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8章 太上皇的顾虑
太上皇见明元帝兀自沉思,便道:“为了避免隐患,这样吧,你把小老十送出去抚养,不能留在扈妃的身边。”
明元帝大惊,“父皇,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怎么使不得?皇子年少离母,便不容易被宫妃外戚煽动,且扈妃也能一门心思伺候你。”太上皇想了想,一副觉得这个主意绝妙的样子,“就这么决定了吧,封王,赐府!”
明元帝急得不行,“这只是老臣们的胡乱猜度,小老十还小,怎能送出宫去?”
太上皇淡淡地道:“你挑些信得过的人出去伺候着不就行了吗?”
“谁伺候能好得过母亲照顾呢?父皇,小老十是扈妃辛苦怀胎十月产下的,母子分离是人间惨剧,儿臣不能这样做的。”明元帝坚决反对。
太上皇眉头皱起来,“这不愿意,那不愿意,那你想怎么样?”
明元帝瞧着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朕决定选妃!”
“你既然都决定了,还来问孤做什么?去吧去吧,孤才不管这后宫的事呢,生生折了孤的威风,弄得孤像个娘们似的。”
太上皇吐了槟榔,实在没牙齿,咬不动,狠狠地瞪了逍遥公一眼,这老厮说槟榔和抽烟袋一样,哪里一样?
抽烟袋不用牙齿咬。
明元帝无奈地告退而去。
等明元帝出去之后,逍遥公看着他的背影,道:“皇上还是不大情愿啊,他不知晓你的苦心。”
太上皇喝了一口茶,“他首先要知道,当皇帝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前朝要管理,后宫就要放权,他当皇帝不能后宫事事都想要做主,容不得太任性妄为。扈妃还年轻,等他老去,万岁了,扈妃这些年积攥下来的势力,对太子绝对是一个威胁,就算扈妃没有这个想法,但老十以后会有这个想法吗?她之后还会继续生皇子,也能保证那些孩子没有吗?他若为了扈妃不选妃的话,多少大臣会巴结着扈妃巴结着镇北侯妄一想成为辅助幼主的肱骨大臣?镇北侯是个鲁莽的,极容易被撺掇,当日不也曾试过功高震主?好在是敲打了过来,这些都是隐患啊,不得不防。”
逍遥公嗯了一声,瞧着他,“六儿,你说你也是个辛苦命,都退下来了,还得为北唐筹谋百年。”
太上皇眯起眼睛,“这江山看着是姓宇文的,但其实是千百姓氏的,若皇家这出了差错,受苦遭累的就是这天下百姓,能防的,都要防着,扈妃委屈?肯定委屈,但后宫其他嫔妃就不委屈了吗?为了江山社稷,有时候必须就有些人要受委屈,太子不委屈吗?你想想太子和太子妃这些年,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千辛万苦拼来的,谁恩赐过?便连孤有时候都看不下去了。”
逍遥公若有所思地道:“那日后太子登基,要选妃的时候,你猜太子妃会怎么做?”
太上皇神色缓了下来,“他可以不选妃,前朝也曾有过废后宫,只守着一夫一妻的皇帝。”
“你这太偏心了吧?”逍遥公一怔。
太上皇白了他一眼,“这怎么叫偏心?孤问你,后宫嫔妃入宫,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自然是绵延子孙,繁衍子孙。”
“太子妃目前生了五个儿子,子孙昌盛了吧?”
“呃……算!”逍遥公又笑了,“那皇上如今也有很多儿子了,不还是争夺了起来?且你如今让他选妃,目的是要确定太子地位不受威胁。”
“他的儿子,不是一个嫔妃所生,但太子妃生了五子,一奶同胞,心意相通,是不是可以减少争斗的可能?还有,孤为何立了太子之后马上又立了太孙,是要从他们年幼开始就知道日后包儿是要当皇帝的,这个认知随着年岁渐长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包儿是嫡子,长子,名正言顺,便有别的心思,但是不是没有反的理由?你拉大旗办大事,不得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吗?”
“你对!”逍遥公往他身边靠了靠,“那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偏袒太子妃?”
太上皇拿眼睛飞了他一眼,“对!”
逍遥公咧嘴笑了,“你说这句不就行了吗?还假模假样地分析一大堆。”
太上皇不服气地道:“孤也不是无理由地偏袒,说起太子妃的娘家,静候那货能起什么大事?太子若日后当了皇帝,若选妃才是麻烦的开始。”
逍遥公道:“只是,这后宫素来是笼络前朝的手段,若是废了后宫,岂不是可惜了?”
“太子还年轻,如今便显示出才干来了,提拔了一批年轻的官员,这些人都是死忠于他的,且他们几个兄弟到了如今,基本都团结起来了,以后就很难生出幺蛾子来,防着那些没长大的,性情不知的就行了,也不必通过选妃来笼络朝臣稳定朝中官员的心,太子有这魄力。”
太上皇说到这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皇帝如今是英明的,但是他这些年对太子不是最看重,偏心了,你承认吗?太子有雄才伟略,必将对北唐大刀阔斧地改革,可皇帝是保守的,认为不动便是最安全,就拿如今的医改还有火药兵器打比方,他是不愿意改变,前怕虎后怕狼,可这些对社稷江山的长治久安有大用处,他但凡不缺这胆气,下旨叫他们干,北漠反而还会忌惮几分,江山的稳定,从来不是退让容忍得来的,他还没参透这点。话说了回来,如果他们父子之间生了嫌隙,他又长期宠着扈妃一个,一旦父子矛盾到了一个点上的时候,你能确保他不会动废储的念头?”
逍遥公这才叹为观止,“六,不得不说,当年你若不是因病退了下来,如今北唐绝不止眼下境况!”
太上皇摆摆手,“如今还能活着,是上天给予的福气,能让孤看着他们折腾,适时地提点一两句,若真死了,往后如何也看不到,更是帮不上,孤把大批的金子往内库里放,其实就是给皇帝一个底气,要打,咱也不怕,可他就是没领会到,当然了,也不能说他是个昏君,他在位期间,办得还是不错,像推行一系列的重商举措,是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第1219章 给太子送茶
逍遥公不得不提醒一句,“那是太子建议的。”
“许多施政措施都是大臣建议的,但得看君主是否有这个魄力推行!”太上皇说。
逍遥公点点头,看了出去,却见包子拿着一卷书站在外头,听得正是入迷,不禁笑了,“太孙,怎来了也不说话啊?”
包子才回过神来,抱着书进来先给太上皇请安,再给逍遥公行礼。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首辅呢?”太上皇眸色一下子慈爱起来,伸手揉揉他的额发。
包子抬起头道:“首辅肚子不舒服,弟弟玩儿去了,我回来背书,首辅说晚些要抽背。”
“噢,包儿真乖,吃糕点吗?”太上皇忙地招手,叫人去张罗点心。
包子老实不客气地道:“吃!”
他把书放在桌子上,然后爬上了太师椅上坐着,抬起头看着太上皇,乌黑的两只眼珠子露出光彩来,道:“太祖父,我觉得您方才说皇祖父的话,也有些不对的。”
“哦?哪里不对?”太上皇怔了一下,奇异地看着他。
包子说:“我觉得皇祖父也不是说怕打仗,只是如今北唐国内还有许多问题亟需解决,例如每年的水患,例如北方的旱灾,例如许多贫困地区至今许多人吃不饱饭,衣不蔽体,皇祖父是想安内再定外,原则上来说,这没错的,只是呢,皇祖父他也忽略了一样,若外敌常年虎视眈眈,长久会成心腹大患之余,还会让百姓生出错觉朝廷软弱的错觉来,朝廷不硬则百姓软弱,又如何得享太平盛世?”
太上皇看着他,看了许久,这话从一个几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怎不叫人震撼?
他对包子点点头,声音也略沙哑了起来,“包儿说得对!”
他转头去看着逍遥公,“你这会儿知道,为何孤不能让任何人成为太子的威胁了吧?我包儿日后也是要当皇帝的!”
太子很出色,但包儿才是他真正看中的接班人!
谁都不能动摇这点,动摇了储君的位置,就是动摇了国本,他哪里管得了谁委屈谁不委屈?
包子已经开始背书了,一副正经的模样。
明元帝到了扈妃宫中去,支支吾吾了半响,愣是没办法开口说选妃的事。
倒是扈妃已经想到了,道:“皇上是为选妃的事忧愁吗?”
明元帝看着她,“你介意这事吗?”
扈妃静静地道:“迟早是要来的,我入宫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明元帝执着她的手,轻声道:“朕有时候也有很多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扈妃微微笑了起来,靠在了他的身边,道:“皇上能顾着我开心不开心,介意不介意,我已经很心满意足,后宫里这么多位姐姐,眼见我这几年受宠,都不曾怎么与我为难,她们有这胸襟莫非我就没这量度吗?我知道什么事情该介意,什么事情不该介意,皇上宠我这些年,朝中臣子早非议多多了,父亲其实也跟我说过,说有些人无端与他结怨,有些人又无端巴结他,我不愿意事情变得失去控制,尤其现在我有了小老十,又怀着身孕,我总得多些为他们着想。”
明元帝听罢,心头十分感动,她虽有时候鲁莽,可这两年性子越发地沉静了,明白事理,善解人意。
“你放心,便选了妃,朕的心头也唯有你一人。”明元帝轻声道。
扈妃轻轻地应了一声,伸手抱着他,“皇上,陪我出去走走吧。”
她没忘记太子妃的托付,选妃的事情虽然让她难过的,但是这是她的选择,她知道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想起了皇贵妃的一句话,她说,人的愿望一直实现,就很容易得寸进尺,唯有坚守初心,方得始终。
这句话,皇贵妃说的时候她并未觉得是真知灼见,但如今想想,不禁感叹,皇贵妃是真的世事洞明。
明元帝心里对她有愧疚,如今她所求的事,他必定都会答应,加上他也想出去走走,他登基这些年,很少离宫,便出去也会是大张旗鼓,如今想到还能像当年一样,行走在青鸾大街,行走在京城各处街道,他竟是有些期待。
“明日陪你出去,等朕今天把事情都安置妥当,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明元帝说。
扈妃嗯了一声,努力地挤出一个笑脸,明元帝瞧着她,道:“你若是难过,便冲朕发发火,不要憋着。”
扈妃道:“我为什么进宫来?为了你,我来的时候,便知道你身边有其他女人,那会儿我可以忍受,为何皇上认为我现在不能忍受了?别宠坏我,我也不愿意多生念头,人的贪欲是无穷尽的,不可试探。”
奶娘牵着十皇子进来,十皇子胖嘟嘟的脸颊脏兮兮的,都是糕点屑末,奶娘福身,含笑道:“皇上,娘娘,十皇子都吃了两盘糕点了,还想吃,奴婢可不敢再让他吃了,他便说要来参奴婢一本。”
明元帝一手抱起了他,掐着他的小脸蛋,“哟,还想吃?不怕胖成你二哥那样吗?”
小老十奶声奶气地道:“二哥多壮实啊,儿臣就想像二哥那样。”
“没出息,你以后啊,要像你五哥一样,带兵打仗,替父皇治理国家。”明元帝这么说着,心里头却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片刻,才缓缓地笑着,“或许,像你七哥那样也成,你七哥如今断案很厉害。”
扈妃心头也是突跳了一下,不禁是轻轻地叹气,怪不得皇贵妃都没反对选妃,怕就连皇上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偏心老十吧?
明元帝与十皇子玩耍了一会儿,便回了御书房,若有所思地了许久,招来穆如公公,问道:“你还记得太子年少时候的模样吗?”
穆如公公笑着说:“自然记得,太子殿下打小便懂事,四岁便开始习武了,五岁就能把一套拳法耍得行云流水,太上皇不知道多喜欢他呢。”
“朕……却仿佛不大记得了。”明元帝眼神有些悠远。
“皇上那会儿还是太子,忙得很。”穆如公公轻声道。
明元帝没言语了,慢慢地批改奏章,许久之后,又忽然抬起头来,“新到的大兴茶,你亲自去一趟楚王府,给太子送二斤吧。”
穆如公公躬身,“是!”
第1220章 微服私访
翌日,明元帝要带着穆如公公和扈妃微服私访。
出发之前,扈妃已经叫宫中的人准备好早膳,十分的丰盛,她换上了寻常百姓家的衣裳,肚子还没显怀,露出几分娇憨之色,仿若刚刚进宫时候的模样。
明元帝瞧着她眉目间流露出来的欢喜,也笑了起来,他今天穿的衣裳是穆如公公准备的,是寻常百姓常穿的棉衣,因着天气寒冷,所以特意给他准备了一双黑实的棉鞋,敛去了帝王的气势,看着就和寻常男子一般无二。
明元帝不是很喜欢自己这个装扮,但觉得有趣,吃过早饭之后在铜镜前转了几个圈,双手拢入袖袋里头,像一个走街串巷的中年贩子。
穆如公公则穿粗布衣裳,脚上蹬了一双破棉鞋,露出了里头的袜子,头发略有些松乱,裤子上还沾着点儿泥巴,一副从地里回来的样子。
既然是微服私访,自然就没有仪仗队跟随,就连禁军都没带,穆如公公的武功很高,只要没有突发状况,就都能应付。
不过,因这事顾司知道的,所以顾司还是安排了几人换了装扮尾随着,防着有什么意外。
他们沿着西侧门离宫,到青鸾大街的时候,明元帝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心头说不出的畅快,对扈妃道:“朕许久没有像现在这么自由过。”
扈妃笑着说:“相公,您可不能再用这个自称了,否则,这微服私访就没有意义了啊。”
明元帝道:“倒是习惯了,一时怕也拗不过来,自称什么好呢?”
“老朽?老夫?”穆如公公在旁边打趣,他心情明显也很舒畅,所以没大没小地调侃。
明元帝拿眼睛瞪他,“回去就砍你的脑袋。”
“奴才知罪!”穆如公公顿觉脑袋一紧,忙地垂头告罪。
青鸾大街算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之一,珠宝首饰店,古董店,胭脂铺子,香粉店,琳琅满目,几家酒馆茶肆的生意也是很好。
青鸾大街上,只有一家医馆,宝元堂。
明元帝往里头瞧了眼,笑着道:“这宝元堂,就是惠平的医馆,朕……我知道。”
扈妃瞧了一眼,“这门庭冷落,看着没什么病人。”
明元帝嗯了一声,淡淡地道:“还不是因为太子妃和她斗气?病人都去了她开设的医院了,胡闹!”
扈妃和穆如公公都没说话,但却对望了一眼,眼底皆是无奈。
一路往前走,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感受着京中的繁华,明元帝心里头还是觉得挺高兴的。
穿过青鸾大街往前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左右,明元帝便觉得腹中有些绞痛,开始的时候还比较轻微,他能忍受得住,但是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便觉得有些难以忍受了。
“老爷,你脸色怎么那么苍白?你不舒服吗?”扈妃扶住了他,关切地问道。
明元帝捂住了肚子,觉得那绞痛越发明显了,“腹痛,许是今天早饭吃多了。”
穆如公公急道:“腹痛?这如何是好?要不要回宫找御医?”
扈妃抬起头四处瞧了一下,道:“老爷如今腹痛,哪里能走得到回府?前面有一间宝元堂,扶老爷进去看看,先吃点成药止痛。”
两人扶着明元帝往前走了大概十几步,来到了宝元堂,药童上前来问道:“怎么了?”
“我家老爷忽然腹痛,大夫在不在?”穆如公公道。
大夫坐在堂前,淡淡地道:“过来吧!”
扈妃过去问道:“大夫,这里可有止腹痛的成药?”
“有,”大夫招呼药童,打量着他们一眼,道:“给他们拿一瓶藿香丸吧。”
药童应了一声,从柜台上取下一个小瓷瓶,拿出来递给穆如公公,“五十文!”
扈妃怔了一下,“五十文?我是听错了吗?”
药童看着她,不悦地道:“一直都是五十文,你没买过吗?”
“我买过啊,但是只卖十五文啊,为什么贵这么多?”扈妃蹙眉道。
坐在堂前的大夫冷冷地道:“藿香丸就不曾卖过十五文,买不起就走,别来这里讨价还价。”
穆如公公生气地道:“你怎么说话的?问问都不可以吗?这藿香丸成本低廉,你们卖五十文,也太过分了。”
明元帝腹痛得要紧,扬手,“算了,算了,给他们吧。”
扈妃看着穆如公公,“给银子吧。”
穆如公公脸色倏然白了起来,“我……我没带银子。”
明元帝气得要紧,更觉得腹痛加甚,“你怎么回事?出门还不带银子了?”
穆如公公嗫嚅道:“实在是……许久没出过门了,一时没想起来。”
大夫瞧着他们这一身的穷酸气,眼皮翻了翻,对药童道:“撵走!”
穆如公公上前给大夫鞠躬,“大夫,您看这样可以吗?药我们先拿了,回头立马把银子送过来,双倍奉上,如何?”
大夫冷笑着,“你满大街打听去,有这样的规矩吗?”
穆如公公哀求道:“那这样,您先给我家老爷治病,我回去拿银子,银子没拿来之前,人不离开,如何?”
“不行!”大夫一口拒绝。
明元帝脸色铁青,但着实腹痛难耐,连骂人都骂不出来,扶着桌子边上,缓缓地坐了下来,屁股刚沾上椅子,那药童就过来推搡了,“走吧,走吧,别耽误了接待病人。”
扈妃生气地道:“什么接待病人,你们都没有病人进门,这药我们先拿了,等回头再取银子来。”
说完,从那药童手中抢过了药,倒出几粒在手中,往明元帝嘴里塞过去,明元帝下意识地张开嘴巴,殊不知那药童竟伸手来打药,手指从明元帝的下巴扫过,在下巴上留下了两道血痕。
穆如公公和扈妃都吓住了,穆如公公当下给了那药童一巴掌,厉喝一声,“大胆!”
药童被打蒙了,这还从没试过有人敢在宝元堂发难的,捂住脸怒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那位大夫已经快步走过来了,往后面喊了人,厉声道:“你们也不打听一下这谁家的医馆,没银子竟敢来抢药?我看你们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第1222章 收买
等了一会儿,大夫过来拔针,明元帝这会儿真不觉得痛了,道:“这施针有奇效啊!”
大夫笑着道:“腹痛,多半是气不通,扎了穴位疏通了气血,自然就止痛了,当然了,你服下的藿香丸也有用处的。”
药童抓了药过来,叮嘱了一番,又记下了名字,自然是个假名字,但药童拿着本子记下,明元帝看那本子上竟也有好些人欠账的。
他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怕病人不回来结账吗?”
药童笑着道:“不会,咱家的药费诊金都不贵,病人不至于会赖账,若真有赖账的,下回来便不给他看了。”
两服药,加上施针和吃了一颗藿香丸,三十文钱,记下之后,药童便走了。
“才三十文钱!”明元帝轻声道,真有钱赚吗?
离了医馆,明元帝此行有了目的,前往元卿凌的医院看看。
因他身子不适,穆如公公便在路过孙王府的时候,进去要了个马车,一路往医院而去。
医院比医馆更加的繁忙,大夫们一丝不苟地看诊,抓药的全神贯注,病人依次排队,拿药,交钱。
明元帝在外头叫穆如公公拦下几个病人,详细地问了一下情况,病人们对医院是赞不绝口的,说诊费药费便宜不说,大夫的态度还很好,很周到。
穆如公公又问了病人对宝元堂的看法,病人都摇头摆手,说那地方他们去不得,若不是病得厉害,宁可自己上山抓点草药吃。
日暮回宫,明元帝都没说过一句话,但到了傍晚,却叫了穆如公公去惠民署下旨,让惠民署制定药物价格的上限,交给内阁复核。
这是明元帝登基以来,第一次针对药物价格进行改动和限制。
惠民署主事吴大人刚接到圣旨,后脚公主府的人便找来了,说刘国手请他过府吃茶。
吴大人怎会不知道刘国手的目的?他想婉拒,但公主府的人没给他机会,他也不敢得罪公主府的人,只得去一趟。
与此同时,曹御医也被邀请到了公主府去。
曹御医曾得刘国手的提携,因此他对刘国手的态度十分恭谨,刘国手在他面前,放出了一叠银票,曹御医紧张起来,“这……”
“这是老夫给你喝茶的银子,拿着便是。”刘国手喝着茶,慢条斯理地道。
“使不得,使不得,该是下官孝敬您才是。”曹御医脸色变了变,道。
刘国手淡淡地道:“拿着吧,银子不会吃人,别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来。”
“实在是无功不受禄!”曹御医讪讪地道。
刘国手锐利的眼睛透过氤氲的雾气看了过来,“这话倒是对的,那就帮老夫办点事,放心,不会太过为难你,你只需要回去给那些大夫带句话。”
“带句什么话?”曹御医问道。
刘国手放下茶杯,看着他,“公主如今在增设医馆,月内会有很多医馆冒头,他们如果过来的话,一位大夫主一家医馆,收账五五对分,就这句话,足矣!”
“五五分账?”曹御医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不需要自己开医馆,不需要自己挂牌,不需要自己进货买药,就给五五分账?
刘国手缓缓地笑了起来,“没错,三年之内,这些大夫便有足够的资本自己开设医馆了。”
这实在是太吸引了,一个新出来的大夫,要熬多少年,才有自己的医馆啊?这些条件开出去,保不准很多人都会心动。
“你放心,老夫不会叫你为难,你传话之后,如果他们有意思的话,叫他们自己亲自来找老夫,如此你不沾身,只传一句话的事,无需再暗中鼓动,如此,这几万两银票,你拿得心安理得,如何?”
这个条件开出去,哪里还需要鼓动?如果这个条件是真的,谁又能抗拒呢?但不可能是真的,这必定是有很多附加的条件,甚至有可能被利用完之后,分不到多少银子。
曹御医当了御医这么多年,对公主府的做法是很清楚的。
曹御医默默地拿了银票,拱手,“这句话,下官会传到,但他们来不来,下官不能保证。”
刘国手微微一笑,“传到就好!”
曹御医出去的时候,便见惠民署的吴大人在门房的带领之下走了进来,两人远远地看了一眼,便各自低头,甚至招呼都没打一声。
惠平公主与驸马站在阁楼上看着,很是满意,她冷冷道:“本我也不愿意垄断京中的医馆药铺,是元卿凌逼我的。”
“但是,皇上为何忽然下旨要制定药物的价格?这对我们有很大的影响吧?”驸马愁眉道。
惠平公主眸色悠远,慢慢地落在了亦步亦趋往前走的吴大人身上,“那就要看吴大人是不是个识时务的人了,无人能抗拒得了银子,若用银子办不成,我也有狠办法。夫君,这点你要跟爹学一下,爹这些年走通的关系,虽说是砸下去了不少银子,但我们今日的丰厚家财,全靠这样赚回来的。”
驸马执着她的手,温柔地道:“亏得有你主持着为孩子们赚下这身家,否则他们以后可怎么办?分明有惊世之才,却连个小官都混不上,仕途不济,唯有经商了。”
惠平公主眼底迸出寒芒,“为了他们日后安稳,得享富贵,我将不惜一切!”
她招手唤了侍卫过来,“你跟着曹御医,看他去哪里。”
“是!”侍卫领命而去。
驸马不解,”为何要跟着他?他都拿了银子,不会出纰漏了吧?“
惠平公主道:“此人跟了元卿凌许久,不能太掉以轻心。”
“可他都拿了银子,若办不成事,他知道我们不会放过他的,他便是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这么做。”
惠平公主压了一下满头的珠翠,侧头去看着驸马,“做人多留个心眼,我们花了大笔的银子在京中和直隶买了很多店铺,周边的百姓对这些大夫都十分信任,等他们离开元卿凌的医馆,那些病人可都是我们的,所以,我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
第1223章 鱼儿上钩了
“我们开出如此优渥的条件,那些大夫不会抗拒吧?”驸马顿了顿,又道:“只是这样的话,他们会信吗?新学成出来的大夫,给医馆的五五分账,我只怕他们不信。”
惠平公主微微一笑,“若是我们找其他人去说,那他们肯定不信,但曹御医是他们的师父,学生对师父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要给他姓曹的三万两银票?这些新开的医馆,以后就由你来管理。”
“还是公主英明!”驸马伸手拢抱她入怀,温柔地道:“这些年,是真辛苦了你。”
惠平公主靠在他的怀中,柔声道:“你一心一意对我,我自然竭尽全力为你筹谋。”
驸马眸色微闪,随即换上情深的眼神,“我对你一心一意,那是应该的,成亲的时候我便说过,这辈子只有你一个,终身不纳妾。”
静谧的公主府上空,琉璃瓦顶在月光之下泛着芒萤,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们,等公主夫妇下了阁楼,那人便顷刻飞起,消失在公主府的上空。
他走后,有另外一名黑衣人落下,伏在了偏厅的瓦顶上,继续探听。
离开的鬼影卫直奔楚王府去,元卿凌刚从医馆回来,和宇文皓在书房里见了鬼影卫。
公主夫妇的对话,一句不落转告给元卿凌听,元卿凌微微一笑,“很好,看样子上当了。”
宇文皓看着她,“你真确定那些大夫不会走吗?”
“他们会去找刘国手,替我把这场戏做完,但是他们不会走。”元卿凌很有信心地道。
“但是,五五分账,这实在太吸引人了,老元,不会人人都跟你讲良心的。”宇文皓道。
元卿凌道:“有良心的人,会讲良心,但若没良心的人,那就讲律法,在进学院之前,我就要他们签下了契约,学成出来之后,要在医署待满三年或者听我调派,不能到我不允许的医馆里行医,他们一旦去了宝元堂,我便要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且以违约造成我损失对他们进行大笔赔偿追索。”
“噢,那就成,还是你想得周到。”宇文皓这才放了心。
他顿了顿,看向鬼影卫,“本王倒是有些好奇,驸马这些年真的没有在外头置过外室吗?”
鬼影卫道:“回殿下,属下会去查一下。”
“嗯,去查一下!”宇文皓扬手让他退下。
“是!”鬼影卫隐去。
元卿凌好奇地问道:“为何调查驸马的私事?他有无外室,对整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影响。”
宇文皓看着她问道:“如果是你,你是损失了一大笔银子生气,还是知道我在外头有人生气?”
元卿凌想也不想,“自然是你在外头有人更让我生气。”
“那不就对了?”宇文皓笑盈盈地牵着她的手走出去,“你之前不是对皇姑姑恨之入骨吗?那只让她损失银子,做不成生意,岂不是轻了?要她真正遭受重挫,最好是让她发现她一直信赖的男人,瞒着她在外头养着小妾。”
元卿凌侧头看他,“她是你姑姑啊!”
宇文皓眼底闪过一丝冷狠,“这个时候,我是北唐的储君,不是她的侄儿,你想,她害死多少人了?叫人去直隶调查的事,和她脱不了干系,但这些人都不敢出来指证她,她总得付出代价,怎容她继续逍遥过活?且查那些案子,就算最终定了她的罪,杀了她吗?皇祖父怕会难受一阵子,而不杀,调查的意义何在?断了她的生意,她还是有丰厚家财可享一辈子的富贵,不算报应,唯有伤了她的心,才让她真正的痛楚,让她崩溃。”
元卿凌对这个人一点同情都没有,她是做药的,只有病人才需要吃药,黑病人的钱,这种人良心早没了,何必对她仁慈?
“只是,惠平为人凶悍,驸马应该是不敢在外头养小妾的。”元卿凌想了想道。
宇文皓轻描淡写地道:“男人嘛,越是不许越是反叛,越是偷着来越是觉得刺激好玩,他养没有养小妾我不知道,但是,我任职京兆府的时候,通判曾拿过皇家子弟的产业给我过目,我看到驸马在百花街有一所宅子,却没统计在公主的产业里头,皇室中的人,甚至官家子弟在外头购置宅子的事是常有的,但巧就巧在,那会儿驸马却托通判把宅子转给了一个女子,又不愿意按照正规手续来办红契,当时这事我也没太在意,知道他们家富贵,送宅子送金银,何其等闲,只是今晚才忽然想起来,会不会驸马这些年的深情都是虚假的呢?查一查也好!”
元卿凌听了他的话,道:“京中这些宅子有多贵,我是见识过的,动辄上十万两,就算是百花街那边没有我们这边贵,但相信一所大宅子起码也要上十万两,送礼的话,除非是这个人能帮很大的忙,但你说是送给一个女子……那实在是有些不大可能啊。”
北唐女子很少会出来做生意的,而驸马家里是做医药生意,生意,商业的往来,可能性不高,若是办哪些肮脏黑心的事,公主又不需要一个女子出马,她身边可用的人多了去了。
且说曹御医拿了银子之后,就直接回了他家中去,一晚上都没出来过,甚至到了明日一早,他也没回医院,而是带着家眷在京城一通购物,在青鸾大街给他夫人买了几套首饰头面,一掷千金,实在是豪爽。
最后在外头用过了午膳,他才回了医院去,跟踪他的人看着他进了医院之后便撤离去回禀惠平。
惠平闻言,眼底颇有得色,“无人能抗拒得了银子,他一年的俸禄才几百两银子,本公主给他的,是他这辈子都赚不到的,他怎会不心动?爹,看来鱼儿上钩了。”
刘国手看着儿媳妇,慢条斯理地道:“此人性子软弱,当年暗中在御药房里偷过人参,我便知他是个贪心的人。”
“竟然敢在宫里偷人参?那还真是大贪之徒,不要命的贪啊。”惠平冷道。
刘国手说:“亏得我当时没有处理太过,只叫他拿回来便算了,否则怎有今日的方便?对了,店铺的事,都办好了吗?”
惠平道:“放心吧,这两天陆续地都签了,如今驸马已经去找工匠,装修一番便把可购药入驻。”
“药厂呢?是否买到缺失的药了?”
惠平眼底有忿忿之色,“这事还没办妥,药厂估计要暂停或者转做其他成药,只是,新药炼制需要花费时候,估计未来三个月,怕也没有药供应出去。”
第1224章 局中局
刘国手摆摆手道:“这事倒也不着急,如今京中的药厂,我们一家独大,如今的库存,还能造势一下,卖个高价,缺货了,百姓才会追着买,更念着买,等我们重新上市,价格再上调,断不会让这三个月白白亏损。”
惠平公主恶劣地笑了起来,“没错,那些百姓就是犯贱,吞着卖,他们不稀罕,等没了货,就知道珍贵了,还是爹深谋远虑。”
刘国手微微一笑,“做生意的事嘛,总得筹谋深远一些,我们是商人,利益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嘛……”
他眼底冷了冷,“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惠平很认同,那些人的死活与她有什么关系?商人重利,这就是商业的本质。
与此同时,冷四爷的药厂已经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有钱人办事速度那叫一个飞快。
但制药炼药,需要制定药方,炼药也需要时间,要迅速上市抢占市场,是有一定的难度,或者可以说,未必能在三个月内办到,但他们不可能控制药材市场太久。
到底是四爷啊,单纯从做生意的角度,无人能出其左右。
他除了自己的药厂之外,还斥资购买了直隶的一所药厂,沿用他们的老字号和兴堂,再对外造势,说这些成药的方子都是大兴老夫人写的。
接下来几天,京中的皇公贵族,夫人诰命们都在讨论着一种药,是和兴堂炼制的逍遥丸,说太子妃这些年一直在服用这些药,且宫中皇贵妃和怀王妃也都在服用,这药对女子有奇效。
太子妃连生五子的事早就广为天下知,皇贵妃老蚌生珠,怀王妃成亲多年不曾怀上,为了怀孕,她什么方法都使尽了,京中许多人都知道的,但听说她这几个月都在服用和兴堂的逍遥丸,那她这一次能怀上,是不是这味逍遥丸的功劳呢?
就这样,和兴堂的逍遥丸不曾在京中大肆贩卖,便已经是街知巷闻。
四爷对刘国手的那一招囤货来卖很是认同,事实上,这是刘国手抄袭他的当年的经商手法,和兴堂逍遥丸虽然还没推出市面,但已经有消息传开,这药炼制方法不一样,所以每个月出的成品不多,想要买的,便要先订货,有现货的,给现货,没现货的便要等,至于要等多久,三个月左右。
新药厂投入生产之后,老夫人确实是改了方子,叫丹栀逍遥丸,加了丹皮和栀子,具有清热凉血的作用,适用于气滞并见上火症状的患者,尤其是肝气郁滞的病人,疗效是最好的。
逍遥丸多半是女子服用,治疗女子的阴虚宫寒,气血不继,但凡有这些疾病的,多半瘀滞,肝火旺盛,所以这药更安全疗效更好。
自然,这方子是严令保密的,免得被惠平那边学了去。
这个时候,惠平药厂出的逍遥丸价格上调,自然就没什么人买了。
惠平得知京中新开设了药厂,十分震怒,命人调查这背后的老板是谁,但怎么都没办法调查出背后的老板是谁,她开始怀疑是元卿凌,但是命人盯着楚王府里的人,却发现无人去这家药厂。
不得已之下,她收买了京兆府的通判,让他代为调查这家药厂的信息,最终,幕后老板浮出了水面,竟然是安丰亲王妃落蛮。
她大吃一惊,没想到竟然是她。
本来她已经打算等调查出来之后,便差人去捣乱毁坏,可如果药厂是安丰亲王妃的,那就绝对动不得。
但她却疑惑,安丰亲王妃会在京中开设药厂?她常年都不回来,这药厂交给谁来管理?
她再命人调查,发现这药厂主事的人叫灭地,身份来历,全然不知,但这家药厂却在京中有多个办事处,要订药就到办事处去,要交一半的银子,再开回一张收条,打上大印,到时候货到了,就拿着收条去补尾款。
她听了差点气死,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拿了这么多订单的一半钱去制药,老板还需要出多少钱?这些成药的成本她是最清楚的,利润丰厚,这一半定金便已经有钱赚了,更不要说到时候补充那一半。
她着急万分,这个时候,她断不能像之前所想那样,空白三个月,她一定要炼药,哪怕没有那几味药,她也必须要做。
她连忙召集药贩子,要他们大量供应药材,这些药贩子之前手上囤了一大堆的药,暂时肯定是出不了的,所以她让管事去谈,且一定要压价,这一批药炼制出来之后,她不涨价,反而要降价,跟他们打一波价格战,所以便要严格地控制成本。
百姓都是贪图小便宜的,只要价格比对方的低廉,就一定能够挽留住客人。
降价,就是耗钱,她不信耗不过和兴堂。
然而,她便连耗的机会都没有了,管家回来告诉她,药贩子的药已经散出去了。
惠平倒也不着急,毕竟药材市场还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药贩子这里买不到,顶多是贵一点点,在药材市场大量进货。
药材的价格,之前因为药农们的囤积还有有人故意推高价格,导致药材市场的价格也奇高不下,且背后有人放风出来,说和兴堂要大肆购药,价格更加利好站稳,甚至有越长越高之势。
惠平对和兴堂已经是恨之入骨,听得他们要大量购药,她咬着牙下了令,“买,全部买下来,市场上有多少,给我扫多少,这些药便是蛀虫发潮,都不能让他们买了去。”
但她做事也谨慎,叫人调查了一下之前那些药贩子的药到底卖给了谁,如果是和兴堂接盘了,那断然不能再扫货。
管事的出去打听了一番,回来禀报说药贩子的药全部卖给了大周鼎丰号的掌柜胡青云,胡青云已经把这些药材运送回了大周,前几天队伍已经出发。
胡青云在北唐,什么生意都有涉猎,唯独没有做药材生意,惠平自然谨慎一些,好在,这些消息要打探也不难,北唐自从和大周开放经商之后,便有许多大周的商队过来,最近商队们都在议论着说大周那边药材奇缺,原来,是秋老虎那会儿,突发疫症,大量耗费了药材,所以才要从北唐进货回去。
至此,惠平戒心全无,叫人大肆扫药。
第1226章 发现上当了
四爷的大本营是在直隶的,雄霸了各行各业,但是,他做生意没有赶尽杀绝,很多商场对手,虽说和他成不了朋友,但偶尔还是可以坐下来聊几句的。
四爷这天回了直隶,请了几位在当地德高望重的商人过来吃茶赏梅,当然,也是比较友好的几位,蒙他手下留情过。
同时,他也邀请了和兴堂的东家过来,和兴堂的东家叫吴东兴,他的药厂在惠平公主的打击之下,其实已经摇摇欲坠,尤其这两年,难以支撑下去了,四爷斥资买了他的药厂,所以他愿意连老字号都一并卖给了四爷。
大家附庸风雅地坐在一起吃了一会儿茶,四爷忽然正色起来,看着众人道:“过一阵子,我有意拿下惠平公主新开设的医馆,但我自己不出马,不知道谁能替我出这个头呢?”
吴东兴怔住了,“四爷,惠平公主新设的医馆马上就要投入运行了,她怎么会卖出来呢?”
“她做不下去,得卖啊!”四爷道。
“做不下去的可能性不大,就算如今京中有太子妃开设的医馆和医院,但实际上负荷不来这么多病人的,且宝元堂在京中多年,有一定的根基,眼下看似是太子妃占据了上风,但只要惠平公主的价格打下来,未必不能竞争一把。”吴东兴分析道。
四爷看着他,“那可不好说啊,医馆做得好,要多方面因素,但若做不下去,只需要一个致命的原因。”
大家都看着四爷,惠平公主这些年霸道嚣张,但朝廷压根不管她,由此可见,要动她简直是难上登天,四爷就算是驸马,可到底和皇上隔着亲缘,怎能斗得过惠平公主呢?
不过四爷的本事,他们也是知道的。
宏福号的章东家对四爷道:“四爷若有用到在下的地方,尽管说。”
四爷微笑道:“好,到时候就有劳章东家了!”
众人都走了之后,吴东兴却留了下来问和兴堂以后的发展,四爷早有规划,这一次卖他的老字号,保留了他一成的股,只叫他安心等着分钱就是。
吴东兴听了这话,顿时便安心下来了,临走的时候,又好奇地问了一下四爷,“四爷,您为何一直盯死惠平公主?”
四爷也有些茫然,想了半晌,“我徒儿说要弄死她,我做师父的能不帮忙吗?而且,既然是发了狠的要弄,就得往死里弄,做事怎能半途而废呢?”
“四爷的徒儿是?”
“太子妃元卿凌啊!”四爷的眼神更茫然了,太子妃是他徒弟的事,京中几乎人人都知道,为什么直隶没人知道?
“噢!”吴东兴张大嘴巴,一副了然的样子。
腊月十三,惠平公主的医馆要开张了,提前一天,大夫要进驻,但是,到了十二这天,那些原先答应过来的大夫,却纷纷不见了踪影,压根没有过来。
医馆马上就要开了,大夫不来,怎么开?惠平公主急了,派人去请了曹御医过来问。
曹御医道:“公主,刘大人只让微臣去传话,至于他们为何不来,微臣实在不知道,不过,倒是前两天听说了,之前他们进学院的时候,曾和太子妃签订过一份契约,他们学成之后,要听太子妃调遣三年,不知道是不是太子妃拿了合约压他们,他们没办法过来,公主如果想挖他们,怕是得另想法子了。”
曹御医的话,气得惠平公主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她铁青着脸冷冷的眼光从曹御医的脸上扫过,曹御医马上低头,“微臣失言了!”
“你早便知道他们有合约在身,是不是?”惠平公主怒得眼底赤红。
曹御医摇头,无奈地道:“公主,微臣敢拿您的银子,怎还会有所隐瞒?若知道他们早都走不了,当天微臣就跟刘大人说了,微臣虽然糊涂,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惠平公主盯着他,冷冷地道:“如果让本公主知道你和元卿凌串通,绝不轻饶你。”
冷冽眸光下,暴戾之气暴露无遗,曹御医心中一凛,低头道:“微臣绝不敢欺瞒公主!”
打发了曹御医,惠平公主马上去面见刘国手。
刘国手听得这话,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下,随即长叹一口气,脸上有颓然之色,“上当了!”
“上当了?上谁的当?父亲不是说,那些人保准会过来吗?谁能拒绝得了这个条件呢?”惠平公主有些慌了,这些医馆她投入很大,一时间哪里去找这么多大夫坐诊?
刘国手眉目里浸着一丝冷狠,“只怕他们早就想到我们这一手了,不过是将计就计,让那些大夫假意答应我们,我们着手去置办医馆,他们来一招釜底抽薪,太子妃玩不来这一招,怕是冷肆从中作梗了。”
“冷肆?冷驸马?”惠平公主心头没来由地慌了一下,冷肆就是商场鬼见愁,他若参与此事……
刘国手忽然站起来,脸色一沉,“不好!”
惠平公主惊愕地看着他,“怎么了?”
刘国手看着她,气息沉了起来,眼底也闪过一丝慌乱,道:“冷肆出手,绝对不会只有一招,一定有连环计,我怀疑,之前扫空草药的人是他,与药贩子相接的人也是他,甚至,从药农身上推高价格的人,也是他,甚至买下和兴堂的人也是他,不是安丰亲王妃,你现在入了多少货?”
“二百多万!”惠平公主也有些慌了,但随即稳定下来,道:“若是这事,不怕,市场上的货基本被我们扫了,他们要用药,就得从我们手上买,否则就生产不了成药。”
刘国手摇摇头,背着手转了几圈,“不对,不对,容我想想,”
他神情越发的慌乱起来,“如果药物的价格一直都是他催动的,忽高忽低都在他的预设之内,他不可能没有留下一笔药用于自己药厂的生产,不对……”
他忽然瞪大眼睛,看着惠平,眼底几乎滴出血来,“你大肆扫货,一定会有药贩子从外地倒腾草药进京,而且会大批地进,价格一定会再被打下来,到时候,我们的药贵,他们的药便宜,如果要打价格战,我们输定了,还有,我们现在不能入货,一旦入货,药堆积过量,会损坏一大批,而他们,我怀疑这段时间清了不少库存,倒腾了一手,你扫的货里必定有他们之前从药贩子手中接的货,他们是低价入,高价卖给了你,等大批的药进京之后,他们空仓可以大量进便宜的货,再等到我们的药差不多用完,他们再推高价格,如此反复,这是也给死循环!”
第1227章 乱了阵脚
惠平公主简直惊呆了,半晌才明白过来,顿时咬牙切齿地道:“如果是冷肆,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刘国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是这样,冷肆不会只出一招,如果他掺和下来了,必定要获取重利,且元卿凌是他的徒弟,当初怎么没想到他不会坐视不管呢?
这个市场的规律,二十年来,他都玩透了,怎么会着了他的道?
他冷冷地道:“如今医馆买下,药物买下,且他们的成药已经迅速地抢占了市场,我们的药就算推出来,和他斗便宜斗不过,也会有一段日子的滞销,而你买铺,买药,套牢了大笔的银子,我们现在的处境很被动,挨打。”
“不会挨打,我们就跟他斗便宜!”惠平公主发狠地道。
“斗不过啊,他们进货价格比我们低这么多,他只需要一瓶成药赚三文钱,我们就得亏五文,我们卖货就亏本,不卖货就会被他们吞并整个市场,我们再无翻身之力。”
惠平怎甘心,握拳怒问:“那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刘国手慢慢地坐了下来,抬起苍白无力的头看着这个逞能了一辈子的儿媳妇,“斗不过冷肆,他是北唐朝的首富,他有多少钱,你压根不知道,我们的家财怕还不极他的一成。”
惠平倒抽一口冷气,“这怎么可能?”
刘国手意识到,这大有可能是一场倾覆之战的时候,连嘴唇都发抖了,“他三番四次给朝廷捐献银子,动辄上百万两,甚至二三百万两,眼睛都不眨一下,若无雄厚家财,他给得起吗?”
惠平公主怒极,“我不能败在他的手底下,他也打不垮我。”
“他是一时半会打不垮你,但必定会慢慢地蚕食过来,止损吧。”
惠平公主听了公爹的话,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年做生意,他的手段极为高明,且在商场里浸了这么些年,怎就怕一个毫无背景的冷肆?就算他现在是驸马,可说白了,皇兄不过是看上他的银子,压根不会多看顾他的。
“怎么止损?”她冷冷地道,抬起了头颅,用讽刺的眼神看着刘国手,“我没想到父亲会这么胆小,只猜测到是冷肆的所为,就已经吓得弃械投降了,是不是冷肆从中作梗,还不一定呢,眼下的问题,不过是那些医馆没有大夫坐诊,那就找,花大银子去找,我便不信没有大夫来。”
惠平说完,用极其失望的眼神看了刘国手一眼,转身离去。
惠平公主命人散了消息出去,叫人找大夫坐堂。
但人还没找到,一道圣谕颁布下来。
原来,是惠民医署的吴大人到了御前告状,说惠平公主与刘国手企图用银子收买他,控制药物价格。
明元帝之前对惠平公主的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次微服私访的之后,发现惠平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才下旨监控药物价格,但他也没有点名批评惠平,更没有处置她,这一道旨意,本意是借着调控药价来敲打敲打她,谁知道她竟然还反过来想收买惠民署,继续掌控药物的价格。
这就触了明元帝的逆鳞了,他可以纵容惠平敛财,但却不能纵容她阳奉阴违,公然抗旨!
明元帝依旧没有直接问罪,下了一道圣谕,规范民间从正月十三日开始,但凡开设医馆,都需要先从太医院辖下的惠民署拿到行医资格证。
而如今已经开设的可以现在申请,在申请过程中,可以继续行医。
这道圣谕,直接就是针对惠平公主的新医馆。
圣谕一下,直接把惠平打懵了,但好在,她与惠民署吴大人的关系好,之前才送银子,要办下来也容易。
所以她一时顾不得冷四爷这边,先叫人去惠民署抓紧办理资格证。
然而,管事去了一趟回来,却被告知需要一家一家的审核,连坐堂大夫的资格都要审核一遍,现在惠平连大夫都没找到,如何审核坐堂大夫?
而就在这个时候,惠民署也公布了药物的价格,朝廷印刷了本子,直接送到各家医馆和各大医药市场。
惠平一看,这些价格哪里是她制定的价格?就好比一瓶逍遥丸,她要求的定价是在三十五文钱,可这里限价最高只能卖十五文。
按照她如今进的这一批货来说,卖十五文压根没有钱赚,还要亏本。
她气急败坏地找到吴大人,吴大人取出银票,递到了公主的面前,淡淡地道:“下官近些日一直不得空登门拜访公主,才会耽误了这要紧的事,药物的价格,由太医院院判来制定,内阁通过了,下官也无能为力,还请公主收回银子。”
“你为何不早些跟本公主说?”惠平气得不行,一把扫落了银票,瞪着凤眼怒道:“本公主不管,你想个法子,与院判那边打声招呼,价格不能比我制定的更低,若低了,我们药厂没有利润可言,如何缴税?”
吴大人无能为力的样子,摊手,“公主,您许是没听清楚下官的话,价格已经定下来了,且已经印刷,以后北唐全部都按照价格上限来执行,但凡高于定价,则要以律法处置,下官无能为力,公主请回吧!”
吴大人直接便下了逐客令,脸上淡漠的神情和往日的恭谨有天壤之别。
惠平公主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怒瞪着吴大人,“你既然收了银子,就必须要摆平此事,否则,本公主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吴大人却冷冷地笑了起来,“公主,下官是朝廷命官,却也是一名大夫,您的所作所为,下官其实早就看不惯了,你以公主的身份挟惠民署为你所用,皇上昔日不管,但如今皇上既然下定决心整治,做臣子的自然是听皇上的话,公主这些银票拿回去吧,不必参下官一本,下官早就在皇上面前领了罪,供认公主与刘国手行贿下官一事,公主请好自为之!”
惠平听得此言,目赤欲裂,“原来是你出卖了本公主,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要命了?”
吴大人凛然地道:“下官若出事,皇上定知道是公主所为,公主还是三思吧,皇上既然已经出手干预,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下官劝公主一句,如今想办法请罪,求皇上的宽恕才是!”
第1228章 颁令
惠平气得肺都要炸了,这些年,她就不曾遭受过挫折,没什么竞争是她摆平不了的。
她冷冷地盯着吴大人,怒道:“好,好,好得很,你且等着,本公主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吴大人神情肃穆,躬身行礼,“送公主!”
惠平拂袖而去。
与她的医馆对比,元卿凌安康堂十分繁忙,这是元卿凌最想做的事情,从最初在贫民街上看到胡名开始,她心头就一直悬挂着医疗改革这件大事,说到底,其实她反而要感激惠平,因为如果不是她咄咄逼人,为了增设医署的事情挑衅她,她不会铁了心,耗尽所有积蓄开设医院和这么多家医馆,她原先的计划,只是让大夫们去医署上班,缓解医疗压力。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反而是最好的,她的医院和医馆不是体制内的,很多医疗措施可以自己制定,中间就没有腐败这一层。
那些大夫的假意投诚,是她安排的,她知道惠平会挖她的大夫,既然如此,就顺水推舟,配合四爷对惠平的耗钱打击,让她新开的医馆雷声大,却下不来一滴雨。
这些大夫,除了与她有合约在身之外,还因为他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在她所开设的医院医馆里,大夫不在像以前那样,表面被人尊敬,背后被人斥骂,因为拖病在这个时代,太常见了,病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完全没有办法。
为医者,其实最初都有仁心,只不过渐渐地便被行业污染,同化,到最后认为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可她医学院出来的人,只是刚刚接触这个行业,怀着本事出去治病救人,在这些年轻人的心里,金钱的利益,反而不是最重要,最重要是那份被人敬仰和救治病人之后的成就感。
这就是惠平挖不动她的人最根本的原因。
自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给大夫们开的工钱很高,她不分成,因为一旦分成,就会挑战人性,长久之后,大夫为了多赚点银子,会故意开贵一点的药,这最终还是会走上惠平的那条路。
所以,她用的是高薪养廉的办法。
朝廷最近颁布了两项举措,一项是制定药物价格的上限,一个开设医馆要通过审核取得资格证,可见朝廷最终是开始慢慢地整顿医疗市场。
所以,腊月十五这天,她入宫去面见明元帝。
她跟明元帝提出,希望以后由太医院成立医学院,面向全国招生,学成之后,在医署实习三年,然后可以出去开医馆或者到别人的医馆里坐堂,兴办学院的权力,在朝廷的手中,朝廷培养出来大夫,直接颁发执业资格证,而医馆自己培养的大夫,则要通医学院的考核,才可颁发资格证,也就是说,以后有大夫要自己带徒弟,带出来了必须要先考取资格证,才可坐堂行医。
她希望,医疗大权,最终是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有规章制度,有律法保护,因为,医疗是最不能有自由市场的,至少,北唐不能。
明元帝听了元卿凌的提议,并不同意,因为这样一来,就增加了朝廷的开支,且对现在的医疗全面革新,增大了朝廷的压力,加上之前师父带徒弟是历来的行规,行规改变,是会引起震荡的。
说白了一句,明元帝希望一切都维持不变,他可以调整一下,可颠覆的改变让他暂时无法接受。
元卿凌今天是鼓足了勇气来的,她站着和明元帝说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话,站得双腿都完全没了感觉,她道,改革是会有阵痛,但是对朝廷的长治久安有好处,医疗不再是北唐的痼疾,她如今所开设的医院医馆,就好比是春天里先绿起来的一个小角,最终,漫山遍野,都会被染成这种翠绿。
明元帝啼笑皆非,看着说得声音都有些沙哑的儿媳妇,可见她说得着实也没办法了,连这般蹩脚的比喻都拿出来说。
其实,在这一个时辰里,他也渐渐地被说服了,元卿凌早些年第一次提出兴办学院的时候,他不同意,因为充满了艰辛和未知,他怕大夫们会联合起来闹事,怕百姓真的求救无门,如今虽然说不完美,但到底病了的话,有银子就有命。
甚至元卿凌当时开设医学院的时候,他也觉得是玩票兴致,可哪里想过,今时今日她培养出来的大夫却迅速站稳阵脚,让百姓信服。
所以,看着这个满脸热忱的儿媳妇,明元帝到底是被说服了。
翌日,明元帝请了元奶奶进宫,与她在御书房里商谈了足足两个时辰。
最后,一道旨意下去,增设机构太医署,由元奶奶出任太医令,曹御医出任太医丞,医监医正由老夫人举荐,成立太医署衙门之后,各地州府也要增设医署,受京中太医署监管,兴办学校,培养以及考核医疗人员等。
各地增设官府兴办的医署,增设的医署,由各地衙门自负盈亏,但诊费和药物价格受太医署和惠民署监管,每年朝廷会派惠民署官员下去审查,但凡审查不过的,官员一律问罪。
老夫人一上任,便马上颁令,从京中到各地,成立养病院,收容聋哑人、盲人、跛足、疯人和残废废者进行集中疗养。
各州府一定要有一所时疫医院,专门收治传染病人。
各州府也必须要开设一所疠人坊,收容麻风病人。
于各州府临山地方,开设庵卢,收治精神病患。
这个时疫医院,疠人坊和庵卢,在各州府必须要有一家,这是硬性规定,每个季度要跟太医署禀报这三家医院所收容的人数,治愈的人数。
命令颁布,迅速送达各州府。
这些命令的颁布,让惠平十分狂怒,因为这意味着,她在京中医药行业的地位迅速被打沉,她开始像以前那样,去联合各个医馆进行抗议反对,甚至再度提出罢看病人,可京中其他的医馆见之前闹那一波,却被安康堂抢走了大部分的病人,哪里还愿意跟着惠平去闹?纷纷拒绝了她,按照朝廷制定的方案,降价,考核,取资格证,忙都忙不过来,还管她呢。
第1230章 无退路
驸马冷道:“是借我名义开的医馆,可医馆的事,我能给过任何一个意见吗?你听过我的建议吗?若不是你要借用父亲的关系和对医药的熟悉,你会让父亲参与?当初兴办医馆,父亲出资三万两,这些年更为你筹谋算计,开拓医馆和药厂,到最后你是怎么样对他的?你连一家店铺都没分给他,你忘记了是谁成就了你,你太跋扈太独断了,也太让人心寒,我不能和这样的女人再生活下去,便你杀了我,我也不愿再回去。”
“说到底,”她眸色憎恨怨毒地落在了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外室身上,“你是被这狐媚的贱胚迷住了心,你砌词狡辩,是想让本公主不追究你吗?休想,本公主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
驸马淡淡地道:“随便吧,公主可以去告,去参,但北唐自开朝以来,驸马都是可以纳妾的,公主不容我的妾进门,我只有置办外室,如果官府降罪,要吃板子,要蹲大牢,我都认了。”
这些话,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刺向了惠平的心窝,顿叫她心头痛不可当,她努力挺直腰,眼底饱含冰冷,却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冷狠地道:“好,好,你且等着,你拿了卖铺的银子,我定是要告你的,你岂止吃板子蹲大牢?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这是你自找的,你不要后悔。”
她拂袖,带着满腔的狂怒转身带人离开。
驸马看着她的背影,白净的脸上,慢慢地浮出了苦笑与无奈。惠平公主走后没多久,汤阳从后院走了出来。
汤阳看着他,淡淡地道:“希望驸马爷说到做到。”
驸马从袖袋里取出存单,交给了汤阳,“三百万两银子都在这里,以公主的名义,捐献给太医署,绝不后悔。”
汤阳拿了存单,看着他,道:“事实上,驸马拿了这些银子,可以带着你的外室远走高飞,几百万两,能让你们富贵一生。”
驸马摇头,“夫妻一场,我不能这样对她,这三百万两你拿了,也请你遵守诺言,不要告她当日放火杀人的事。”
“放心,太子说过,只要驸马愿意捐出这些银子给太医署,太子不会再提此事。”汤阳微笑,把存单放入袖袋中。
自然不提,这事连证据都没有,那些受害者什么都不愿意说,便说了,也只是猜测惠平是凶手,没有实证。当初这么说,不过是哄驸马罢了。
驸马接手卖铺开始,汤阳就开始接近他,以他有外室的事和公主杀人一事做威胁,让驸马低价卖铺,且把卖铺所得,捐献给太医署。
驸马心志不坚定,自然被汤阳吓住了,但要捐出这三百万两银子,公主必定和他反目,所以,他只能先反目,带着外室在这里置办了宅子,从今便在这里生活,把老父亲接过来,舍了京中一切,帮她在太子面前掩盖此事,是他最后为她做的。
他方才对公主所言,句句真心,他是真寒了心的。
汤阳临走的时候,驸马问道:“那些医馆,是太子买的还是冷四爷买的?”
汤阳双手笼在袖袋里,淡淡地道:“谁买的都不打紧,最终都是要捐给朝廷,用以开设医署。”
汤阳说完,大步离开!
惠平回到京城,带人去找刘国手,却被告知,刘国手也早就离开了,至于去向何处,并不知道。
这些年,刘国手从店铺里分成的银子,都归在公主府公中,回府一问,才知道这些银子已经被他取回,存在钱庄里,存单分给了她的孩子。
她软软地坐在椅子上,极力忍住的泪水,最终还是缓缓地滑落,她不明白,她就是冲他们发了一次脾气,他们为何就受不住?这些年对待公爹,她一直十分敬重,为何就不能受她一次脾气?她也是被逼急了啊,他们为何不能体谅她?
她双手捂脸,想起了那日在楚王府外,元卿凌说要她一无所有,她擦了眼泪,桀骜冷毒地笑了起来,“元卿凌,你如愿了?不,你没有!”
她梳头换衣,进宫求见明元帝,哭诉了驸马的无情无义,还偷走了她的银子与狐媚贱胚逍遥去了。
明元帝静静地等她说完,然后才道:“驸马以你的名义给太医署捐献了三百万两银子,说是为你赎罪的,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惠平怔了一下,骇然道:“什么?”
“这三百万两,大概就是卖店铺的银子,你是否要拿回去?你若要拿回去,朕可以还给你。”明元帝说这话的时候,眸色十分冷淡。
惠平公主断没有想到这一点,赎罪?他要为她赎什么罪?荒唐,那些事情办得干净利落,压根没人知道。
明元帝看着她眼珠慌乱地转动,冷冷地道:“惠平,这些年,是朕太过纵容你了,有些事情,该收手就收手,别连累了你的儿子。”
惠平听了这严厉的话,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瘫软在地上,“我……”
“走吧,驸马那边你自己处理,是休他是和离,你决定就好,朕不过问。”明元帝眼底无半点怜惜。
“皇兄好狠心,医改上为何一直帮着元卿凌?我才是你的妹妹啊!”惠平悲愤地道。
明元帝居高临下看她,“惠平,朕去过你的宝元堂,但朕没有带银子,腹痛剧烈,却得不到一粒药,甚至被人赶了出去,朕亏得不是急症,若是急症,又当如何?是你行医的手段,让朕痛下决心改革,朕没有治你的罪,你好自为之。”
惠平心头大骇,皇兄竟出过宫去过她的医馆?她为何不知?医馆的大夫,并未有禀报过。
明元帝不愿意再看到她,命穆如公公驱她出宫去。
惠平拖着心力交瘁的身躯离了宫,站在南门前,她回头去看着巍峨的宫殿,这里冰冷得还不若她的公主府,可公主府里,除了儿子们怨她的眼神,还有什么?
她不解,明明背叛的人是驸马,可为何儿女们会怨她?
落得如斯境地,全因太子要增设医署,改革医疗,元卿凌和冷肆的推波助澜,一步步蚕食,逼得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1231章 公布
过了两天,药物市场果真开始下调,进货的价格降下来了,药材再度充斥整个市场,她手里囤着一大批的高价进来的货,自己用不完,也卖不出去,但却积压着她大批的银子。
她身边无人可用,管事和掌柜全无主意,她的药厂如果生产成药,出来的价格太高,压根卖不出去,但低价卖,她会亏很多钱。
她一筹莫展,竟不知道如何是好,恨意一点点地漫上,对宇文皓夫妇是恨之入骨。
反之,元卿凌的医院和医馆依旧在繁忙中,尘埃落定之后,元卿凌也没去帮忙了,连续忙了这些天,实在是累得很,宇文皓严令她在府中休息几天,不得忙碌。
难得空闲下来,便邀约了妯娌们过来聚一聚,除了袁咏意在宫里头伺候皇后,其余的都来了。
瑶夫人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很大的包袱,打开一看,竟然都是婴儿的衣裳。
瑶夫人看着元卿凌笑着道:“我知道你最近了不得了,开了很多医馆,现在百姓都在谈论你呢,说全靠你,他们才不用吃贵的药,我呢,帮不上什么忙,就给阿四和容月的孩子做了几套小衣服,好看吗?”
元卿凌本还以为给她的,已经拿起来看了,听得她这么说,才想起自己还没公布自己怀孕的事,讪讪地道:“好看,当然好看。”
容月和阿四喜欢得不得了,走了过去拿在手中扬着,做的衣裳都是杏黄浅绿,哥儿姐儿都能穿。
“谢谢夫人!”容月和阿四眉开眼笑地道。
容月一手夺过元卿凌手中拿着的这件,“这个好看,这个杏黄瞧着可软糯了。”
元卿凌不舍地看着她夺了衣裳,这杏黄的小衣裳着实是好看,若是生个闺女,穿上这小衣服,得多可爱啊!
“夫人的手工真好。”容月看着那些针脚,笑着道:“以后你的外孙子可有福气了,每天都有穿不完的新衣裳。”
孙王妃看着瑶夫人,道:“对啊,孟悦今年也要及笄了,要举办及笄礼,办完之后,也可以说亲了。”
瑶夫人笑着道:“不着急,我想着留到十八岁。”
“十八岁?老了点儿,还是早点嫁了好,这好男儿可不多。”容月不同意她的话,老女的苦,她是吃够够的了。
若不是遇到老六,只怕这会儿还单着呢。
“舍不得的,哎!”瑶夫人有些伤感,“你说怎么会这样呢?昨天仿佛还是牙牙学语的娃娃,今天我们竟然说她的亲事了。”
孙王妃也有同感,“可不是?孟悦今年及笄,我孟桐明年也要及笄了。”
两位老母亲对望了一眼,有些泪盈于睫。
盼着孩子长大,却又怕孩子长大啊。
元卿凌还不知道这种心境,她的手下意识地压在腹中,如果这一胎真的是来福……呸,是小女儿,估计十几年之后,老五这位老父亲,也是很不愿意把女儿嫁出去的。
阿四收好了衣裳,问元卿凌,“你说,郡主总是在医学院里跟着老夫人,她会不会看上医学院的大夫呢?”
“不会吧?”瑶夫人脸色变了变,“可不能够的。”
“瑶夫人,你别愁,医学院的大夫也有几个是出身贵族的。”阿四说。
瑶夫人压压手,“倒不是论出身,只是当大夫……”
她顿了顿,却又没说下去。
“怎么了?当大夫不好吗?”元卿凌问她。
瑶夫人脸色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了,“只是觉得,应该要找个懂得武功的人。”
这些日子,她是真知道身边有个懂得武功的人有多好,至少,出什么事,能有个人一马当先地挡在自己的面前。
大夫手无缚鸡之力,不太合适。
“找个懂得武功的人?那岂不是武夫?”孙王妃和她的想法不一样,忙地摆手,“不行不行,若夫妻和睦便罢,不和睦的话一巴掌都能把人打死,绝对不能冒这个险的。”
容月失笑,”太子也懂得武功啊,也没见太子妃被打死?“
孙王妃瞧了容月一眼,“反正我觉得找个武夫还真不如找个大夫,知冷知热的,病了也不用出去请大夫。”
容月捂嘴偷笑,“对啊,生孩子也不用找稳婆,夫妻两人同心协力,就能把孩子生出来了。”
孙王妃笑得打跌,“你这泼猴,瞎说什么呢?男人能进产房吗?”
大家都笑了起来,元卿凌含笑看着这几个叽叽喳喳的女人,静下来的日子,一点都不觉得无趣。
她想着如今那个陨石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或许自己怀孕的事情也该公开,她喝了一口茶,正欲开口,容月却道:“我这一次生产,最好是不要和阿四撞期,我得预定太子妃的。”
“撞不了,阿四比你先怀上!”孙王妃道。
“那可说不准,我月例本来就不正常,那天老夫人给我诊脉,说我有可能和阿四差不多日子。”
阿四啊了一声,“那怎么办?我必须要元姐姐在身边才敢生的。”
“阿四,事实上你元姐姐在不在,该生的时候你一样要生,轮不到说敢不敢的。”瑶夫人笑着说。
“那就憋回去,怀王妃,你不能跟我抢,你冷狼门有这么多名医,你自己找大夫稳婆去。”阿四说着,看向容月,一副要和她争夺到底的模样。
容月蹙眉,“那我肯定争不过你,你就住在她旁边,所以我说希望不要和你撞期啊。”
元卿凌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稳婆,再说,你们一个个练武之人,身体壮得跟牛似的,我不来你们也能平安生产,不要预定了,我到时候一个都不去。”
“那不行,若不是撞期的话,两个孩子都得你捡。”容月瞪眼睛说。
元卿凌放下水杯,眸色湛蓝地看着容月,唇边有微微上翘的弧度,“我可不敢保证,或许你们两人生的时候,我早产,也跟你们撞期呢?”
众人齐刷刷地扭头去看着她,惊疑不已。
孙王妃顿足,“怎么回事啊?你就不能消停消停?换我得这好事可以吗?都老蚌生珠,怎么就漏了我呢?”
“真的啊?怀上了?”瑶夫人执着她的手,脸庞挂着止不住的欢喜。
元卿凌笑着点头,“是,怀上了。”
“多久了?”容月和阿四齐声问道。
“三个月了。”元卿凌伸手抚摸着小腹,再一手夺回方才容月拿走的杏黄小衣裳,“这是我的。”
“三个月?”
大家惊呼,随即你一言我一语地埋怨,说她守得可真够秘密的。
阿四掰着手指算,脸色大变,“那就是比我晚了一个月左右,天啊,如果我推迟或者你提前,还真会撞期啊,这怎么办啊?我不敢自己一个人生孩子的。”
第1232章 入宫再报喜
大家都笑她,笑罢,孙王妃才忽然提醒道:“这事宫里头还不知道吧?”
元卿凌摇头,“还不知道,不过我打算明天进宫去一趟,这事反正也瞒不住了,现在都三个月,没多久就显怀了。”
“是的,快瞒不住了。”容月抹了一额头的汗,偷偷地瞪了元卿凌一眼,这厮,要爆料也不说一声,亏得她反应快,装作震惊的样子,不然阿四要跟她急,阿四就住在楚王府都不知道,而她却提前知道了,按照阿四的性子,不炸毛才怪呢,还有孙王妃可计较这种事情的先后顺序了,她一直认为自己和太子妃的感情是很好的。
想到这里,她一手又夺回了元卿凌拿了的杏黄小衫,“你叫瑶夫人再给你做,这件我看上了,我的。”
原本就是给她抢的,以为她不方便出手,殊不知见着这些漂亮的衫子就马上公开怀孕的事了,鸡贼得很。
瑶夫人笑着道:“好了,不要抢,我继续做,我这辛苦命啊,连同皇贵妃的在内,四个孩儿,我接下来可忙了。”
孙王妃叹气,“你们一个个地要生自己的孩子,我呢,就等着抱外孙子,分明都是同辈,怎就好似比你们老很多呢?”
她自己说着,又笑着呸了一声,“我孟桐才不会这么早成亲呢。”
“二嫂,叫二哥努力努力,兴许你还能抱上大胖儿子。”容月打趣道。
孙王妃摇头,“我早就不奢望了,早几年我不还像你那样吗?为了生个儿,把你二哥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后也都看开了,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半点强求不得。”
自己男人那方面的本事她是很清楚的,能生下孟桐已经是上天恩赐了,她不强求。
顿了顿,她道:“我和你二哥都说商量过了,等过一两年,从旁支过继一个过来,给我们养老便算了。”
大家听了也觉得可行,这本来也是寻常事,瑶夫人道:“那得细心挑选,不能马虎,不需要本事大,但性子必须得纯良。”
“你还是先担心孟悦吧。”孙王妃笑着说。
忙碌过后的聚会,总是特别轻松治愈,偶尔听听孙王妃开个荤段子,乐得大家前俯后仰的,元卿凌心里头也说不出的愉快,觉得这日子一直这么才好。
傍晚留着大家用了饭,才各自归家去。
翌日,宇文皓夫妇入宫去,要跟宫里头禀报怀孕的事情。
自然是先去了乾坤殿告知太上皇,三大巨头都在,首辅是上傍晚的课,白天基本就和逍遥公太上皇两人下棋,喝茶,打屁。
喜嬷嬷又像往日那样,在乾坤殿里伺候,到楚王府外头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乾坤殿。
常公公最近好多了,也陪同在侧,他现在能起来走几步,到底练武之人,有武功底子在,做了康复之后,成效颇大。
估计过一年半载的,他又能如常行走了。
坐下来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宇文皓站起来宣布,脸上挂不住的笑容几乎把整张脸地绽成一朵花儿,“皇祖父,孙儿有个好消息禀报您的。”
“说!”太上皇看着他,下意识地也看了一下逍遥公和褚首辅。
宇文皓看着大家的眼神,有些激动,看了元卿凌一眼便道:“我媳妇又怀上了。”
“天啊,真的吗?”逍遥公霍然站起来,面容震惊得无以复加,“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太上皇和褚首辅都同时瞧了他一眼,这老厮的戏略浮夸了点。
“好事,确实是天大的好事!”太上皇笑着说,看向元卿凌,“多久了?”
“回皇祖父的话,三个月了!”元卿凌唇角含笑,瞧着他们仨的反应,心里头有直觉,他们早就知道了。
倒是喜嬷嬷刚从外头端着茶水进来,就听得说怀孕的事,她瞧了众人一眼,淡淡地道:“不是早知道了么?”
“知道了?”宇文皓一怔,看向喜嬷嬷,“大家都知道了吗?”
“知道,太孙说了。”喜嬷嬷笑着道,“不过,太孙说这事要保密,不能让太子知道大家都知道了。”
宇文皓顿生颓然之感,为了进宫报喜,他今天可是推掉了公务,打算庄重地宣布这个好消息,殊不知,大家都知道了。
这就没趣了。
太上皇好心地道:“你父皇还不知道,你去告诉他吧。”
“父皇大概也不会太开心,毕竟他自己又要当父亲,且是俩!”宇文皓说。
“那也得告知!”太上皇扬手,“去吧。”
宇文皓看着太上皇赶苍蝇似的手势,总觉得他是不想自己待在这里,郁闷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元卿凌也笑着道:“那你便去一趟吧,我上回进宫跟父皇说医学院的事,争论得有些激烈,他大概也不待见我了,所以我便不去了,你替我给他请安吧。”
宇文皓只得起身告退,在众人殷殷相送的眼眸中,离开了乾坤殿。
他一走,大家就都松了一口气。
元卿凌瞧着大家的模样,问道:“你们为什么针对老五?”
“没有的事!”太上皇摆手,一脸的伟光正。
“就有,他一走,你们就松气了,怎么回事啊?他惹你们了?”元卿凌蹙眉道。
大家一片沉默,喜嬷嬷没好气地道:“他们说,太子现在三句不离政事,耽误他们享受晚年生活了。”
她说着,狠狠地瞪了褚首辅一眼,“老贼!”
褚首辅笑得眉目弯弯,“骂得对。”
元卿凌啼笑皆非,“你们可真狠心,也不帮帮他。”
褚首辅道:“太子妃,太子如今所做的事情,样样都在正道上,不用给意见,如果给了意见,他反而习惯事事询问,便会犯下和皇上一样的错误,皇上自打登基,事无大小,总习惯来问太上皇,长久之后,他变得不自信,缺乏自主独断的能力,皇上如今施政都十分保守,安全至上,可北唐在进步,北唐需要改革,在破除陋政上,皇上没能大刀阔斧地推令下去,朝中大臣是惯会看脸色的,知道主子的脾气,知道主子的行事方式,朝堂上下就形成了一股保守之风,一切维持原来的模式,北唐就不能进步,永远也成不了强国。”
第1234章 是惠平
点了几道菜,二宝们吃得十分有滋味,这里厨子做的菜偏甜,二宝很喜欢,吃了一大碗的米饭,还伺候了好多的肉。
元卿凌也吃了不少,她胃口渐渐地大了,这一胎是真的比较舒服,几乎没什么反应,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就是偶尔得吃点酸的。
阿四招来小二结账,但小二进来却笑着告知,账单已经有人结过了。
元卿凌和阿四一怔,结过了?
元卿凌问道:“是何人为我们结账的?”
小二说;“是方国公府的一位夫人,这位夫人说认得您,她说不敢前来打扰您,只帮您结了账。”
方国公府的夫人?那许是方国公的儿媳妇,之前给老夫人治病的时候认得她,看见她在这里吃饭便给她结账了,元卿凌怕亏欠人家人情,便道:“那就劳烦小二哥带我去见见这位夫人。”
“行嘞!”小二躬身道。
元卿凌回头对阿四说:“你在这里看好二宝,我去去就回。”
阿四点头,“行,那你去吧!”
可乐站起来,朝元卿凌走过去,“妈妈,我也去。”
元卿凌牵着他的小手,含笑道:“好。”
可乐回头对一本正经地对七喜说:“你保护好四姨!”
“知道了!”七喜眨巴着幽黑的眼珠子。
阿四失笑,“哟,七喜保护我啊?那可真是太好了,七喜,回头四姨给你买好吃的。”
七喜看着她,“四姨,我都吃过饭了。”
“买零嘴啊!”
“不爱吃。”
“哟,不爱吃?那你方才还吃糖葫芦呢?”
七喜支着下巴,“给您个面子嘛。”
阿四哈哈大笑。
元卿凌已经牵着可乐出了门去,在小二的带领之下沿着廊下一直往前走,走了大概七八步,便有一座小桥,和她们所处的雅间遥遥呼应,小二便指着对面的厢房说:“便是这家,夫人自己过去吧,小人还得忙呢。”
小二说完便走了。
元卿凌牵着可乐的手过去了,在门外敲了一下,门从里头打开,伴随着声音响起,“请进!”
门已经全然打开了,元卿凌一听这声音,心里头便是微沉,不是方夫人,是惠平公主。
“怎么?太子妃不敢进来吗?怕本公主吃了你?”惠平的声音淡冷地响起。
元卿凌想着既然饭钱是她结的,那就更不能欠她的,遂牵着可乐进去要把饭钱还给她。
雅间里头,只坐着她一人,还有一个老婆子站在旁边伺候,桌上点了几道菜,不曾动过。
元卿凌眉头一蹙,看样子,惠平一直找人盯着她,在她和阿四进了这家饭店之后,惠平就来了。
惠平坐在椅子上,一身青色的绸子衣裳,头上戴着冰冷华贵的珠翠,面容冰冷,吊起的眼角充满了凉薄与憎恨,“太子妃,坐啊!”
那老婆子已经飞快地过去关门,关好门便拧着冷笑伸手过来抓可乐。
元卿凌冷冷地拂开她的手,怒道:“你想干什么?”
那老婆子的双手如鸡爪一般直直地再伸了过来,脸上是古怪阴沉的笑,“太子妃,公主不想伤害皇孙,让老奴带皇孙到一旁玩儿去吧。”
元卿凌见她出手夹着劲风,看得出来是会武的,她再用劲拂去,虽说武艺不精,但对付一个婆子倒还可以。
这一拂,衣袖直接扫在了婆子的脸上,等于是给了她一巴掌。
婆子一怔,却没想到元卿凌也会武。
元卿凌看着惠平,冷冷道:“所以,公主是打算在这里对我下手吗?”
惠平也盯着她,“也许!”
她扬手退了婆子,对元卿凌道:“坐下来陪本公主说说话,你我之间的恩怨,说得清楚是最好,若说不清楚,你今天是走不出去了。”
“我和公主没什么好说的。”元卿凌从袖袋里头取出一张银票,丢在桌子上,便要转身去。
门外顿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透过门上糊着的纱,看到外头来了起码六七个人,伫立在门口。
元卿凌转头看着惠平,“看来公主是有备而来。”
惠平扬起了憎恨的眸子,“本公主一直在寻找机会,可惜你不出来,本公主也进不去楚王府,今天倒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今天杀不了你,往后更难找机会杀你。”
元卿凌心头微沉,“杀我?公主在这里杀我,公主能逃得了吗?”
“为何要逃?”惠平公主端起了茶杯,慢慢地饮着,眉间的戾气渐渐盈上,“外头那些人,本公主一个都不认识,太子妃认识吗?”
她看着元卿凌,若有所思地道:“你说外头那几个人,会不会是太子的仇人呢?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宇文君以前养着的人呢?你们夫妻树敌这么多,有人来寻仇,一点都不奇怪,本公主刚好在这里,还为了救你母子受伤了,只不过很可惜,还是救不回你们的性命,本公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母子惨死在我面前,太可怜了!”
她的眸光缓缓地落在了可乐的脸上,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好孩子,长得真好看,都说太子妃有福气,为太子生下五子,使得他太子之位越来越稳固,你说,这福气但凡削了一份,太子的地位会不会动摇呢?”
元卿凌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她已经疯了,攥住可乐的手把他藏于自己的身后,看着惠平,“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出手呢?让他们进来杀我啊。”
她知道鬼影卫应该是有尾随而来的,这会儿大概也会潜伏在这饭店的四周,一旦动手,他们肯定能赶到。
所以,元卿凌并未害怕。
惠平看着她,摇摇头,这一晃动,头上的珠翠发出金玉相撞的清脆声音,“当然了,本公主也不是非杀你不可的,只要太子妃签个名,摁个手印,本公主便可放你们走。”
“签什么?”元卿凌不动声色地问道。
惠平扬手,便见婆子到了屏风后面取出几张纸,放在了桌面上,惠平伸手去压了压,抬起头看着元卿凌,“太子妃把你所有的医院医馆卖给本公主。”
“不可能,便给再多的银子,我也不可能卖给你。”元卿凌一口拒绝。
第1235章 火烧惠平
惠平笑笑,“不会给你很多银子,一万两,你京中所有的医院医馆连同那些大夫的合约,全部卖给我,换你和你的儿子一条生路,这买卖很划算,太子妃考虑考虑吧。”
元卿凌冷声道:“一万两?公主是打算明抢啊?不必考虑了,你要动手,尽管叫人进来,想拿我的医馆,不可能!”
惠平公主眼底陡然一狠,“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婆子马上去把门打开,门外有六名魁梧大汉仗剑走了进来,他们脸上都有暴戾之气,一步步逼近便形成了包围之势。
元卿凌眸色冷凝,护着可乐退了两步,迅速便被大汉逼了过来,他们身上的杀气暴露无遗,仿佛只等惠平的一声令下便立刻动手。
元卿凌手里没有武器,且她怀着身孕,打出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寄希望于鬼影卫快些来到。
可乐这会儿探出头来,“母妃,别害怕。”
他直接挣脱元卿凌的手,朝惠平公主走过去,元卿凌一急,伸手拉他,随即被大汉给拦住。
可乐走到惠平公主的面前,小小的脸蛋十分认真,“公主,你别杀我母妃。”
惠平公主狞笑一声,“你教你母妃识时务点,她和你都不用死。”
可乐扁嘴,有些无奈的看了惠平公主一眼,缓缓伸出小手,手掌摊开,放在了惠平的面前,侧头道:“公主你看我手中有什么?”
惠平看过去,只见眼前倏然一闪,一把剑不知道从何处飞来,落在了他小小的手掌上,看着那五指一握,剑尖便已经直挑她的脸,寒芒一闪,血线一飞,便陡觉得脸上一寒一痛,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摸,脸颊汩汩流血,手也染满了鲜血。
婆子叫了一声,马上跑了过来拿着手绢压住惠平的脸。
而可乐十分淡定的站在原地,剑从他的的手中垂下,剑尖上甚至没有沾到她的一滴血,如此迅疾,连那几名大汉都惊呆了。
其中一名仿佛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剑不见了,而那小孩手中握住的,不就是他的剑吗?
可乐仍是糯糯的声音,不急不忙说:“公主,你叫他们走,我母妃胆子小,他们在这里会吓怕她的。”
“你……”惠平大怒,举起手就要一巴掌打在可乐的脸上,但却见眼前倏然地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那东西直接烧灼了她的脸,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
婆子吓得忙丢了手绢,惊得无以复加,见鬼了?这手绢为什么会起火?
不止手绢起火,惠平公主头发也开始起火,只见她跳了起来,火光从头发一直蔓延到衣衫上,婆子回过神来,扯了桌布蒙住她,想以此灭火,但那桌布迅速就烧了起来,就像裹着她的一个火球,惠平想张嘴喊,一张嘴那火就直灌她的嘴巴而去,她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呼救无门。
几名彪形大汉急忙过来帮忙救火,有人泼水,有人脱了外裳过来盖住,一顿手忙脚乱。
元卿凌都惊呆了,看着可乐拿着剑慢慢地走过来,扯了一下丢剑的那人,真诚道,“叔叔,把剑还给你,我们走了!”
那大汉吓得脸色惨白,哪里敢接?疾步后退,竟是飞跑了出去。
可乐上前去牵着元卿凌的手,“妈妈,咱回吧。”
元卿凌拉住他怔怔地往外走,虽然知道二宝救过她几次,但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出手。
雅间里的火没烧到房子,回望的时候看到火光倏闪了几下,慢慢地熄灭。
“可乐,你放的火?”元卿凌震骇之中,看着儿子那张无邪的脸,问道。
可乐摇头,“我只是刺了她一剑,不是我放的火。”
“不是你?那为什么会无端起火?”元卿凌方才是一直盯着的,那婆子的手绢倏然就着火,然后是惠平的头发,而且,只有沾着她的东西才会着火,其他的一概没点着,就连房中垂下的帐幔都没有烧到。
“不知道。”可乐说。
这雅间的动静,仿佛不曾惊动任何人,连小二都没往那雅间去,确实如今看回去,里头也没什么动静,连惠平的声音都没了,她心头猜疑,该不是烧死了吧?
“真不是你?”元卿凌不相信地再问了一声。
可乐小手指在她的手掌里转着,“妈妈,我不爱玩火。”
“是七喜吗?”元卿凌拖着他快步地朝雅间走去,一推门,便见七喜和阿四正在用饭后甜点,见她们回来,阿四笑着道:“快来试试这里的羊奶燕窝,可好吃了。”
“妈妈,好吃!”七喜也回过头来喊着,小小脸颊上都沾了奶末,嘴唇边上也白了一圈。
元卿凌看着七喜,又看看可乐,眼神有些发怔。
“元姐姐,你脸色不好,怎么了?是不是方夫人给你说难听的话了?”阿四这才留意到她的脸色不对劲。
元卿凌坐了下来,看着阿四,“不是方夫人,是惠平公主!”
阿四脸色陡变,“什么?是惠平公主?她无缘无故给我们结账做什么?”
“是想引我过去,屋中有杀手,想杀我们。”元卿凌平静地说道。
阿四霍然站起来,“那还了得?人呢?跑了吗?”
元卿凌拉着她的手,“坐下来,我们能安全回来,就别管了。”
“是鬼影卫来了吗?”阿四看着可乐,见他也安然无恙,这才放了心。
元卿凌微微点头,“鬼影卫来了,我们就走了。”
她总不能跟阿四说,惠平被可乐刺伤,又被火烧了,这些事情没办法解释。
阿四怒道:“不行,我要过去骂死她,报官抓了她才好。”
元卿凌道:“你怀着身孕,就不要跑来跑去了,鬼影卫会处理的,你放心吧,就算不报官,她估计也不会好受……”
烧成那样,或许真会死了也不定。
可乐也拉着阿四的手说:“四姨,那些人有剑,你不要去,太吓人了。”
阿四捂住可乐的脸,心疼地道:“哎呀小可乐啊,都吓坏了吧?别怕,天大的事,有你四姨在呢。”
“可不吓着了吗?那些人太凶了,四姨,我也想喝羊奶,你放开我,我喝奶了。”
阿四放开他,把桌面上的羊奶燕窝给他拿了过来,怜惜地道:“好,快吃,快吃,爱吃的话四姨还带你来。”
她给元卿凌也推了一碗,“元姐姐也吃,炖得可鲜甜了。”
第1236章 要查就好好查
四人吃完,便马上离开了饭店,阿四想去那边看看的,但是可乐一直说要回去了,她只好走了。
回到府中后,元卿凌先把事情告知汤阳,汤阳闻言,面容一凛,立刻出门去。
元卿凌则把二宝都带到了啸月阁,追查这火到底是谁放的。
可乐说不是他,七喜说完全不知道,任由元卿凌怎么哄,他们都说不是他们。
最后,可乐指着她的肚子,“可能是妹妹。”
元卿凌哭笑不得,道:“如果妈妈肚子里的是妹妹,那么妹妹的性情一定很温和。”
“可不一定,妈妈,六婶的脾气就很差。”可乐侧着小脑袋说。
元卿凌想起容月,嘴角抽了抽,“你六婶是个特殊。”
“妈妈,如果妹妹很调皮,很暴躁呢?你还要不要她?”七喜问道。
元卿凌沉思着,浑然不觉已经被二宝转移了视线。
老五一直想要怀个闺女,在他认为,闺女都是秀气可爱的,如果生个小鞭炮,他得傻眼了吧?
大半个时辰之后,宇文皓急匆匆地回府,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心,一手抱了她入怀,“以后出去,可不能不带着人了,以后我叫徐一跟着你,如今阿四也怀着孩子,保护不了你,再出一次今天的事,那非得把我吓死不可。”
元卿凌笑着道:“好了,别担心,我顶多少些出去就是。”
他放开她,伸手端着她的脸,“关着你在府里,那不是等同坐牢?该出去还得出去,但需要有人贴身保护。”
“这次亏得是有可乐,”元卿凌拉着他坐下来,把雅间里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他,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瘆人,“可乐就这么轻飘飘地给了她一剑,把她的脸都会毁了,还有,火是一瞬间烧起来的,我都不知道这把火从何而来,那俩小子还说是肚子里的妹妹放的。”
宇文皓自从去过一次现代之后,接受能力是大大地增强,就算现在跟他说桌子能成精他也相信,更不要说肚子里的妹妹放火了。
他一本正经地对元卿凌道:“二宝的话,是充满信服力,你别忘记他们都能让小老虎去救我们,之前你在空中差点儿掉下来,也是他们出手救你的。”
他伸手抚摸元卿凌的肚子,眼底有惊奇之色,“如果真是咱们来福放的火,那可不得了,这孩子大有可为啊。”
元卿凌看着他,“还没出生就知道放火,那她注定和别人家的闺女不一样,和宝姐儿秀姐儿都不一样。”
“为什么要一样?”宇文皓抬起了高冷的眸子,“生女儿最担心的就是她来日被人欺负,如果她自己就有大本事,只有她欺负人,谁能欺负她?这我们老两口不就放心了吗?”
“老两口……”元卿凌顿时失笑,都说到几十年后的事去了。
两人说了小来福,说了好一会儿,元卿凌才问道:“惠平怎样?”
宇文皓眼底充满了厌恶,“没死,但烧伤严重,如今她也算是众叛亲离了,若不是看在太上皇的份上,我真想一刀了结了她。”
顿了顿,又道:“不过,她现在比死也好不到哪里去,烧得这么严重,便能勉强活下来,以后也休想见到日光。”
元卿凌点点头,惠平曾经害死过很多人,就算死了,也不值得同情。
但死不去,受尽折磨,也算是报应了。
惠平的事,禀报到了明元帝的耳中,穆如公公问道:“您看这事要告知太上皇吗?”
明元帝道:“太上皇在颐养天年,这些事就不要告知他了,找个日子跟他老人家说惠平跟着驸马去了直隶就好。”
穆如公公应道:“是,那老奴叫人闭嘴。”
明元帝想了想,摇摇头,“不了,还是告知他吧,反正也瞒不过他。”
穆如公公道:“确实也瞒不过。”
乾坤殿里头,看似什么都不过问,可消息还是会不断地飘进去。
明元帝亲自去禀报,太上皇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下,“直隶那些人命,派人去查一下,如果是事实,赐她一个痛快,至于驸马和刘国手,这些年不能说无辜,尤其刘国手有无舞弊一查就知,要查就查个彻底,明明白白地办。”
明元帝迟疑了一下,“父皇,驸马捐了三百万两……”
太上皇淡淡地道:“北唐律没有花钱消灾这一说。”
“儿臣明白,父皇莫要过于伤心。”明元帝轻声道。
太上皇看着他,眸子里沉暗一片,“她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没曾想过孤会不会伤心,孤又何须为她伤心?去吧,到底是你的妹妹,快些叫人查清楚,给她个痛快就是。”
明元帝躬身告退。
明元帝走后,点心们也下课回来了。
明天就是他们一个月一次的休息出宫,可以回去三天,所以,今晚包子也不上晚课了,等着爹爹来接。
仨都习惯了先缠太祖父一下,坐在膝下说说话。
“你看这些孩子,少时看着如此的天真无邪,”太上皇看着孩子们可爱的脸,对褚首辅说,“怎想过他们会有一天,黑了心肠呢?”
褚首辅不做声,只是给他卷了烟丝放烟袋里头,递给了他。
太上皇默默地抽了起来。
老五晚些进宫来接孩子们,留在乾坤殿里用膳,一直小心陪护,也没敢多说话。
太上皇也没说什么,到他们父子四人要走的时候,太上皇才道:“告知太子妃,这事和她无关,不必多想。”
老五松了一口气,“皇祖父,老元确实是担心您。”
“不必担心,安心坐胎吧。”太上皇抬抬手,着他们告退。
褚首辅送他们出去,到了外头,宇文皓问首辅,“皇祖父是否很难过?”
褚首辅道:“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他也必须得这么做,惠平是皇家公主,她歪了,在百姓看来,就是皇家歪了。”
“他会不会怪老元呢?”宇文皓其实最担心这点。
褚首辅看着他,笑了笑,“这事和太子妃有什么关系?在太子的心里,太上皇是这么的是非不分吗?太子妃此番改革医疗,于朝廷社稷有功,太上皇赏她都来不及,怎会怪她?”
“只是像首辅说的那样,惠平公主始终是他的女儿。”
“在太上皇的心里,江山社稷重于一切,包括他自己。”
宇文皓明白了,带着点心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