便是此刻苏寅暮凉的心理活动,是一直响彻在她的内心之中的声音,且随着画舫的加速行进,开始变得愈加地响亮清晰。
然而当那巨大如山岳且又装饰奢华的画舫冲破晨雾的封锁出现在另外的一条河道之际,那画舫终于停滞了下来,不再前行。
“再见。”
“告辞。”
已经到了离别之际。但是当苏寅暮凉面对着这个一席话让自己对这个茫茫人间有了别样理解的青年之时,却还是没来由有阵阵微弱的躁动之感。
“你与溯吟商行有莫大的渊源是吗?”
苏寅暮凉显然没想到白夜下船之前会问这么一句话,但是随即,她也只能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这个事实了。
“以后,如果你我再相遇不是谈合作的话,你尽管可以向我下手,不必讲求丝毫的情面,因为那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幼稚的游戏。”
…………
“你以为你是谁。”
留下这一席话以后,白夜便消失在原地了。然而在他离开了以后,这偌大的画舫却是再度显得空旷了起来,而苏寅暮凉只是喃喃自语着。
她此刻的行为看起来像是一种回应,更像是在告别,不过她具体到底是在干什么,恐怕现在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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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听潮听潮(一)
雨,淅淅沥沥,却从未停止过,此时此刻它遍布在整个听潮之海中。黑色的云和雨,白色的云与雾……整片天地间,却是唯余这两样东西还存在着。
然而云烟雾丝无数且无尽,它们在这天穹间密布缭绕着,就犹如是在构建着一幅绝美的山水画一样。
而那雨丝,更是如牛毛,像花针,似珠帘……其之势,密密而斜斜,楚楚而潇潇……在这样的烟雨帷幕之中,听潮之海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神秘且又朦胧的面纱。
这里毕竟也份属于江南道,只是江南道的一部分,是这偌大一个地区的一片地域而已。而此刻的白夜却是静静地坐在一座古老而略带腐朽气息的木头亭子之中。
雨水清凉,淅淅而沥沥。
以白夜的修为,他想要不让这些雨滴落在他的身上他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他现在那略显焦灼的心情可让他没有了这份要阻隔雨水淋湿他衣衫的心情。
雨水降落之际,白夜还在这潇潇楚楚的雨幕之中时不时朝着四面八方认真地环视着。他在眺望,也在找寻,找寻那个人的身影。
今天是这个月的倒数第三天了,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他生命中的第三天了。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那么这里——江南道的听潮之海,就是他们两个人约好了要见面的地方了。
听潮,听潮。
白夜凭借着苏寅暮凉给他的那份地图,是一路沿着大凌河才来到这里的。然而现在距离他刚刚来到这里之时,却是已经足足过去了有两天的时间了。
不算今天,距离这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彻底结束还有两天的时间了。然而对于白夜而言,这到了最后的时刻,那仅剩的时间也让他心生出一种焦灼之感来。
到目前为止他都不知道叶青炎那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关于他的兄弟到底是生是死,是重伤昏迷还是苦苦支撑……这境地到底如何,他也是真的不知道。
然而这也正是他现在真正担忧叶青炎的地方,毕竟他现在可是连叶青炎能不能坚持着来到这里都不知道,而他却只能在这里坐着,继续等下去。
这里名叫听潮之海,是一片横无际涯的湖泊,又水势激烈湍急,所以时时刻刻都能够听得到那由于水下暗流水上明流涌动之际所引发的碰撞之声。
这里就是如此的一片地域,在整个荒界来讲都可以说是平平无奇的一处美景之地。然而世人却反复无常,一来二去的这里反而倒是成了他们互相追捧一片奇异之地。
以至于到了后来这里都被一群大势力所圈划,有了什么贵客或者有什么可以广为人知的重要之事想要同对方约谈的时候,这里都成了一片极佳之地。
然而这都是以前的习俗了,对于现在的修士们来说,现如今他们可是很少有时间来这里延续以往的那些习俗了。
就比如什么迎接贵客、什么同对方约谈大事件……诸如此类的一切事情,现在都很少有人有势力要在这里延续古法了。
现在的听潮之海,好像就真的只是沦为了一片可供大势力的人出来走步散心的地方而已。反正来到这里两天了,白夜是真的没有见到过有人来这里办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不过两天多以来,潮水的声音却没有一刻都没有在白夜的耳边停息过。
它一直都在响彻着,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天象……这些通通都不能让潮水平息,反而只能让它愈加地汹涌。
而这里又有足足几千个亭子,每一个亭子又都属于不同的势力,所以时间久了,这里反而成为了见证那些势力曾经岁月的一道古迹。
然而古迹归古迹,来到这里的人却没有一直都未曾忘记过这里的习俗规矩。
不管他们现如今属于哪一方道统势力,但凡他们背后的势力在这片水域是有地界的话,只要他们来了,那个自古以来便已经存在地亭子便是可以短暂收留他们的地方。
而此刻的白夜亦是没有瞎走,他现在所倚靠着的这座亭子,可是赫然就与叶青炎那信中所指的一模一样,不论是位置还是名字,亦或者是标记……这些通通都是正确的的。
然而白夜终究还是等的有些急了,最终他也是微眯着自己的双眼,努力地通过闭目养神的方法来调整自己的心态。
然而也不知过了有多久,他的这次假寐终于在一块绫罗绸缎织就的毯子盖上身体的那一刻结束了。
而当他迅速地回过神来,朝着自己面前看去的时候,他却是猛然看见了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身着一袭青衣就伫立在他的面前,正认真无比地凝视着他。
“白兄,别来无恙啊……”
“我看……相比于我,还是你过的更加不顺吧。”
面对叶青炎略显生疏陌生的问好,白夜却是没来由地笑了笑。此番他费尽周折来到这个只会刮风下雨和水路的鬼地方,能够见到这个让他挂念了整整一年的人,也算是值得了。
不过此刻,他凭借自己敏锐无比的直觉还有威能不凡妙用无穷的重瞳,却是仅仅一个照面,便已经将叶青炎的身体状况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此时此刻白夜在拍着叶青炎的肩膀,但是实际上他却是在用着自己的妖力,努力地探查与修复着这个青年那明显是已经快要支离破碎地身体。
“我看的出来,这段日子你过的很不好。但是你不要担心,也不需要再担心了……我向你保证,你今后还可以继续活下去,还可以做我白夜的兄弟。”
白夜一边说着,一边却又已经伸手将一个独角仙形的吊坠取出来。他将其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上。
此时此刻,白夜的心境已经起了波澜,毕竟现在他手上握的就是他苦苦找了将近一年的东西,也是唯一能够将叶青炎救活的东西。
“这是……”
在看到着吊坠的那一刻,不止叶青炎呆滞在了原地,就连跟着他一起来的袁地煞都是傻在了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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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听潮听潮(二)
白色的雾霭悄无声息间自整个听潮之海中铺陈开来了,它将这大湖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迷蒙之中,为这雨幕更添几分神秘的色彩。
此时此刻,放眼整片听潮之海,唯能听见那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那此起彼伏的潮水涌动之声而已。
这听潮之海有几片个亭子,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的几千个亭子之中鲜有人来过了。若非与白夜相约于此,恐怕叶青炎也不会来此……这里,实在是正处于一个没落过程之中的地方。
可就是这样一片有景无人之地,给了叶青炎心脏一记重锤。
“你……找到它了。”
“收下吧,这东西费了我好大的功夫。”
面对眼中无神的叶青炎,白夜却是笑了笑。他可以说是一个阅人无数的人了,而此刻,叶青炎那颗心上止不住地颤抖之意,他却是恰好可以感受的到。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俊秀地愈加如女子一般却红了眼眶的叶青炎,白夜没有着急将手中还是吊坠的净世蛊交给他。这一刻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然后拍了拍这具单薄之体的肩膀。
“你我兄弟,何须如此。”
“寒夜凉州之行,你可还记得那个山洞,我们可是在那里度过了好几天的日子呢。”
“记得。”
听着白夜的话,叶青炎仿若喃喃自语的状态戛然而止。她无端地散去愁容,脸上开始不自觉地带起丝丝笑容,整个人的意识,却是全部都用来回忆以前的日子上了。
当往昔经历过的事情呈现以片段的样子在她的脑海之中如这听潮之海中的潮水一样翻涌的时候,白夜的手上已经有无数道璀璨的乳白光幕升腾而起。
这一刻,无数的符文将整座亭子环绕了。
一股荒凉且又神圣的气息在白夜三人的面前缓缓地扩散开来,而伴随着这变化的出现,一个长相无比神圣的生灵也就缓缓地出现在了白夜和叶青炎以及袁地煞的面前。
“这便是……净世蛊。”
在白夜淡然的目光中,叶青炎以及袁地煞喃喃自语着。虽然他们两个只是感叹了一句话,但是仅仅是这一句话语,便已经可以道出他们心中的震撼之感了。
他们此刻所见的生灵,是一只独角仙。
只见它通体雪白,浑身上下遍生一种瑰丽的金纹,那金纹自它的独角处延伸而出,在它那雪白的身躯之上交织着,犹如是刻画了一副美丽的图画一样。
而在它的独角处,还有无数淡淡的绿纹浮现,它们也同那瑰丽闪耀着的金色纹路交织在一起,相互搭配之下,倒也能够给人以别样的美感。
这,究竟是一只怎样的生灵?要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将它的独特之美描绘而出?这样的话语,现在的叶青炎和袁地煞想不出来,白夜亦是想不出来。
哪怕已经是见过一次净世蛊的人了,可是此刻白夜再度见到这个依靠白酥酥带回来的生灵,他还是会忍不住感叹一句,这只生灵实在是生的别样。
传闻蛊族有四大蛊神,而他白夜有幸,已经是见到过其中之二了。然而只是见到其中之二,这两只蛊虫却是满足了白夜对这个曾惊艳了荒界一段岁月的种族的所有幻想。
白夜深深地知晓,历史其实就是一条会不断奔涌向前的河流。如果说洪荒是它的源头,那么如今的末法也不过就是只能算作是它的一部分而已。
在白夜看来,就算是这个纪元同洪荒一样破灭了,那么假以时日,也必然会有一个新的时代出现,将原本的一切全部都顺理成章地取代掉。
这是一种必然,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然而这,也是一种结果。
他之修行,是自洪荒开始的。
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漫天皆是神通碰撞引发的硝烟,遍地皆是惨烈至极的尸骸。当尸骸堆积成山时,烽火却从未熄灭过。那真的是一个战至终章的年代。
只可惜,他的修行史虽然可以称得上是一部崛起之史,却并不能称的上是一段成功史。他失败了,可他从未后悔过。
他终于还是败给了天,败给了天道,败给了天道意志……可是若非经历这些,他也遇不到墨夜雪。没有他,墨夜雪会在那个茫茫大雪夜化作一具被冻僵了的尸体。
没有墨夜雪,他亦会不甘且又惨烈地为证明自己的修行路而在那一时刻化作虚无,从此注定不可能重临这个没落且又破败的世界。
尽管他那一世的结果是失败的,可是他早已经学会了去自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打捞起一些东西,并以那些东西为养料,壮大己身。
所以他其实很喜欢去见证,见证他人的崛起,见证他人的辉煌,再见证别人的衰落……洪荒时他曾记得一没落强者的话,至今记忆犹新,久久不可忘却。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就是那些话的原句,原封不动,一字不差。这只是一个见证的过程,但是白夜在前一世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之中,往往可以从这样的一段段过程之中看到许多有用的东西。
就像如今的荒界,虽然破败,但是就算这里是一片破败之土,是一片正在不断走向灭亡的土地,那这片土地之上也是曾经有过辉煌存在地。
时光荏苒,岁月莽莽……类似于蛊族辉煌一样的存在一定不曾在这片土地之上少有过。而这些东西对于别人来说只是随机的机缘,是注定无法主动触摸的传说历史。
但是对于白夜来说,这就是宝藏,或大或小……只不过是在等待着他去慢慢地发掘而已。就比如这净世蛊,无论是谁得到了它,它都可以算是一件至宝。
但是在没有真正地得到它之前,别人只会认为它只是一个传说,一个已经消弭于漫漫历史长河之中的存在,早已经不存于世。
甚至很多修士压根就不知道历史上还有这东西存在过,根本就不曾相识。而就算是知道了,也只会认为那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根本不可能找寻的到。
可是对于白夜而言,一旦他认定了要找到这东西,那么他便会为之付诸于自己的行动,他用自己的鲜血与伤疤来证明这东西可以为他所有。
修士,尤其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他们越是强大,便愈加地会惧怕沾染了不必要的因果。所以每当他们决定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他们便会如同对弈的人一样,举棋不定,步步为营。
然而殊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句话是真的。所以有些时候,无论他们如何强大,不管他们注意不注意,他们做或者没有做的事情都会如同一架织布机一样。
若将因果比作丝线,那么这些事情所化作的织布机就早已经在这些人不注意的时候将他们与许多事情以因果的千丝万缕联系起来,且那联系稳如乱麻,根本不可断绝。
这是一个事实,但是白夜敢于去面对。
这世上其实有很多人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心态是和他一样的。不管他们明白或者不明白真相,他们都会去勇于面对。
只不过,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选择的方式都是同现世的白夜背道而驰。道分阴阳,亦分忘情至情。绝大多数人愈是修行,便愈是无法面对自己的感情。
因为稍有不注意,感情这种看似美好的东西便会让他们一直追寻的东西毁于一旦,化作梦幻泡影,成就虚无。
而如果将其自入道开始就选择了忘却,那么随着道行修为的增长加深,情已灭,又何来心魔业力之一说?
感情、因果、业障……这些东西通通都是修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既然这些修士不想他们的修行被这些东西毁灭,那么在他们看来,不去沾染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忘情道,很冰冷,但是可以成功。
而至情道,开始便是一条五味掺杂的路。这是一条释放自己的情感与天性的路,注定要背负许多,甚至是承受一些看似根本不可能去承受的东西。
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一旦选择了就注定无法回头。然而也有一些人,无论他们修行到了哪一个境界,他们都是一直在那分叉路口徘徊着。
他们举棋不定,因为有些东西他们割舍不下,或者说他们不愿放下。但是他们又不敢随性而为,因为他们清楚那样做的代价。
这样的人,看似可悲……但是实际上,他们的数量也不在少数。隐隐之间,其实有很多修士都是如此的。就比如叶青炎。
她本是女儿身,生来金枝玉叶之命。
只是相比于其他女子,她活得要更加疲惫。她从出生开始便被一直灌输着什么为家族而活,为皇朝而立的思想。
事实上她这将近有二十年的人生也正是这么过来的。在往昔那些过去的日子里,无论她身处何方,她一直都是为此而努力。这也导致了她其实很向往自由。
自由,对于她来说可望而不可及。
生于盛世帝王家,不出意外的话,她从一开始便已经被动地将这东西舍弃了。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她的身份,便已经让她不配拥有这些。
这些年,她在南域时是以正常的面目示人的。但是离开了南域出去历练的话,她便要从叶青妍变成叶青炎。星寂宗的经历是她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记忆。
在那里她的确学到了很多东西,可是正是这经历,也让她更加地认清了自己到底身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白夜……是一个很特殊的人。
在叶青妍看来,从初自相遇开始,她与他的命运便已经交织在了一起。只不过他们的故事从十万大山开始,也是在十万大山结束。
就算此刻这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她也是茫然无措。实话实说,她很羡慕他,她羡慕他能够拥有她难以触及的自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这样的境界,她在还是少年模样的白夜身上看到了。她一直很清醒,可是自从去了星寂宗以后,她便宁愿自己是一个浑浑噩噩的人。
北冥千瞳,同样是一个皇族之女。在寒夜帝国的帝都之时,她的长公主之名可谓是如雷贯耳。然而当北冥千瞳与叶青妍在一起时,那实在是最鲜明的对比。
她们两个其实很相似,都是皇族之女,都是被寄予了莫大希望的存在。只不过她们两个从一开始选择的路就注定了她们的不同。
北冥千瞳从一开始便是十分叛逆的,于是她走了一条叛逆之路。她的选择不仅让她拥有了自己的荣光,还让她在失去许多东西的同时得到了许多东西……总而言之,她过得不错。
而叶青妍,从一开始就选择了顺从。从小到大,她顺从那个人的一切安排。逆来顺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恐怕这荒界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
然而这个选择让她在得到的同时却也在失去更多的东西,并且让她与自己想要触及的东西之间的距离愈加的遥远。
她渴望自由,她渴望在阳光下活着……她很想让她面前的人知道,她叫叶青妍,不叫叶青炎,叶妍不存在。
但是在这一年里,她却早已经选择好了未来的路……他已经有那红衣的佳人,自己没必要去坦白一切的。更何况,这家伙到现在还把自己当他兄弟……
念及此处,叶青妍苍白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黯然之色。她本以为,等这几天一过,她这辈子便可以在她满腔的遗憾之中消失了,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净世蛊……那只神圣无比的独角仙还是被他找到了,自己也可以活下去了。只是,自己再活着,真的还有什么意义吗?
“吱吱吱吱吱吱吱——”
正当叶青妍发呆的时候,一阵虫鸣之声自白夜的肩膀上响彻开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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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听潮听潮(三)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一阵蛊虫鸣叫之声,自白夜的肩头传来。它很尖锐,却是能够给人以一种奇特的清脆之感,让人一旦听闻便可以立刻清醒过来。
然而这种清脆又十分奇异,奇异到让人可以立刻感受到一种很是荒古、很是凄凉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种流传千古的绝唱一样,经典、勾人夺魄。
“你怎么出来了。”
面对自己肩膀上突兀显现出来的黑色生灵,白夜只能笑笑。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它与这净世蛊是一同被称之为蛊族四大蛊神的生灵,又各自有各自的特点,相互之间又怎么可能不会存在着联系呢。
“吱吱吱吱吱吱——”
面对白夜的笑容,小螳螂只是继续发出刚才的那种嘶鸣之声,而后一跃来到白夜的手掌之上,挥动着自己那仿若镰刃一样的前肢,轻轻地敲打在净世蛊的背甲之上。
“你莫要太嚣张了,说起来你还算老夫的后辈呢,哼。”
“吱吱吱吱吱吱——”
面对黑色螳螂的敲打,那长相异常神圣的独角仙悠悠地哼着自己那熟练无比的几句“人话”,然后又缓缓地挪动着自己略显臃肿的身躯,给人一种老神在在的感觉。
然而对于它这所谓的“警告”,小螳螂显然是不买账的。只见它还在不停地敲击着独角仙的背甲,一刻不停且又兴奋无比,就仿佛是一个小孩子遇到了什么心仪的玩具一样。
“好了,别闹了。”
“我且问你,你可还记得我答应过你的,等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就让你饱餐一顿这件事吗?”
看着这仿若两个活宝一样的恐怖蛊虫,白夜也是挥手制止了小螳螂的有趣行为,而后他话音一转,却是立刻同净世蛊沟通起来。
“当然记得了……你这人宠的态度不错,不过下次记得,早回来一会儿,我很你说啊,你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啊,我可真的就要这么睡过去了,实在是太饿——”
净世蛊被白夜这么一问倒是直接将自己话痨的本质展露在了白夜的面前。不过当它的目光转而投向白夜对面的叶青炎以及袁地煞的时候,却是瞬间在叶青炎身上直了眼。
“你看到了什么?”
白夜饶有兴趣,朝着手中的虫子发问。
“大、大、大……大餐。”
“我跟你小子说啊,你要是再让我晚一点见到这小子,恐怕就不止是我要被饿昏过去的事情这么简单的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这经脉,你再看看这骨骼还有血管……这完全就是一具快要支离破碎的身体了嘛,再晚一点,用不了几天,最多也就是二十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这小子就得没喽。”
…………
净世蛊离开了白夜的手掌,它一展自己晶莹剔透的虫翼飞到了叶青炎的身边,围绕着叶青炎,一边转着圈地飞行,一边说出来许许多多让白夜瞬间沉默的话语。
作为一只活的足够久的生灵,它说出来的话白夜还是相信的。可它愈是如此说,白夜看向叶青炎的眼神便愈是让虚弱至极的叶青炎想要昏过去。
“把他给我治好,需要多长时间?”
沉默了有一会儿以后,白夜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他直接询问围绕着叶青炎不断兴奋飞行的独角仙,一脸严肃之色。
“三年,给老夫三年的时间,我可以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人。”
“好,就这么说定了。”
“不过嘛——”
“不过什么?”
看着面前朝着自己卖关子的俊异蛊虫,白夜不禁开口询问它的意思。毕竟现在都把它“请”到这里来了,若是它真的可以完成白夜要它做的事,那么白夜也很乐意给它一些它想要的东西。
“不过等这件事完成了以后,你要跟我保证,让小主她老人家给我些赏赐。”
“这个……”
白夜听了这蛊虫的话,却是面露难色。然而净世蛊听了他的话以后,却是瞬间有了要急眼的意思,只见它威势一展,虫翅一振,瞬间就有一种强横的气息流露了出来。
“你啥意思,这个什么?”
“这个……得看她心情。”
“吱吱吱吱吱吱——”
听了白夜的话净世蛊倒是很快便安心了。然而那小螳螂却是嘶鸣开来,只见它的身上浮现出了一道道深邃无比的紫色纹路,一瞬间便让净世蛊僵直了一下。
虽然这僵直不过顷刻间,不过这的确让净世蛊沉寂了下去。至少在白夜回应了它的话以及小螳螂变成了这副模样以后,它是瞬间便收敛了自己身上的诸多流光溢彩。
“好,那我便帮你救这个小子,顺便饱餐一顿。不过我得说好,你必须要等到三年之期已过再来带我回去,否则小主那边不认我这个账的。”
“行。”
面对净世蛊近乎于千叮咛万嘱咐一样的话语,白夜只是面带微笑,然后点头如捣蒜。
而看到白夜如此,那净世蛊也是嘶鸣了一声,紧接着便释放出阵阵白、青、金三色混合的光芒,而后在叶青炎的周身刻画出了一道道三色混合的光纹。
而后,它也没顾及叶青炎的反应,便直接自行推演起了那神秘的光纹,任由其组合成一种类似于阵法一样的东西,附着在叶青炎的身躯之上。
“公……公子,这便成了?”
看着叶青炎的身上发生了异变,袁地煞却没有傻在了原地。作为陪伴叶青炎长大的家臣,他当然知道叶青炎在北境到底受到了怎样的创伤。
可是就是这样足以让叶青炎陨落的创伤,却在转眼之间全然被一只蛊虫凭借一己之力压制住了。
“成了。”
在叶青炎还未曾答话的时候,白夜便已经通过他愈加红润的脸色看破了一切。然而不知为何,在净世蛊离开他这里以后,白夜却是在雨落声与潮水声中听到了阵阵蛊虫的嘶鸣声。
紧接着,他的身躯之上突兀地涌现出了一层晶莹的深蓝光辉。而与此同时一同出现的,还有瞬间消失在听潮之海的微微雨幕。
…………
“怎么回事,下雪了?”
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之中,传来了袁地煞的惊呼之声。然而在他的声音消弭了以后,这听潮之海的潮水声却是没有消失,而是一只都在响彻着,响彻在这天地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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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长街之行
云烟雾丝无穷且无尽,它们在江南道的天穹间密布缭绕着,就犹如是在正构勾勒着一幅绝美的山水画一样,此时此刻,天为作画者,笔耕不辍。
而在这天地间其实还有雨丝铺陈,它们如牛毛,像花针,似珠帘……其之势,密密而斜斜,楚楚而潇潇……在这样的烟雨帷幕之中,江南道的街道繁华如旧。
在这里的街道之上,有着一样无际的竹木高楼,还有如阡陌般纵横交错的运河……若是你伫立于这古老且又繁华热闹的街道市井之中,定然可以领略到这里真正地风采。
正如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一千个来过江南道的人,他们的心里便有着一千个江南道。
这里的天幕细雨轻柔,这里的运河水波轻柔,这里的大地青青幽幽,这里的古巷曲曲折折……这里是江南道,此刻它的风采全然被一对男女所领略。
潇潇楚楚的雨幕之下,那青年身着白衣,其上绣有深蓝色的印花。那印花不算多么复杂华美,但是却可以恰到好处地将这青年那出尘的气质完美地烘托。
而那青年赫然还拥有着一头宛若星河一般的白色长发……雨水滴落,它依然很自然地垂落着,就好像是无数星辰流传共同铸就的瀑布一样,天色略显灰蒙,他的长发却也正好带有丝丝缕缕璀璨的意味。
而这青年却正是告别了叶青炎的白夜了,在离开了听潮之海以后白夜并没有急着离开。他选择了随便寻一处还算繁华的长街,同那个令他魂牵梦绕了无尽岁月的人一起漫步其中。
理论上来说,叶青炎那边他已经处置的得当了。有了净世蛊的承诺,叶青炎自然可以不用陨落,只不过让白夜有些担忧的是,临走之前叶青炎表现的有些异样。
他给自己感觉,就好像是他之前已经是一个彻底放弃了自己命运的人一样。见证过无数生灵死亡的白夜知道,这是一种绝望的情绪:放下一切,寻求一个解脱。
简单来说,这便是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可是白夜想不出太多叶青炎活不下去的理由,按照常理,寻常人得以绝境逢生,应当高兴才是。
可是他在叶青炎的身上感受到的,却是只有浓烈的低沉之感。毫无疑问,面对自己可以继续活下去的这个事实,叶青炎的心里好像充满了了失望,甚至是……绝望。
因为净世蛊与白酥酥有契约存在的缘故,听潮之海的环境受到了白夜的影响。就在不久之前极寒意境的力量再现,短暂地为听潮之海带来了漫长岁月都不曾出现过的雪景。
等待一切的事情都完成了,净世蛊便也就进入了叶青炎的体内。正如同白夜约定好了的那样,它开始履行它自己的承诺了。
对于叶青炎的异常,白夜也只能将其的反应留意了一下,简单地嘱托了几句以后,他便在停下来的雪幕中辞别了这个让他在这一年里久久挂念的朋友。
这一年来他想要做的事情,他总算是完成了大半。然而旧的事情被他解决,新的事情便也就随之出现了……这是一个不可能逃避的事实规则。
白夜知道他只能接受,所以面对故友的挽留,他还是选择了离开。然而离别之际,叶青炎也曾赠予他一瓶青色的液体。
据他自己说这是“叶妍”和他送给他的离别礼,需要内服,然后炼化其中的符文,然后便可以真正地炼化那件一年之前叶青炎留给白夜的青袍狐裘。
对于这样的的好意,白夜倒是不好拒绝,他索性选择了接受。
临走之际,他留意到了叶青炎的异样,。
所以他也跟袁地煞特别留言过,说如果叶青炎以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一定要告知他一声。
而白夜更是知道,与其依靠别人还不如依靠自己这个道理。索性,他也就在最后的时候动用了一下罗刹道,将一道恐怖无比的杀念寄存在了净世蛊的身上。
因为白酥酥的存在,净世蛊的一些秘法白夜还是知道的。而净世蛊刚刚所施展的秘法,赫然是将它自己同叶青炎融为一体……这融为一体可谓是真正的“融为一体”。
待术达法成的那一刻起,莫说是叶青炎自己察觉不出来自己的身躯之中有着一只蛊虫,就算是堂堂的八步修,也就是大乘期的强者都很难看出来的。
然而这个世界已经演变到了这个境地,大乘期的强者更不是说出来就可以出来的。所以依靠净世蛊留存他的一道杀念来保证叶青炎的安危这种事,还是很靠谱的。
而做完了这些事,他便同墨夜雪来到了这条长街之上。这长街起源于一条幽深曲折的巷弄,却是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望不到尽头,白夜也就没有刻意地去强求。
此时此刻,他与身旁的红衣佳人皆是踏着缓慢的步子在这长街的人群之中穿行着。白夜虽然改变了容貌,墨夜雪虽然以面纱遮面……但是他们两个,实在可以算是这条街上最为醒目亮眼的风景了。
白夜的形貌以及气质俱是不必多说了,虽称不上是人中极品,却也具有龙凤之姿。而墨夜雪却全然都是洪荒之时的模样,尽管漫长岁月已经悄然而逝,但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
岁月从不败美人。
这样的一句话,白夜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但是现在他信了,因为他的身边就有这样的一个人,在默默地陪伴着他。
他前世一路杀伐,脚下身前眼中俱是白骨……曾何几时,他的心中满是仇恨。其实前世除了墨夜雪以外,也曾有过数不胜数的女修曾经对他动过心思。
不过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们对于白夜而言,终究还都是红粉骷髅了。修行修到了白夜这个程度,其实有很多东西都已经可以看透了,而白夜之所以像现在这样,是因为他自己有些时候不想看透。
相比于那些女修,墨夜雪是不同的。无止境的孤独,一如既往的陪伴,轮回中的苦苦守候……这些让她得以同白夜修成正果。
洪荒没过去的时候,她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小侍女,一个为万千女修所嫉妒却又根本不敢招惹的小侍女。
而今洪荒已经过去了,她已经是白夜最为珍视的存在。此时此刻她同白夜走在这长街之上,她却是真正的心无旁骛。实际上她也在寻找,寻找曾经的感觉。
不过眼前这车水马龙人海茫茫的场景虽然同无尽岁月以前是一样的,但是她的心理还是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以前的时候,每当面对这个场景,墨夜雪心中都会或多或少地留下些许遗憾。因为那个时候的她知道墨承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毕竟墨承那个时候可是一心求道,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又只是很寻常的主仆关系,所以他又怎么可能会过多地注意到她的情绪。
然而现在,墨承已经成为了白夜。
当白夜一步一步缓缓的朝着前方默默行进的时候,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却是主动地将他的手拉起来,而后紧紧地扣住。
而当白夜转头之际,他却是刚好看到了那抹隐匿在面纱之后正微笑着的绝美娇颜。这让他的心中升腾起一丝暖洋洋的感觉,使得他感觉自己的心有些躁乱了。
“你想你的事情便是,我逛我的。”
墨夜雪俏皮一笑,自她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只木盒来,而见到那只木盒以后,白夜的脸色却是变幻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以后,他还是开口了。
“我已经将事情想的差不多了……至于这个,算是我的一个见面礼了。虽然不知道你当年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我的记忆还有直觉告诉我,这个你一定会喜欢。”
话及此处,白夜却是笑了笑。而后,在墨夜雪从那木盒之中取出一块新鲜无比的梨膏糖之时,一柄宽大的木制油纸伞却是横陈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头顶之上。
“我来为你撑伞,你只管品味这东西的风味便可以了。”
头顶上潇潇楚楚的细雨消失了,但是墨夜雪却是低下了自己的头。这一刻她眼眶微红,毫不犹豫地将那一口粘牙的糖丝含在口中,仔细咀嚼,认真品味。
如果说甜度于此刻只是味觉上的感受的话,那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她的一颗心却是早已经在白夜讲话撑伞的那一刻起便已经为巨大的满足感所淹没了。
此时此刻,人海依旧茫茫且又川流不息,古巷依旧狭长且又幽深别样,雨幕依旧潇然且又密密斜斜。
一切的一切都在如序地运行着,在过往的行人眼中,白夜与墨夜雪的行为,也不过就是一对处于热恋之中道侣而已。
最多最多,就是他们两个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出尘。而这种情况,恐怕也就只有一句“神仙眷侣,羡煞旁人。”的句子才可以形容的了了。
“这位仙子,不知您可否赏个脸,同我们公子一起共进珍馐,品人间佳肴呢?”
然而也正是此刻,一道声音不适时的响起,将白夜与墨夜雪两个人心中好不容易升腾起来的全部美好,全都破坏殆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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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朋友元旦快乐,2021,新的一年。
第四百三十二章 意外收获
“这位仙子,不知您可否赏个脸,同我们公子一起共进珍馐,品人间佳肴呢?”
那邀请人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有礼貌的很,能够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但是殊不知这声音对于白夜而言,却就是一记重锤。
本来他好不容易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强行断绝了自己脑海之中的一切思绪,想要同墨夜雪好好地交流一下,以弥补他以前对墨夜雪造成的诸多遗憾与亏欠。
讲真的,刚刚他的心情已经可以算是自他往生觉醒以来最为美好的几次之一了。可就是这样的一份好心情,现在已经全然为这平白无故的几句挑衅之语消弭的彻彻底底。
现如今,无论是什么潇潇楚楚的雨幕还是什么幽深宁静的巷弄,亦或者是什么繁华无际的长街……一切的风景,都已经在白夜的眼中失去了它本该拥有的颜色。
“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你们的公子是哪位啊?他有我长的帅吗?他有我这般有钱吗?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癞蛤蟆,居然想吃这般美妙的天鹅肉?”
白夜此刻怒目圆睁,他死死地盯着突兀出现在他的眼前的几个人,声音虽然刻意地在保持平静,不过明眼人都可以感受的到,那刻意被压抑的愤怒之意。
然而白夜的这般反应却是让他对面的那几个使者不由自主地在他们自己的脸上露出一抹璀璨异常的微笑,这一刻,他们是真的笑了。
严格来讲,他们应该可以算是堕仙谷的人,因为他们几个人的主子,也就是他们口中被他们尊敬的公子——陈青锋,是堕仙谷某个大人物的后辈。
不过他们的公子虽然是堕仙谷的人,平时却很少在堕仙谷的宗门之地混迹。据那位陈公子自己说,他是不喜欢那里沉闷且又森严的环境以及规矩,所以才选择来到江南道修行。
而他嘴上对着自己的长辈说是出去修行的,但是实际上,他所谓的修行也不过就是干一些欺男霸女的勾当而已。
而之所以选择江南道,却是因为曾有各种各样的古语古书都夸赞过,说江南多美女……烟雨的江南,那儿的女子俱是如花般娇艳。
只不过堕仙谷终究还是一品势力,是一个大道统,所以就算这位陈公子的行为很是恶劣,那也是“高端”的恶劣。至少,他的出身就决定了他祸祸别人的起点以及终点。
然而长期的“修行”,却也让陈公子练就了一双能够看穿别人背景身份方面的东西的“火眼金睛”。
他能在这么一个阴暗的行当里面混迹这么长时间安然无恙,除了自己背后的背景强大以外,那可全然都是凭靠着这眼力当做他的生存之道。
然而这可怜的陈公子却是不知,自己这一次踢的就是最硬的铁板之一。白夜这块铁板,莫说是踢了,就算是有想要触及的想法,他都会要别人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
而这代价之一,便是“死亡”。
只不过现在的他来了兴致,想要演一场有趣的戏码而已。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位这些人言语中的“公子”应该是个有用的人物。
而此刻这陈公子的手下人要笑,却就是在笑白夜刚才的表现。他们的公子,也就是陈青锋,他原本看到白夜与墨夜雪这一对,是全然为墨夜雪的倾世之颜所吸引的。
但是他见白夜也生的俊美异常,且略微有那么一些高手才有的气质,原本还是以为白夜会是一个极为不好对付的人物呢。
所以他一直到派出自己的手下去请人的时候都是仔细认真地叮嘱过,要他们千万要小心,以免招惹到什么不该招惹的人物。
而他的手下们一开始也确实是按照他说的那样去做的,仅仅是第一句话就表现得彬彬有礼,若非是直接让白夜墨夜雪之间的气氛消失的无影无踪,恐怕白夜还会比现在更有心地可以去陪他们玩一玩。
只不过通过这短短几句话的交流,他们几个人却是已经断定了一件事……就是白夜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大草包而已。
不过想来也是,开口即是这样的话语的,一看就是没有什么入世经验的大势力子弟了。墨夜雪其实还好,只是一袭红衣,那红衣虽是洪荒时的嫁衣,但是这一纪元也是无人识得。
但是白夜的打扮的确是有些太过于招摇了,虽然这是他故意而为之的结果,不过单就他的外表来看倒是的确可以给人一种这是大势力出来的人这种感觉。
“哼,你又是谁,你也配知晓我们公子的名讳?”
“无知之辈,就让我来给你普及普及这世间的真理,让你明白明白在这江南道,究竟谁才是真神明。”
“我们的公子,姓陈名青锋,单字一个年字。别看他名字普通,但是他可是堕仙谷的年轻一辈之一,是得了真传的。”
“就你这样的……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的俊秀,根本就不及我们公子半分。论修为,他可是合体期的大修,而你呢,有化神期中阶了吗?”
“哈哈哈哈,还妄想跟我们公子比拼财力,你看看你看看,就只能请这般迤逦、这般绝世、这般婀娜的仙子吃一个凡人的梨膏糖,你还有脸说你很有钱?”
…………
寥寥数语,那几个人都是以传音的方式同白夜讲的。
很显然他们这是在为白夜留得最后一丝他们所谓的尊严,连挖苦也是用的传音,目的就是为了隐瞒一下墨夜雪,想要白夜知难而退。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凭借墨夜雪同白夜之间的联系,她早已经将他们这一席话全部都听的清清楚楚,堪称是一字不差,一字不落。
而愈是如此,白夜便愈加能够感觉到她的身躯之中隐隐所散发而出的凛冽寒意。毫无疑问,现在的墨夜雪是真的为他们将怒火引动,动了惊天的杀念。
不过如果不是白夜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的话,恐怕她还真的就要拂袖挥出几道刃芒出去了。然而就在这时,偏偏又有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了,然而这声音对于白夜而言,却无异于又是火上浇油。
“道友,你终究还是不行啊,这位仙子如此清雅动人,又怎么是你可以拥有的?”
“也许你的智商太低,可能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是如果把我的话简略一下的话,那么我想我可能就只有一个意思。”
“拥有这样的女人……你配吗?”
“哈哈哈哈……”
那新出现的年轻人衣着华贵,手握纸扇。而此刻他与白夜之间的距离可是不到三拳一隔,他就这么微笑地看着白夜。
除了第一句话他是用嘴讲出来的以外,他剩下的两句包括笑声,全然都是以传音的方式向着白夜表达着他的意思。
然而白夜回应他的却也是只有笑容……以及抬起的手还有手上早已经亟待他去完成的最后一个印法。然而那年轻人见到白夜如此,却是脸色变动了一下。
这一刻他忍不住去看向这个白发的年轻人,无端地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凉意。
然而下一刻,他却是猛然发现自己正凝视着的这个白发青年,他的眼睛,正在发生着一种惊人的变化。
“这是……重、瞳,重瞳者!”
此时此刻,才刚刚出场的陈青锋已然是彻底地傻在了原地。他死死地凝视着白夜那已经恢复了原本模样的双眼,一颗心已经彻底地为慌乱以及茫然之感所充斥。
身为堕仙谷的人,他可以说是知道有关于白夜近来的一切消息的。而在这些消息之中,就赫然包括了白夜以一人之力硬撼七十多名渡劫期强者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是彻底的慌了,尽管他所得到的消息很模糊,但是他可谓是知道真相的人。不管面前的这个煞星当初到底动用了怎样的手段,他现在只需要知道两件事。
其一,这个煞星没死。
其二,他主动踢上了人家这块铁板。
这一刻,陈大公子已经尴尬的想要找一块豆腐撞死自己了。然而面对已经推演重瞳法的白夜,他们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对上这等能够拉着一群渡劫期的无上强者去死的恐怖人物,莫说他们是一群合体期,就算他们真的是渡劫期,在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恐怕他们也会选择逃跑。
然而就在他们还在原地震撼不已的时候,一抹血意却是已经在他们那茫然且又模糊不已的世界之中铺陈渲染开来了。
“不、不、不、不——”
“我不能死——”
还没等他们太怎么发出声音,一只洁白如玉的手,略显修长……却是已经覆盖在了他们的头顶之上。
下一刻,搜魂灭忆。
…………
PS:今日二更。
第四百三十三章 堕仙谷招新
荒界南域,江南道,洞凌湖上。
赤红的晚霞爬上了那片逐渐黯淡的天穹,它映在湖面上,湖面上的晚霞也随着湖水波动起来,像一块随风舞动的绸带,可以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
此时此刻,已经黄昏之末。
这里是江南道最大的几个湖泊之一,景色甚好,灵气浓郁,人群更是密集。哪怕此刻已经是快要有夜幕降临了,这里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依旧不见减少之像。
因为环境的缘故,不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族都是愿意来此的。而来到这里的人也基本上都有各自的想法,所以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各行己路一直都是这里的传统。
其实今天对于洞凌湖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因为从今天开始算起往后七天都是堕仙谷新纳门人的日子,而这里恰恰就是一处招人的地点之一。
所以此刻,这里的人员流动规模堪称是千年万年以来的第一次,其宏大程度倒根本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出来的。
堕仙谷,一个南域的一品势力。
它的势力恐怖,若不是南域还有其他几个一品乃至二品的势力存在的话,恐怕它早就可以在这被称之为富饶之土的南域一手遮天了。
昔时昔日,星寂宗的覆灭,它也是始作俑者之一……然而今天我们不谈这个,我们要谈的,是它这一次大开山门,广招门人的故事。
话说在这洞凌湖上有着一座千丈高台,那高台古老且十分简陋,但是它足够可怕……而这高台,便是无数人流涌动的终点。
世间传闻想要入堕仙谷的门,只需要完成三件事。而这三件事,听起来是格外的简单,但是做起来可就没有那般容易了。
登台。
接受试炼。
测试天赋心性。
这三件事听起来好像是任何一个宗门招纳新人时都会做的事情,但是这三件事在传言之中,可是远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这三件事究竟有什么蹊跷的地方,没有堕仙谷以外的人知晓。但是人们知晓的是,每一个接受了入门考核最终走向失败的人,最后都是非死即疯。
然而就算事实如此,也还是有着无数的人,当他们知道自己顺应了堕仙谷千年亦或者是万年招纳新人的机遇之时,他们便会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座高台,心甘情愿地接受考核。
纵然那考核残酷,纵然他们中有着人注定会失败,最后沦落为他人笑柄,或者是什么腐败之尸……他们全然都不会在乎。
因为这考核固然残酷,但是人世间远远比这考核要残酷上千倍万倍。前一阵子,传闻北境很是不安宁,妖族的妖尊陨落了,北方的那片森林,似乎有什么出来了。
而这也让南域乃至于是整个荒界这潭死水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对于人族的修士们来说北方的森林中到底有什么,没有人会比他们更清楚。
如今那里产生了变动,这也足以北境那边是怎样的境况。而对此,修士之中有人说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在他们看来,妖族翻不起什么风浪。
在他们看来,妖族就是一个缩头乌龟。毕竟妖族已经沉寂了太久了,久到让所有人都将它忘记,将那它遗忘在那片被所有有自知之明的修士都视之为禁地的大森林里。
而对于这样的言语,修士之中其实还是很少有人去争辩的。对妖族的印象,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虽然这一恐怖种族再度入世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但是他们还是不怎么在乎。
其实绝大多数人的看法还是一致的,毕竟妖族已经被他们遗忘了。而在这一群人里,还有一群人不出声,他们刚好同这群已经将妖族遗忘的人相反。
对于妖族……他们还是有些许的深刻记忆。人的寿命,正常的话不过也就区区百年。而一但踏上修行的道路,人的寿命便会随着修为的增加而增加。
从一开始的炼气筑基开始,一直到元婴,修士可活千年。而这群人中不乏运气好的,他们可以活过万年。
而一但过了元婴,便是化神合体,这一阶段修士的寿元会遇到十万年这一个大坎。若是修士本身的资质寻常,那这一道坎还是非常的不好过的。
但是机缘要是到了,那想要过这一个坎还是比较有希望的。但是如果修行真的修到了渡劫期,那么这个修士可能就彻底从本质上改变了自我。
修行其实可以理解为是一个生灵在不断地超越自我的过程。每当这个生灵跨越一个小境界或者是大境界,他便会在变强的同时偏离原本那个境界已经为他准备好的轨道。
这是一个超脱的过程,但是如果用妖族的眼光去看待这个问题的话,那么这个过程或许也是可以被称之为“进化”的。
众所周知,修士修行,每一个境界其实都是修行路上的“一步”。而在这修行之路上,前六步,也就是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乃至于合体,它们这些境界都是分为四个阶段的。
那四个阶段是初阶、中阶、高阶、巅峰。
但是到了渡劫,一切就都变了。
到了那个境界,修士将要面临的将不再是所谓的四个阶段。按照天道的规则,他们要面对的将会是无尽的劫难。渡劫之上,为更加遥不可及的大乘期。
然而到底要通过怎样的手段去登临那个境界,却是还要看修行者自己。每一个生灵其实都是独立的个体,尽管他们可能是同一种族的存在。
在修行之路上,先天条件也许可以决定这个生灵可以走出去多远,也许不可以……修行之路的终点,其实还是要依靠修士自己去探索的,然而具体可以走到哪里,却是还要看修士自己的努力。
生存,是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没有生灵会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生命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保护自己,是所有生灵的本能。诚然渡劫期的修士强横无比,但是面对天劫,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惧怕了。
进入到渡劫期以后,他们所渡的每一次劫其实都是在跟死亡赛跑。赢了,他们可以继续活着,继续壮大自己。输了,他们就可以回归到天的怀抱了。
形神俱灭、道消身死、昨日黄花……这些不过都是他们死亡之后必然的结果。他们不愿死,因为站在他们那个高度,他们已经近乎可以说是掌控了荒界的所有。
荣耀、权力、资源……乃至于别人的生死,这些都是属于他们的东西。有一句话在人族之中流传以久,那就是所谓的“站得高,望得远。”
然而对这句话的品味,却是只有那些真正站得高的人才有深度的。而在那样的群人里,亦是包括了这些被无数人奉为祖宗神明的渡劫强者。
放眼当今的荒界,还活着的大乘期还能有几人?当初苗疆之事,几十个大道统费尽周折也不过就是请出来三位而已。
而大乘不出,渡劫也不能出。因为渡劫要渡劫,渡劫才是他们的生存大事。渡劫者,可拥有十万年乃至于更高的寿元,这个,还得依靠实力来定。
他们站得高,他们活得久……所以在他们这些人之中,自然有人见识过真正的妖族。而在那些人看过之后,他们就明白了。
那就是上一纪元,古老洪荒流传下来的诸多传说并不是修士间的猜测,也并不是黄口小儿的说说笑笑……它是真实存在的,就是一段历史,一段让他们惊叹、敬畏的历史。
正因为如此,面对妖族,他们敬畏,他们会抱着凝重的心态去面对。而这一切,皆因他们知晓世人所不知道的真相,知道明哲保身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身为祭品,魂为堕落。”
“心似琉璃,只为此世。”
“纵身已陨,魂亦不灭。”
“吾辈愿将此身献给无上堕落之神明,愿神明赐予吾辈无上之伟力,助吾辈燃烬这世间一切虚伪之幻像。”
“吾辈愿入堕神之道,永世不忘堕落之誓言,永世遵守堕落之守则。漆黑世界,漫漫长夜为吾之信仰。”
…………
此时此刻,在这洞凌湖的某一处地方中心水域之上,却是已经不断地有如梦似幻般的经文之声传递开来。
那声音仿佛就是某种虚幻之语,亦仿佛是众人在齐齐诵经一样,那是一种近乎于只存在于修士梦境之中的整齐,不为人世所存。
而今,伴随着一道道灰色光柱冲天而起,无尽的黑色符文便也就在那片水域之上无端地涌现而出了。
霎时间,整片天地都是风云涌动之像。
狂风将赤红的残云卷袭,使得那些残云连同赤红的天幕顷刻间便已经消逝地无影无踪。而对于那些前来围观修士们来说,真正的好戏也不过就是才刚刚开幕而已。
那些经文虽然传自远天,但是按照以往流传下来的说法,这正是堕仙谷招纳新人之际要祭出高台时才会出现的征兆。
而众人此刻来到这里,却已经不仅仅是只听了那让人沉醉且感觉到无尽虚幻的诵经之声了。也就是在这诵经之声才刚刚响起来不久吧……众人便已经看见一阵迷蒙的灰色气流携手狂风将整片天地席卷。
而伴随着它的出现,一片漆黑灰暗的雾霭便也就生成了。然而诵经声不断,众人的惊叹之声亦是不断。
待这些声音此起彼伏的时候,一道冲天的漆黑光柱亮起无数道紫色的纹路,却是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那的的确确是一座高台,从下向上望,根本就看不到它的尽头在哪里……如传言所说,它可有千丈之高。
然而这高台却又是圆柱形的存在,最多最多就是因为石头的共性而多生了诸多大大小小的棱角而已。
此时此刻它就展露在众修士的面前,拨云见雾,于迷蒙雾霭之中向着众修士露出了自己的真容。而在那足以刺破一切的光辉映衬之下,一股异常沉重的压迫感却也是充斥在整片水域之上。
然而诵经声不断,要登台的人却是都已经准备就绪了……这也是堕仙谷的规矩,待到登台之际,这经文声不会停,也没有任何的提示,只要想登台的人感觉自己的机缘到了,便可以尝试一下。
不过这尝试能否成功,却是就得看这登台人的机缘了。这,还只是想要入堕仙谷的第一关而已。
但是如果试炼者连这块满是棱角的圆形大石柱都爬不上去,那后面的两道考验于他们而言,他们自然是无缘接受了。
“嘶——”
就在此刻,一个少年率先朝着面前的石柱伸出了自己的手。他是一个散修,很平凡,来自北境。听一些人说,他的天赋不错,因为他可以凭借一个人的力量修到结丹期巅峰。
然而他一路打拼,又怎么可能不会明白在修行界仅仅凭借一人之力想要打拼出一个名头是需要付出什么这样一个道理的。
所以他想来这里搏一搏,虽然注定了要经历一些痛苦,不过至少,如果他搏成了,他将不再是一个散修,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一品势力的弟子。
这简直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天大好事……只不过现如今这样的事,却没有需要他自己出手去争取一下而已。
然而就在他从面前的石壁上感受到一阵刺痛无比的灼烧之感的时候,他却是感觉到自己的耳边已经有一阵清风拂过。
可是那又哪里真的是一阵风,那不过就是一个同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正如同发疯的人一样,忍着痛苦朝着上面爬去。
这让他不禁于一瞬间惊醒,但是惊醒的同时,却也让他如离弦之箭般攀爬而起。这一刻他自真气将自己的手脚包裹,用以达到助力攀爬的目的。
然而他哪里又知道,刚刚那个少年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而尚且处于招纳新人的喜悦之中的堕仙谷也是不知,他们的宗门很快便会迎来一个真正的天煞孤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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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少年白邪
“身为祭品,魂为堕落。”
“心似琉璃,只为此世。”
“纵身已陨,魂亦不灭。”
“吾辈愿将此身献给无上堕落之神明,愿神明赐予吾辈无上之伟力,助吾辈燃烬这世间一切虚伪之幻像。”
“吾辈愿入堕神之道,永世不忘堕落之誓言,永世遵守堕落之守则。漆黑世界,漫漫长夜为吾之信仰。”
…………
一道道仿若呢喃一样的经文声在整片天地间不断地响彻着,无数的修士于此刻在洞凌湖之上集聚。
他们之中有前来参与试炼的人,也有前来看热闹的人,更有那些所谓的家族陪同着试炼者一同到来的仆人死士什么的。
因为堕仙谷开放这高台的缘故,此方天地都是随之而变得黯淡了。此时此刻,天穹已然变得漆黑,狂风冷冷地将一切吹拂,却仍有漆黑灰蒙的雾霭缭绕在那座高台周围。
与开始的时候不同,那道璀璨异常的光柱倒是彻底地消失了。虽说这光芒本就是以高台为源头散发而出的,但是对于那群围观者来说,这样才是更好。
因为这雾霭的缘故,他们本来就不可能好好地将整场登台试炼看的清清楚楚了,若是那高台还要继续发光,他们恐怕也就只能更加郁闷了。
然而此刻这光辉消失了,他们反而要高兴许多。毕竟该说不说,他们总算是可以安心地将大部分场面都尽收眼底了。
然而这试炼才刚开始不久,却是就已经有诸多试炼者注定要失败了……这些试炼者,他们来自荒界的天南海北,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堪称鱼龙混杂。
而在这众多参与试炼的人当中,修为最低的可以说是只有筑基期,而修为高的,却是足足有化神期之高了。
要知道这并不是在开玩笑,这样的状况也不过就是一个事实而已。据堕仙谷定下的规则,登台这一个阶段,他们会收下足足一万名试炼者。
但是当下,这石柱宽广无比,就算是这上面希希松松的爬上不少人,恐怕也就是个几十万之数而已。
但是要想让那上面爬满了人,恐怕就得来个几十万了。
而现在参加试炼的人又哪里会有那么多,这众多围观者放眼望去,甚至有人细细数来,也不过就是堪堪刚刚能够十万之数而已了。
而对于这样一个结果,从围观者到试炼者在到定下考核目标的堕仙谷一方,通通都没有任何诧异产生……很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个纪元的现状了。
然而此刻,在这足足十万人中,却是可以有约莫五千多个人,他们在释放着自己耀眼的光辉,向上攀爬的动作从未停止过,一直都在努力着。
而这些人也是成功地引起了众多围观者的目光。然而在这些人中,最为受关注的,也是一些少年。少年,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最值得被珍惜的光景。
若是一个人正处于这个阶段的话,那么他便可以被形容为一块上好的泥胎。一块泥胎,可以被烧制为精美无比的瓷器,也可以化作平常无比的陶器。
然而一个人的成长,最关键的还不止要看他本身的品质。后天的环境有时候也很重要……打个比方,假设有两个天赋悟性皆所差无几的少年。
若是把他们两个其中一个送到类似于堕仙谷这样的一品势力之中修行,而另外一个让其入一个普通无比的六七品宗门修行,十年之后让他们再见。
等到了那个时候,第一个少年已经是人见人叹的少年天才,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而第二个少年,却已经是一个泛泛无名的平庸之辈了,他们便不可再被放在一起比较。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们已经不可以算作是同一个层面上的人了。而现在,这群试炼者们争的也正是如此的一个名额……他们没有任何错,他们只是想要逾越环境的鸿沟。
然而这一次,在那一万个名额里,却注定了有一个试炼者会与这天大的好机缘失之交臂了。因为此次参加试炼的试炼者之中,赫然还有一个少年,他叫白邪。
那是白夜的化名,为他所常用,为所有势力所不知。经历了那条长街之上发生的事以后,他赫然已经是众多参加堕仙谷试炼的试炼者之中的一员了。
他之所以这样做,不为别的,只为了隐藏自己,只为了能有时间去壮大自己,能够以最直接的方式复仇。
那个叫什么陈青锋的人,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草包而已。而那个人在破坏了他与墨夜雪的一次长街之行的同时,却也为白夜提供了来到这里的机会。
说真的,如果不是他,白夜恐怕还真的不可能知道堕仙谷招新的事情。而若是白夜当时未能得知这个消息,他也不可能作出这样一个打算。
叶青炎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而这也让他重新拥有了看似还没被安排好的时间。时间这东西对于他来说,那无异于是要比绝大部分天材地宝还要贵重的多。
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打算要将它浪费掉。
从离开听潮之海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在思考了。未来的自己,究竟要去哪里?妖族?不,现在的他还不够强大。在拥有了化草的经历以后,他明白自己该以怎样的姿态回去。
做一个散修?
这样的话,提升境界修为什么的,恐怕就要慢上一些了。打打杀杀的经验他是从来都不缺的,他缺的就是资源,与其让他一个人去找,他还不如去直接找一个宗门来的划算。
这不,正当白夜如此想的时候,那陈青锋便出现了,为他送来了堕仙谷的消息。这样的消息对于当时的白夜而言,已经可谓是一道指路的明灯之光了。
所以他来了,收起重瞳,变为黑发,改变一下容貌,还有整个人的骨骼框架……最后,他硬是通过洪荒的诸多秘法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人族,而且还是一个少年——白邪。
这样的路,倒是和他当年在墨土的时候有些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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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登台进行时
雾霭漆黑,天色黯淡。这里是洞凌湖一片风景极好的水域,此时此刻正拥有着千年万年来都从未拥有过的热闹。
人群,或乘着浩大奢华的船只,或乘着一叶小小的扁舟,亦或者施展了身法悬浮在空中……然而无论他们采取了怎样的方式停留于此,他们所为的,也不过就是将这场堕仙谷入门的试炼看的清清楚楚而已。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强者,所以有的人对于当下的这一幕场景心里还是十分珍惜的。毕竟这可是一个一品势力历经了一段岁月以后才会举行的事情。
就算他们这些人参与不了,或者就算参与了也没有丝毫的胜算……但是如果他们可以亲眼见证这件事情从开始到结束的整个过程的话,那他们也是可以从中受益匪浅的。
“噗通——”
那是落水的声音,此刻陆陆续续地在这片高台的边缘响起。望着水面失去原本的平静,一圈圈波纹杂乱无章地自水面之上泛起,众围观者却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尽管水面泛起的波纹层层叠叠且又很是杂乱,但是这些围观者却是都知道,这些落水的人已经差不多是没救了。
这高台,也就是那漆黑如墨的石柱……它完完全全就是一根巨大的烙铁,那上面可是刻下了数不胜数的诡异符文,阻挡攀登者前行的禁制也是一层又一层。
说真的,寻常修士若是想要上去,没有个元婴期的修为那是不行的。而就算是元婴期,哪怕他们上去了,在他们耗尽精力又染的一身伤痛的情况下,他们也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这拥有神鬼莫测之威能的高台不过只是他们加入堕仙谷的第一道阻隔而已。哪怕是真的登临了,在后面等待着他们的,也还有着两道更加可怕的考验。
然而这石柱高台虽然如烧红的烙铁一样的可怕,但是能否通过它的考验,其实也还是有着几分运气的成分在没的。
这座石柱高台约莫可以有千丈之高。它是由一整块石头凿刻雕琢而成的。其实也有很多人怀疑过早些年以前这就是一整座山峰,但是现在再谈起这事也没什么意义了。
而有意义的事情是,当初建造这高台的人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居然在布置禁制之时采取了一个十分奇异的方式。
关于这整座高耸入云的高台,只有堕仙谷的人还有经历过它考验的试炼者们才知道,它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下一步试炼者到底会遇到怎样的禁制阻隔,根本就无从得知。
因为这禁制根本就没有按照正常的逻辑来布置……有的地方禁制不仅数量繁多而且威能又十分恐怖,而有的地方的禁制则是数量稀少,并且威能也就一般般的样子。
类似于这样的状况也只不过整座高台具体状况的冰山一角而已,这高台真正的可怕,实际上还是得试炼者们自己去领略。
…………
“看,快看那个少年,这都能五百丈了吧,他居然还能以不变的速度攀爬,难道这人真的是一个怪物不成?”
“是啊,我已经关注他许久了。没想到他居然可以有如此毅力,居然可以坚持到现在,当真是一个可怕的人物。”
“你们懂什么,我看那少年可不止是只有什么坚强的毅力吧。你们看他登台时候的手法,那起手落脚叫一个简单利落,你们再看看他那真元的流动形式……人家也是有方法有经验的人了。”
一道道声音不断地在人群之中响起,随着白夜的发挥,他那异常的表现终究还是被一群围观者发现了。
不过想来也是,虽然他现在刻意地将自己的实力压制成一个看起来极为普通的人族修士,只有元婴期初阶的修为,但是他这些年的历练那可不是白经历的。
他的修行之路,是自他的脚步踏出邙山的时候开始的。一路之上,他以邙山为起点,经过万妖之森的最外围进入北境。
从十万大山到星寂宗再到北锋疆場……一直到现在,他在短短十年间已经经历了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会经历过的事情。
然而他的脚步没有白白地烙印在那些土地之上。在他的成长路上,他所留下的,脚印、汗水、血液、腐肉、残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痕迹,一个个见证他成长的痕迹。
想要真正地在荒界行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是远远不够看的。时间,他需要的就是时间。
他需要这个东西,只有它才能赋予他足够的空间,让他于悄无声息之间成长为一尊相对于整个荒界来说都是恐怖的庞然大物。
他现在要加入堕仙谷,绝不是为了什么回味自己曾经走过的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尽管那些大道统都以为他自己陨落了,但是他还是稳健一些。
修途路远,前方皆敌,敌皆强横……这是一个无比阴暗的事实,他只能去面对。然而自阴暗之中崛起却是他最为擅长的事情之一,只要给白夜足够的时间,他就可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成就自我。
关于这一点,当年的墨土,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现在,他就当自己是一粒大蒲公英的种子,他正主动地将自己送向一片为黑暗所笼罩的沃土。
尽管,那沃土黑暗。
但是殊不知这样的环境正是他所需要的,如果他选择了在荒界招摇,恐怕用不了多久,他的名头便可以在荒界火爆之时了。
耗费了整整七十多名渡劫修外加三名大乘期的恐怖存在都搞不死他……若他真的敢招摇过市,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迎来一场所谓的“正义”围杀。
而一但如此,于他、于妖族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他是白夜,可他也是樊离。他为杀帝,亦为妖族司战争杀伐之神明,现如今的妖族同他从本质上来讲就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更何况妖族也并不是一个为他所不耻的种族,洪荒时的他之所以选择了中立,不过也就是因为他对妖族和巫族同样留有一丝敬意以及好感,然后不想淌这浑水罢了。
只可惜今时今日是时过境迁,万事万物都已经是物是人非了。人族居然可以踏上天地霸主这个宝座,说实话白夜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过洪荒过后,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不过想想,这个结果的确可以反应出太多的问题。巫妖二族,可以说是足足争了一个纪元之久……然而他们争到最后,是洪荒的碎裂,是纪元的大劫,是人族的上位。
对于妖族以后该如何发展,白夜尚且未思量出一个具体的路子。但是有一点他很明确,那就是妖族绝对不可以在他的手上覆灭。
他的手上握有一块奇石,是它让自己明确了诸多跨越了岁月长河的因果。那化为一株草的经历让他明白了许多,也让他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招摇的出世,那是妖族现在该有的样子,不是他。他明白这荒界的势力对妖族充满了敌意,但是妖族底蕴恐怖,况且又枪打出头鸟,所以没有什么太大的乱子出现的话,这些势力都不可能动手。
但是这招摇的人如果从一族变成一个人那就不一样了。一但他选择把自己放在明面上,不论是于妖族还是于他,都是一种极为危险的举措。
这样的话,不谈妖族可能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就算他可以在层出不穷的猎杀之下生存下来,他的成长空间也都会被那些势力尽可能的压缩的。
更何况,他的身上还有白衣仙留下的诅咒咒印,以及天道意志亲自凝结的上苍罪印……那两样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所以与那炽热的光明相比,他再一次选择了黑暗。他并不是不向往那炽热的光明,他只是知道,现在的自己只是一颗种子,还不是飘满昔日墨土的大蒲公英。
“第四千零一位,林总好。”
“第三千位,白邪。”
“第两千九百九十九位,萧旷。”
…………
黯淡一片的天穹中赫然是一副云海翻涌之像,然而就在这墨色的云海才刚刚翻涌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道暗金色的大榜便已经同遮天铺盖般自这方天穹之中铺陈开来了。
那只是一幕简单的名单而已,参加试炼的人现在还剩下几万个,而能够进入这名单的就是前一万人。
前一万人,每一千人为一个层次,一个层次享有一个颜色的名字。按照分级,最低级的九千是红色。而那分级,则是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以及幻彩之色。
此时此刻,白夜赫然已经黑名之人了。然而他虽隐匿了自己的樊离之血,但是那体魄的强度却是还在,虽然他自己刻意在压制掌控,不过现在看来,却还是冲的有些猛了。
不过还好,现在的他只是初步地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还不如榜单前几百的人那般引人注目呢,远远算不上太过于出名。
不过此刻,在那观众席之中各种惊叹之声真可谓是此起彼伏了。堕仙谷招纳新人,光是试炼者就来了将近有十万之数,而旁观者,更是来了十余万还不止。
不过此刻,放眼石柱高台之下的水域,却是可见那水域早已经变得黑红一片了。毕竟现在还在接受考验的试炼者还有几万人,而除了他们以外的,则是早已经陨落在了池水之中。
“少爷,少爷——”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二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
…………
一道道呼唤之声在这水域的边缘不断地响起着,听起来十分的悲呦,让人生出一种震撼不已的感觉。
然而殊不知,这样的声音其实从试炼开始便从未停止过。那些失败者,有背景的,还会有人在他们死了或者濒死之时呼唤他们的名字,或者下水去找他们。
但是那些单枪匹马来到这里的这些人,却是全然不会有人去管他们的。
不论他们来到这里之前是谁,有怎样的天赋与机缘,或者是在某一片地域有着怎样的名声……在这里,在他们乘着黯淡的霞光落入黑红一片的浑水之际,他们便只能拥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失败者。
他们的名字不会被人铭记,而那道天穹金榜之上的名字……绝大多数吧,也不会被人铭记。
也许相比于别人他们的名字已经可以算是足够耀眼了,但是对于观众们来说,只要他们的名字还不是黑白二色的,便没有资格入他们的法眼,为他们所彻底铭记。
而那些拥有幻彩之名的,莫说是这些普通的观众,就是那些在冥冥之中默默掌控一切的堕仙谷的人们,也都已经通过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将他们定格好了位置。
至于那些前一百甚至是前十的……好不夸张的说,他们应该是早已经被人给预定好了的人了,不出意外的话,一但正式入门便会有人将其领走。
而对于白夜而言,现在还不是他要展露锋芒的时候……所以他一直都在全力以赴地演绎着自己这个散修参赛者的角色,将自己描绘地就好像是一颗不怎么明亮的火星一样。
火星小小,不明亮、不耀眼,更不会惹人注目……这正是他要的结果。堕仙谷是他的仇人,总有一天这个巍然恐怖屹立于荒界岁月之中的庞然大物会毁在他的手上。
但是这个仇家的真正面目他还真的不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什么值得他去争夺一番的东西,这里到底有没有值得他去认证对待的恐怖生灵……关于这些问题,现在还都没有一个具体的答案可以让白夜解除疑惑。
所以他选择了平淡,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只需要努力一下,让自己“平淡”地进来就好。一开始,他不需要一个太过于耀眼的位置,因为那与他的目标并不是一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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