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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月     医妃倾天下txt下载     医妃倾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救还是不救

    太上皇转动着眼珠看着地下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头,嘴巴颤了颤,一个字没说出来,倒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甚是不舍。

    元卿凌知道他们跪在这里是要等太上皇咽气,方才进来的时候,太上皇似乎进入了弥留之际,那样很快就会走。

    但是现在看他,倒不像是油尽灯枯的模样,而且,他的呼吸有力了许多。

    不过,或许是御医们方才用了药的作用。

    太上皇似乎是心症,也曾得过风症。

    如今这般,怕是心衰了吧?

    心衰,呼吸困难……她药箱里倒是有多巴胺。

    元卿凌脑子里胡乱地想着,狗语的事情带给她的震骇还没停息,又面临人命的考验,不过,她再糊涂,也知道不可能有人会相信她,让她去给太上皇治病的。

    所以,最终的可能,是她必须得眼睁睁看着太上皇在她面前断气。

    对于一个从医人员来说,这很煎熬。

    跪了大概有十五分钟左右,她开始摇晃,她跪的姿势很别扭僵硬,因为身体麻木,也因为不想磨损伤口,这样会导致她的伤情更加严重。

    她偷偷地看了看旁边的宇文皓,他跪得笔直,侧脸弧度清晰,整个人被悲伤笼罩,倒不像是作假,若说皇家无亲情,只怕不实。

    明元帝与御医院的院判走了出去,就在帘子外说话。

    元卿凌依稀能听到几句,明元帝是见太上皇情况有好转,问院判是不是应该再用药,但是院判说这是回光返照,大概也就是这一个时辰内的事情了。

    明元帝再进来的时候,命人放下金色的纱帐,再放下外头的青色帐幔,沉声道:“你们,上前去给皇祖父请安。”

    太后再度垂泪,她整个人都显得无助而凄惶,皇后坐在她的身侧,紧紧地拉住她的手。而太后则看着床上的人,那人,陪伴了她几乎一辈子了。

    太后被劝离出帐幔外,皇帝扶着她坐下,她一坐下,就近乎虚脱。

    第一个进去的,是睿亲王夫妇。

    睿亲王是太上皇的嫡子,与明元帝同胞,太后所出。

    两人进去磕头,与太上皇说了两句话,便退了出来,出来之后,眼圈都是红的,却忍着不哭。

    之后,是宝力王夫妇,也是说了几句话就出来,无非是让太上皇放心之类的。

    元卿凌脑子里飞快地盘算,每个人进去的时间大概是三分钟,如果给太上皇

    静脉给多巴胺,按照顽固性心衰来加剂量和速度,也起码要五分钟。

    也就是说,她只要能在里头拖五分钟,就能成功给药。

    救还是不救?如果救,她会承担很大的风险,甚至连命都搭进去。

    可若不救,那是一条人命。

    这个问题,她并未纠结多久,对医者来说,这不是一道选择题。

    现在有一个难题,她是要和宇文皓一同进去的,宇文皓一定可以看见她给药,如果他出声或者他阻止,则前功尽弃。

    催眠?麻醉药?

    催眠不可能,她不算十分精通催眠术,只稍有涉猎。

    麻醉药……药箱里有吗?

    她低着头,从袖袋里取出药箱,用宽大的衣袖阻挡打开翻找,底层,静静地躺着一小瓶ketamine麻醉药。

    她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第17章 预备面对怒气

    明元帝第四子宇文安夫妇进去之后,下一个要进去的,就是宇文皓与元卿凌。

    元卿凌慢慢地深呼吸,调整情绪,忽略身体上所有的不适。

    人命关天的事情,容不得她轻率。

    常公公道:“楚王,楚王妃,请进去。”

    元卿凌跟着宇文皓起身,他走在前头,掀开了帐幔,进入里里头。

    宇文皓跪在了床边,元卿凌跪在他的后面,迅速取出药箱,药箱落地之后变大,元卿凌无暇去想药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快速取出麻醉药注入针筒。

    沉浸在悲伤中的宇文皓没发现她的举动,他哽声喊了一下,“皇祖父……”

    元卿凌拉住他的手,他下意识地回头,扬起厌恶的眸光,元卿凌已经把麻醉药注射入他的手内侧。

    他一惊,眼底扬起了狂怒,元卿凌撤手看着他,嘴里说:“皇祖父,孙媳妇给您磕头……”

    心里暗数着:一秒,两秒,三秒……

    宇文皓身子软了下去,但是双眼却瞪得很大。

    元卿凌暗惊,ketamine可快速使人进入麻醉状态,人是没有意识的,但是他只是动弹不得,却努力保持意识。

    太上皇也发现了异常,眼神本来涣散,慢慢地聚焦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嘴里继续说着磕头的话,然后拿出她自制的注射器,用葡萄糖水稀释了多巴胺,挽起太上皇的袖子,找到静脉,然后俯身过去在太上皇的耳边道:“老人家,别怕,我是救您的。”

    小狗福宝见元卿凌拿针扎太上皇,顿时叫了起来,元卿凌怕惊扰到外头的人,连忙压低声音道:“帮我,我救你主人,出去给我拖延时间。”

    她听得懂福宝的话,但是不知道福宝能不能听得懂她的话。

    福宝还真的窜了出去,在外头一顿胡蹦乱跳,跳上桌子,弄倒了凳子,还往太后身上跳,众人不堪其扰,只是,谁也不敢在太上皇还没咽气之前就处置福宝,只能是任由它疯一把。

    宇文皓没有全然麻醉过去,瞪着愤怒的眼睛看元卿凌,眼底的怒火焚烧,大有要把她挫骨扬灰之意。

    元卿凌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的心都悬在嗓子眼上,她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有人进来看到这一幕,她死罪难逃了,搞不好还会连累原主的家族。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四分钟过去了,眼看,针水就要注射完毕,帐幔外,有脚步声悄然响起,元卿凌一急,道:“皇祖父,您放心,孙媳妇一定会为王爷生下两三个儿子的,一定会的。”

    注射完毕。

    她连忙装回注射器,拿起药箱,药箱离地之后,迅速变小,她藏回衣袖中。

    她伏在太上皇的耳边轻声道:“您一会就会好转,请留我在宫中才可继续用药。”

    她也不管太上皇有什么反应,掀开帐幔走出去,悲声道:“王爷伤心过度,头,站不起来了。”

    常公公连忙进去,果然看到宇文皓半跪半坐在地上,是伤心过度虚脱的模样。

    皇帝也瞧见了,轻轻叹气,看向宇文皓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吩咐了人进去把宇文皓扶去侧殿休息。

    元卿凌对太后和皇上福身,作为宇文皓的王妃,她自然要跟随前去照顾。

    她做好了准备,等他醒来,要面对他怎么样的暴怒。

    太上皇还需要治疗,所以,她必须要堵住他的嘴巴,不管用什么办法。

    而且,她不能一直处于挨打局面。

第18章 对峙

    麻醉药的剂量不多,宇文皓在侧殿躺了一会儿,就已经缓过来了。

    元卿凌坐在他的身侧,殿中伺候的人都被她打发了出去,殿中,寂静得很。

    钢铁般的手指扼住了她的脖子,掐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宇文皓像一头愤怒的野兽,眼底腾起浓浓怒火,牙缝里迸出一句话,“你竟敢毒害皇祖父?”

    元卿凌的头被迫扬起,脸上迅速充血,眼底布满红筋,艰难地道:“王爷不妨低头看看。”

    针扎的刺痛,刺破他大腿的皮肉,那根针很特殊,有一个小小的管子,里头盛着水剂。

    “你可以掐死我,但是我死之前,你也一定没命,所以,何不听听我怎么说?”元卿凌艰难地说,眼底有不服输的硬气。

    他的手,慢慢地松开,但是,眼底的怒气更盛炽,俊美的脸因狂怒而微微扭曲,他极力忍住这道怒气。

    “说,你下的到底是什么毒?”他竟从不知道元卿凌会用毒,看来,之前真的是小瞧了她。

    元卿凌移开针,讽刺一笑,“在皇宫里对太上皇下毒,我是不要命了吗?”

    “说!”他不耐烦地道。

    元卿凌深呼吸一声,“那不是毒,是药,太上皇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差,我是在救他。”

    宇文皓冷笑,眼底杀意顿生,“本王竟不知道自己娶了位盖世神医。”

    他站起来,扭住她的手,“走,跟本王到父皇跟前领罪。”

    元卿凌被他拽跌在地上,她挣扎不开他的铁手钳制,被拖行了几步,急乱之中,她道:“好,我去领罪,到时候我便说是褚明翠指使我的。”

    宇文皓一巴掌抽过去,直打得她的脸侧出一边去。

    他蹲下来,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几乎把她的骨头捏得粉碎,眼底狂怒如暴风雨来袭,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要命了!”

    元卿凌嘴角渗出血丝,她丝毫不觉得痛,知道是因为那紫金汤的缘故,但是,这份羞辱,她再也忍受不了。

    她艰难地咧嘴露出了一个惨烈的笑容,把针水注射进宇文皓的大腿。

    宇文皓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身子开始乏困,慢慢地松开了她。

    元卿凌反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如他方才那般咬牙切齿地道:“我做人,素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三番四次羞辱我,毒打我,已经触犯了我的底线,我寄你王府篱下,不意味着我任由你欺负。你有本事,上奏皇上,准你我和离,而不是一面顾念你的名声,一面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

    宇文皓瘫倒在地上,阴鸷的眸子却死死地盯着她,大有把她活剥生吞之意,但是,这份狠毒并未维持多久,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次,不能完全麻醉他,这一次,成功了。

    元卿凌整个人松懈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眼泪泛起,她仰起头,生生地把眼泪逼回去。

    如今,还不是哭的时候,活路还没有呢。

    她拿出药箱打开,这药箱落地之后,就会自动变大,离地,便如同火柴盒般大小,真是怪得离谱。

    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检查里头的药。

    之前药箱里多半是外伤的药,但是如今竟都变成了心脏药,连舌底丸也有两瓶。

    这真是怪异了,她实验室里是没有舌底丸的,甚至,这药箱里出现的好几种药,酸普萘洛尔片,丹参片之类,也是没有的。

    现在,却齐整地摆在了药箱底层。

    更可笑的是还有一个听诊器。

    她坐在地上,迸出了一句以前从来不会说的话,“真他娘的邪门了。”

第19章 太上皇要进小米粥

    她拖着麻木的身子走到方才宇文皓躺的床上,倒头下去,静下来便觉得全身都在颤抖,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便是她以前用尽了所能用的脑细胞,都不会想到。

    大脑开发没成功,却一个劲往邪门的方向去走。

    有人说,科学和神学到了最后,是殊路同归。

    当大脑开发到一定程度,便可意念取物,来去自如,大脑自动读取各种各种信息,而如同如今世人所拜的神一样。

    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想触摸袖袋的药箱得到一丝踏实的感觉,袖子滑下,露出了白皙的手腕,手腕上,却赫然有一道红色的口子,这是一道新的伤口。

    她一怔,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方才和宇文皓纠缠的时候?

    不对,口子边沿的血液已经凝固,袖上也染了血迹,这起码是半个小时之前弄的伤口。

    半个小时之前?

    元卿凌眯起眼睛,想起在殿外等待的时候,她被宇文皓甩了一把,褚明翠过来扶着她。

    莫非,她不是单纯地搀扶?

    她想起褚明翠退回齐王身边的时候,眼底似乎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元卿凌的心一下子就明堂起来了。

    褚明翠是故意弄痛她,却不知道她因为服用紫金汤,失去了痛感,而若换做以前的元卿凌,必定会大怒当场破口大骂,在那样肃穆的场合,她就算不被问死罪,也会下大狱然后被休弃。

    元卿凌浑身冰冷,简直不能想象人心竟会这么恶毒。

    而她原先还觉得褚明翠不错,大家都用那样的眼光看她,唯独,她出言问候。

    而她美丽温柔的脸皮底下,竟然埋藏着这般恶毒的心。

    她想为褚明翠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例如,元卿凌破坏了她与楚王,害得她不得不转头齐王的怀抱。

    但是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

    她如果心中不忿,可以去找元卿凌算账,当着许多人的面指责她,甚至出手打她一巴掌都可以,这样暗箭伤人,实在狠毒。

    她放下手,褚明翠的事情,可以暂时不想,但是,太上皇那边会否一切顺利?太上皇是否愿意相信她?

    她读过很多史书,正史野史,都没出现一个叫北唐的国家,因此,她学的历史,都帮不了她去了解这位太上皇的性格。

    生死未卜,前途未明,让元卿凌透不过气来。

    她疲乏至极,侧头去看躺在地上的宇文皓,那是一头沉睡的狮子,等他醒过来,她会很惨,除非,太上皇能传召她。

    她苦笑,其实救太上皇,她是有私心的。

    没有任何人的护荫,她在王府活不下去。

    太上皇寝殿内。

    所有的亲王都已经进过帐内磕头,如今,所有人都跪在帐外,等着太上皇咽气。

    殿中的气氛无比沉重悲伤,空气里几乎都凝着泪水,太后和贵太妃都伤心过度,被搀扶了下去。

    明元帝也坐在外头,只等里头伺候的常公公说一声,他便要跪下相送。

    所有人都在准备着那一刻。

    终于,青帐被掀开,明元帝神色一沉,眸子里盈满了哀痛之色,身子一软,却还没跪下,常公公便喜道:“太上皇说要进小米粥。”

    皇帝一怔,疾步过去,竟看到太上皇睁开眼睛,抚摸着福宝的毛发,神色竟是比方才好许多了。

    “快,着御厨房准备小米粥!”明元帝狂喜过度,声音都变调了。

第20章 传召楚王

    所有的御医都怔住了。

    这怎么可能?太上皇怎么可能还吃得下东西?这心衰情况已经是极为严重,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怕是连水都咽不下去一口的。

    院判急忙进去,为太上皇诊脉,一边诊脉一边哭着说:“天佑北唐,天佑我太上皇啊!”

    脉象,竟有好转之势。

    金色纱帐被卷起,青色帐幔缓缓开起,太上皇神色倦怠,眸光扫了殿内一眼,沙哑着声音道:“都跪在做什么?起来吧!”

    那声音,虽如落叶之声,轻忽无力,但是听在众人的耳中,却仿佛惊雷顿起。

    众人都露出狂喜之色,磕头后站起来。

    太上皇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嘴唇的紫绀慢慢淡去,瞧了瞧,漫声道:“老五呢?”

    常公公连忙道:“楚王忧心您,昏过去了,如今扶到侧殿休息。”

    “传他过来。”太上皇拍了拍福宝的头,竟露出了一丝缓笑,“去吧,乖孩子,孤一时半会还去不了。”

    福宝跳了下去,摇着尾巴走了。

    “快传楚王!”常公公道。

    “他那个媳妇……”太上皇像是思考了一下,也像是提气无力,从干枯的唇间吐出了几个字,“一并传来。”

    众人皆诧异。

    尤其褚明翠,有半响的怔愣,太上皇要见元卿凌?

    太上皇既然有所好转,明元帝便要往外撵人了。

    一众亲王都退出去外殿候着,殿中,只留了他与睿亲王和太上皇身边的常公公,自然,还有御医院判。

    侧殿。

    宇文皓没麻醉太久,元卿凌没等到太上皇的传召,他便已经醒来了。

    元卿凌看着他站起来,看着他裹着怒气而来,看着他眼底杀意腾腾,她没有力气再反抗,只惨然一笑,“要杀便杀,别废话!”

    门被迅速地推开,宫人疾步跑进来,“楚王,楚王妃,太上皇有请!”

    宇文皓的手已经举起来了,听得宫人来传,他怔了一下,“太上皇?”

    宫人喜道:“是太上皇,太上皇缓过来了,请您和楚王妃觐见。”

    元卿凌紧绷的身子,慢慢地放松,对上宇文皓猜忌怀疑的眸子,她也不解释,慢慢地爬起来,伸手拢了一下发髻,希望看起来不会太狼狈。

    两人走出去,经过外殿,诸位亲贵王爷都在这里守着,元卿凌淡淡地看了褚明翠一眼,褚明翠也看了她一眼,然后冲她微笑点头,十分友好。

    元卿凌没有搭理她,径直进去。

    褚明翠的脸一下子僵硬起来。

    进入内殿之前,元卿凌深呼吸一口,感觉伤口开始有隐隐的痛楚了,头晕也在加重,感觉很冷,忍不住地发抖,但是脸却发热。

    她知道自己开始高烧了。

    宇文皓掀开帘子进去,珠帘打在元卿凌的脸上,痛感明显,但是她半点不敢显露出来,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去。

    殿内寂静,明元帝看到他们进来,脸色并不是很温和,对这个儿子,他曾经寄予厚望,但是出了公主府的轻薄事件,他很失望,战绩再好,德行有亏,也不能成大事。

    只是,他也知道太上皇素来宠他,如今稍稍好转,便要他陪护在侧,做儿子的,自然不可违抗他的心意。

    两人跪在了太上皇的床前,宇文皓看着清醒的太上皇,眼底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眼底,竟慢慢地湿润了。

第22章 后宫心机

    宇文皓回了府中,越想越不对劲。

    他看到她用针扎皇祖父,不知道往里头注入了什么东西,是毒还是其他,不可知。

    虽然皇祖父稍稍好转,但是,那毒液既然会使得他失去神智,也有可能会对人造成其他的影响,例如控制。

    元卿凌本是不懂得这些的,莫非是谁在背后教她?

    是她的父亲静候元八隆?

    他没有这个胆子,元八隆只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宇文皓想到了比较严重的后果,元卿凌是他的王妃,她对太上皇做的一切,若被揭穿,他必定会成为幕后指使,无人相信他置身事外。

    他越想越不安,便命汤阳传了绿芽和其嬷嬷过来。

    她们二人近身伺候元卿凌,她有什么异常举动,应当瞒不过其嬷嬷。

    绿芽本是陪同入宫的,但是出宫的时候却被告知元卿凌要留在乾坤殿侍疾,回来告知其嬷嬷,其嬷嬷也大为吃惊。

    听得王爷传召,二人连忙便去了。

    “王爷!”进入书房内,二人福身行礼。

    宇文皓看了其嬷嬷一眼,想起她孙子的事情,便顺口问了一句,“火哥儿怎么样?”

    “谢王爷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宇文皓有些意外,“看来,利大夫医术不错。”

    “是……是的!”其嬷嬷犹豫了一下,道。

    宇文皓善察人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其嬷嬷有事瞒着本王吗?”

    其嬷嬷一怔,连忙道:“不敢!”

    “你自小在本王身边伺候,对本王忠心耿耿,想必,任何事都不会瞒着本王的。”宇文皓声音清冷,面容冰寒。

    其嬷嬷心中一寒,连忙跪下,“老奴有罪,老奴并非故意隐瞒。”

    宇文皓眼角微扬,眸中闪着寒芒,“说!”

    其嬷嬷只得道:“回王爷的话,火哥儿不是利大夫治好的,是王妃治好的,只是王妃叮嘱老奴不可对人说起此事。”

    汤阳在一旁诧异地道:“王妃?王妃什么时候懂得医术?当时王妃还对火哥儿用了刀子,因此被王爷责罚了三十大板。”

    其嬷嬷把那晚火哥儿说的话和火哥儿情况危急后的事情和盘托出,然后惭愧地道:“是老奴误会了王妃。”

    宇文皓与汤阳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有震惊之意。

    “本王问你,可曾见过她有一个箱子?那箱子……”宇文皓忽然怔住了,当时进入帐内,她是没带着箱子的,但是进去之后,那箱子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后来在侧殿见她,那箱子又没跟在她的身边了。

    “有一个箱子!”绿芽连忙道,“那箱子里头装的都是药,只是那些药,奴婢都不曾见过的,那箱子以前也不曾见过的。”

    宇文皓再问道:“最近有什么人来找她?或者她出去找过谁?”

    其嬷嬷摇头,“自打王妃嫁过来,就很少有人来看望,且她近这几个月也没回过娘家。”

    汤阳也道:“确实,王妃出入,门房都有纪录,属下看过王妃最近一次回娘家是三个月之前,去了半日就气呼呼地回来了。”

    其嬷嬷觉得方才背叛了元卿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且想起她的情况也甚是忧心,便道:“自打王妃被杖打之后,便一直没有出门,王爷吩咐奴婢们不必去管她,因此,她的伤也都是自己处理的,服下紫金汤之前,是高烧着,如今紫金汤的药效应该是退了,不知道她在宫里,是否能撑得住。”

    宇文皓想起她喂皇祖父喝粥的时候,是强撑着痛楚,浑身发颤,那时候紫金汤的药效已经退了。

    他倒不是担心元卿凌,只怕她殿前失仪,祸延王府和母妃。

    汤阳沉默了一下道:“王爷,其实三十大板,确实是严厉了一些。”

    寻常小厮,三十大板下去,也得歇几日才能起来。

    若虚弱一点的婢女,只怕连命都丢了。

    王爷是真的恨极了元氏。

    宇文皓冷冷地道:“她做的那些事情,便是要了她的命都不过分。”

    若不是怕牵连母妃,或再损了皇家的颜面,他早就把元卿凌休弃出门了。

    其嬷嬷鼓起勇气道:“王爷,老奴觉得,王妃仿佛前后变了一个人似的。”

    宇文皓抬眸看着其嬷嬷,心中咯噔一声,“怎么说?”

    其嬷嬷道:“王妃以往便是处于劣势,也是盛气凌人的,可那日救火哥儿,她的态度,说话的语气……她竟跟老奴说对不住,这老奴以往是想也不敢想的。”

    其嬷嬷的话,其实印证了宇文皓心底的猜想。

    想起入宫之前,她用头来撞他,从牙缝里迸出的那句话,“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别欺人太甚。”

    她从不会这样说话,因为她自知理亏,因此在府中,只敢对下人嚣张跋扈,在他面前是从不敢这般放肆的。

    但是,今日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还有在侧殿她的反抗……

    脑海中,浮现出她决然冷毅的脸,回荡着她在侧殿里说的话。

    他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的明凤殿内。

    齐王进来问安之后,便先去探望一下八弟宇文禄,留下褚明翠与皇后在殿内说话。

    褚明翠是皇后的娘家侄女,齐王一走,褚明翠便让殿内伺候的人都出去。

    皇后见她这般,便知道有事,坐直了身子道:“怎么了?”

    “姑母,元卿凌被太上皇留在乾坤殿里侍疾,此事您可知道?”

    皇后方才先回来了,因此并不知道此事,听褚明翠说起,她微微诧异,“楚王妃?太上皇竟然让她侍疾了?”

    不过,她随即摆摆手,“侍疾便侍疾,也省得本宫总是两边奔波,这几日着实是累坏了。”

    褚明翠哎了一声,“姑母糊涂,怎不细想一下?”

    皇后笑笑,“本宫知道你怕什么,不过,不必担心,老五做任何的事情都无用,如今皇上可恨着他呢。”

    褚明翠缓缓地摇头,“姑母,太上皇如今清醒了过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皇后一怔,神色慢慢地凝重起来。

    确实,立储君之事,皇上还是很看重太上皇的意思。

    而太上皇素来偏爱老五,如果这一次元卿凌侍疾借机进言,老五还是有机会的。

    不过……

    皇后扬眸,“老五不是厌恶元卿凌么?”

    褚明翠缓缓地笑了起来,“可用之人,便是再厌恶,也可容忍得了。”

    皇后心下一沉,立刻便道:“太后为太上皇的病情劳心劳力,今日昏了几次,齐王妃理当在太后跟前照顾伺候,略表孝心。”

    褚明翠站起来福身,“媳妇知道。”

第23章 实在是饿惨了

    乾坤殿内。

    太上皇与明元帝和睿亲王说了一会儿话,便乏了,着他们下去,连御医也一并打发了出去,独独留下了元卿凌在殿内。

    明元帝出去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元卿凌一眼,但是并未说什么。

    殿内寂静,幕帘深深,连风都透不进来。

    元卿凌站在床边,一时,不知道做什么。

    本来轻闭眼睛的太上皇,却倏然睁开了眼睛,眸色冷冽地一扫,厉声道:“跪下!”

    元卿凌慢慢地跪下,这跪下的姿势,对她来说,比让她坐下更轻松,毕竟,现在紫金汤失效,她全身的毛孔都透着一个痛字。

    “你可知罪?”太上皇冷声问道。

    元卿凌知晓太上皇不会真的处罚她,至少,这个节骨眼上不会,只要他对尘世间还有眷恋,那自己就是他的唯一生机。

    所以,她抬起头,老老实实地道:“知罪。”

    “罪从何来?”

    “医术不精却强自出头。”元卿凌避重就轻。

    太上皇冷道:“好一句医术不精,你倒是把太医院的一干御医判为庸医了。”

    元卿凌听得这句话,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太上皇既然肯定了她的医术,那一切都好谈了。

    果然,太上皇又冷冷地道:“过来坐下,说说孤的病,是死是活,死是什么时候,活能活到几时?”

    元卿凌慢慢地站起来,道:“这还不敢下判断,还请太上皇恩准我做个检查。”

    “那还愣着做什么?过来诊脉。”

    太上皇看着元卿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一个奇怪的东西,挂在了耳朵上,她微笑着说:“现在,让我们先听听心脏……”

    片刻,太上皇嘴角抽搐了一下,怒道:“这什么破玩意?想冻死孤吗?”

    元卿凌把听诊器摘下来,挂在太上皇的耳朵上,轻声道:“嘘,太上皇仔细听听。”

    太上皇暴怒的脸慢慢地和缓了下来,眼底扬起一抹茫然,寂静了一会儿,他道:“这是孤的心跳声!”

    元卿凌点头,“是的,听起来不怎么健康,但是,一时半会,只怕阎王爷还不收您。”

    “大胆!”太上皇横眉冷眼地瞪着她。

    元卿凌连忙便要做出下跪的姿势,“对不起!”

    “得了,跪什么?坐着!”太上皇哼了一声,对不起什么鬼?

    元卿凌苦笑,“不敢坐。”

    太上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伤势是怎么弄的?”

    元卿凌愕然。

    看出她带伤了?

    “你这偶尔便吸气抽痛,当孤是聋子?你的手贴在孤的额头都是滚烫的,发着热呢,怎么回事?”太上皇淡淡地道。

    元卿凌想起在王府暗无天日的遭遇,悲愤交集,最终,也只是云淡风轻地道:“摔伤了,伤口发炎,所以发烧了。”

    “你不懂得给自己医治吗?”太上皇声音没这么凶了。

    元卿凌点头,“我有药。”

    这我来我去的,太上皇听着皱起了眉头,怎地静候的女儿这般没规矩?

    但是罢了,这皇宫里,缺的是有规矩的人么?

    “吃药然后歇着去,孤乏了!”太上皇闭上眼睛,把听诊器拿下。

    元卿凌收好听诊器,便躲一边去翻找药箱,这药箱一打开,她又傻眼了,这……怎么还有吊瓶了?

    她苦笑,也顾不得去想了,拿了退烧药和消炎药空口吞下,然后开吊瓶拿过去。

    太上皇还没睡着,听得脚步声悄然响起,他皱起眉头,“怎么又来了?不是叫你歇着么?”

    “先打吊瓶,一会再睡。”元卿凌小心翼翼地拿出吊瓶,就怕太上皇觉得这吊瓶奇怪而不愿意挂针。

    太上皇确实觉得奇怪,但是,他也没精力问,淡淡地瞧了一眼,便道:“麻利些。”

    打吊瓶,元卿凌不是很熟练,不过,太上皇的血管倒也不难找,轻易就刺破挂了针。

    挂好之后,元卿凌抬头,见太上皇正盯着她看。

    她讪笑一声,“等您好了,我会有解释的。”

    现在让她找借口,可什么都找不出来。

    太上皇道:“最好是合理的解释。”

    元卿凌继续苦笑,尽力吧。

    吊瓶没挂多久,元卿凌怕有人来,所以,这一瓶输完之后,她就拆了。

    太上皇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睡着了。

    元卿凌又累,又饿,又痛,却坐不得,趴不得,也没得吃,连口水都没得喝。

    她偷偷地看了看,殿中无人,太上皇一时半会应该是不会醒来的,她便站在桌子前,身子前倾趴在桌子,用双手枕着头,像土拨鼠扒洞一样撅着。

    她本想着这样趴一下缓解疲劳和痛楚,殊不知,竟睡过去了。

    常公公回去休息了一下,放心不下太上皇,听得只有楚王妃一人在伺候太上皇,便马上过来了。

    一进来就看到元卿凌用这么奇怪的姿势趴着睡觉,他皱起眉头,竟有这样侍疾的?这楚王妃果然是不靠谱,而且,这个姿势着实太难看了。

    正欲出声,却听得太上皇压着嗓子轻声道:“不许吵。”

    常公公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为太上皇拢了一下被子,有些疑惑。

    太上皇轻声道:“出去给她张罗点吃的。”

    常公公这下更奇怪了,楚王妃这样侍疾,太上皇不仅不生气,还要赏赐吃的?

    他没问,悄然走了出去。

    元卿凌睡得手臂发麻,才慢慢地醒来。

    意识到自己睡过去,她后背一阵寒冷,猛地看向后面的床榻,见太上皇还在熟睡,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拿出药箱,拿出一根探热针含着,便听得外头传来脚步声,她吓得连忙关好药箱藏在袖袋里,转身,便见常公公端着饭菜进来。

    常公公看到元卿凌嘴里含着一根东西,怔了一下,“王妃您……”

    元卿凌不知道怎么解释,拿下来不是,不拿下来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看着常公公。

    倒是本来“熟睡”的太上皇为她解围了,“还不赶紧把饭菜摆上去?再迟一些,只怕她连孤的鞋子都得吃掉。”

    “噢!”常公公笑了,把饭菜放在桌子上,“是饿了啊?王妃快吃吧。”

    元卿凌是真饿了,饿得是前胸贴后背,而且,不止饿,还渴,嗓子都快冒烟了。

    看到常公公还端来一碗汤,她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拿下探热针,端起来咕咚咕咚地,一碗汤就下了肚子,张嘴一舒,冒着缕缕热气,便又急忙去吃饭。

    常公公见状,皱起了眉头,饿也不可这般失了身份啊?这还是太上皇跟前呢。

第24章 平安过一晚

    晚上的时候,明元帝过来请安,见太上皇情况好转,陪太上皇说了一会儿话才走。

    元卿凌一直低着头,存在感不强,引不起明元帝的注意,倒也无事。

    明元帝走后,常公公按照以往一样,为太上皇擦身子,元卿凌则在回避到外殿。

    趁着还有时间,她也给自己扎了一针,可惜的是没办法重新再包扎伤口,如今感觉伤口濡湿,看来血水再度渗出了。

    扎了针之后,她趴着休息了一下,听得里头有脚步声,知道常公公忙活完毕了,她撑着起身,这倏然动弹,让她心头血气一时翻涌,便觉喉头一阵腥甜,嘴里便含了一口血。

    她颤抖着走到外头,把血吐在了树根上。

    扶着树木,她好一会儿才能稳住气血。

    “王妃怎么了?”

    身后,传来常公公的声音。

    元卿凌转身,摆摆手,“没事,吃撑了。”

    “哦!”常公公神色有些怪异,但是,也没说什么便走了。

    元卿凌忍着心头的疑虑回了殿中,太上皇半坐在床上,整个人看着精神了许多。

    元卿凌道:“太上皇,又该挂针了。”

    太上皇伸出手,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孤已经打发了那老东西,你只管挂什么针就是。”

    元卿凌先听了一下心跳和呼吸,呼吸还是没有太畅顺,再给了合适剂量的多巴胺,然后才上吊瓶。

    她拿出一瓶舌底丸,递给太上皇,“这是急救用药,如果觉得胸口疼痛,气闷,便搁于舌底。”

    舌底丸的标签说明,她方才在外头已经撕掉了。

    但是瓶子还是很精致的,太上皇把玩在手中,收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太上皇见元卿凌端着水过来,手里抓了一把药丸也不像药丸的东西,五颜六色的,他有些不耐烦,“这又是什么?”

    “药,该吃药了。”

    “不吃!”但凡颜色艳丽,必定不是好东西。

    “必须吃的!”元卿凌如今也摸准了太上皇不会对她发难,因此说话也就放肆了些,“吃了才能好,又不苦的。”

    “麻烦!”太上皇嫌弃地看了一眼,还是拿起了几颗就放在嘴里,元卿凌送上水,却见太上皇已经咀嚼了起来,一张老脸,挤成了咸菜。

    “快喝水咽下去!”元卿凌急忙把水杯凑上去,怎么拿起来就嚼?小孩子都知道吃药得用水送的,难道宫里就没丹药吗?

    一杯水下去,才把嘴里的苦药咽下去,太上皇怒道:“等孤好了,砍了你的脑袋。”

    “好,好!”元卿凌哄道,心里很想笑,也佩服自己,这会儿还笑得出来。

    太上皇又嘟嘟哝哝地骂了几句,便慢慢地侧头过去,元卿凌知道他困了,把枕头移开,扶着他躺下。

    吊瓶大概是一小时左右,挂完了,元卿凌收拾好东西没一会儿,常公公便领着御医过来。

    常公公对元卿凌道:“太上皇方才吩咐过,王妃在外殿休息,明日太阳起来的时候,您再进来侍疾。”

    元卿凌也累得不行,也知道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便点点头出去了。

    外殿,是今日宇文皓睡过的地方,元卿凌把门关上,趴在床榻上,几乎是一沾床,人就睡着了。

    半夜里醒过一次,她偷偷入内殿看了一下,常公公坐在地上打盹,太上皇睡得很安稳,她又揉着眼睛出去吃药,继续睡。

    天没亮,她醒来了,一宿无梦,但是醒来却又吐了血,而且,五脏六腑有几分钟的揪痛,她胡乱吞了几粒消炎药,等疼痛缓解了一些,进内殿伺候。

    常公公已经醒来,命外头的宫人张罗热水,也顺带给元卿凌张罗了一盆。

    元卿凌洗了脸,觉得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太上皇也醒来了,常公公伺候着。

    天色亮了,便听得说太后过来了。

    元卿凌马上拍了拍脸,让自己再清醒一些。

    太后进来了,今日穿青色绸缎绣万寿无疆图案衣裳,显得脸色特别青白。

    齐王妃褚明翠陪在了太后的身边,元卿凌给太后行礼的时候,褚明翠便过来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辛苦楚王妃了。”

    元卿凌低着头看她的手,绯色宽袖下露出一双白皙的手,套着描花护甲,手指上也带着几枚精致的指环。

    没有发现针或者刀片之类的。

    但是,右手尾指的护甲,却有些异样,透着寒芒。

    元卿凌抽回手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扫了一下,冰冷坚硬,指腹一阵刺痛,是薄刃。

    果然是她!

    有宫人从外头进来,对太上皇福身,“太上皇,楚王来了,在殿外侯宣!”

    “宣!”太上皇拨开常公公的手,“福宝呢?叫福宝来。”

    太后笑着上前,“这才好些,又惦记那畜生了。”

    太上皇不爱听了,拉长了老脸,“什么畜生?它没名字吗?”

    太后坐在床边,拿起了毛巾细细地给他擦着鬓间眉头,眼底便泛了红,“是,叫福宝,可不盼着它有福气么?”

    宇文皓大步进来,人都到殿内了,帘子才方落定,可见步伐多急。

    从来,只要有褚明翠的地方,他的眼角总是先看了褚明翠的,但是今日,他进殿就找元卿凌的身影,眸光,也定在了元卿凌的脸上,好一会儿,才过去问安。

    褚明翠退到一边去,垂着头,愤怒敛去了方才做出的一抹幽怨。

    他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今日不是早朝日,怎这么早入宫?”太上皇还是拉着脸,但是,对着楚王明显缓和了一下语气。

    “孙儿惦记皇祖父,便急急忙忙来了。”宇文皓一宿不睡,眼底有清淤之色。

    “孤无恙!”太上皇宽慰孙儿。

    没一会,明元帝与皇后也来了,睿亲王昨晚没出宫,也来了。

    元卿凌退到一边去,看着天家叙话。

    褚明翠也站到了她的身边,她看着元卿凌,脸上还是温和亲切的笑容,“昨晚可累坏了吧?”

    “还好!”元卿凌不太愿意搭理她,只淡淡地应了一句。

    御医过来伺候汤药,太上皇却不愿意喝,发了性子,“拿走拿走,孤不喝!”

    众人怎么劝都不听,明元帝和太后也亲自劝,可他就是不吃,弄得太后又焦虑又担心地垂泪。

    明元帝知道老子的脾气,一旦上火了,油盐不进,正欲命人先拿出去,却听得角落里传来了元卿凌的声音,“皇祖父,药还是要吃的。”

    殿中的人仿佛这会儿才发现到她,都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明元帝眼底已经有了微微的愠怒,怕因她这句话让太上皇动怒。

    站在她身边的褚明翠忍不住扬唇笑了,愚蠢得不可救药,太上皇这会儿犯了性子,太后和皇上都劝不住,真当太上皇会听她说?这不是故意要触怒太上皇么?

第26章 他给的药

    宇文皓心底是震撼的,她说死也不做这个楚王妃?

    可笑,这楚王妃,不是她花尽心思,千方百计求来的么?

    “你醒来说清楚!”宇文皓说不出的一道怒火就窜了上来,托着她的脸拍了一下。

    喜嬷嬷发怒了,站起来拦在元卿凌身前,“你怎么忍心啊?王爷,你怎么就变得这般狠毒了?不说夫妻之情,哪怕是个陌生人,也不至于这样对她啊?于心何忍你?”

    宇文皓看了一眼脸色惨白得吓人的元卿凌,她眼底的泪水已经盈满,却强忍着不掉下来,显得倔强而冷硬。

    他竟无法直视这份倔强,转身便出了去。

    站在侧殿外的槐树下,看着风扬起的黄叶在眼前打旋,心里也如大风刮过一般,说不出的感觉。

    “楚王!”身后,传来了齐王妃褚明翠的声音。

    宇文皓收敛神色,回头看着她。

    她站在廊前,裙摆拖曳在后面,气度高贵,如仙子降临。

    她的美丽,从来都是超凡脱俗的。

    青梅竹马,可她成了别人的妻,他心头,有隐隐的扎痛。

    褚明翠看到他眼底的隐晦,心头才有了一丝得意的感觉。

    他终究是忘不了她的。

    她眉目扬起,带着几分欣慰地道:“如今太上皇病情缓解,父皇对你态度也略有改变,我也替你高兴。”

    他不置可否。

    良久,她幽幽地道:“你还好吗?”

    宇文皓垂着眸子,“有什么好不好?还活着。”

    褚明翠凄凉地笑了,“是啊,有什么好不好呢?活着就行。如今只希望我所害怕的不要发生。”

    宇文皓抬头看着她,“你害怕的是什么?”

    褚明翠眸中盈着泪意,睫毛轻颤,轻声道:“怕有一天,你和他会为了那个位子,争个你死我活。”

    宇文皓沉默半响,慢慢摇头,“不会,我别无他想,你也别多心,之前承诺过你的,我会谨守。”

    褚明翠轻轻叹气,看着他俊美的脸庞,“你知道,我一直都希望是你。”说完,她睫毛倏闪,有泪意漫上,确定他看到之后,慢慢地转身走。

    他木然地站着,心里想的,竟然不是褚明翠方才那幽幽的眼神,而是元卿凌那惨痛决然的脸。

    喜嬷嬷端着水出来,站在他的身后一会儿,才轻声道:“王爷,进去吧,凡事都能说清楚。”

    宇文皓微微颌首,转身进去,他确实有很多话要问元卿凌。

    元卿凌依旧趴在床上,衣衫只是轻轻地笼罩在背上再覆盖锦被,她脸半侧着,脸庞苍白。

    看到宇文皓进来,她慢慢地合上眼睛,疲惫地眼底有淡淡的淤色,睫毛的阴影投下来,有虚脱般的倦怠。

    宇文皓已经冷静了许多,拉了椅子坐在床前,“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

    元卿凌没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道:“只要不动手,我什么时候都愿意好好谈。”

    这话,是云淡风轻的。

    宇文皓半眯狭长的眸子,纵观她全身的伤,这云淡风轻就有些讽刺的意味了。

    元卿凌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他,“不必猜度,我说的话,代表我心里所想,既然王爷愿意沟通,我求之不得,我不是受虐狂,非得被毒打一顿才愿意配合。”

    宇文皓修长的双脚抵住床沿,身子稍稍后倾,脸庞上的寒气未散,他身体和心理都很排斥元卿凌。

    但是元卿凌这句话,无疑让他的排斥厌恶减少了一些。

    “你给皇祖父打的是什么药?”

    “急救用药,可用于心梗心衰和呼吸困难。”元卿凌道。

    “是何人给你的药?”

    “无人给我,是我自己的。”

    宇文皓眸色沉冷,“显然,你不愿意说实话。”

    “是你不信我,才会认为我没说实话。”

    宇文皓自然不信,她自己怎么会有这些药?不过,他也明白如果有高人给了她这些救命神药,让她保守秘密也是正常的。

    他再问:“你给本王用的又是什么毒药?为何可让本王失去意识?身体无法动弹?”

    “那不是毒药,是麻醉药,手术用的,和紫金汤有异曲同工之妙。”

    宇文皓冷冷地道:“紫金汤是毒药。”

    元卿凌看着他,“所以,你给我服下的是毒药。”

    宇文皓不语,算是默认。

    元卿凌道:“算了,毒药也好,神药也好,我如今都不在乎,不过是这条命,若真看不惯就拿去,但是,我若活着一天,就请王爷别总是为难我,至少,在我给太上皇治疗的期间,请王爷多多包涵,以前的事情,等出宫之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宇文皓冷冷地道:“若皇祖父出了任何的差错,本王都会算在你的头上。”

    元卿凌反唇相讥,“那如果太上皇好起来呢?这份功劳,你是否会记在我的头上?”

    宇文皓眯起眼睛,俯身看她,冷厉的眸子在她眼前闪了一下,“会,本王恩怨分明。”

    他旋即站起来,椅子往后拉,往桌子上丢了一颗丹药,“回头叫喜嬷嬷给你服下。”说完转身出去。

    元卿凌有些意外他的答案,恩怨分明?他是吗?

    恩不知道,怨他必定是分明了,至少原主元卿凌设计了他,他有仇必报,没让元卿凌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她疲惫至极,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之后就看到喜嬷嬷坐在床边。

    见她醒过来,喜嬷嬷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道:“退热了。”

    元卿凌也觉得精神好了一些,哑声道:“谢谢嬷嬷的照顾。”

    “不敢当!”喜嬷嬷神色淡淡,起身倒了一杯水,拿着宇文皓丢下来的药走过来,“吃药。”

    “这是什么药?”元卿凌撑起了身子,看着那一颗朱红色的药丸,像一颗麦提莎巧克力。

    “紫金丹。”

    “紫金丹?”又是什么东西?喝了紫金汤不够还要吃紫金丹?

    喜嬷嬷道:“能化瘀生肌,对你的伤势极好,这颗药,价值千金,每一位亲王,只有一粒,若是重伤,能救一命的。”

    “这么神奇?用什么炼的?”元卿凌对研究药物十分感兴趣,所以,她伸手接了过来,闻了一下,有很浓烈的三七味道,三七制药吗?

    “不知道,只知道极为珍贵,王爷……”喜嬷嬷看着她,“王爷曾一次中箭危殆,都舍不得吃这颗药。”

    元卿凌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这药如此名贵,他舍得给她,自然是信她可以治愈太上皇的。

第27章 福宝出事

    吃了紫金丹,元卿凌又睡了一个时辰多,醒来之后,果然觉得伤口疼痛消减了许多,而且,能感觉到伤口不再渗水。

    她下地走了几步,也觉得痛感确实没那么强烈了,至少这样行走不会扯动伤口引致尖锐撕拉的痛。

    喜嬷嬷推门进来,见她已经起来,道:“王妃起来就好,出去走动走动,吃了紫金丹,需要活动运行气血的。”

    元卿凌道:“好,我正想出去走走。”

    “老奴陪着您。”

    两人刚出了院子,便见一名年轻太监急忙跑过来,脸色苍白骇然,“王妃,楚王请您赶紧到乾坤殿去。”

    喜嬷嬷一手拉住他,“什么事啊?这么着急呢。”

    太监都快哭出来了,“福宝从文昌塔上摔下来,都快没气了,太上皇得知,一下子背过去了,如今殿中乱作一团,已经命人去请皇上了。”

    喜嬷嬷一下子惊慌起来,太上皇重视福宝,就跟亲孙子似的,福宝被人出事,太上皇必定伤心激怒。

    心疾最忌的便是这门。

    她连忙回头叫元卿凌,却见元卿凌已经顾不得伤势,急忙走了。

    元卿凌快步走到乾坤殿,殿中确实乱作了一团,皇后和褚明翠着急地站在一旁,宇文皓和齐王都在床前,御医也在手忙脚乱地诊脉检查。

    明元帝和太后都没到。

    元卿凌快步过去,拉住宇文皓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宇文皓看了她一眼,然后走过去先拦住御医,“御医,皇祖父怎么样了?”

    元卿凌马上过去,从枕头底下拿出舌底丸放入太上皇的舌底,因是背对着皇后与褚明翠,此举,她们并未看到,但是褚明翠却一直盯着元卿凌,察觉了异样。

    太上皇没大碍,只是一时背过气去。

    元卿凌见御医上前扎针之后,太上皇呼吸已经顺畅了许多,她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问方才的那太监,“福宝呢?”

    太监道:“齐王妃说怕惹太上皇伤心,已经让人在殿外挖坑埋了。”

    “不是还没断气吗?”元卿凌一听,急得头发都竖起来,连忙就跑出去。

    出去果然看到两名太监在槐树下挖坑,福宝全身都是血,躺在一张小锦被上,确实已经奄奄一息。

    元卿凌也顾不上说,连同锦被把福宝抱起来便往西暖阁走。

    两名太监见是楚王妃,也不敢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福宝抱走。

    宇文皓本是叫元卿凌过来救太上皇的,她却给了太上皇吃了什么东西就跑了出去,幸好太上皇缓过来了,他便走出去想斥责元卿凌一顿,却见她抱着福宝就走。

    元卿凌急急忙忙地回到西暖阁,把福宝放在床上,拿出听诊器贴住福宝的心脏,腹部,肺部脾脏都听了一下。

    果然,如她猜测那样。

    高空堕下,脾脏破裂出血。

    “好孩子,这一关有点难,你要撑过去!”元卿凌抚摸着福宝的头,福宝两眼睁着,嘴里有血溢出,但是,它听懂了元卿凌的话,努力想做出之前威风的样子,但是,双爪到底是无力地慢慢垂下。

    元卿凌打开药箱之前,闭上眼睛默念,要有手术刀。

    药箱打开那一刻,她的心落地了。

    手术用品,一应俱全。

    这该死善变又可爱的药箱。

    输液止血,刚挂起,门便被推开了。

    “你不在皇祖父跟前……”他的话,隐没在了唇边,看到元卿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薄刃刀,正面对着他。

    “帮忙!”元卿凌道。

    “福宝……”

    “还有救!”元卿凌快速地说着,丢给他一块毛巾,这是之前她擦伤口的,“我开刀缝补破裂的脾脏,你帮忙吸血,太上皇在乎福宝,福宝是他的心灵寄托,若福宝真的没了,对他打击很大,直接影响他的病。”

    宇文皓接了毛巾,怔怔地看着已经带了口罩的她,她这个样子很丑,但是,又说不出的好看。

    麻醉,剃毛,落刀,元卿凌手段十分娴熟,迅速找到了脾脏。

    “吸血啊!”见宇文皓怔怔地看着她,她喊道。

    宇文皓回过神,拿毛巾在开口四周吸干了血,然后她双手挖了进去,这一幕,挺血腥的,她怎么一点都不怕?

    血飞溅出来,溅在她的脸上,额头,眉毛都是血。

    “血管破了!”元卿凌脸色变了变,“要先缝补血管。”

    他下意识地把毛巾递过去擦她的额头和眉毛,血在眉心染开,像一块巨大的胎痣,妖异得很。

    “谢谢!”元卿凌低着头说了一声,用夹子夹住血管,再用镊子勾起一些,开始缝针。

    血管缝了,但是,脾脏出血还没止住。

    元卿凌心里很着急,一边缝补一边道:“福宝,坚强一点,这一关咱们能撑过去的,要好起来,太上皇可不能没了你。”

    宇文皓发现自己竟然为一条狗而焦灼担忧。

    “你这样弄它,它不痛吗?”宇文皓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打了麻醉!”元卿凌头也不抬地道。

    “……”他曾和这条狗一样的命运!

    看到她一层一层缝补衣裳般缝着福宝的皮肉,娴熟而专业,他心里又萌生出许多疑问来。

    但是,拉不下脸去问。

    “手术完成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它的造化了。”元卿凌舒了一口气,开始清理血迹。

    福宝仰躺着,四肢都是定格的,嘴巴张开舌头歪出,眼睛闭着,很是可怜的样子。

    宇文皓站起来,半蹲了半个时辰,腿都发麻了。

    他才意识到,这个动作会很累,而她是带着伤的,方才竟没听她哼过半句,这个女人的忍痛能力怎么这么强啊?

    “福宝怎么处理?留在这里吗?”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看着他,“福宝不会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宇文皓眸色微变,“什么意思?”

    “不知道。”元卿凌没说下去,宇文皓会明白的。

    害福宝,因为福宝的生死可以影响太上皇的病情。

    福宝出事,太上皇马上犯病,从这一点就能肯定此人背后的用心。

    “元卿凌,你的猜测,暂时不许和任何人提起。”宇文皓沉声道。

    元卿凌擦了擦手,“王爷,我不说,皇上也会想到的。”

    宇文皓沉道:“谁想到都好,总之你我是绝口不提。”

    元卿凌看着他凝重沉郁的脸,知道这一年来,他就是个招黑的体质,不管什么事,最后都会往他身上安。

    宇文皓忽然道:“福宝是从文昌塔上掉下来的。”

    他脸色变得铁青!

第28章 他被怀疑

    元卿凌从他的神情看出来了。

    “对方的目的是你?你曾在文昌塔上?”

    宇文皓不回答,慢慢地坐下来,看着福宝那惨兮兮的样子,心底涌起了狂怒。

    “对方是要一箭双雕,害了皇祖父,再把本王也折进去。”宇文皓冷笑。

    元卿凌沉默了一下,看着他道:“即便害不了太上皇,也必定会把王爷搭进去,这件事情不寻常,皇上一定会调查,到时候,王爷怕轻易脱身不了,再退一万步,皇上纵不责怪王爷,太上皇也会对王爷失望。”

    最后一句,元卿凌没说出来。

    那就是他再没有问鼎太子之位的可能了。

    宇文皓久久不做声,眉头蹙起,眼底结冰。

    他这个样子很吓人,元卿凌不敢招惹。

    这些鸡肠子一样的阴谋诡计,她也不想知道。

    但是,这事最终会关系到她这位楚王妃,所以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除你之外,还有谁在文昌塔上?”

    宇文皓猛地抬头,厉声道:“你想说什么?”

    “褚明翠!”元卿凌脱口而出。

    “闭嘴!”宇文皓眼底升起狂怒,“谁叫你胡乱猜度?”

    元卿凌不正面碰撞他的怒气,坐在福宝的身边,伸手抚摸福宝的毛发,淡淡道:“王爷还是赶紧去太上皇跟前守着吧,太上皇醒来,皇上一定会下旨彻查,王爷最好在场。”

    宇文皓寒着脸转身出去。

    元卿凌看着福宝,也轻轻叹气,既然有人要害福宝,自己是看不紧的,被人引开一下子,对方就可得手了,福宝要逃过这一劫,还得在太上皇身边才行。

    她用锦被包着福宝,抱了起来往乾坤殿去。

    彻查福宝的事情,是太上皇下令的。

    太上皇很清楚福宝的性子,福宝畏高,他甚至下石梯都颤腿,绝对不可能上文昌塔,也绝对不会从文昌塔跳下来。

    因此,太上皇醒来之后,便下旨彻查,明元帝来到,问清楚了情况,也是大怒,把负责牵狗的小太监先打了二十大板。

    负责彻查的是御前副侍卫长顾司。

    乾坤殿人不多,要问口供很快就问完。

    口供直指楚王宇文皓。

    有人看见是宇文皓把福宝抱上文昌塔的。

    “传楚王!”明元帝脸色阴沉。

    宇文皓刚来到寝殿,便听得明元帝这一声低怒。

    他心中一沉,不等顾司前来,便快步入了殿中。

    殿中,睿亲王,齐王,纪王等几位亲王也都来了,皇后和褚明翠站在太后的身侧陪着,太上皇半坐在床上,神情看不出阴晴明暗,常公公端着茶在床边伺候。

    “楚王!”顾司上前,眼底有些复杂,“今日你是否带着福宝上文昌塔?”

    宇文皓静默了一下,缓缓点头,“是的!”

    明元帝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带福宝去文昌塔做什么?”

    宇文皓沉默了一下,“儿臣觉得乏闷,想上文昌塔喘口气,福宝跟着来,儿臣便顺手抱起了它。”

    “那王爷离开文昌塔的时候,福宝是否跟着下来了?”顾司问道。

    宇文皓摇摇头,“当时本王并未留意。”

    “你素来机敏,又知道福宝是你皇祖父的心头宝,你竟会没留意?”

    明元帝这话很是尖锐,显然是指宇文皓往日专爱讨太上皇的欢心去哄狗,殿中的气氛,十分凝重。

    就连太后都怔了一怔。

    她道:“算了,为一条狗跟自己的儿子置气做什么?就算是老五带上去的,可总不会是老五把它扔下来,老五跟福宝感情还不错。”

    太后哪里知道明元帝心里头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明元帝有些大题小做了,不过是条狗,哄哄太上皇调查一下就是,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老五的面子?

    太后见明元帝不语,却还是沉着脸,便转头对太上皇道:“太上皇,您倒是说句话啊,福宝已经没了,总不能为了它,还得叫亲王受罚。”

    太上皇却看着宇文皓,“你走之后,还有谁在文昌塔上?”

    宇文皓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之色,道:“回皇祖父的话,没有。”

    元卿凌进来的时候,便听到太上皇问宇文皓,再听了宇文皓的回答,她几乎可以笃定,文昌塔上还有人。

    但是这人,是他要护着的人。

    元卿凌看了褚明翠一眼,她站在皇后的身边,垂手而立,听得宇文皓的回答,她的眸色分明闪了一下。

    常公公眼尖,看到了元卿凌抱着一张锦被,那锦被是福宝的,如今血迹斑斑,他心里不悦,这位楚王妃怎么回事?知道太上皇为福宝的事情伤心,竟还把福宝的血被子拿进来,这不是刺激太上皇吗?

    他急忙便下去想拦住元卿凌,元卿凌却已经进了殿中。

    众人也看到了她和她抱着的锦被。

    明元帝脸色更沉了,正欲出言呵斥,元卿凌却屈腿福身,“太上皇,父皇,我为福宝疗了伤,福宝还没醒,怕太上皇忧心它,便先抱过来给太上皇看看。”

    太上皇眸子一睁,急声道:“快抱过来!”

    元卿凌走到床边,把福宝连同锦被放在地上,福宝还没醒,但是有呼吸。

    太上皇撑着身子看了一眼,便问元卿凌,“它伤势如何?怎么睡了?”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孙媳妇给它吃了些治疗内伤的药,方才问王爷拿的。”她说着,回头看了宇文皓一眼。

    褚明翠的声音传来,“不知道给的是什么药,竟能把将死的福宝救回来。”

    元卿凌转头看着褚明翠,道:“紫金丹,王爷说福宝是皇祖父的宝贝,怕因福宝而影响了皇祖父的龙体,所以便把紫金丹给福宝吃了下去,看是否能救福宝一命。”

    太后啊了一声,怨怪地看着宇文皓,“你怎么这般糊涂?紫金丹你只有一颗,自己都舍不得吃,怎还给了福宝吃?”

    宇文皓看了元卿凌一眼,元卿凌坦然站着,眸色澄明。

    他轻声道:“孙儿见皇祖父为福宝的事情病发,一时没多想……”

    舍得用紫金丹救福宝,可见,福宝不是他害的。

    明元帝脸色也稍稍缓和,睿亲王见状,道:“许是福宝上了文昌塔,一时贪玩竟跳了出栏外,没想便失足堕下,这是意外。”

    明元帝显然也接受了这样的解释,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太上皇的眼色。

    太上皇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他道:“顾司,还不把福宝抱下去?”

    太上皇伸手一压,“不必了,就让它在孤的身边养伤,孤累了,楚王妃,你依旧在殿中侍疾,所有人,退下吧!”

第30章 说清楚

    但是,元卿凌只是静静地站着,神色不见一丝愠怒,甚至,丝许的在意都没有。

    褚明翠不信她真的无动于衷,继续挑衅,“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元卿凌倏然拉住她的手腕,拖着她便往里走,“想,但是我觉得,没什么不能四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谈的。”

    她笃定宇文皓和齐王在殿中,按照目前她所了解到的情况,齐王夫妇来找宇文皓的目的,他也知道,所以,褚明翠才会站在门口,而不进去。

    见她来,借故挑衅,是不惜一切羞辱她激怒她,让她不能再留在宫中接近太上皇。

    “你放手!”褚明翠没想到她会有此一举,大惊失色,尾指一勾,尾指的锋芒扫过元卿凌的手腕,想逼元卿凌放手。

    元卿凌自小便有一股执拗的劲,要做的事情,便是拼这条命也得做。

    所以,一路进去,鲜血滴滴答落下,地板被血染了一朵朵的石榴花。

    “楚王,齐王!”元卿凌破罐破摔之后,也就管不得什么礼貌了,直接把褚明翠拽在了椅子上坐着,再取出手绢包扎自己的伤口,口中不忘说:“齐王妃有话要跟我们说。”

    宇文皓看着她动作粗鲁地对待褚明翠,眸子一暗,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褚明翠方才狼狈,但是坐下来之后马上就整理了仪容,淡淡地看着元卿凌。

    她可不信元卿凌好意思把方才的话说出来,这里可不止楚王一人,还有齐王在,但凡知道羞耻的,都不会把闺房之事说出来。

    可她料错了,元卿凌包扎手腕之后,抬头直视楚王,“方才,齐王妃跟我说,你和她单独在文昌塔上,你跟她说你必须吃药才能与我圆房,更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了她,让我死心,最后,她说福宝是她扔下来的,这话,既然她能对我说,想必,也能当着你们的面说。”

    褚明翠脸色大变,当场就掩面哭了出来,浑身颤抖,“你……你为什么胡说?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宇文皓站起来走到元卿凌的面前,整个人阴沉得可怖,眸子里凝着风暴,扬起手,眼看就要一巴掌下来。

    元卿凌抬起头,眼底迸发怒意,“打,尽管打,这一巴掌下来,我保证我们四个人都活不了,我拼了这条命跟你们玩!”

    元卿凌算是触及宇文皓的逆鳞了,他眼底怒气更盛,手呼下来,齐王迅速站起来拉住宇文皓的手,“五哥,莫与这种泼妇计较。”

    元卿凌拔下簪子,以求护身,她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狂怒激动,“齐王你闭嘴,我若是泼妇你的王妃就是毒妇,娶了个毒妇你能什么啊?她真看上你了?看上你是皇上的嫡子罢了。”

    齐王眸子冷冷地道:“本王见过泼辣的女人,就没见过你这种黑心泼辣的,你这般诋毁明翠,颠倒黑白,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元卿凌听了这话,简直想笑,天打五雷轰?这是一位亲王说出来的话?

    难怪褚明翠会这么心急,嫁的竟是个没心肺的人,若她不筹谋,何时才成事?

    褚明翠还在哭,但是心里却骂齐王笨。

    她知道,齐王最终会信她,但是却帮不了她出头,她只能求助楚王。

    她站起来,泪水盈盈地看着宇文皓,“楚王,我知道她恨我,但是她方才的话,我半句没说过,这种事情,我褚明翠就是死,也不会说得出口。”

    换言之,她没有这么不要脸,把这种事拿出来讨论。

    “至于说我扔了福宝下来,那更是无稽之谈,我常年茹素,不犯杀戒,便是蝼蚁也不会踩死,更不要说福宝了。”

    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晶莹的泪珠滑过白皙的脸颊,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又楚楚动人。

    齐王心疼得不得了,伸手抱了她,“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不与这种泼妇计较。”

    褚明翠被齐王抱在了怀中,却眸色凄楚地看着宇文皓。

    元卿凌冷眼看着这一幕,心头真觉得好笑而不是生气了。

    美人说一句,胜过她争辩万句。

    不过,宇文皓的狂怒反而慢慢地消淡了下来,最终,眸子趋于平静,他对齐王道:“你们先走吧。”

    “好,我们先走,五哥可别动怒,就当听了疯子的话。”齐王怕宇文皓在宫里打王妃,闹到父皇面前,可就更难收拾了。

    说完,他拉着褚明翠走。

    褚明翠真的是要吐血了,现在走什么啊?这事还没说明白呢。

    她不甘心对转身看着宇文皓,哽声道:“希望王爷能还我一个清白。”

    宇文皓微微颌首,“你们先回去吧。”

    褚明翠没得到一个保证,心里很憋屈生气,但是这下也不好再发作了,只得跟着齐王走。

    她甚至不敢回头给元卿凌一个眼色。

    宇文皓收回眸光,看着手里紧紧握住簪子的元卿凌,她发髻松散,两缕头发落下,额头的发丝沾了汗水,斜斜地贴着眼角,露出一双凤眸虎虎而视。

    “你别过来!”元卿凌举着簪子,瞪着他,“别欺人太甚,我不怕你的。”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若是再动手,她就算打不过,也得伤他几分才罢休。

    宇文皓走近她,吓得元卿凌一个反射,直接把簪子就戳他的手臂。

    簪子插了进去。

    她用的是全身的力气。

    插完之后,她自己也吓住了,这是她第一次持凶器伤人。

    鲜血从他素色衣衫漫开,晕染,一会就手巴掌大的血迹露了出来。

    宇文皓看着吓得手足无措的元卿凌,又想起她为福宝治疗的时候,还伸手进去弄伤口,缝针,是同一个人吗?

    宇文皓拔下簪子,丢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识地接住,便听得他淡淡地道:“吃饭!”

    他从她身边走过,坐在了饭桌上。

    而他的手臂,还流着血。

    元卿凌把头发拢好,戴上发簪,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宇文皓抬头瞥了她一眼,“坐下吃饭!”

    元卿凌摇头,“你把话说清楚。”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一清二楚,本王为方才差点动手而跟你道歉。”宇文皓把筷子放在了对面的碗上,淡淡地说。

    道歉?

    元卿凌慢慢地走过去,迟疑了一下坐在他的对面,宇文皓咳嗽了一声,吓得她整个弹起,猛地一手拔下簪子对着他,尖声道:“你想做什么?”

第31章 不见他入宫

    宇文皓拿起筷子吃着已经冰冷的菜肴,淡淡抬眸瞧了她一眼,“要打?吃饱有力气再打。”

    元卿凌知道自己误会了,有些尴尬,再度把簪子戴上坐了下来。

    确实是饿得有些惨,自打来到这里,她就一直在饿肚子。

    因心里始终有戒备,她吃得很快,狼吞虎咽。

    而宇文皓则慢条斯理地吃着,神情依旧沉郁,但是整个人显得特别平静,只是这种平静,让人觉得暗藏风云。

    元卿凌悬着半颗心把饭吃完,然后进了屏风后面给自己打针,开药。

    丝织的屏风透光,宇文皓其实能看到她在里面做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这几天,事情离了他控制掌握之中,元卿凌的改变,让局面也发生了改变。

    他再度被置于旋涡之中。

    这不是好事,但是,如果能让皇祖父好起来,他也不在乎。

    元卿凌的改变,可以回府再慢慢观察调查,她翻不了天。

    元卿凌打完针之后,把药放入嘴里,就着冷了的水吞了下去。

    宇文皓抬起头看她,淡淡地道:“回寝殿里待着吧,凡事不管不问,也别多辩解,本王要出宫了。”

    元卿凌对他的态度忽然改变感觉特别的没底,总觉得他憋着坏呢。

    “你的伤口,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元卿凌硬着头皮道,想起他的坏,这话确实言不由衷。

    宇文皓摇摇头,站起来转身走了。

    元卿凌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奇怪,他大可以不吃这顿饭就走的。

    而且,她方才这样对褚明翠,褚明翠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怎么会就此罢休?

    想起他抡起巴掌那一瞬间,眼底的惊云狂卷,甚是可怖。

    他的身影被残阳拉得很长很长,在出拱门之后,影子瞬间消失,寻不到一丝痕迹。

    元卿凌心里,慢慢地腾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一种近乎不祥的感觉。

    回到乾坤殿,太上皇和福宝都还在睡,她坐在旁边,常公公站在床前,垂首而立,偶尔淡淡地瞟她一眼。

    第二天,福宝精神了许多,看样子,这小子是躲过一劫了。

    福宝好转,太上皇心情开怀,病情也有好转。

    辰时过,明元帝先来请安,然后是睿亲王,皇后,太后,贵太妃,再到诸位亲王,这乾坤殿一早上就没空闲过。

    不过,太上皇多半也没怎么说话,亲王们进来磕头便出去了。

    褚明翠和齐王也来了,褚明翠眼底泛着红丝,但是齐王对她甚是爱护,出入都牵着她的手。

    褚明翠入殿之后,看过元卿凌一眼,那一记眸光,暗藏诡谲。

    而元卿凌这个时候正在给福宝的伤口消毒,一边对福宝道:“福宝,以后见了害你的人,一定不能口软。”

    齐王瞪了元卿凌一眼,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可恶?五哥真应该给她点教训。

    齐王夫妇走后,太上皇看着元卿凌道:“你嘴巴就不能闲闲?说那么多话做什么?”

    元卿凌擦了手,“是,谨记太上皇教诲。”

    “不服气?是为你好!”太上皇哼道,“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仔细祸从口出。”

    元卿凌怔了一下,真心地道:“是,我知道了。”

    她无所依靠,确实,不该树敌。

    太上皇拍着床边,“过来跪!”

    床边已经铺了软垫子,这是方便元卿凌跪坐。

    太上皇知晓她有伤坐不得,跪坐是最舒服的,所以叫常公公准备的垫子。

    元卿凌跪坐好,在宫里伺候了三天,知道太上皇的性子,但凡有点精神,就都教训人,还不接受反驳和解释。

    果然,开始了。

    “是不是觉得,孤让你隐忍是叫你做龟孙?”

    元卿凌摇头,“没有这样想的。”

    “没有?分明有,你心里就不服气,觉得不公平的事情就要说出来,不能妥协。”

    元卿凌真没这么幼稚,所以她比较坚定地摇头,“真不是这样想的。”

    太上皇用手背敲着床沿,增强语气,“你怕什么难堪?所有人都会这样想,孤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想,孤碰壁无数,才领会了道理,你有能力的时候,可以什么不公平的事情都说出来,可你在没有能力的时候,人家让你吃狗屎,你都得吃。”

    “……是!”元卿凌垂着脑袋,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又不服了?”太上皇挑眉。

    元卿凌抬起头,眼底简直不起任何反抗的情绪,温顺乖巧得像小白兔,哪里看出她不服来?

    “真服!”她说着,眼睛瞟了一下外头,诸位亲王都来了,怎么还不见宇文皓来?她本来一点都不希望他来的。

    太上皇见她心不在焉,拉长了脸,“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后你就知道孤的话堪比圣贤。”

    押韵!好文采!

    御医亲自端药进来,元卿凌在心底舒了一口气,无比殷勤地道:“放着我来!”

    御医恭谨地道:“有劳王妃了。”

    她端着药走过去,太上皇脸色黑了一大半,看着元卿凌的温柔的微笑,报应来得很快嘛。

    常公公拿着蜜饯在旁边伺候,等药喝完,立马就把蜜饯递过去,常公公看太上皇的眼神,心疼得不得了。

    “老奴恨不得替您病呢。”

    若是旁人说这话,未免有谄媚之嫌,但是常公公说,则是满满的关怀宠溺。

    “就你也有资格替孤病?”太上皇砸砸了两下嘴里的蜜饯,囫囵地道。

    常公公只笑着望他,没回答。

    元卿凌喂福宝喝水,福宝精神不足,喝了两口,便又躺过去了,元卿凌便抚摸着它的狗头。

    阳光从殿外透进来,屋中的一切,看起来竟是这般的岁月静好。

    有小太监从殿外进来,轻声禀报:“太上皇,纪王在殿外候着。”

    太上皇眸子淡淡地抬起,方才的愠怒尽收,平静地道:“宣!”

    纪王进殿,一身锦缎流云纹蟒袍,显得神采飞扬,他神情恭谨地上前跪下,“孙儿叩见皇祖父,皇祖父金安!”

    太上皇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眸光浑浊地瞧了纪王一眼,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沙哑的嗯声,算是应过了。

    元卿凌看着太上皇神情的变化,这一收一放,影帝啊!

    纪王跪前两步,“皇祖父今日觉得如何?”

    “好多了!”太上皇这样说,但是,听声音和神情,真没觉得哪里好。

    “皇祖父龙体安康,便是孙儿们的福气。”纪王一副感恩涕零的样子。

    说了几句,纪王便起身告退了。

    临走前,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元卿凌一眼,那眼底,似乎蕴含着一种奇怪的东西。

    元卿凌莫名地就觉得心颤了一下。

第32章 遇袭

    一直到残阳铺盖院子,还没见宇文皓入宫。

    元卿凌有些心神不安,这一天过得那么顺利,自打穿越来到这里,就不曾试过的。

    晚上的时候帮福宝的伤口消毒之后,常公公就让她回西暖阁休息。

    元卿凌出到外殿,看见明元帝的銮驾到了殿门,她正犹豫着是赶紧离开还是等他来到请安再走,却见一名侍卫打扮的人上前说了两句,明元帝竟然脸色大变,转身就走。

    到了殿外都要转身走?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元卿凌心不在焉地回到了西暖阁,喜嬷嬷过来给她换药,元卿凌用热水擦了身子,洗了脸,整个人就舒服多了。

    吃了消炎药,她便上了床睡觉了。

    这几天总是吃消炎药,弄得她精神萎靡,全身困倦,身子一沾床,眼皮就耷下来了。

    甚至,没来得及去想明元帝为什么来了又走。

    半夜,喜嬷嬷进来叫醒了她。

    元卿凌揉揉眼睛,看着掌灯站在一旁的喜嬷嬷,她神情有一种隐晦的悲伤,元卿凌几乎是整个弹跳起来,哑声问道:“太上皇……”

    “不是,不是!”喜嬷嬷立刻打断她的话,“王妃快起来,更衣出宫,顾司在外头等你。”

    “出宫?”元卿凌懵了,这三更半夜的,出什么宫啊?

    “别问,快去来!”喜嬷嬷伸手掀开她的被子,回头沉着地吩咐,“伺候王妃更衣。”

    元卿凌这才看到殿中不止喜嬷嬷一人,还有两名伺候的宫女。

    一条冰冷的湿毛巾搭在她的脸上,喜嬷嬷道:“王妃必须要清醒一下。”

    冷气烘得元卿凌整个人都清醒了,她也不问,喜嬷嬷是太上皇的人,她出宫,一定是太上皇的吩咐。

    太上皇生她的气了?

    所以半夜也赶走她?

    出了外头,便见一名穿银色护甲腰间带佩剑的年轻人站在廊前等着,见她出来,侍卫拱手,“顾司护送王妃出宫。”

    元卿凌认得他,此人是御前副侍卫长顾司。

    前天是他负责调查福宝堕楼案的。

    她心下打了一个突兀,顾司护送她出宫?太上皇要撵走她,随便派个人送她出宫就是了,竟劳动御前副侍卫长?

    她也不问,跟着顾司走。

    顾司的步伐很快,元卿凌尽量追赶,但是还是落了一段距离。

    到了宫门外,元卿凌已经气喘吁吁。

    宫外停着一辆马车,元卿凌抬头看,赶马车的人竟然是府中家臣汤阳。

    汤阳下马,摆下垫脚凳子,躬身道:“王妃请上马车。”

    元卿凌也不问,踩在凳子上了马车。

    顾司在前头打马,汤阳赶着马车,沿着漆黑的道路,往楚王府而去。

    马车赶得很快,一路颠簸,元卿凌觉得伤口发痛,但是,也顾不得疼痛,因为心尖被一种说不出的恐慌俘虏了。

    马车抵达楚王府,停了下来,汤阳下马车掀开帘子让元卿凌下来。

    楚王府大门外悬挂着两盏大灯笼,雾气笼罩,光芒莹莹。

    元卿凌心神不宁,一脚错踏,脚崴了一下,顾司连忙扶着,轻声道:“王妃小心。”

    “谢谢!”元卿凌抬头,迎上顾司那泛着淡寒的眸子。

    “能走吗?”顾司放开她,问道。

    元卿凌踮了踮脚,很痛,但是她也没让顾司搀扶,一瘸一拐地进去了。

    进了府中,一路往前走,汤阳才道:“前天晚上,王爷出宫的时候遇袭,伤势很重。”

    “有多严重?”难怪他昨天没有入宫,原来遇袭了。

    “一度,没了呼吸,后来齐王送来紫金丹,才缓过来,只是依旧没醒,而且,从昨天酉时开始,就一直高热,呼吸薄弱,还吐了两次血。”汤阳沉声道。

    “为何现在才找我?”元卿凌急道。

    汤阳疾步走着,道:“王爷不许通知宫里,是昨晚情况特别危急,这才入宫去告知皇上的,殊不知,太上皇得知了此事,命人问了情况,然后常公公着属下入宫接王妃。”

    汤阳也不知道太上皇叫王妃回来的用意,常公公只说,王妃是唯一一个可以救王爷的人。

    元卿凌顾不得去想太上皇为什么会知道,想起昨晚皇上到了乾坤殿却又走了,想必是王府的人进来禀报。

    顾司一路跟在后头,听了汤阳的话,忍不住问元卿凌,“王妃可知道太上皇的意思?”

    “不知道,先去看看。”元卿凌觉得脚痛得很,心头也慌,兴许是原主残留的情绪作祟。

    抵达宇文皓住的啸月阁,王府侍卫长徐一听得脚步声打开门,屋中灯光模糊,血腥的味道涌出来,死气沉沉笼罩。

    元卿凌被这股血腥的味道熏得脚下虚软,她伸手想扶着门,门却随着她的推动而往后,她整个人往前跌去。

    楚王的侍女绮罗急忙过来扶起她,“王妃仔细一些。”

    元卿凌额头磕破了皮,渗出了点儿血丝,脑袋更沉了几分。

    她心底暗暗懊恼,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又不是没处理过重症病人,怎会这么心慌?

    好不容易,到了床前,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是楚王宇文皓?

    一道伤口从左侧耳旁一路延伸到眉骨处,伤口之深,已经见骨,伤口四周都肿起来,头上被包扎,看样子,也有伤口。

    他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像宣纸,嘴唇也没了颜色,几乎没有呼吸,像死了的人。

    “十八道伤口,腹部中了两剑,双臂,双脚,背部,都有伤。”在角落中,有一人静静地说着。

    元卿凌抬起头看过去,齐王站在屏风旁边,声音惊痛。

    元卿凌又吸了一口凉气,十八刀,他竟然还能活着?

    “御医呢?”元卿凌哑声问道,“为什么不请御医?”

    “御医已经回宫。”汤阳沉声道,是他送御医回宫的,御医说,神仙难救,只剩下一口气了。

    “掀开被子,我看伤口。”元卿凌马上道。

    汤阳上前掀开被子,他衣衫褪去,只剩下小腹和大腿范围盖着一张薄被,伤口是被处理过的,但是,伤口皮子外翻,渗着血水,情况真的很不妙了。

    元卿凌俯身下去,听心跳,听呼吸,心跳很弱,时停时跳,失血过多,无法供血,已经出现心衰了。

第34章 稍稍好转

    元卿凌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软的手,肩膀和颈椎都痛得有些吃不消了。

    她看了一眼,在座的人都不具备实习医生甚至是护士的资格,没办法假手于人。

    “王妃,若是实在辛苦,不如请其嬷嬷过来帮忙吧,她针线功夫不错的。”徐一讪讪地建议,方才出了糗,只盼着这时候能扳回点面子。

    “如果王爷是一件衣服,确实是可以请其嬷嬷过来帮忙的。”元卿凌淡淡地道。

    齐王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这是弄什么呢?伤口自然会愈合,为什么要缝补起来?”

    看样子这个女人是懂得点医术的,但是不是正统的医术,是巫医之类的,那个箱子就是巫医的箱子。

    如果不是皇祖父的吩咐,他断不能白白任她这样胡来。

    最可笑的是她说他的血不合适五哥用,他和五哥是一父所出,血脉相通,怎么就不能用了?

    元卿凌压根不想搭理他,转过身去慢慢地转动脖子放松。

    齐王气得吐血,翠儿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个元卿凌,满嘴谎言,得意忘形又目中无人。

    他始终坚信,五哥如今情况好转,是因为他的紫金丹。

    而不是因为元卿凌。

    而这个可恶的元卿凌,又继续开始缝补。

    期间,宇文皓醒来过,但是意识不太清醒,迷迷糊糊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又昏了过去。

    元卿凌知道他很痛,因为纵然是在昏迷中,他的身体还是会因为疼痛而轻颤,但是,她没有办法的,因为药箱里已经没有了麻醉。

    这十分奇怪,药箱像是跟宇文皓过不去,昨天她还看到药箱里有一瓶麻醉,可方才怎么找都没找到了。

    药箱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觉得宇文皓太可恶,所以不给他用麻醉。

    元卿凌一边缝针,一边想着,许是药箱就是她潜意识的反应,而如今所面对的一切,都是在梦境里。

    累中作乐,倒也一点乐不起来,因为到底人命关天。

    处理完伤口,已经是差不多中午了。

    继续输血,挂水消炎,双管齐下。

    终于,到了傍晚时候,情况渐渐稳定下来。

    不过,也不容乐观,因为现在还没确定内伤有多严重,晚上伤情会不会出现反复,还是未知之数。

    元卿凌让他们分批去休息,而她也抓紧时间吃了东西然后在地上铺了垫子侧卧了一下。

    到了酉时末,常公公来问情况,汤阳连忙叫醒元卿凌。

    元卿凌从地上爬起来,便见常公公已经进来了。

    常公公这一次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惜,王妃最近有多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了。

    “王爷如何了?”常公公轻声问道。

    “好些了,但是,要观察过今晚才知道。”元卿凌道,“太上皇怎么样?”

    “闹脾气!”常公公无奈地道,“谁也劝服不了他老人家吃药,皇上来了也不成,说苦。”

    元卿凌点头,“我开点药给公公拿回去,劳公公伺候他吃药。”

    如今,她也不遮瞒了,横竖,她懂得医术的事情必定会被公开的。

    齐王瞪大眼睛,骇然道:“你……你给皇祖父开药?你真懂得医术吗?”

    常公公微笑地看着后知后觉的齐王,“否则,太上皇怎么会半夜赶她回府给王爷医治?”

    齐王看着元卿凌,这一次是上下打量,就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似的。

    常公公又问元卿凌,“太上皇还让老奴问一下王妃的伤可有好转?”

    元卿凌心底叹息一声,到底还是老头子懂得疼人啊。

    “谢太上皇惦记,已经好多了。”

    常公公微笑,“那就好,太上皇说让王妃好好地养伤,强壮体魄,估计下一顿板子不会远了,有强壮的体魄才能承受更暴烈的风雨。”

    元卿凌垂下眼睛,默默地在心底收回方才那句话,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齐王又瞪大眼睛,羡慕妒忌恨地看着元卿凌,他知道,太上皇说话从来都是这样,越是宠爱一个人,就越说这种话。

    这女人凭什么啊?不过就是在宫里侍疾几天,竟得皇祖父这般的在意。

    常公公走后,齐王看着元卿凌,淡淡地问道:“你到底跟皇祖父灌了什么迷汤?”

    元卿凌眼角扫了他一下,不想搭理他。

    “说话啊,你怎么这么没礼貌?”齐王很生气。

    元卿凌眉头都不抬,直接道:“回府去!”

    “什么意思?”齐王怔了怔,这和回府有什么关系?说着她没礼貌呢。

    “我赶你走!”元卿凌毫不客气地道。

    “你……你凭什么啊?”齐王粗着脖子怒问。

    元卿凌道:“这里是楚王府,我是楚王妃,凭这个。”

    齐王气极,双手一翘,“休想本王走,本王要在这里盯着你,省得你乱打主意。”

    “不走的话那就闭嘴!”元卿凌瞪了他一眼,然后去拿探热针给宇文皓探热。

    齐王气鼓鼓地坐在一边,心底暗暗发誓,等五哥好起来,一定要叫五哥好好地惩罚这个女人。

    他不走,元卿凌在探热之后就走了,体温已经慢慢地降下来,她可以出去一会儿。

    她去了探望火哥儿。

    其嬷嬷见元卿凌来,连忙就起身。

    火哥儿的情况确实好多了,伤口已经慢慢愈合,元卿凌检查了一下,欣慰地道:“很好,没伤到眼角膜,视力不受影响。”

    火哥儿跪在地上,“奴才叩谢王妃。”

    “起来,小孩子说什么奴才?”元卿凌一手拉起他,揉揉他的额头笑了。

    火哥儿有些受宠若惊,紧张地看了其嬷嬷一眼,其嬷嬷眼神很复杂,王妃确实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想起自己曾出卖了王妃,其嬷嬷心里很不安,想道歉,却又怕元卿凌的改变只是暂时,若自己说了出卖的事情,她秋后算账,那以后的日子就惨了。

    元卿凌打发了火哥儿,坐下来问其嬷嬷,“紫金汤是什么?对人的身体会有什么伤害?”

    其嬷嬷眸色暗了暗,才想起她喝过紫金汤。

    “王妃可有吐血?”其嬷嬷问道。

    “有,在宫中三度吐血。”元卿凌回答说。

    “那……那除了吐血,可还有其他不适?”其嬷嬷略有些紧张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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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名《医妃倾天下》】天才医学博士穿越成楚王弃妃,刚来就遇上重症伤者,她秉持医德去救治,却差点被打下冤狱。太上皇病危,她设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误会斥责,莫非真的是好人难做?-情节虚构,请勿模仿医妃倾天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妃倾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妃倾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