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碗水的天地
梦里的往事挥之不尽，李修元懒得再去想。
既然回到家中，他要好好享受当下的一刻......
一家人，安安静静吃完一锅粥，连平日里喜欢吵闹的小雨儿，也安静了下来。
天上在下雨，她想赶紧吃完粥，缠着师兄说说铸剑的事情。
李修元倒是不着急，拿着一个大大的空碗，放在露台上接雨水。
等到众人吃完粥，李修元才跟唐秋雨笑了笑。
“师娘，把秋水无痕给师妹吧，我帮她重新修整一番。”
唐秋雨吓了一跳，赶紧将久不曾用，跟传家宝贝一样的剑，连着鞘递给李修元。
先生一见，禁不住皱眉问道：“你这眼睛不好使，如何铸剑？”
李修元摇摇头：“无妨，就当作是弟子给师妹的定做一件礼物吧。”
“啊......师兄真的吗？”
小雨儿笑道：“母亲，这场雨可是雨儿让师兄喊来的哦，刚才我在河边看鱼，还没来呢！师兄，你要雨儿做那条鱼吗？”
女孩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太欢喜了。
叶知秋捋了捋鬓角青丝，望向李元说道：“夜儿，你不去沐沐家看看？”
李修元摇摇头：“我先在家里陪爹娘，帮师妹把剑铸出来，再说。”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凤凰谷中有另一个师娘在，沐沐是回家，他没必要这时去打扰她们一家人的宁静。
自己在杏花谷里的生活，还没开始呢。
叶知秋眼眸深处，对女儿一样的沐沐，有一抹愧疚。
一直盼着儿子回家，能将这亲事提出来。
她却不知道，眼下的李修元哪敢说成跟沐沐的亲事，虽然这一天，他已经等了许多年。
可是，须弥山的风雨啊......
摒弃这一抹念想，淡淡说道：“师妹还小，沐沐已经是大人，别人抢不走的。”
就算他跟沐沐的亲事天注定，也得等了结了跟花花师徒的因果之后，再说。
就像他不能连累自己的爹娘、先生一样，他也不能因此事连累沐沐。
唐秋雨摇头笑道：“知秋放心，没有人敢抢沐沐，也抢不走。”
叶知秋摇摇头：“我着急啊，你这个做师娘的不管事吗？”
原本云淡风轻的夫子，听闻此言，恍然大悟，想到自己的女儿，不禁叹了又叹。
喟然长叹道：“小雪和秋明都有了孩子，这事，不要再抢了啊！”
先生神情不变，淡淡一笑：“此事还有夜儿的师父看着，诸位莫急。”
在他看来，还好李红袖，李小雪等人带着孩子走了，否则，这会还不吵翻开了。
唐秋雨则是怔怔地看着李修元发呆。
心里却替南宫如玉感到惋惜，好好的一段金玉良缘，就这么错过了。
李修元挥挥手道：“爹娘，先生，师娘你们忙自己得去，我跟师妹讲一讲道理。”
先生一凛，心道有些道理，只怕只有做师兄的，才能替自己教好女儿。
当下跟唐秋雨说道：“雨快停了，我们去转转。”
唐秋雨难得跟自己的夫君
一起去山间散步，自然乐得把女儿教给李修元来教。
当下摸着小雨儿的脑袋：“不懂的，就问你师兄。”
夫子站起来，跟叶知秋说道：“我去看看书。”
叶知秋叹了一口气，嚷嚷道：“小雨儿，你师姐何时回来？”
小雨儿嘻嘻一笑：“先生你猜。”
......
等到众
人散去，李修元做了一个决定，将地上的接满了雨水的碗端起来，放在桌上。
跟欲要往外溜的小雨儿招手，笑道：“师妹，过来坐下。”
小雨儿一愣：“师兄你要雨儿喝这雨水？”
摇摇头，李修元等着女孩挨着自己坐下，往碗里的雨水吹了一口气，涟漪顿生。
静静说道：“看仔细了。”
伸出拈花之手，李修元自风中摘来两片花瓣，轻轻地扔进碗中。
就在小雨儿轻噫一声之下，伸出手指，轻轻地搅动这一圈涟漪。
盯着一碗水，两片花瓣的小雨儿，不由得轻呼一声。
“师兄这是什么？”
李修元声音渐凝，说出一句微不可闻的话：“这是两条鱼儿，也是天地阴阳。”
气含阴阳，则有清浊。
清则浮升，浊则沉降。
升则为阳，降则为阴。
阴阳异位，两仪分焉。
......
李修元一手拈花，以无上佛法，将两片姹紫嫣红的花瓣，化为两条缓缓流动的黑白鱼儿。
小雨儿一时愣在当场，紧皱着眉头看水中的鱼儿。
心里却想着师兄说的那一番话。
李修元不理会她的迷惑，继
续说道：“阴阳，为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
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
故积阳为天，积阴为地。
阴静阳躁，阳生阴长，阳杀阴藏。
说到最后，李修元再次问道：“师妹，你看着了什么。”
小雨儿凝神望着碗里的雨水，先是看到二片漂亮的花瓣，然后渐渐变成一条黑鱼，另一片变成了白鱼。
鱼儿缓缓游动，在水面荡起一阵涟漪，欢快翻滚中，好像要去咬对方的尾巴。
灵光乍现之下，惊呼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小河里那两条鱼儿......”
李修元幽幽一叹，说道：“是，也不是。”
感受着只在片刻之间，便是浊浪滚滚的小河，也不知道那些鱼儿此时藏去了何处？
会不会随着这滔滔的山洪一路往下，直通江河。
还是心有不舍，盘桓于小河之畔的洞里，等着山洪消去，云淡风轻的一刻。
喃喃自语道：“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师妹记住，有一天，不要做那鱼儿，要去做那垂钓诸天的渔夫......”
......
行于山间，唐秋雨却注视着露台上的女儿。
听着李修元这关于传法布道的言说，只觉得匪夷所思。
当李修元将两片花瓣化作二条鱼儿的一刹那，便是她也忍不住惊呼一声：“夫君，难不成国师已经身负神通？”
先生摇摇头，他的眼中依旧是
当年那个，跟在夫子身后来到紫竹院拜师，连一百斤重的铁琴都搬不动的少年。
少年一句：“心于九天，身在深渊。”打动了他。
这便是他收徒的道理。
却没有想到多年以后，少年还是少年，却将诸天星辰当成了一碗水。
将风中飞花化为二条阴阳之鱼，给自己的女儿传道说法。
拉着唐秋雨的手，先生轻叹一声：“这是天地之道，他在给雨儿讲天地间最为神奇的法则之道啊。”
唐秋雨大吃一惊，问道：“他把我们赶走，才肯为雨儿诉说，难道真的是道不可轻传吗？我们可是他的师娘，爹娘啊。”
想到这
里，唐秋雨一时噤若寒蝉，牙齿打颤。
先生摇摇头：“我们若在，雨儿便无法静心，如何能闻道而思之......虽然她眼下还不懂，可是，一颗种子已经埋在她心里了。”
唐秋雨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那确实，雨儿顽皮，也只能让她师兄能替我们，好好教一回。”
夫子看着一脸迷茫的叶知秋，轻轻一叹。
说道：“看来，得让夜儿为我们说说天道之道，才行。”
叶知秋轻轻地点头应道：“这事，让先生去说。”
露台上，风雨渐歇。
李修元继续说道：“师妹这是一碗水，你也可以把它当成一江水，一片大海，漫天星光，这一黑一白的鱼儿，也是日月星辰。”
小雨儿眯着眼睛笑道：“这白鱼儿是太阳，这黑
鱼儿是月亮吗？”
唐秋雨看着先生喃喃问道：“夫君，何为天地阴阳？”
李修元回道：“你可以将这白鱼看作是白天，这黑鱼儿是黑夜，没有夜晚，哪来的白日？”
小雨儿笑道：“可是，这明明只是一碗水啊。”
李修元摇摇头：“睁着眼你只能看见一碗水，试试闭上眼，他就是一条江河，一片大海，诸天星辰。”
“嗡！”
唐秋雨只觉得头上金星乱飞，闭上双眼，如同来到一片星辰之中，一时间恐惧不已。
抱着先生的手说道：“夫君我怕。”
先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怔怔说道：“他这是教雨儿，用心看世界啊。”
小雨儿闭上双眼，挥挥小手，笑了笑道：“好像是哦，雨儿好像看到了天上的星星，还有月亮......”
值此当下，莫说唐秋雨，连先生也是泪流满面。
这些天地间最深奥的道理，他们之前不曾去思想过，或者说无人为他们说道，而不得其法。
今日李修元却在用世间最浅显的语言，为自己的女儿说天地间最不可思议的大道法则。
凤凰谷的山峰。
老道士看着杏花谷，露台上的一幕，抚须微笑。
看着身边的沐沐问道：“我那徒儿为你师妹说的道理，你听懂了几分？”
“好像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哥哥在跟师妹讲道理吗？”
沐沐悄然望向老人。
老人会心一笑：“那可是天地间最不可思议的大道法则，我还没
有跟他好好说过，他已经在诸天修行，自悟了。”
这一刹那，于道士而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沐沐抬起头，看着杏花谷里的李修元和师妹，想着两条鱼儿的寓意，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在她心里，哥哥是那条黑鱼，她是那条白鱼。
老道士哪里知道少女的心思，只是喟然一叹：“我要走了，你是留下，还是回杏花谷去？”
沐沐想了想回道：“我去问问小姨，看她回不回。”
杏树边的夫子，跌坐树下。
心里想着自己儿子跟小雨儿说的那些道理，这也是他苦思数十年，百思不得其解的道理。
想不到一朝闻道，却是从自己的儿子嘴里说出。
朝闻道，当下的夫子很是欢喜。
小女孩闭上双眼的一刹那，她的眼里便不再是一碗水。
也不是一条江河，甚至不是大海。
而是日月星辰。
还没有看过江河大海的女孩，只是看了一眼日月星辰，眼里再无那想象中的大海。
行走在
星空下的少女，她便是大海。
李修元没想到师妹小小的年纪，竟然闻道入定，心里也很欢喜。
取出铸剑台放在露台上。
“铮！”的一声，秋水无痕出鞘，一抹寒光出现在唐秋雨的神识之中。
跟着，又取出一枝神魔之箭，搁在这一汪秋水的边上。
一道若有若无的神火骤然落下，秋水无痕跟神魔之箭渐渐融化为一体。
神识注视着铸剑台上的变化。
李修元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一毛
一尘，一沙一渧。
一佛一魔，不落因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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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剑铸天地
一佛一魔，指的是已经融为一体的金箭跟神箭。
不落因果，却是李修元对师妹的期许。
在他的世界里，就算有什么不好的因果，那也该由自己这个做师兄的一肩担去，而不是落在师妹的头上。
这一番话，小雨儿没有听到。
听到先生师娘，甚至是爹娘的耳朵里，却好像自己的儿子跟他们说了一道佛谒。
“叮叮当当！”
天上的雨停了，地上开始响起阵阵打铁的声音。
既然要开炉铸剑，李修元自然想到去了凤凰谷的沐沐。
找了一把魔剑，一枝在蓝田镇铸过的神箭，一枝渡动天劫的神箭，掺在一起融成了一块暗紫色的铁块。
从修罗天域的书院开始，他只铸过一把刀。
便是他留给卫青的断水刀。
一把被楚风嫌弃，最后却成了卫青宝贝的一把宝刀。
在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打造。
眼下，他想铸一把圆月弯刀送给沐沐。
......
小雨儿这一回顿悟整整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三天后醒来之时，正好老道士带着沐沐，带着宋天玉和小红豆回来。
老道士替小姑娘把过脉后，看着先生和唐秋雨只说了一句话。
“大道可期。”
便去跟挥汗如雨的徒儿去唠叨了。
看着渐渐成型的一刀一剑，忍不住问道：“这刀，是给沐沐那丫头的？”
李修元淡淡一笑：“弟子从学会铸剑之后，还没有给沐沐铸过刀剑，想想是时候了。”
老道士闻言，一时默然无语。
过了一会才说道：“我要走了。”
李修元点头，想了想问了一句。
“师父，倘若弟子如那哪吒一样，之后要去哪里找你？我爹娘先生沐沐她们又将去往何处？”
老道士想了想回道：“自然是去你心心念念的地方。”
想想不对，又补充道：“你在时间长流里已经游荡了千年之久，便是再花上数十年去完成心里的念想，也无不可。”
李修元心里咯噔一声：“师父知道弟子的心思？”
有些事情，他可一直没有说出来过，不相信师父能读心术，读懂他的内心。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相由心生，你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这可不成啊。”
李修元闻言吓了一跳，不由喃喃自语道：“弟子已经心如止水。”
“白痴！”
老道士摇摇头骂道：“便是你这一碗雨水之中，也会有一圈涟漪，连那小女孩都知道的事，你怎么这么笨？”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铁锤。
望向天空，静静说道：“有些人离开后，再无音讯，弟子不相信他们已经超脱了这一方世界的天地之道。”
老道士点了点头：“饭要一碗一碗地吃，你的心事如那花瓣一样，也得一层一层绽放吧？”
“难不成，事事都要为师替你去办？是你修行，还是我？”
老道士叹道：“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一切尘缘已了，便将过往彻底忘了吧......”
“可以吗？”
即便是心境已如湖水，此时的李修元也不得不深呼吸了好几回。
怔怔地问道：“如果是那样的话，便是有一天跟云天虹一样，会不会太寂寞了？”
他很想说，云开虹至少还有师兄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
而自己呢？
那个时候，沐沐还会在自己的身边吗？
老道士久久无语，过了好一会才回道：“以你白痴的性情，在路上，总会再遇到新的人，再惹上新的麻烦......”
“凡人一世不过百年，你一个人已经享受了千年的孤独，难道不明白，你不可能一直将他们背在身后吗？”
“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们在风云城中，就应该老去了......”
李修元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以爹娘当时的情形，倘若不是自己种种机缘。
不是自己在天山上找到那座神庙，如果没有先生带着两人离开，怕是早已老去在皇城的国师府了。
更不要说，自己将诸天得到的机缘，统统扔给了师父。
将大部分的麻烦都扔到了师父的头上......
这才有了爹娘跟师娘眼前的机缘，想想，这些年虽然不在父母的身边。
可是妹妹，弟弟们却享受到了家的温暖。
“既然你不能陪他们三生三世，不如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
说到这里，老道士指着铸剑台上的一刀一剑笑道：“这剑不错，留给小姑娘，也算是你这个做师兄的一片苦心了。”
要说的话，师徒两人已说得太多。
不能说的，老道士自然也不会在自己徒儿的面前说出来。
毕竟，眼前的李修元还有心愿未了，而这个心愿，却只能是他自己去完成。
忽然想起这是什么，李修元说道：“弟子能找到沐沐的师傅吗？”
“或许能吧，明天的事情，谁能都知道呢？留一点念想在心里，你才不会发疯，不是吗？”
老道士叹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令你意料不到的事情，那都不是你的原因，你只要踏过去，就好。”
李修元点了点头。
再次看着四周的一切，老道士说道：“这世界终究是太小，困住你了。”
“这里虽然很小，只是弟子还不曾好好看过。”
李修元笑了笑：“代我向他们问好。”
“他们啊......”
老道士挥挥手，笑道：“你这个白痴，最好还是将所有的往事忘掉才好。”
说完身化清风，消失在李修元的面前。
未了，风中传来一声：“老和尚还没回来，不知带着你那宝贝徒儿飞去了何处，别惦记他们。”
老道士身上还有好些灵桃，便是有逆天的手段，也保存不了太多。
他得回去，将李修元的心意分给那些人，那些李修元眼下还忘不了的朋友们。
望着空荡荡的露台，想着师父说的话。
李修元心里却不甘心地说道：“都忘了，谁能全都忘了？”
便是喝了孟婆汤的师妹陈小燕，最后也只是忘了爹娘，忘了是师兄和小花，却记住了弟弟陈天恩，跟自己的师尊。
生于天地间，安能两相忘？
......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杏儿成熟的季节。
宋天玉当年没能让李修元给她铸剑，这是一个心结。
没想到，多年之后在杏花谷里重逢，李修元依旧没有给她铸剑。
而是给了她一把更好的金剑，一把千万年之前的灵剑，这让她很是欢喜。
拉着自己的女儿，跟李修元笑道：“这里还有一个师妹，你怎么办？”
李修元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颗遗忘在角落里的龙珠，一把用龙牙打造的短剑。
捏在手里，怔怔地说道：“这剑是用龙牙所制，虽然不是什么宝贝，倒是可以防身。”
宋天玉看着手里晶莹剔透的珠子，忍不住问道：“这是......”
小红豆一把抢了过去，咯咯笑道：“这是我的。”
说完啊呜一口吞了下去。
宋天玉一惊：“这东西你也敢乱吃，李修元这......”
李修元一时无语，只好拉着小姑娘的手替她检查起来，过了良久才苦笑道：“好吧，我替你先炼化一些，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说完也不理宋天玉，使出一丝若水之力，一道佛门的涅槃之力，替小红豆炼化这一颗宝贝龙珠。
眼前自己女儿身上金光大放，宋天玉才想着把先生喊了出来。
指着眼前的一切说道：“这丫头，竟然一口吞了那珠子。”
当下小红豆已经说不出话来，满头大汗的小姑娘，正在经历人生中第一次的惊变。
直到半个时辰后，小姑娘在宋天玉怀里沉沉睡去。
李修元才淡淡笑道：“这怕是天意吧，那只是一颗龙珠而已......”
先生一听：“......”
宋天玉一听，禁不住惊叫：“难不成，你想让小红豆变成当年的你？”
李修元摇摇头：“龙凤一体，未曾不好，只是修行起来比较辛苦。”
先生悠悠叹道：“先这样吧，等她长大一点，再说。”
在他看来，只怕自己这个宝贝徒儿，原想拿出仅有的宝贝哄师妹开心，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一口吞了下去。
宋天玉点了点头，抱着女儿回屋歇息。
沐沐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惹得李修元拉着她的手问道：“沐沐，你把小黑的那颗龙珠，扔去哪了？”
在他看来，沐沐断不可能也炼化那龙珠。
毕竟那时的小黑才是蛟龙，而不若小红豆刚刚吞下这颗神龙之珠。
沐沐摇摇头：“记不住了，那时跟小青一起玩，不知道是不是被小白骗去了，还是扔在那个角落，找不到了。”
沐沐更是干脆，进了我的口袋，哪有再拿出来的道理？
李修元摇摇头：“那又不是什么宝贝，你想要，等我那日屠龙，给你找一颗神龙的珠子。”
沐沐嘿嘿一笑：“不用了。”
先生却在两人说话之时，打断了李修元的心思。
静静地问道：“给你小雨儿讲了天地之道，何为给我们也说说，你爹娘到了眼下的修为，也应该听听这些道理。”
沐沐闻言，拉着李修元的手说道：“没错，那天我在凤凰谷，也看到了师妹的情形，我也要知道那些道理。”
李修元想想回道：“明天吧，从明天开始，我花半天时间铸剑，半天时间为你们讲道。”
师父既然让沐沐看到了杏花谷里的一幕，那便表明师父不介意自己在这个时候。
为自己的先生，爹娘，妹妹们讲一讲那些关于天地间的道理。
至少，在须弥山的雪下到这里前，他还有许多时间。
先生想想说了一句：“如此，会不会很累？”
李修元摇摇头，跟沐沐笑了笑：“沐沐我给你铸了一把刀，你想想取一个名字吧。”
沐沐嘻嘻一笑：“师妹的那把剑叫什么？”
李修元静静回道：“还是秋水无痕啊，不会变。”
沐沐点了点头，低头想了想，拍了拍手道：“那就叫明月刀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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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了却心愿，须弥意
从初夏到立秋。
李修元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半天铸剑，半天为家人讲解因果之道，阴阳法则。
时间之力，空间之力。
对于因果和阴阳法则，他只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连小雨儿也若有所思，听懂了一些。
只是当他说到时间之力，空间之力时，却无法为众人演示。
整整花了两月，众人依旧是一头雾水。
因为当下的他，既无法回到过去的一刻，也无法前往未来的某一天。
最后，看着母亲和唐秋雨眼巴巴的眼神。
想了半天，才将当年打狗镇上遇到先生，沐沐和唐秋雨之事说了出来。
看着众人说道：“那个时候的我，就是去到了未来的某一天......”
唐秋雨点了点头，又问道：“如果说那时候的你，是去了未来的某一天，可你这次回来，为何我跟先生没有去天罗城？”
“未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李修元幽幽叹道：“或许因为当初师父出现在打狗镇，或是因为我在天罗城遇上了公主，改变了一些事情。”
说到这里，众人沉默了半晌。
便是当年没有去过天罗城的叶知秋也知道此事，毕竟后来李修元跟着师父一起，回到了杏花谷里。
只有两个小姑娘跟听天书一样，撑着下巴不敢插嘴。
看着先生迷惑的模样，李修元只好笑道：“弟子这次踏过天路，回到这里的第一站，却是打狗镇。”
“只不过包子铺的掌柜，换成了我另一个师妹......”
静静地，李修元将一些前尘往事，为众人剖析一番之后，唐秋雨才明白了过来。
看着宋天玉笑道：“只怕你也想不到，修罗战场上的国师，已经去了未来的某一天吧？”
宋天玉摇摇头：“那时候玉儿，还以为他师傅在山洞里涅槃呢。”
整整苦思冥想三月。
李修元才跟众人说道：“就像我跟师妹说的道理，先生师娘，母亲你们现在不明白没关系。”
“只要你们心里埋下了一个种子，就会在某一天发芽，生根，开出花来。”
沐沐淡淡一笑，指着铸剑台上的明月刀，秋水无痕问道。
“一这刀一剑，何时才能出炉啊？”
李修元想到当初的蓝田镇上凡剑出炉渡劫的情形，不由得头大。
看着沐沐和小雨儿苦笑道：“你们谁胆子大，到时候拿着去山上渡劫？”
其实他很想说，要是师父在就好了，至少可以离开这方世界去渡劫，不至于让须弥山上的某人，这么早就惦记上自己。
只不过，老道士在离开的时候，便已经警告过李修元。
须弥山的风雨随时会来，眼下的他，真的是数着手指过日子，过一天，算一天。
“啊？”
小雨儿吓得摇摇头：“雨儿怕打雷，不去哩，师姐去。”
沐沐摇摇头，嘻嘻笑道：“哥哥给老道士前辈托个信，让他来。”
宋天玉一听，禁不住大吃一惊：“这一刀一剑，出炉就要渡劫？雨儿这么小，怎么用？”
“当然不是现在用。”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先让师娘替她管着，等师妹长大一点......我会在剑上留下三道禁制......”
沐沐拉着小雨儿的手笑道：“师妹，你发财了。”
先生闻言，却替李修元担心。
毕竟老道士离开之前，将李修元跟须弥山，天罗城的因果给他说了一些。
神
剑出炉，便是渡劫。
而老道士又不在，这一回无人替李修元遮挡天机......
难道，这就是命运？
李修元望向天空，喃喃说道：“也就是中秋前后的事情，要不，到时候沐沐带着明白刀回家，看看你的母亲吧。”
沐沐点了点头，想想问了一句：“哥哥不去？”
李修元摇摇头：“我呆在这里等某人，倘若他们不来找我，下雪之前，我再去凤凰谷。”
宋天哪里知道这其中的一些隐秘？
当下看着沐沐笑道：“也好，我们先回去，跟你母亲说说婚期，等国师冬天来时，说不定就在凤凰谷把这事给办了。”
“啊......”
小红豆一听，拍着小手笑道：“师姐，你要嫁给师兄吗？”
小雨儿像大人一样，拉着小红豆的手咯咯笑道：“妹妹，沐沐姐等这一天，可等了好久哦。”
叶知秋闻言，拉着夫子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夫子拍了拍夫人的手，笑道：“都是一家人，别激动。”
唐秋雨忍不住叹道：“当年争了又争，那几个少女，谁能知道最后还是沐沐等到了国师大人？”
先生：“......”
沐沐红着脸，看着李修元问了一句：“要不要告诉天罗城的梧桐公主？”
李修元摇摇头：“不要！”
......
眼见中秋近，李修元做了一件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一日午后，李修元掏出了数百枚的空间戒，搁在了众人的眼前。
别说先生和叶知秋，便是宋天玉这种见过世面的女人，也惊呆了。
李修元却看着叶知秋，唐秋雨，跟宋天玉三人笑了笑。
“两个师妹的那一份，两位师姐帮他们管着，省得被人惦记伤害到她们。”
“母亲和沐沐，跟两位师娘辛苦一下，将这里资源按人头分好，一人一份，这便是你们往后百年，甚至数百年修行的资源了。”
小雨儿从捡起一枚塞在小红豆手里，嘿嘿笑道：“妹妹，你也发财了哦。”
小红豆嘻嘻一笑：“这回红豆回凤凰谷，不是穷人了。”
叶知秋和唐秋雨看着堆成小山的空间戒，一时怔怔无语。
只有先生看着几个女人笑道：“这是夜儿的一份心意，那就麻烦大家一起，赶在天黑之前分完吧。”
唐秋雨幽幽一叹：“便是当年的五域皇朝，那皇帝陛下，怕也没有国师这份财力啊？”
李修元摇摇头：“行走于诸天，总有人来打我的主意，我怕死，只好埋了他们。”
沐沐咯咯地笑了起来：“可惜老道士前辈没有看到，否则，他不得抢走一半啊？”
“师父啊？”
李修元摇摇头，苦笑道：“师父就算是抢，也是替我的那些朋友，兄弟们带回去。”
只有李修元明白，像师父这样的人，跟自己一样，哪里会在意眼里这些东西？
便是灵药，眼下的他也是没有一点用处。
想想在趁着大家都在眼前，趁着须弥山的风雨来到之前，把身上的宝贝给自己的亲人分了。
免得有一天，在心里留下遗憾。
先生心有所感，跟李修元问道：“你师父会不会来这里过中秋？”
李修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最好，还是别来吧。”
终于，在中秋的前夜。
就在众人做梦的时辰，午夜，月将圆之时。
山上轰隆隆，响了几道劫雷。
拖了再拖，李修元终是在沐沐回家之前，带着秋水无痕和明月刀去山上渡劫。
从此以后，诸天之中。
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亏欠，也再无人能让他静下心来，开炉铸剑了。
......
这一年的中秋。
无花头一回带着夏梧桐在须弥山上，陪着老和尚一起过。
月圆之夜，喝了三杯灵酒的梧桐公主回禅房歇息。
无花陪着老和尚，师徒两人月下赏月。
望着头顶的一轮圆月，师徒两人各有心思。
老和尚惦记着那若有若无，将要出世的玉碟残片。
无花却想着爹娘给他交代的事情，想着这些年来，自己的夫人竟然一直没有生育。
毕竟，修行是一回事。
传宗接代，不仅是他，还是爹娘和妹妹等人天天催促的事情。
感受到自己徒儿的心事，老和尚也心有感慨。
望着一轮明月，静静地说道：“过了十六，你跟梧桐便去凤凰谷吧，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做，顺便打听一下，杏花谷的消息。”
听着这话，无花不由一愣。
他想到派往天香城的那些手下，甚至连须弥山上的长老，一去便再无消息，难道说当年那少年回来了？
还是说，消失了数十年的玉碟，又要面世？
突然间，他想到前几日夜里突然落下的那些劫雷。
想了想问道：“师傅是不是从那几道劫雷之中，窥到了一些天机？”
“是也不是？”
老和尚悠悠说道：“你去凤凰谷还有另一件事情，我不是神医，或许梧桐不能生育是命不是病，你去到哪里自然明白。”
说完掏出一封信放在无花的面前。
想着午夜突然落下的那些劫雷，沉默片刻后说道：“杏花谷，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渡劫了。”
在老和尚看来，这原本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
却有不太正常，因为沉寂了许多年的杏花谷，突然响起劫雷，这不是修士破境的劫雷。
要么有宝贝出世，要么有神器渡劫。
他已经等了太久，不想再等下去。
于是，他不惜将屠刀举向自己，只是为了将那未知的玉碟消息，将一些寻而未见的人，引出来。
无花的目光从天空的光明，回到当下的黑暗之中，想前往凤凰谷之前，要不要回一趟天罗城。
至少，也得将自己的夫人送回家，他在外面闯荡才安心。
老和尚感受到自己徒儿的情绪，看着这个跟自己儿子一样的家伙，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还有一抹无奈，跟苦涩之意。
静静地说了一句：“不用送她回家，你们夫妻一起去凤凰谷，公主也该去看看她师傅了。”
无花微微一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师尊是不是感应一些什么？”
“无花啊......”
老和尚在心里叹息一声，喃喃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你若一直不去做，老天又怎么会帮你？”
天空的月光忽暗忽明，映着老和尚的脸庞阴晴不定。
他知道此时最要紧的，是不能让那玉碟的消失再次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既然对方想一直藏着，他也只好出此下策，逼兔子出来。
端起面前的茶杯，老和尚浅浅饮了一口。
淡淡说道：“凤凰谷那里我已经做过安排，你过去一切听从安排就好，一切自有天意。”
无花微微皱眉，小心问道：“如此甚好
......只不过，倘若出现弟子不能预料的大事，如何是好？”
老和尚眉梢一展：“放心，天塌不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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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雪落时，别亲恩
过了中秋，宋天玉带着小红豆跟沐沐，往凤凰谷而去。
李修元闲下来，每日陪着先生喝茶论道，为爹娘，师娘，还有小雨儿解惑。
最后一人送了三枝神箭。
先生拿着透着一抹寒冷气息的铁箭，忍不住问道：“这箭有讲究？”
李修元笑了笑：“先生往后倘若遇到无法应付的敌人，这三枝箭，或许能帮你们逢凶化吉。”
这也是李修元最后，能为爹娘和先生师娘，师妹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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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秋雨替小雨儿收起了神箭，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
不放心地问道：“你......
第五十四章 惊雷起时闻孽缘
立于云端，注视着脚下的流云。
这是老道士头一回，带着自己的宝贝徒儿，让他在云层之上，可以看到漫天的飞雪从厚厚的云层，往下缓缓飘落。
李修元也是头一回感受到师父严肃的神情。
最开始的时候，老道士还有些犹豫，随着离凤凰谷越来越近，有些话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有没有想过，那女人会嫌弃你？”
望着脚下的雪花，李修元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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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说道：“弟子没有绝对的自信，就算她嫌弃弟子，有些事情怕也由不得她吧？”
“沐沐打小就跟在......
第五十五章 须弥山来人
宋天玉怔了一下，怒道："他还能杀你了？"
宋天歌幽幽一嘆："不错，凤凰谷难得清静了百年，我可不想再来一次屠戮......"
宋天玉一听，顿时无言："难道以凤凰谷的道理行，再加上杏花谷的眾人之力，竟然不能对付那老魔？"
宋天歌面色黯然，苦笑道："你是不是没脑子，杏花谷的高手，差不多都离开了这一方世界，凭什么跟天罗城斗？"
宋天玉想著杏花谷中的李修元，想到自己的夫君，想到沐沐......
沉吟许久，决然回道："就算一死，我也不会让沐沐嫁给无花！"
就在这时，管家带著两位客人进了大殿。
宋天玉抬头一看，却是一位面容清瘦的老和尚，一位五十左右的肥胖男人。
老和尚自我介绍道："贫僧天罗城智光，此这须弥山长老凌云，今日前来打扰两位施主，还请海涵。"
一身肥肉的凌云跟坐在上首的宋天歌问道："敢问谷主，我家无花公子可曾来此。"
宋天歌静静回道："他跟梧桐去歇息了，凌云长老打无花有事？"
凌云抚掌道："如此甚好，在下也只是奉命前来，替谷主跟无花公子提亲。"
宋天歌闻言，看了妹妹一眼。
淡淡地回道："天罗城主为何不来？"
凌云眼光一闪，向宋天歌深深看了一眼，回道："区区一个城主，来此也不能代表须弥山对谷主的敬重之意。"
智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没有说话。
宋天玉嘴角轻动，跟沐沐传音，沐沐闻言大怒。
看著熟睡的小红豆，轻轻地掩上房门，如一道闪电往大殿飞掠而来。
宋天歌一愣，没想到须弥山的长老如此狂妄，竟然丝毫不给天罗城的面子。
不由得说道："天罗城主，毕竟是无花的爹娘。"
凌云摇摇头："公子跟了主人，须弥山才是他的家，天罗城主如何能教出公子这样的绝世之才。"
此言一出，便是走在路上，往大殿而来的夏梧桐也为之一震。
霍地抬起头，无花在歇息，他只是听到了殿里的爭吵想来看看。
却无意中听到这个让她大吃一惊的消息。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无花怎么可以再娶沐沐为妻？他不怕李修元回来找他拼命？不怕先生和南宫如玉等人跟他没完没了？
还是说，这是须弥山老和尚的意思？
可一个出家之人，又如何能干涉沐沐和的婚事？
疯了！
这一刻，她有一种將在暴起，就要疯狂的感觉！
当年的少年还在诸天游歷，自己和上官无双行生嫁人，想不到自己的夫君连沐沐也不放过......
就在这时，宋天歌猛一抬头。
瞬间看著大殿前沐沐一张惊愕脸庞，片刻间，智光和凌云也扭头看向了一脸怒火的沐沐。
凌云沉吟片刻，朗声说道："谷主，无花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啊。"
智光嘆了一口气，跟沐沐揖手说道："想不到多年过去，小施主依旧风采不减当年！"
沐沐一声冷哼，没有理会凌云，也没有理会老和尚。
而是看著宋天歌冷冷地说道："沐沐只会嫁给李修元，母亲趁早死了这条心！"
智光闻言，紧皱眉头，嘴唇微微抖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但心有顾忌，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宋天玉没有吭声，她在等。
等著夏梧桐来到大殿，她要问问这个当初的皇朝公主，是如何管教自己的夫君，还要不要脸？
凌云微微一笑，转头对沐沐道："主人一番好意，小姐可不好辜负！"
沐沐怒道："他是你的主人，不是我的。"
智光抚须长嘆，徐徐说道："沐沐施主，这桩婚事，郎才女貌，你只怕不好推辞。"
"为什么？"
沐沐看著宋天歌说道："说到母亲，母亲你没有养过沐沐一天，我的母亲是师傅白素素。"
"说到修行和教育，我三岁跟著李修元一起学习读书写字弹琴，杏花谷中的爹娘才是我的亲人，先生和师娘才是我的老师......"
宋天玉闻言一时无语，只好叫了一声："沐沐......"
有些话，只有她知道。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两个外人来到大殿之上，她如何说得出口？
"小姨，你也不要说话！"
沐沐继续怒道："说到小姨，原本已经死在修罗战场上，是李修元拼死身入黄泉，替她求来了神药......"
"这些年，我连饭都没在凤凰谷吃过几回，倒是灵药灵酒，拿回来了不少！"
说到这里，沐沐怒了。
看著一呆呆涩，从大殿外缓缓而来的夏梧桐，大怒。
一声吼道："公主你们夫妻要不要脸？我白沐沐就算一死，也不会嫁给你的夫君！"
夏梧桐闻言顿时脸色煞白，显然被沐沐一句震动心神。
这时听到沐沐的一句怒吼，只觉得委屈不已，只好跟著大殿上的宋天歌远远地叫了一声。
"师傅......"
宋天歌幽幽嘆了一口气，绝世面容上的神情变了又变，看著自己的女儿，眼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凝声道："沐沐，李修元双目已经瞎，无花才是你的良配。"
大殿上，突然一时安静下来。
包括凌云和智光老尚在內，都静静地看著夏梧桐和沐沐，以及一脸凝重的宋天玉。
沐沐闻言，身子忽地摇晃了一下。
而凌云闻言，早已经喜形於色。
"哈哈！如此甚好！"
凌云的笑声打破了沉默，击掌道："太好了，既然谷主大人同意，我看接下来，可以討论婚期了！"
沐沐闻言，望向宋天玉。
宋天玉跟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同意。
老和尚微微一笑："今日若能定下婚期，此番佳话，必定流传千古，在天下修士中流传开来。"
"师傅！"
一声轻喝，竟在这大殿之上，在夏梧桐口中突然响起，打断了凌云的话。
宋天歌眉头一皱，问道："怎么，此事你不知晓？"
夏梧桐看著沐沐，一脸苦涩之意，轻轻地摇摇头。
回道："我只是跟无花从须弥山而来，无花的师傅並没有跟我提起此事，沐沐，不管你信不信，我依旧相信你会嫁给他。"
今日的夏梧桐一身白衣若雪，面色苍白。
一只手紧紧握著手里的剑鞘，看著沐沐无力地说道："请相信我。"
沐沐自然知道夏梧桐说的他是李修元。
只是，自己的母亲显然已经被须弥山的老和尚说动了，她无法忍受！
凌云脸色微变，向宋天歌看去。
宋天歌看著面前和徒儿，看著自己的女儿，忽然低声嘆息一声，闭上眼睛。
幽幽地说道："此事，我也没有办法。"
凑云闻言，脸色一变，面色缓缓沉了下来，慢慢站起身子，说道："梧桐公主，你有什么话说？"
大殿上，寂静无声。
眾人的目光，都望一身白衣的梧桐公主。
大殿外的天空是呜呜的风雪声，公主的白衣隨风轻轻飘动。
远远看去，连她的身影仿佛隱於漫天的风雪之中，飘摇不定，恍若天上的仙女一般。
一袭红裙的沐沐却樱紧闭唇，脸色变得苍白，轻轻发抖的肩膀，让人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令人感觉无助。
忽地，夏梧桐霍然转过身去，背对著这大殿上所有的人。
背对著他的师尊宋天歌，望向那漫天飘落的飞雪，向著远方的天罗城，向著远方的杏花谷。
深深凝望了一眼。
却用斩钉截铁、斩落白雪般的声音喝道。
"我不同意！"
......
云层之上。
李修元脚踩这一方世界的漫天风雪，看著凤凰谷中的两女，忽地颤抖了一下。
就好像天地间原本漫天的风雪声，突然静止下来。
看著挣扎著的夏梧桐，看著站在宋天玉身边的沐沐，忍不住说了一句："师父！"
老道士目睹下方世界的一幕，静静地问道："怎么了？"
李修元嘆道："师父，我的心怎么突然跳得这么快......"
胸口有一团火焰在静静燃烧，这一团火焰从心里燃烧到他的脸上，缓缓说道："她怎么能如此无耻！"
老道士摇摇头："她是沐沐的母亲。"
李修元摇摇头道："她不配，沐沐的母亲是白素素，是我的母亲，她也是我先生和师娘的弟子。"
老道士一时黯然无语。
过了一会才回道："天地不仁，上至君王，下到眾人，有几个明白这个道理，而去遵守这个道理？"
李修元的神识默默望著眼前的一幕，说道："別人可以不讲道理，我要讲。"
老道士目光凌厉，摇摇头道："今日你怕是讲不了道理？"
"就算你心有憾事，铭刻於心，生不如死，却又不得不面对他们......我也没有想到，天罗城的和尚，跟须弥山的风雪，竟然飘来了凤凰谷。"
老道士心里嘆了又嘆，只嘆一切太匆匆。
自己的徒儿在杏花谷还没有好好陪爹娘破境渡劫，转眼就要面对须弥山，天罗城，跟凤凰谷的因果。
喃喃自语道："说起来，那个刚烈的白衣女子，当年在五域皇朝何曾不是跟你有说不清楚的因果？"
李修元一怔。
眼中怒气更有盛，脸上流露出一抹异样的神色。
面容萧索，这一瞬间仿佛有说不出的寂寞萧瑟之意，还有一道怒火。
冷冷地喝道："就算诸多因果，来找弟子就行，不能落在沐沐身上。"
老道士摇摇头："我原来以为，只是我们师徒跟须弥山的因果，没想到还有一个夏梧桐，还有一个沐沐......"
眉头一皱，李修元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黯然。
低声自语："沐沐自幼在天山，跟著白素素吃尽了苦头，我不要她再受到伤害！"
老道士面色忽冷，冷冷回道："你想多了，有一些事情，只怕出乎你我师徒的意料，只怕有人要陷入万劫不復之境。"
李修元默然。
不期然地回想起了当年在天山上的往事，那个同样是一袭立裙如雪的白素素，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忽然猛的摇头，錚的一声拔出轮迴剑。
看著下方世界的一幕，冷冷地说道："便有漫天的风雪，弟子独自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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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我不同意
老道士面色阴沉，眼中光芒闪烁。
沉默片刻却突然问道："想想，倘若今日你就要死在凤凰谷里，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李修元心头一阵迷惘。
剎那间思绪万千，从未想过的一些事情，突然摆在他的面前。
这一界，那一界；上界，下界；甚至还有三界之外的忘川之上，九幽之下......
一生风雨，於诸天飘荡。
却从未想过自己在最后一刻，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杏花谷中的爹娘？还是去了诸天的妹妹？
还是凤凰谷中，如凤凰浴血的沐沐？
想著这一生，还有多少熟悉的，忘却的容顏，终究是捨弃不去，或是在心底深处，轻轻飘落......
他一时竟是痴了，於漫天风雪之际，陷入了顿悟之中。
老道士一见，只觉无语。
心道难道一切真的都是天意，在这生死攸关之际，自己的宝贝徒儿竟然顿悟了！
无语之中，他只得將诸天中的另一个傢伙召了此处，静静地守候在李修元的身边。
然后默默地吩咐起来。
直到来人使劲地点了点头，表示听清楚了一切的一切。
直到来人脸上露出愤怒的，悲伤的神情。
才挥挥手，隨风而去。
眼下的一切，是李修元的因果，不是他这个做师父的。
老道士可以无视一界落，却无想面对自己宝贝徒儿面对因果的最后一瞬间。
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他一旦出手，便是这一方世界毁灭的瞬间。
来人低头注视著凤凰谷大殿里的一幕，看著面前的李修元嘆了一口气。
悠悠地骂了一句："看来，你才是一个大白痴！"
望著大殿前静静佇立於风中，白衣胜雪的女子，来人面色漠然，並没有因为这一抹绝世的身影，便露出欣赏的神情。
顿悟中的李修元则微微张口："师父，弟子无悔！"
凤凰谷中。
大殿前，夏梧桐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之前，就算前方是黑暗，可是心里依旧温暖，还有一个没有回家的男人值得她期盼，去守候。
然而，当她听到无花要娶沐沐为妻的一瞬间，崩溃了。
就这样一个美丽清冷的女子，如世间娇艷的百合，在风雪中无声地呼啸。
洁白的身姿比天空的白雪还要耀眼，可她却绝望了。
说好的一生一世只爱自己一个人，要跟自己走到天荒地老的无花，要娶沐沐为妻。
这无异於往他胸口捅了一把刀！
让她以后日日夜夜，年年月月都要去想著那个，本该从心里彻底抹去的人。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看著大殿上的宋天歌，曾经最疼爱自己的师傅，冷冷地吼道："我不同意！"
然后，她又看著沐沐问道："李修元呢？"
这一瞬间，她终於不管不顾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就算无花此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依旧要將那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大声地喊出来。
站在大殿外的屋檐下，沐沐如同立於悬崖之上。
望著前方那片黑暗，那曾是最疼爱她的母亲，此时却像是一个噬血的怪兽一样，要將她推向无尽的深渊。
她的衣衫隨风飘动，身影在漫天之中。
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便是风雪吹到脸上，也没有一丝的感觉！
抬头，是无垠的天穹漫天的飞雪，身前却如无尽黑暗，她只觉得浑身都要燃烧起来。
"须弥山的无花向你提亲了！"
沉默了许久，宋天歌静静地说道："母亲答应了，而我不同意！"
宋天歌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感情，就像是在念诵经文一样。
没有一丝感情地说道："告诉你一个，你母亲不得不答应的秘密，一个天下间无人知道，只有我知道的秘密，一个连李修元听了，都会嫌弃凤凰谷的秘密！"
"一个不管你想不想听，都將会如噩梦一般，伴著你一生的秘密......"
"什么秘密。"夏梧桐问道。
"什么秘密！"沐沐问道。
宋天玉笑了笑，静静地说道："一个你苦苦想了几十年，而不得知的秘密。"
"说！"沐沐脸上没有一丝的神情。
"我也想知道这个秘密！"夏梧桐面如冰霜，心如针刺。
"不能说！"
宋天歌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敢说出来，不怕老天降一道神雷劈死你吗？"
宋天玉冷冷一笑："他还不是天，否则也不会被困在这一方世界，数百年，而找不到离开的路了。"
"哦，忘了告诉你，连杏花谷都有不少亲人离开了这一方世界，可他们註定在老死这一方世界，找不到飞升之路。"
顿了顿，宋天玉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是报应！"
"阿弥陀佛，施主还是不要说出天地间的秘密为好！"
沉默了多时的老和尚双手合十，跟宋天玉喃喃说道："对天道並没有一丝益处，却能要了小施主的性命。"
凌云却不为所动，而是好奇地问道："什么秘密？"
老和尚："......"
夏梧桐转身看著沐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决然小脸，眉宇间有一抹冷冷的死亡气息。
只是一眼，夏梧桐禁不住浑身发抖，脱口而出："沐沐，我们离开这里！"
沐沐身子一颤，向她看来。
只见当下的夏梧桐，又恢復到当年皇朝公主的模样，在她眼中的，分明就还是当初那个可爱的公主姐姐吗
只是，她能去哪里？
隨便吧！先回杏花谷再说！
沐沐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眼中闪耀著如星光一样的泪痕，犹豫了一下。
只是片刻之后，却问了一声："你跟我离开，那无花呢？"
如一盆雪水从头浇下，夏梧桐一身皆冰。
心底最深处，透出一抹寒冷，转眼將她全身冻住，整个人化作了一块寒冰。
一道曾经以为可以期许一生的身影，转眼间將她击倒。
默默幽嘆了许久，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冰霜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冷漠。
沐沐怔怔地看著她，嘴里呢喃道："回不去了。"
深深呼吸，夏梧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却有谁看见，她眼角淡淡的泪光，那一抹惊心动魄的美丽？
"我会离开！"
夏梧桐看著沐沐，静静地说道："我心已死，虽然回不去，却不能阻挡我的离开！"
这一瞬间，她决绝最后一抹情思，就算漫天风雪的牵扯，也拉不住她的身影。
她还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离开。
离开凤凰谷，离开天罗城，去天香书院啊！
她还有一个好朋友，至少，上官无双不会拋弃她，她还可以去那里，寻一处安身之地。
夏梧桐苍白的脸上，掛著有一些僵硬的冰雪。
雪一般的白衣飘舞在风中，在飞雪中飘飞，却禁不住落下了第一滴泪。
"你们也走不了啊！"
宋天玉喃喃自语道："天下之大，只要那魔王不死，便没有一个人敢收留你们两人，杏花谷怕也不行。"
"为什么？"夏梧桐如啼血的杜鹃。
"为什么？"沐沐的声音中，已经带著一抹杀气！
"为什么？"
宋天玉悽惨一笑："因为须弥山上的魔王，无花公子的师尊，便是曾经玷污了姐姐身体的男人！"
"轰隆！"
一声惊雷，撕裂漫天的飞雪，往凤凰谷重重地劈下，似要將泄露天机之人斩於大殿之上。
"你怕了？敢做不敢认，你不是魔王，世间哪来的魔？"
宋天玉怒了，仰望天穹，怒火衝天。
指天骂道："没错，那个不能说的秘密就是，无花的师尊便是沐沐你的亲生父亲！"
"轰隆！"又一道惊雷落下，落在大殿前的广场上。
將满天风雪轰成了漫天的雪粉，如刮过一道旋风，將广场上的雪花捲起，往四处飞溅而去。
在这一瞬间，偌大的广场，竟然露出一半冰冷的青石板。
"啊......"
宋天歌一声嘶吼："妹妹你疯了，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来！"
"啊......"
沐沐抱著脑袋痛苦地嘶吼："我只有母亲，没有爹爹，我不要那个恶魔做我的爹爹！"
夏梧桐一下子跌坐在青石板上，只觉得浑身无力。
倘若真相如此，只怕是天香城的天香书院，也无人敢收留她这个心死之人。
老和尚闻言，只好低眉垂目，面上露出悲悯之意。
口中喃喃念诵道："南无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凌云也呆住了。
肥胖的双耳不停地扇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直呼："臥槽你个仙人板板个铲铲啊，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嗤！"的一声。
沐沐一口鲜血喷出，將她如火的红衣溅得如凤凰火焰，就要在风雪中瀰漫开来！
宋天歌看著自己女儿的模样，心有不忍。
只好安慰道："不是还是梧桐公主跟你做伴吗？你又何必执著，非要嫁给那个瞎子！"
夏梧桐掏出丝巾，走上前轻轻地替沐沐擦拭嘴角的血渍。
怔怔地说道："不要嫁给他，不要嫁给他！"
满天都是泪水在飞！
漫天风雪如剑如刀，一下一下地割在沐沐和夏梧桐的身上。
风雪无知，在这么一个淒清无助甚至冷酷的日子里，如刀剑一般，往两女斩落！
须弥山上，也是风雪如故。
漫天雪花如刀，静静割在世间每个离人的伤口上，无声无情。
佛堂里，身如枯骨的老和尚，抬头望向漫天风雪，僧衣之下，稜角分明的脸上，一道恐怖的气势隱约可见。
堂外寒风呜呜吹过，佛堂里经幡摇动。
老和尚沉默无语，恍若时光在一剎那也静止下来。
望向凤凰谷中发生的一幕，终於忍不住喝出"大胆！"两个字。
当这一声怒吼喝出之际，凤凰谷的天空，便有惊雷落下，要去惩罚那道出天机的宋天玉。
云端之上，一头金髮的男子，嘴角带著一丝不屑之意。
挥手抹去那两道滚滚而来的神雷，漠然说道："你大爷在此，也敢落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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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梧桐喋血
夏梧桐的脸色越发的苍白，沐沐却安静了下来，身体没有之前那般颤抖。
大殿上，宋天歌嘆了一口气。
柔声说道："梧桐，你是我最心爱的弟子，凤凰谷中你的天赋最好，我对你期望很高，你难道不知道？"
夏梧桐喃喃回道："师傅，我......"
宋天歌望著她，继续说道："以你的资质，只要静下心来修行，以后，就算是超脱这一方世界，也是指日可待。"
夏梧桐沉默不语，美丽的容顏上，除了苍白之色，眼中的光渐逝。不知何时，曾经光彩照人的公主，已经心死。
宋天歌嘆息一声，说道："跟沐沐做个好姐妹吧。"
夏梧桐站在沐沐的面前，没有拉著她的手离开。
而是缓缓抬起头来，看著大殿上曾经慈祥，將她当成女儿一样培养的恩师，助她凤凰涅槃的女子。
"怎么了，梧桐？"宋天歌问道。
"师傅！"
夏梧桐静静地回道："我跟沐沐一直是姐妹，却做不了师傅口中的姐妹！"
宋天玉嘆息一声，幽幽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夏梧桐一向冷漠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激动神色，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宋天歌一见之下，皱眉说道："怎么了？"
夏梧桐將心里的惊涛骇浪压下，脸上再无风云变幻的顏色。
终於，拉著沐沐的手说道："师傅，弟子当年糊涂了，明明可以等著心爱的人回家，却偏偏跑去天罗城，惹了一段孽缘！"
眼中掠过一丝痛惜之情，夏梧桐看著沐沐脸上露出一抹决绝之情。
冷冷地说道："就算天下之大，没有容纳我们的地方，我也绝不会允许妹妹你嫁给他！"
沐沐猛然抬头，眼里有一抹光芒闪耀。
只见她清丽容顏，此刻满是痛楚悽然之色，连声音也似带有一道决绝之意。
静静地说道："姐姐放心，沐沐就算死，也不会嫁给无花。"
"啪！"
隔著数十丈的距离，宋天歌一巴掌拍在夏梧桐的脸上。
夏梧桐没有躲避，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咬紧了红唇，身体止不住在颤抖。
"你，你说什么？"
这一瞬间，宋天歌也在颤抖，一脸怒意地吼道："你这个逆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无花的夫人！"
夏梧桐苍白的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色。
迎著宋天歌的目光，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般。
决然说道："师傅你给了凤凰涅槃的机缘，却不能让我违背自己的心，就算弟子一死，也不会让沐沐跳进火坑！"
白衣飘动，她拉著沐沐的手，两人一红一白，便是看在老和尚的眼里，也深感有些诡异。
忍不住急急诵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凌云一脸肥肉，也在颤抖，显然没有从那震惊天地的秘闻中回过神来。
疯了！
太疯狂了！
夏梧桐摇摇头，说道："弟子已经错过一回，断不会让沐沐再错，就算要了弟子的性命，也不行！"
宋天歌原本被妹妹喝破她与须弥山的孽缘，已经接近疯狂！
接下来夏梧桐的一番话，却再度令她疯狂起来。
沐沐深深吸了一口，望著广场上，迎著风雪而来的无花，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还有一丝厌恶。
冷冷地说道："你已经害了梧桐公主，想要用我的性命去威胁李修元，你们师徒做梦去吧！"
"轰隆！"
这一次是天怒了！
愤怒的老天终於落下一道不属於须弥山的神雷，警告凤凰谷的人，休要逆天。
老和尚感受到天威，面露慈悲之意。
凌云从梦中醒来，感受这道不一样的神雷，脸上骤冷。
大殿內外，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仿佛连眾人的呼吸声都停顿了下来，片刻之后，无花一声厉声，传了过来，迴荡在大殿內外。
"夫人，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闻言，夏梧桐慢慢转过身来，望著风雪中一步一步而来的无花。
脸上没有一丝的温情。
天地间，风雪萧萧，正是淒凉时候。
寒风呼啸，一时间几乎令人无法呼吸，雪雾肆虐，夫妻对望，谁也不见其容，唯独无花一袭白衣隱隱闪动。
无花神色激昂，之前那些脉脉温情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
仿佛经过多年之后，在须弥山上吞噬了师叔的修为之后，他已经化身为世间最冷酷无情的魔。
仿佛那个被他坑死在悬崖下的老和尚。
在这一剎那附体在他的身上。
曾经那些恩爱，让他激动不已的时光，在风雪中消逝！
风雪扑面的感觉，像是一身的魔血在风中静静地燃烧！
看著大殿石阶上，他曾经恩爱的女人，看著面前这个一脸冷漠，將要成为自己女人的少女。
如魔王一般，发出一声阴惻惻的声音。
"夫人，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
一股恐怖的神魔之力在这一瞬间释放出来，层层重压如排山倒海一般而来。
夏梧桐一声闷哼，嘴角流出一抹血丝，苍白的面容涌现出一丝潮红。
忽地一口鲜血喷出，溅在她如雪的白衣之上。
一抹鲜血染红了白衣，也染红了她身下的皑皑白雪，白雪悄无声息地融化，一抹冰冷的寒气，往她內心深处而去。
突然间，夏梧桐仰天怒吼一声。
"你要害沐沐，除非我死在你的面前！"
如凤凰啼血，这一剎那，漫天呼啸的风雪停止了，连大殿上的宋天歌，也发出一声惊呼，只觉得浑身无力。
"錚！"
一把龙牙短剑出鞘，握在夏梧桐的手里。
让无花蓄势已久的威压瞬间失去b所有的功力，这是神龙之牙铸造的短剑。
正是当年在天香城中，失忆中的李修元跟李红袖相逢之时，托她转交给公主的信物。
原本，他只是想用这一把灵剑，让公主去念，不要再等一个没有归期的游子。
从未出鞘的灵剑，今日显於人前。
一道龙威迸发而出，金光闪耀。
"錚！"的一声剑鸣。
如剎那刺进了宋天歌的胸口，剎那间，她竟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宋天玉也嚇得一声惊呼："梧桐，不要做傻事！"
沐沐转过身来，冷冷地注视著广场上的无花，冷冷地喝道："痴心妄想！"
当下的无花，一双眼睛已如黑夜，再无一丝的清明之色。
眼见沐沐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终於將他一直隱藏在心底的恶。
那一道恶魔气息，瞬间爆发出来。
一团黑雾剎那涌出，將无花笼罩，如风雪中走来一个恶魔，要將凤凰谷瞬间吞噬一般。
冷冷地喝道："你们都是我的，无人能阻挡我的脚步！"
"啊......"
宋天玉惊呼一声："果然，须弥山上的人已经入魔，果然不愧是老魔的弟子！"
无花邪魅一笑："怎么，你想阻我？"
"原来，我竟然瞎了眼，嫁给了一个恶魔！"
夏梧桐看著沐沐，如若啼血："妹妹，我错了！"
沐沐拉著她的手，摇摇头："你没错，错的是他！"
无花仰天狂笑："你们都没错，都是我的夫人！"
宋天玉怒道："不要脸！"
夏梧桐看著一步一步走来的无花，面容惨白，无力地喝道："我可以错一次，但绝不会再错一回！"
无花摇摇头，冷冷地喝道："夫人，你阻止不了我的脚步，就像我无法阻止师傅的意愿一样。"
"轰隆！"
如在头上响了一道惊雷，宋天玉终於明白，今日的一切不是因为姐姐。
而是须弥山上的老魔，是那恶魔要借沐沐的手，去害杏花谷里的李修元。
毕竟，李修元跟须弥山的恩怨，她也曾听自己的男人，听唐秋雨说起过。
或许，那一年还是狗蛋的李修元，在天罗城中遇上无花，便註定了今日的结果。
想到这里，宋天玉一声惊呼："沐沐，老魔的师徒，想借你的手，去害李修元的性命！"
"啊......"
一声怒吼声中，沐沐吼道："谁敢害我哥哥！"
"啊......"
夏梧桐一声怒吼，一声哀鸣："原来你当年娶我为妻，只是为了今日去害他的性命吗？"
望著手中雪白的龙牙短剑，梧桐公主"噗！"一声，又一口鲜血喷出。
怔怔地说道："说好的，只爱我一个人......"
无花摇摇头，冷冷地喝道："不要说了！今日无人能阻挡我要做的一切！"
夏梧桐面若冰霜，望向天罗城的方向。
发出一声悽厉的嘶吼："我可以......"
"咔嚓！"
碎骨之声骤然响起，夏梧桐指向天空的手剎那僵住，身子就这么软了下去，胸口，一抹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就像是三月的春花，在剎那间萎缩！
"啊......"
沐沐怔住了，下一刻，竟是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夏梧桐的身子！
入手间，看著白衣染血的胸口，插著一把雪白的龙牙短剑，鲜血瞬间染红了夏梧桐的白衣。
也染红了沐沐的胸口。
沐沐抱著夏梧桐，看著生机流逝的公主，不由得惊骇之中，尖叫起来。
"小姨，救命啊！"
"不要！"
夏梧桐眼中有一朵凤凰涅槃火焰在燃烧，喃喃说道："沐沐，我这身子已经脏了，我恨啊......"
沐沐却没有理她，而是望向宋天玉："小姨，快来！"
宋天玉却摇摇头，轻声跟沐沐说了一句："来不及了，她要......"
寒风拂来，吹得夏梧桐染血的衣衫轻轻飘动，不知道是心神激盪，还是將死的一抹不甘。
抱著沐沐的手说道："沐沐，这么多年了......我累了！"
"告诉他......我不恨他，也请他......不要恨......"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张开，再次喷出了一口鲜血。
夏梧桐的脸色在迅速变得苍白，仿佛生命这一剎那悄悄离她而去。
最后，夏梧桐望著不远处的无花然一笑，鲜血与苦涩剎那涌上她的心头......
眼看自己的夫人宁愿自尽，也不肯成全自己，无花怒了！
仰天狂呼道："没有人能阻挡我的脚步，神挡杀神，魔挡屠魔！"
宋天玉看著眼前的一幕，无力地嘶吼："疯了，一切都疯了！"
宋天歌看著自己的宝贝徒生机渐逝，原本想出手相助，却转眼想到了须弥山上的某人。
恍若这一剎那，某人也在冷冷地注视著她。
原本伸出手手，却僵在了半空......
夏梧桐死死地抱著沐沐，嘴里喃喃自语："梧桐更兼细雨......你，在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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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沐沐喋血，燃烧
"啊！"
沐沐怒了，她没想到母亲竟然如此冷漠无情，竟然眼睁睁看著梧桐死在自己的怀里。
盯著广场上的无花，发出一声怒吼："无花，你会得到报应的！"
"啾！"一声响起！
却是沐沐剎那变身，化为一只浴火的凤凰，抱著將死的梧桐公主，迎著风雪，破空而去。
老和尚智光显然没想到，今日竟然会落得如此惨烈的结果。
当低眉垂目，脸上悲悯不已。
喃喃念道：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於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於爱者，无忧亦无怖。
凌云眼见不好，却在剎那间祭出带来的天罗地网，往天空中骤然挥出......
"嗡......"
天空中如下了一场金色的细雨，剎那间落下的一张金网，將欲要衝上雪空的沐沐拦下。
令她不得不抱著梧桐公主，落在风雪瀰漫的广场之上。
回復了原来模样的沐沐望向大殿上的宋天玉，冷冷地喝道："想要用沐沐威胁哥哥，他这是痴人说梦！"
深深吸了一口气，看著怀中生机渐失的梧桐公主，沐沐眼眶一热。
默默放下一身是血的公主，看著她低声说道："就算我们不能同年同月生，也可以......"
而这个时候，梧桐公主已经闭上了双眼，无力再回答了。
然后，沐沐站了起来，盯著无花。
无花没有迴避他的眼光，甚至连沐沐眼中不加以丝毫掩饰的鄙夷厌恶的眼神，他也毫不在意。
风雪瀰漫的广场上，只剩下了两人。
望向天空中的那张无形的金网，看著大殿上低头念佛的老和尚，跟一脸冷酷的凌云。
甚至还有一脸无辜，却又无可奈何的宋天玉。
跟脸容扭曲，几乎变成了魔鬼一样的母亲。
沐沐知道，有这些人在，今日自己怕是无法从无花的魔爪之下逃脱。
看著地上生命渐逝的梧桐公主，沐沐瞬间復又蹲在地上，抱著夏梧桐，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夏梧桐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抬头，沐沐望向大殿上的母亲，脸上突然流露出一抹绝美的笑容。
然后跟宋天玉展顏一笑："小姨放心，就算是一片羽毛，沐沐也不会让他得到......"
说完，"噗嗤！"一口金色的鲜血自樱唇中喷出！
"啊......"
宋天玉一见，禁不住魂飞魄散，骤然飞掠，往广场上的沐沐扑了过来。
只见沐沐心口插著一把染血的龙牙短剑，正是梧桐公主用来自尽，被沐沐瞬间拔出的神剑！
智光老和尚目睹眼前一幕，却有心无力。
只能继续念诵佛经："现无边身，为碎地狱，遣令生天，受胜妙乐......"
"啊......"
感觉到沐沐生机渐逝，宋天玉禁不住仰天痛呼："李修元，你在哪里！"
......
若离於爱者，无忧亦无怖。
一声如佛偈般的念诵，让顿悟中的李修元瞬间醒来！
在他睁开双眼的一剎那......
天地俱寂，风雪剎那凝固在他半空！
从云端之上，骤然落在宋天玉身前，看著地上將死的梧桐公主，看著胸口插著一把短剑的沐沐......
"啊......"
醒来的李修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是谁，害死我的沐沐！"
宋天玉看著突然间出现的李修元，惨然一笑："国师，你来晚了。"
沐沐伸手，李修元伸手抱著她，喃喃自语道："我已经来了，只是在天上耽误了片刻，怎么会这样......"
宋天歌："......"
老和尚："......"
宋天玉摇摇头，只觉无语。
沐沐抱著李修元，一手试著去拉夏梧桐的手。
怔怔地说道："沐沐的身子不洁净了......有一个软弱母亲，还有一个恶魔般的父亲......公主，她后悔了。"
"没有，沐沐是世间最纯洁，比天山的雪莲还要洁净！"
李修元抱著她吼道："放心，我会救活你们！"
宋天玉嘴角轻动，將刚刚发生的缘由告诉了李修元......
李修元拿著一小瓮灵酒，餵沐沐喝了一口，又抱起地上的夏梧桐，餵她喝了几口。
一道生命之火，在两女的身体中燃烧开来。
原本將死的夏天梧桐，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脸泪痕，看著眼前的少年喃喃说道："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李修元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无神的双眼。
夏梧桐无力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师弟，我后悔了......"
"放开我的夫人！"
不远处，黑雾笼罩的无花，厉声吼道："你一个瞎子，凭什么抱著我的夫人！"
李修元摇摇头："你已入魔，不配做公主的夫君！"
沐沐伸手，抱著李修元惨然笑了笑："哥哥，沐沐脏了，来生......我再嫁给你！"
"不......"
李修元一声惊呼："我不要来生，我要你永远都陪在我的身边！"
"师弟......我们来生......"
"轰......轰......"
就在李修元和宋天玉的惊呼声中，两团金色的火焰骤然燃烧开来。
在他的眼前，在他的怀中。
两道凤凰涅槃之火，剎那燃烧，照亮了这一方阴霾的天地！
"轰隆！"
"咔嚓！"
一道金色的闪电骤然落下，还没等李修元反应过来......
一道黑洞在他眼前裂开，如有一双巨手，將两道燃烧中的凤凰涅槃火焰，剎那吞噬！
还没等宋天玉，大殿上的宋天歌反应过来......
"轰隆！"一声再次响起。
黑洞消失在广场中，天空的雪花缓缓飘落，时间在这一瞬间恢
復了运转。
只是眾人眼前，却再无天罗城的梧桐公主，跟凤凰谷的小公主......
"啊......我的女儿！"
直到这一瞬间，宋天歌才从身下的宝座上掠出，来到了大殿前。
站在石阶上，看著一袭黑衣，已经重新戴上了面具的李修元。
破口大骂道："哪来的瞎子，你还我女儿！"
静静的，感受著沐沐和夏梧桐的气息已经离开了这一方天地，李修元站了起来。
没有理会发疯的女人，而是跟宋天玉说道："师娘去照顾小红豆，这里不是你的战场！"
宋天玉闻言一愣，她从李修元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
不由得嘆了一口气，问道："沐沐和公主，去了哪里？"
李修元一手指天："问他！"
宋天玉点了点头，再不看眼前的无花和姐姐，一挥衣袖，离开了广场。
人走远了，才说了一句："须弥山上的老魔，要用沐沐威胁你！"
李修元挥挥衣袖，將脸上的泪痕拭去。
仰天望向须弥山的方向，冷冷地喝道："我若向须弥，须弥必摧折！"
宋天歌一听，禁不住一声怒吼："狂妄，你还我女儿来！"
风雪如故，风雪中的人却渐渐多了一些。
凤凰谷的长老弟子，感受大殿前的惊变，纷纷举著纸伞而来。
远远地站在风雪中，默默地望向广场上的两位男子，跟大殿上一脸怒火的谷主。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何事，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人冲前。
因为长老没发话，谷主没吭声。
一片沉默中，眾人隱隱不安地望著广场上的无花跟李修元，身在大殿的老和尚智光，更是面露担忧神情。
缓缓走出一步，望著宋天歌冷冷地说道："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凌云闻言，面无表情地说道："以你的勇气和愚蠢，自然认不出来凤凰谷的谷主大人！"
雪花静静的飘落。
李修元掸落肩上几片雪花，冷冷回道："谷主？跟我有什么关係？"
风雪中，传来宋天玉的声音，看著梦里的小红豆，失魂落魄的女人忍不住说道："她是沐沐的母亲。"
"师娘你错了，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爹娘才是沐沐的亲人！"
眼中看不到无花，自然也无视在大殿前的宋天歌，一个看似坚强，却又十分软弱的女人。
李修元继续说道："沐沐当年在天山流浪的时候，她的母亲在哪里？"
"在风云城生病的时候，她的母亲在哪里？我在南疆战场征战的时候，她的母亲又在哪里？"
"还有，就在刚刚，沐沐挥剑自断心脉之时，她的母亲又在哪里？"
"轰隆隆！"
再一次，凤凰谷中落下一道惊雷，重重地劈在宋天歌的头上，也劈在凤凰谷一帮长老，弟子的头上。
她们虽然不知道沐沐当年为何会离开凤凰谷。
可所有的人都目睹挥剑自尽的一瞬间，身为谷主，身为沐沐母亲的宋天歌，没有出手救自己的女儿。
坐在床头的宋天玉嘲讽道
："须弥山在前，她算什么母亲？"
手握轮迴剑，李修元无语佇立於风雪中。
静静的看著广场四周那些越来越多的油纸伞。
纸伞遮住了眾人的面容，没有人能看清凤凰谷中长老，弟子们这一瞬间脸上的情绪。
自然也看不到她们眼中时有时无的火焰。
大殿里的老和尚说道："佛法为先，这是须弥山的铁律，便是我身为金光寺的住持，也得跟公子討一个道理。"
"天罗城？金光寺？"
李修元一听更怒了，冷冷地喝道："老和尚你的佛在哪里？须弥山上的是魔非佛！"
"一个连自己女儿都要算计，都想要吞噬的老魔，竟然成了你的佛？看来佛殿上那佛的眼泪是白流了！"
李修元凝聚出涅槃之力，一声断喝："老和尚你的佛白修了，不如修道吧！"
轰隆隆，如天雷滚滚！
呼啸呜咽的风雪声中，李修元这一声断喝並不洪亮，却瞬间穿透风雪，传进了所有人的耳里。
老和尚如被雷劈！
只一瞬间，他想到了当年金光寺中，那胸口染血的少年，离去时说的那句话。
那一日，大殿上的诸佛流下了金色的眼泪。
想不到时隔多年，当年的一幕竟然在凤凰谷中上演。
不同的是，少年还是那少年，只是少年瞎了一双眼。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对於今日的李修元，却是被须弥山，被眼前的无花，逼死了自己钟爱一生的沐沐！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冷冷地喝道："我来凤凰谷，是娶妻，不是来收尸！"
"轰隆隆！"
天空再次落下一道惊雷，短短不过一刻钟，凤凰谷中不知落下多少惊雷。
漫天飞雪纷纷下，无边惊雷滚滚来！
广场四周的人们，在震惊之后，纷纷在想，如果眼前的瞎子没有疯，那么下一个要疯。
只怕是那老和尚，跟一脸阴沉的无花公子了。
无花公子没有受到李修元的影响，他的神情很平静，伸手自风雪中接了一片雪花。
看在眾人的眼里，当下的无花公子，要以须弥山的佛法，在掌心开出一朵白花。
"錚！"
一声剑鸣直衝九霄！
剑指无花，李修元冷冷喝道："这一战你们师徒等了多年，来战！"
我若向须弥，须弥必摧折！
每一个故事都要有一个结局，请诸位原谅，我只能想出这个不完美的结局！
两个女主，应该说几个女人，都得到了她们曾经想要的。
只是，在得到一些的时候，便註定要失去別的，一些捨不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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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佛非佛
一声剑鸣声惊天地。
一声来战，点燃了凤凰谷长老弟子心里的火焰。
在他们看来，今日的这一战，如果少年不死，将会对须弥山带来极无比恐怖的冲击。
无花没有吭声。
老和尚看了一旁同样不吭声的流云，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盯着李修元说道：“你打算用自己的性命，来为她俩陪葬吗？”
智光沉默片刻后说道：“佛门给了我许多，或许须弥山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感激，一些因果既然已经落下......”
李修元不为所动，喝道：“那是你的佛，不是世人的，更不是我的！”
智光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伤痛的目光穿过漫天的风雪，落在千里之外，金光寺前的广场上。
怔怔说道：“十数年前，施主去了一趟天罗城的金光寺，那一天，诸佛流下了眼泪。在我心里，你便是魔。”
李修元摇摇头：“这不是你为恶的理由。”
智光继续说道：“就在前些天，金光寺里的佛钟再次无风自鸣，于是我来到凤凰山，看到了你。”
听着这话，李修元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手里的轮回剑却有轻轻的颤动，告诉他不要跟这个无智的和尚啰唆！
智光脸上露出一丝悲容，说道：“我虽不敢说看透世间的一切，但至少看淡了一些，如果你是魔，我想与你一战。”
李修元摇摇头。
讽刺道：“你以为自己看穿了什么？看穿了世间的罪恶？还是看到了须弥山上的师徒已经入魔？还是你看到了打狗镇上的血？”
“你看到的只是一堆泥坯上掉下裹上金粉的黄泥，何时看到了人间的疾苦？”
“你坐在庙堂里，只听命于须弥山上的那个老魔，你心里何时坐着一尊佛？如果你心里有佛，那么你告诉我，何为佛？”
智光默然：“佛说是你魔，你便是。”
“白痴，果然你也中了三毒！”
李修元冷冷地喝道：“当无花带着手下，在打狗镇，在天香城，在更多的地方，为了一个莫名的理由杀人的时候，你的佛在哪里？”
一手指天，李修元喝道：“如果说为了一己私利，就能滥杀无辜，这样的佛敢出来见我吗？”
智光摇摇头：“这是你一面之词。”
静静他，智光自怀里拿出一个铜铃。
大殿上的宋天歌没有吭声，无花决定让老和尚出手，李修元神识注视之下，老和尚手里多了一口小钟般的铜铃。
智光神情漠然地看着李修元说道：“此铃名为盂兰。”
无视佛门法器，李修元轻轻地挥动拈花手指，一线细细的线条骤然飞向大殿前的老和尚。
静静地说道：“就算你祭出了佛门的盂兰铃，于我何用？”
宋天歌看着老和尚手里的铜铃，不由震惊无语，凌云则是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
只有无花摇摇头，心道师傅怎么可以将这样的宝贝给老和尚。
风雪漫天，拂动智光指间的铜铃，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铃声响起，在漫天风雪中带着一抹寒冽、肃杀的气意，显得庄严而悲悯。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让李修元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一日，他在紫竹林前，当他修完三面佛之时，天空中佛光万道，未见佛辇，一声铃声已然响彻天地。
只不过，他已经拒绝了那一道佛国的接引神光。
于是，他的眼里便看不到这佛门的法器。
正好相反，那些飞舞在风中的线条，如二月春风悄悄地缠上的铜铃。
于是，铜铃的声音渐歇。
智光手握铜铃，喃喃说道：“盂兰花生于西方净土，此铃在盂兰花间里漫养万年，是为佛门降魔至宝。”
李修元冷冷说道：“倘若铜铃在你手中化为尘埃，你会不会人在铃在？”
智光一听，禁不住肃容说道：“会。”
李修元呵呵一笑，说道：“如果这铜铃真的能降妖除魔，又怎么可能任由无花在山间，身化恶魔，吞噬了他的师叔？”
“轰隆！”一道惊雷落在众人的头上。
宋天歌呆住了，凌云呆住了，无花呆住了。
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除了无花师徒，便是须弥山上也无人得知。
而李修元却无情将之喝破，惹得苍天落雷，不知是在警告入魔的无花，还是妄言的少年。
智光闻言，不甘心地说道：“这只是施主一面之词。”
李修元冷笑：“无花人在这里，你可敢让他向天发誓？他敢吗？”
无花：“......”
当下的无花哪敢发誓？
自己还没吭声，天空已经响了惊雷，那是他永远的噩梦，却没想到被一个瞎子喝破。
他甚至不知道，这事怎么能传下须弥山？
师傅不会说，那么唯一的便是，老天看到了这一幕，然后借着某人的嘴，将这一幕告诉了面前这个可恶的瞎子。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怒吼一声：“你这是来凤凰谷磨嘴皮吗？”
下意识，他在提醒老和尚，动手杀了李修元。
他来这里还没娶到凤凰谷的公主为妻，却将自己的夫人陪了进去......
当下的他，只想一刀砍下瞎子的脑袋！
虽然两女在他的面前自尽，他却要将一腔怒火发泄出去。
宋天歌却无力跌坐地上，只有她心里知道。
李修元说出来的这番话，或许放在别人身上不可思议，可是在须弥山上，却没有什么不可能。
坐在屋里，看着梦里的小红豆。
宋天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跟李修元说道：“无花的师傅，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入魔了，否则，沐沐也不会遇上你......”
李修元点了点头。
望着僧衣飘飘的智光老和尚，冷冷地说道：“说到底，他连何为佛，什么是魔都不知道，你怎么敢妄言是佛门子弟？”
轻弹手中轮回剑，轮回剑发出一声清鸣！
李修元继续说道：“还是说，你手里捏着一个铃铛便是佛？倘若下一刻，你手中的铃铛化为尘埃，你要不要以身殉佛？”
就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听得老和尚脸上的神情一凛，听得广场四周的长老弟子怔怔无言。
没有人会将这当成笑话，所有人都在想自己的师傅当年教的那句话。
人在剑在，剑亡人亡！
这一刻，人们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复杂。
智光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如此，你不妨听一听这铜铃的声音？”
李修元摇摇头，说道：“佛说朝闻道，你是白痴还是蠢？”
智光静静地说道：“且不论我是不是白痴，我想试试净铃，想看看究竟你是魔还是妖。”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李修元不再看和尚。
而是望向阴霾的天空，喃喃说道：“师父，梧桐和沐沐究竟是身死道消，还是凤凰涅槃，请你告诉我。”
在他的眼里，老和尚手中的铜铃已是一方死物。
一个失去的灵性，注定要毁灭在老和尚手里的铜铃，他又何必去看？
任由他痴立风中，天空却再没有老道士的声音。
值此当下，李修元依旧不知道，就在他顿悟的那一刻，老道士怕自己忍不住出手，已经离开了凤凰谷，离开了这一方世界。
无花怒了，吼道：“和尚你是白痴？跟他讲什么道理？”
凌云阴恻恻地说道：“和尚你若不敢出手，不如让我来吧。”
智光叹了一口气，看着李修元说道：“施主，请你听听佛祖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无花。
无花沉声说道：“不能放走这个妖孽！”
宋天玉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沐沐都不在了，要这凤凰谷有何用？”
李修元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智光说道：“净铃乃佛祖法器，希望你听过以后，可以清心、明性、见佛、去魔！”
李修元摇摇头：“我说了，你的佛拿我没办法。”
智光忽然笑了起来，说道：“请听。”
说完掐指若花，单手合十，一道佛息渐渐往四下蔓延开来，在他身后幻化出一双巨手，巨手如老和尚一样，手里的握着一口钟。
如摇动山上的青梨树一样。
手握铜铃的老和尚，轻轻摇了起来。
于是，大殿上响起了一道清脆的铃声。
和曾经出现在天罗城里铃声，并没有什么不同，若非要说不一样。
那么就是当下的铃声有一些沙哑。
慈悲却失了柔和，威严而没有刚毅，似乎将要荡去世间一切阴秽，却骤然跌落阴沟。
一道铃声刚刚响起，还没有传遍凤凰谷大殿前风雪弥漫的广场。
那一道降魔的天籁还没有在风雪中响彻云霄。
清脆的钟声，还没有仔细地传进无花的耳中。
只听“咔嚓！”一声响起......
却是老和尚手里那一方小小的铜铃，那金刚手中握着的巨大的金钟，突然有一道裂缝出现。
还没等小小的盂兰铃生出一道庄严的佛光。
便在智光老和尚手中戛然碎裂开来，在一声惊呼声中，无数的碎片自他佛掌跌落。
“叮叮当当！”
掉在大殿前的石阶上，发出一阵无奈的悲鸣......
一件佛门至宝法器，在老和尚手中化作了尘埃，一如李修元所说那般。
“啪哒！”一颗泪水悄然滴落，老和尚弯腰伸手，欲将碎裂的铜铃碎片拾回。
却见寒风拂过，地上的碎片在他注视之下化为尘埃，然后被一道寒风卷上天空......
只是刹那之间，盂兰铃便不知所踪。
“啊......”
老和尚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狮子般的吼叫，“锃！”的一声，拔出一把佛剑，指向广场上，风雪中的少年。
脸上带着泪痕，带着悲悯，带着愤怒。
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道：“哪来的妖孽，敢毁我佛门法器！”
“你果然是一个白痴！”
李修元冷冷喝道：“佛说慈悲为怀，你眼睁睁看着两个如花朵一般的女子，在你面前夭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如此你何来的慈悲？你身为金光寺的住持，心无慈悲，怎么敢说自己是佛门弟子？”
“看着无花，你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你既然惧于无花的师尊，那个老魔，那么你心中的佛在何处？”
“为了手中的一件死物，你可以身无慈悲，心无佛，你不是魔谁是魔？”
宋天玉闻言，如凤凰啼血，怒吼道：“那你还等什么，杀了那魔！”
“铮！”一声剑鸣声动九霄！
李修元剑指大殿上的三人，冷冷喝道：“今日，我便降魔诛佛！”
第六十章 谁敢为佛
一剑出鞘，漫天都是剑鸣的声音。
这一声剑鸣，盖过了之前那一声铜铃的声音。
大殿前佛光渐盛，无数天地气息往老和尚扑来，在凤凰谷的上空，形成一道佛门法阵，要将广场上的少年笼罩在其中。
以无上的佛威镇压人间之魔。
李修元手中的轮回剑，仿佛有所感应，发出一阵清鸣。
李修元却没有急着斩出一剑，而是用拈花之手，自天空招来一片雪花白。
冷冷喝道：“我之前说过，你的盂兰铃毁灭之时，你会不会以身殉道，看来，你还没有学会佛法的向死而生之道。”
老和尚看着手中的佛铃，声音微沉：“我可以先斩你的人头！”
“你想多了。”
李修元的手指在虚空捏花，画出一丝丝肉眼看不见的线条。
当这些线条每多上一丝，大殿上的佛威便弱上一分。
渐渐地，一朵巨大的雪莲在广场上，在李修元的身前出现的一瞬间。
“嗡！”的一声中。
大殿前的万道佛光骤然消失，伴着一声清鸣，慈悲、威严、纯洁的佛光，在这一刻离开了金光寺住持大师的身边。
如同这一方世界，弃他而去。
于是有一道幻觉出现在老和尚的眼里，那些污秽丑陋的魔鬼，无法形容的妩媚女子，那些来自九幽之下的恶魔。
在诱惑他，引导他，往深渊而去。
老和尚的神海如被剑斩，被一双大手撕扯，一时痛苦万分。
更是觉得手中的佛剑这一瞬间重若大山，几乎要从他手中跌落尘埃......
他没想到自己的佛光没有将广场上的妖孽镇压，反倒受了他的影响。
老和尚怔怔看着手中佛剑，看着广场上那一朵缓缓旋转的巨大雪莲。
那一朵由万朵雪花所化的雪莲，显得惊惧，还有几分惘然。
广场四周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着大殿前的老和尚，就像看着自己一样，眼里是震惊、恐惧，还有惘然。
无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胸口并没有生出一朵黑色的莲花，于是他笑了。
看着大殿前的老和尚吼道：“别中了他的妖法！”
李修元一手拈花，静静地说道：“一花一世界......”
于是有一片，二片雪花往大殿前的老和尚飞去，无数个世界刹那附在老和尚的佛剑之上。
“当！”
重若大山的佛法终于重重地落下，老和尚一手拄剑，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所有人都在看大殿上的老和尚，看着他手中的佛剑，脸上的神情极度震惊。
就像看到鬼一样。
就在这一瞬间，老和尚手中的佛剑，再也看不到一丝的金光......
手握金剑，老和尚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
神情复杂地望向广场上的雪莲，和少年说道：“我佛慈悲，岂容妖魔横行于世。”
李修元眼中无佛，静静说道：“如此，当你手中的佛剑化为尘埃，你要不要以身殉道？”
......
不等老和尚发出一声怒吼。
“咔嚓！”一声响起。
就像是一方世界在刹那碎裂一样，就像是之前的盂兰铃在手中化为尘埃一般。
老和尚手中的佛剑，出现了一个被锈蚀的小洞。
就像刹那被，被世间最最柔弱无力的雪花锈蚀一般，金光寺住持老和尚手中的佛法，出现了无数个小洞。
一花一世界。
当无数个世界出现在佛剑上，当无数个世界落下的刹那......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在宋天歌惊叫声中。
在凌云不可思议，甚至想要出手往广场上轰出一拳之际。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老和尚手里的佛剑再次化为了风中尘埃。
看着手中的佛剑只剩下剑柄，老和尚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所抛弃了，就像很多年前，他在金光寺里面佛......
诸佛流下眼泪那般。
当下的老和尚，再次流下两行滚滚的泪水。
默然之间，他明白今日一切既是自己的选择，也是受他不得不受命于须弥山上的命令。
在他心里，早就将须弥当成了心里的佛，可是，今日这一方世界却不再眷顾他，而是无情地将他抛弃。
于是，他怒了。
将一腔怒火，统统燃烧在广场上少年的身上。
一张铁弓，数枝铁箭，出现在老和尚的手中。
他不会笨到跟广场上的少年去拼力气，他有箭，一些染上佛息的箭。
广场四周，看着老和尚拿出了弓箭，再次发出一阵惊呼。
屋里的宋天玉，眉头轻皱，问道：“你的箭呢？”
李修元摇摇头：“他还不值得我出箭。”
宋天玉点了点头：“小红豆还没醒来，那和尚想要你的命。”
“我命由我不由天！”
李修元面对这一箭，神情宁静、坚毅，伫立于风雪中依然未动。
身前的雪莲缓缓转动，凝聚了无穷无尽的天地气息，在漫天的风雪中若隐若现，如同在他身前筑起一道天堑。
老和尚一声怒吼，射出了第一枝铁箭。
铁箭如电，在高速摩擦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啸声，箭身在轻轻地颤抖，却一往无前，直取广场上如如不动的少年。
拈花之手揽动漫天的风雪......
这一枝迎风而来的铁箭，却在离李修元还有三尺之地停了下来。
三尺之地，是我的世界。
一片雪花落下，将这一枝穿云破雾的铁箭压得不堪之重，骤然跌落在风雪之中。
没有等李修元还手，老和尚一连射出了三枝铁箭。
李修元却口吐佛言：“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于是，刹那间漫天都响起了那一句：“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如在风雪中泛起一道涟漪，这一句佛言出现之后，一圈一圈向着四面八方弥漫而去。
只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刹那间，三枝铁箭已经穿过那缓缓旋转的雪莲，射进了李修元身前三尺世界！
“叮！叮！叮！”
三声清脆的声在风雪中响起，跟着，便在众人的眼里，三枝夺命的铁箭刹那间倒飞而出。
如露如电，往大殿前的老和尚飞去！
如如不动的李修元，冷冷地喝道：“苦海无边，既然你不愿意回头，那么，让金光寺再找一个主持吧！”
闻言，智光如磐石般的面容骤然变色。
仓促之间再射出二枝铁箭，欲将风中倒飞而来的铁箭射落于风雪之中......
果然，在一阵铿锵声中，风中倒飞而来的三枝铁箭被老和尚射落于风雪之中。
两箭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
就在这时，广场中的李修元挥了挥衣袖，将那一朵若有若无，隐于风雪之中的雪莲往大殿前推去......
宋天歌心神大震，身化凤凰往后退出三丈。
只是刹那之间，在身前立起一道凤凰火焰，化为一道高墙。
凌云也不得不，往后退了二丈，挥手也是一道罡气立在面前，试图挡下那漫天而来的风雪。
老尚没有退，一袭袈裟在风中飞舞。
芒鞋与青石地面摩擦，手里的铁弓骤然往瓣挥出，如挥出一道佛剑一般。
只不过，这是风雪不是箭！
便是老和尚挥弓如剑，誓要降妖除魔，却刹那落空。
呜呜，风雪如故漫天舞。
只是，漫天飞舞的不再只是风雪，还是无数个世界，无数个凝聚了天地法则之力的世界。
一念落，便是十界落。
更不要说，这漫天的雪花所化的世界，所化的繁花，所化的剑刃！
呜呜！
漫天的雪花无视老和尚挥出的铁弓，瞬间将他裹成了一个雪人......
然后漫天的雪花化剑，斩在他金玉一般的佛身，切下一片片的血肉，落下一滴滴的佛血。
只是，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老尚的佛血不是鲜红，也不是金色，而是一抹刺眼的黑夜之色。
广场四周的人们，看着这一幕画面，震惊得难以言喻。
宋天歌静静看着眼前的老和尚，神情越渐凝重，眼神却无比复杂。
屋里的宋天玉，看着梦里的小红豆，脸上有几分怜惜，有些遗憾，有些悲悯。
她不知道梧桐公主和沐沐最后的结果，却庆幸小红豆当时不在那大殿之上。
她很想杀死那大殿前的老和尚，一个是非不分，明明可以出手救下沐沐，却假装什么都看不见的老和尚。
直到她看到老和尚身上淌下的竟然是如黑夜一般的污血，她才恍然大悟。
果然，连这老和尚也入魔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老和尚是心魔占据了灵智，还是早就如须弥山上的老魔一样。
只不过，当下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因为，伫立于风雪中的李修元终于出手。
这是李修元回到杏花谷之后，今日第一次在她面前真正出手。
一座佛像，出现在众人眼前，耸立于大殿之上。
被雪花包裹的老和尚身化佛像，法号智光，自然佛光惊人，便是风雪化剑斩在他的佛身，依然毫不畏惧。
他要用自己无边的佛法，把对方斩来的风雪毫不留情地碾杀。
他站在这里，便是佛。
佛在此处，又怎么可能被一道风雪侵袭？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失去了佛法的护佑。
不是他没有战斗的力量，而是他无法将伤残的肉身重新凝聚起来。
风雪中的李修元看着大殿前的佛像无悲无喜，只是在嘴里静静地念诵：“我在这里，你怎敢言佛？怎么可能为佛？”
宋天歌看着眼前的老和尚，禁不住尖叫起来。
只可惜，无论是屋里的宋天玉，还是广场四周的长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来回应她。
因为，眼前的一幕实在太恐怖了。
别说凌云，连已经入魔的无花，也不敢冲过来，替老和尚拂去他身上的风雪。
大众人眼中，伫立于大殿之上的那尊佛，在千万朵雪花的包裹之下......
身上的血肉，就像是一片片的雪花悄然落下。
黑色的血液往雪上的青石板上滴落，将地上的雪花染成了恐怖的黑色。
一片片的血肉，化为雪花落在青石板上，然后轰的一声燃烧起来。
隐隐约约之间，大殿上的佛不再是那佛，而是化为一具黑色的骷髅，一个发出呜呜吼叫的骷髅。
天地间，有一道声音在风雪中骤然回响。
“我若为魔，谁敢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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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回头无岸
在白雪城中，在梅园里。
老道士便跟李修元说过，当他拒绝了佛国的接引神光之后，以后只能信自己。
断疑生信，当他断了佛国的路，始信自己。
如果凤凰谷有佛，他才是真佛。
当下的他手中有剑，却还未斩出，已灭了这个所谓的人间佛。
左手无剑，只是拈花，如三面佛拈花微笑那般，静静地看着将要燃烧的那佛。
不知怎的，他将大殿前的风雪收了回来。
于是，那些风雪化剑骤然消失，无数的世界也消失在凌云和宋天歌的眼前。
就像是，风雪中的少年突然力竭，无力再斩老和尚一刀。
大殿之前，那尊庄严佛像渐渐消失。
一阵光影浮动，却是来自天罗城的智光老和尚渐渐恢复了肉身，没有化为风中尘埃，倒在宋在歌的面前。
看似漫长的一刻，实则，只过了刹那。
宋天歌微微一凛，心道你这是无力了，还是不想，还是想放老和尚一条生路？
凌云神情微异，然后想到老和尚之前疯狂的模样，不由得暗自冷笑一声。
光影暗涌，雪花纷纷，恢复了肉身的老和尚穿上一袭僧袍。
原本光滑饱满的身体，几如风中枯枝，在一瞬间老去。
望着伫立于风雪中的少年，老和尚感受着身体里那一道凛冽的天地气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跟宋天歌道别，也没有理会一脸嘲笑的凌云。
甚至没有跟广场上的无花打招呼，便挥挥衣袖，往凤凰谷的山下，一步而去。
往前一步是天涯，退后一步是深渊。
死过一回的老和尚，放弃了他心里的佛，跟佛的弟子。
向着他心里的天涯，一步而去。
......
眼见老和尚离去，无花没有吭声。
或许在他看来，眼下的老和尚已是强弩之末，不堪再战。
这里还有他，还有大殿上的凌云跟宋天歌。
凌云抬头望天，看着李修元喝道：“就算你用妖法，将那和尚折腾得生不如死，可我已封天，你能去哪？”
“是吗？”
李修元眼中无他，也没有看天，只是冷冷地喝道：“这天，还能遮住我的眼吗？”
凌云摇摇头：“我不仅仅有这一片天，还有更多的手段对付你。”
李修元点了点头：“尽管将你所有的手段统统都使出来，我一一接着。”
凌云冷冷一笑，指着山下的方向喝道：“你且回头看......哦，我忘了，你是瞎子，看不见他们。”
李修元也不生气，放出神识顺着老和尚离开的方向望去。
只见风雪弥漫的山道上，竟然来了数百，上千的僧兵。
只是这刹那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
自己回到了大秦的雪山脚下，那些寺院里的僧兵再次现于人间，这一刻，他怒了。
以佛门涅槃之力，冷冷喝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尔等即刻下山，还能活着离开。”
老和尚闻言一凛。
一抬头，看到了天罗城的僧人，以及来自须弥山的僧兵。
不由得面露悲容，一边加快脚步往山下而去，一边喝道：“山上太苦，不如回头。”
这一刻，他不仅仅是在向门下的僧人发出警示，也在问自己，何苦要来这里？
往山上而来的僧兵，看着状若老鬼一般的住持，心里一边惊骇，一边却加快了脚步。
他们的任务是上山降魔！
眼见住持大师这副模样，显然是为魔所害，他们要替老和尚报仇，为人间除害。
老和尚眼见自己说的话，竟然劝不动一人，干脆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去。
山上的凌云看着这一幕。
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能敌一人还是十人，我有百人，千人的力量降伏你这妖魔，你奈何我？”
李修元闻言，禁不住抬头望天。
望着那一张若有若无，闪耀着点点金光的法网。
嘴里呢喃道：“如此，我便斩了你这百万雄兵！”
宋天玉眼里只有小红豆，没有往山上冲来的数以千计的僧兵。
冷冷地喝道：“看来，他要娶沐沐为妻是借口，要引你出来，将你袭杀在凤凰谷，才是真正的目的。”
无花看着李修元喝道：“交出玉碟，我可以留你一命！”
李修元摇摇头，没有理会任何人。
便是凌云默默注视之下，在宋天歌的惊呼声中。
身在广场风雪中的少年，突然弯下腰，一手重重地拍在广场的青石板上。
“嗡！”
广场上顿有一道金光闪耀，跟着落在地上的雪花，如被一道恐怖的巨力震得溅飞！
“啊......”
宋天歌的惊呼声中，已经落在广场上厚厚的雪花，竟然在这一刹那飞了起来！
看在她的眼里，如天地倒旋，地上的雪花先是溅上半空，然后渐渐往天空飞去！
李修元的拈花之手挥舞之下，便是无数的一道若水之力，涅槃之力，甚至一道若有若无的圣人之力骤然而出。
漫天飘落的雪花，在这一刹那化为漫天的繁花，漫天的灵剑，漫天的箭雨！
更不要说，那些原本就在空中盘旋的线条，那些不规则的法则之力！
在这一瞬间，如天空倒旋过来！
万千雪花往天空中那张法网斩去......
“嗡！嗡......”
天空中一时金光闪耀，便是来自须弥山的天罗地网，也在这一瞬间被万千带着法则之力的雪花，一一斩破！
那些看不见的法则之力，将剩下的网丝切成如雪花一样......
还不止，就在凌云一声惊呼声中，天空中轰地燃烧起一团金色的火焰！
一时间，是漫天的雪花在燃烧，也是漫天的法网在燃烧中化为了灰飞！
还不止。
当下的李修元收起了轮回剑，取出一张木弓，捏着一枝神箭，望向凤凰谷的山巅。
嘴角轻动，跟往山下而去的老和尚说道：“逃命去吧，天要塌下来了......”
老和尚闻言一凛，顿时身若惊鸿，刹那消失在数以千计僧兵的视线之中。
远远的，老和尚发出一声悲呼：“可怜的孩子，快逃命吧！”
李修元冷冷地喝道：“你的天罗地网我已经破了！”
凌云大怒：“我还有数千的僧兵，你怎么破！”
李修元点了点头：“看那里！”
说完，手里的弓弦松开，一道闪电越过凌云，宋天歌头上的大殿，往凤凰谷后山直飞而去。
宋天歌惊叫道：“疯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李修元没有理她，而是跟宋天玉传音：“师娘，看好师妹！”
宋天玉大吃一惊：“你要做什么？”
李修元冷冷一笑：“降妖、斩魔、灭佛！”
广场上的无花，望着刺穿漫天风雪，往天空飞去的铁箭，冷冷笑道：“痴人说梦！”
飞掠在下山路上的老和尚，感受到身后一道死亡气息。
禁不住喃喃自语道：“为爱故生痴，为爱故生恨......我佛慈悲......”
这一刻，他干脆身化风雪，往凤凰谷山下飞掠而去。
远远的，在众僧兵的神识中，金光寺的住持大师落荒而逃，如一只飞鹰一般，消失在风雪之中。
“轰隆隆......”
凤凰谷的后山，突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
还没等凌云，没等宋天玉姐妹两人反应过来，没等无花看清楚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枝刺破天地的神箭，在凤凰谷山巅的那一片冰雪中爆炸开来！
一时间，山巅之处雪浪喷溅，轰鸣如雷。
一枝神箭引爆了雪崩，大山在刹那间倾覆，大地在这一瞬间颤抖起来！
滚滚而下的雪冰，如万马奔腾，以无敌的气势冲飞而下。
等广场上的无花看到天空中滚滚而来的冰雪之中，一切，都将成为定局。
便是须弥山上的老和尚在此，也无法让崩飞的万重冰雪回到山巅之上。
人，不可胜天！
正在往山上而来的僧兵们，冰雪未到，已经被气浪震得东倒西歪，却依然拼命往山上冲来！
万丈冰雪自凤凰谷的山巅直飞而下，从高高的大殿上空飞掠而过......
看在宋天玉，宋天歌眼中，如末日来临，如身在地狱。
凤凰谷那一道伫立了万年山门，在眨眼间被轰破，在一阵轰鸣声中，化为了废墟。
还不止。
身在广场上的无花，感觉到无数锋利的刀刃，从身边呼啸而过，将他一身白衣斩成了碎片。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掀翻，往山门外的废墟而去。
只有身在大殿前的凌云和宋天歌，自这铺天盖地的雪崩中侥幸躲过，即便如此，宋天歌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她欲要疯狂之中，毁天灭地的一幕才刚刚开始！
滚滚而去的冰雪，自山巅一路奔腾而来，挟着一路的沙石树木，挟着山门处的青石砖瓦，往山下而来的僧兵们倾覆而去。
这不是人力所为，自然也无法用人力去抗拒！
漫天风雪泥沙，在无花身留下无数道血口。
在风雪中的无花几近疯狂之中，不停地嘶吼道：“以你为自己是天吗？”
伫立于风雪中，李修元身化大地，神情平静坚毅。
神识望着那些绝望的僧兵，冷冷喝道：“苦海无边，回头无岸，去轮回吧！”
正如他给过老尚智光向生之路，他同样给了这数千僧兵回头的机会。
只不过，这些家伙心里只有杀戮，在死亡来临之前，又怎么可能回头？
当群山都在颤抖的时候，老和尚已经离开的凤凰谷。
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
回头，就有可能变成石像，在这风雪泥沙中被掩埋千年、万年，谁知道能不能轮回？
他的身后再无佛光，只有漫天弥漫的雪雾，跟恐怖的死亡气息。
呜呜，连天空的寒风飞雪都在颤抖起来，发出阵阵悲鸣。
在天地之威肆虐之下，便是身在屋里的宋天玉，都流露出了畏惧的情绪。
下意识下，扑在小红豆的身上，倘若天要塌下来，她顶着。
无花脸色苍白，全身都在颤抖，一片自风中而来的雪花，在他的脸上割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在他看来，只要自己不死，今日这场战斗他就没输！
结局早就注定，谁也无法改变！
他要做的事情，便是耗光眼前这个瞎子的精气神，在他最虚弱的一刻，一剑斩去！
或者，在他绝望之时，呼唤须弥山上的师尊。
第六十二章 一刀一剑
群山轰鸣，天崩地裂。
不知过去了多久，凤凰谷偌大的广场上，已经被自山巅奔腾直下的冰雪覆盖了一半。
凤凰谷已经看不到那条弯弯曲曲的上山之路。
风中，来自天罗城，来自须弥山的僧兵长老，连一个身影都看不见了。
回过神来的宋天歌，放出神识，试图去山巅寻找那一枝黝黑的铁箭，只见天地白茫茫一片。
天地恢复了寒风呼啸的情形，漫天风雪遮住了一切。
若不是凤凰谷长长的山谷被掩埋了一半，无人能看出这里之前发生过雪崩。
原本守在广场四周的长老、弟子，早在李修元弯弓射箭的那一瞬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跟无花不同，她们谁都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赌。
有了老和尚身化骷髅一幕，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惊悚了。
呜呜！
一阵狂风如刀，往李修元席卷而来。
一道若有若无的金钟，将漫天风雪挡在身前身后。
于是，这一阵狂风，卷起广场四周如山的积雪，往山门前的峡谷而去。
少顷，露出被风雪掩埋的无花。
衣衫尽碎的无花仿佛感受不到痛苦，而是死死地盯着伫立于广场上的李修元。
令他不解的是，铺天盖地而来的风雪，竟然没有让瞎子受到伤害。
气得他跟凌云吼道：“杀了他！”
凌云点了点头，他眼中的瞎子已经收起了弓箭。
手里虽然握一把长剑，却显得虚弱至极，惹得他喃喃说道：“让我看看你的妖法，还有多少力量。”
李修元抬起头来，眼中无他，嘴角动了动。
当屋里的宋天玉告诉他，小红豆还有做梦时，李修元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没有说话，宋天玉却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
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你杀了须弥山的僧兵，老和尚不会放过你。”
李修元点了点头：“我也不会放过无花！”
他没有说须弥山的老和尚，而是剑指眼前的无花！
因为他知道，不到最后一刻，那如魔王一般的老和尚断不会显于人前。
只是，他连亚色寺的老和尚都斩了，哪里会在意于凤凰山上，斩去须弥山的人头？
大殿前的凌云，面无表情地说道：“想不到。”
宋天歌问道：“想不到什么？”
凌云往前踏出一步，走下了黑色的石阶。
冷冷地喝道：“想不到，凤凰谷山巅的风雪也能杀人......”
不用费力去寻找，放出的神识告诉他，来自天罗城，来自须弥山的僧兵长老，怕是已经尽数葬身于雪崩之下。
想着生死未知的沐沐，宋天歌脸上露出一抹艰难的苦笑。
冷冷地说道：“你来此，想来也要尽一份力。为何不动手？若你杀了这妖孽，怕是能立地成佛。”
凌云点了点头：“他的力量快要消耗完了。”
宋天歌看了李修元一眼，冷冷地说道：“你既然喜欢沐沐，眼下她死了，你便下去陪她吧。”
李修元摇摇头：“身为母亲，眼睁睁看着女儿死在仇人面前，你竟然还能跟他站在一起，你要不要脸！”
如一巴掌，骤然拍在宋天歌的脸上。
半晌，她竟然找不到一句话来怼回李修元，只得惊叫一声：“你会死在凤凰谷中。”
“因为她虚伪，又懦弱，还是害怕须弥山的老魔，便是凤凰谷的弟子死光，她也不会出手拒敌。”
宋天玉走出房间，看着凤凰谷山门外的一幕，冷冷地回道。
广场上的李修元问道：“你们三人可以一起上！”
宋天玉闻言一凛，她知道李修元怒了！
想到上一次动手，还是在修罗战场之上，当下一刻，她只觉得热血沸腾。
突然说道：“好气概！”
凌云摇摇头：“杀你，我一人足矣！”
李修元冷冷喝道：“你不是老和尚，你便没有向死而生的一刻，动手吧。”
凌云看着身后的宋天歌，知道这女人肯定不会动手，而广场上的无花显然还不到出手的时机。
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剑！”
李修元突然笑了：“老和尚没看到我的剑，当你看到之时，就已经死了！”
......
无花跟凌云传音。
凌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惊色，轻轻地点了点头。
站在门外的宋天歌，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她有些想念杏花谷里的亲人了。
走下石阶的凌云，忽然抬起头来，眼眸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一时间战意大作。
李修元手中轮回剑往前斜指，他在等。
“锃！”的一声响起！
凌云拔出手里的灵剑，无视漫天风雪，往前踏出一步。
广场的角落，无花的声音却刹那响起。
“降魔！”
双手结印，无花于刹那之间，往广场上的李修元拍出佛门掌印。
一道黑色的雾气，刹那自无花之前呼啸而出。
手里握着轮回剑，李修元静如大山如如不动，左手拈着一片花反手挥出，将无花这一记手印刹那斩成了虚无。
怎么可能，无花一时呆住了，
他在须弥山苦修多年，师傅慈悲，早将这佛门至高的手印传于他！
今日却不敌瞎子的拈花之手......
不等他寻思太久，凌云已经一剑斩来，一声怒喝：“看剑！”
他手中的灵剑，来自须弥山，有无花师尊老和尚的佛息加持，能斩落世间万物，甚至连须弥山的长老也有几分畏惧！
“锃！”的一声，一道剑光在风雪中斩过。
一道强大、毁灭的剑气，骤然将广场上的风雪撕裂，一道死亡之力往李修元而来！
一道隐于风雪中的死亡剑芒，前一刻还在凌云手中，下一刹那，已经来到李修元的身前。
一把带着无上佛法，斩天斩地的灵剑。
随着漫天雪花飘落李修元的身前，要在电光石火之间，将他斩成两半。
便是弥漫在广场上的雪雾，在这一刹那也多了一道闪电般的光芒。
仿佛看到了李修元中剑倒下的一瞬间，凌云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你死了！”
快如惊雷，动如闪电
一道剑芒从天而降，从风雪中而来，要将如如不动的李修元斩成两半。
“铮！”一声剑鸣，在风雪中响彻开来！
一道比闪电还要快上几分的紫电，斩在凌云这一道剑芒之上，剑荒瞬间迸裂！
紫电如闪电一般继续往前斩去，于刹那之间斩在凌云的胸口！
凌云猛然抬头，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
不知何时，凤凰谷里的长老，弟子重新围在广场四周。
在众人注视之中，如若天神一般的凌云，刹那胸口溅出一抹鲜血，只是一招，来自须弥山的长老受伤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怎的，背上隐隐有刺芒一般的感觉
凌云低头，看着胸口一道剑痕，脸上带着几分痛楚。
凌云的双唇有些发白，为风雪侵袭，显得干枯无力。
可是微微翕动之下，却连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风雪乱舞，如电闪雷鸣！
在知道他斩出的一剑，已经带着无上佛息，有一些明悟大道之理，甚至将要踏破这一方世界的规则。
只不过，他这一剑没有自己的规则，便破不开李修元斩出的一剑。
一道法则之剑！
一把飞刀自风雪中而来，来自无花。
而这个时候，凌云已经往前踏出一步，往李修元一剑而来！
隐于风雪中的一刀，像柳叶一样的飞刀，并没有发出呜呜的鸣叫，而是隐于风雪中，跟雪花融为一体。
这是一把暗器，也是一把真正的刀，一把要收割生命的飞刀。
没有等李修元感受到飞刀的气息，凌云无视胸口的伤口，再次出手。
站在屋外的宋天玉轻呼一声，提醒风雪中的李修元小心。
她看到了隐于风雪中的飞刀，一把闪耀着幽黑光芒，一把淬了剧毒的飞刀。
大殿前的宋天歌面无表情，冷冷地注视着风雪中一幕，仿佛已经看到李修元背后中刀，倒下的情形。
凌云无视风雪中的飞刀，他已经斩出了必杀的一剑，凝聚了他一身修为的一剑。
之前失手，让他知道眼前的少年并不像他预料那样，已经没有反抗的力量。
隐于风雪中的无花，在离李修元不过五十丈的距离出手，相信自己的飞刀断不会落空。
一切，好像都已经成了定局。
李修元手中的轮回剑还没有斩出，凌云的一剑已经斩到他的胸口，隐于风雪中飞刀，已经刺到了他的后心。
无视时空距离的飞刀，直接插进了李修元的后心。
一刀刺入，就算李修元一身修为逆天，在无花看来，只要没有解药，也必死无疑。
“噗嗤！”
风中一剑实在是太快，快到不能称之为快，而是一种神迹！
一剑于电光石火之间，斩在李修元的胸口......只不过，宋天歌没有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
锋利到让人窒息一刀，刹那穿过李修元的身体......
追魂夺命的一剑，将李修元劈成两半之后，势如破竹，没有丝毫的停歇，往风雪中继续斩出......
“噗嗤！”
一把黑色的飞刀，于刹那之间刺进了凌云的胸口！
“咔嚓！”
一道斩天斩地的剑芒，斩在无花的手臂之上......
整个空间，都在这一刹那被定住了！
站在屋檐下的宋天玉发出一声惊呼，太恐怖了，她甚至不知道李修元是如何避开这一刀一剑！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只有两声惨叫在风雪中响起。
一声闷哼中，凌云低头看着胸口的飞刀。
“啊......”
一声中，无花看着手臂上涌出的鲜血，这一道剑痕，离他的胸口不过三寸的距离！
时间在这一瞬间恢复！
从时间中穿过，穿过折叠空间的李修元，出现在风雪之中。
直到这时，他依旧没有斩出手中的轮回剑！
从真正意义上，没有斩出过自己最为得意的一剑！
宋天歌呆住了，从无花飞刀飞出，穿过李修元的身体，那一刹快到了极致，快到她有一种错觉。
同样是锋利到了极致的剑芒，将风中的少年斩成两半之后，继续往前斩去。
直到来自须弥山的一刀，一剑，将自己的同伴重伤之后。
伫立于风雪中的李修元，依旧手握长剑，还不曾斩出！
广场四周的长老，弟子们惊呆了。
没有一个人想到，原本注定的一切，竟然落得如此结果。
李修元抬头望天，冷冷喝道：“当你看到我手中之剑的一刹，就死了！”
第六十三 咫尺天堑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出现在凌云的胸口，刀痕割裂胸口的经脉，鲜血静静地涌出
便是他凝聚出尊者之力，将这伤口愈合，可那刀上的毒，却往他心里去了。
可以说，在无花飞刀刺入他身体一刹那间，他半条命已经没了！
无花看着大殿前的凌云，摇摇头：“凌长老......我没解药！”
说完掏出一颗凡丹药吞下，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剑伤，看着风雪中的李修元说道：“怎么可能！”
这风中一刀，无人能接下。
因为当下的李修元是背对他，不可能脑袋后面还长着眼睛，看到隐于风雪中的飞刀。
只不过，他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李修元脸上戴着面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
对瞎子双眼的李修元而言，身前、身后便没有死角。
不管是凌云斩来的无敌之剑，还是无花偷袭的夺命飞刀，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更不要说，早就领悟了时间和空间法则的李修元，又怎么可能任由一刀一剑，斩进自己的身体？
他甚至没有用佛门金钟去硬抗。
而是破天荒使出了以其人之力，还制其人的妙招，果然，两人纷纷中招。
这是无花的暗算。
对李修元来说，却是明算。
听着无花的这番话，凌云知道，怕是只有须弥山上的老和尚来到凤凰山，才有可能替他解毒。
他怒了。
绝望了。
顾不上胸口的伤势，继续往广场上冲去！
就算一死，他也要拉上眼前这个瞎子，大不了同归于尽。
大不了神魂出窍，再修一回。
与人对战，要的就是一种气势！一剑不中，第二剑就更不会中，到了第三剑，则完全没有了希望！
凌云一剑没有斩中李修元，却斩在了无花的身上。
对他来说，眼下不再是打败敌人，而是要杀死瞎子。
顷刻之间，他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在灵剑之上，凝聚一身之力，往李修元袭杀而去。
无花眼看凌云出手，他便往后退了几丈。
毒刀偷袭只有一次机会，既然不中，也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按说凌云重伤，这时应该轮到他出手了。
只是，无花清楚就算自己出手，大殿前的宋天歌也不会动手，所以他放弃了。
身为天罗城的天骄，须弥山的天骄，竟然在这一瞬间打起了小算盘，算计自己的同伴。
他却忘记了一件事，当下他放弃了凌云。
等到李修元回过头来对付他，这里再没有一人，能为他出手。
面对凌云凝聚了生之力斩出的一剑，李修元依旧没有退后，手里的轮回剑在轻轻地鸣叫，等着一剑斩出。
一切，都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就在离李修元不到三丈距离之时......
这样的距离，他手里的剑气已经斩在瞎子身上......只是，身子却突然一沉，不受自己的控制，失衡了！
他忘了，无花的飞刀有毒！
夫人死在息的眼前，无花已经疯狂，只要杀了眼前的李修元，他可以不择手段。
就在凌云胸口剧毒发作的一瞬间！
不想再等下去的李修元，斩出了来自大秦东海的一剑，来自大唐雪山的一剑！
拔剑术！
一招最简单，没有任何花哨的一剑，出现在宋天玉的神识之中！
一道比闪电还要快的剑，出现在她的眼里！
这一剑太快，快到连大殿前的宋天歌还没看清楚......
寒风中响起“咔嚓！”一声。
跟着便看到凌云那把斩天斩地的灵剑，半截断剑飞上了天空......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已结束的刹那，凌云下意识做出了反应，手里骤然出现了一颗小小的轰天雷！
不顾手中灵剑已断，他骤然将手里的轰天雷扔向李修元。
他跟无花一样，不惜使出任何手段，也要将李修元炸成漫天的碎片！
在凌云看来，便是剑断，轰天雷扔出的时机也刚刚好！
“轰隆！”
一道恐怖的爆炸，准确无误地在他身前三丈爆裂开来，将漫天的风雪瞬间轰成了细细的雪粉。
巨大的冲击力，将凌云瞬间轰得倒飞十丈！
甚至将他扔出去的剑柄，在空中炸得粉碎，往四下飞溅而去。
连身在广场角落的无花，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心道这还炸不死你？我就相信了！
站在门前的宋天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道若是一颗轰天雷就能要了李修元的命。
他在修罗战场上，不知死了几回？
“咔嚓！”
一声并不十分响亮的声音，在风雪中响起，这是骨头被剑刺破发出的声音。
凌云挡住了李修元的闪电一剑，用在颗轰天雷破去了对命的夺命一剑！
却没有想到，穿过折叠空间的李修元，早就等在他的身后......
轮回剑刹那斩出，一颗睁着双眼，带着不可思议眼神的人头飞上了半空！
怔怔地望着大殿前，风雪中那个无头尸体！
嘴里刚刚喊出：“不可能！”
顷刻之间，李修元只是斩出了一剑！
一剑斩雪！
在时间长河中苦修了千年的一剑，千年磨一剑！
一剑，斩去了须弥山长老的人头！
一道金色的神魂如闪电一般从那断颈中飞上高空，李修元想了想，却没有去斩他的神魂。
而是挥挥手道：“如你所愿，滚！”
离开躯体的神魂没有任何停留，嗖的一声，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这一刻，得以逃生的神魂，接下来要恨无花了。
毕竟他的死是因为无花，在最后一刻无花也没有出手。
斩了须弥山的凌云，李修元脸上没有一丝的喜悦。
他能在天云山与圣人一战中活下来，又怎么会在意眼前还是尊者之境的凌云。
他在等。
等面前无花，等这个垂死的野兽出手。
或者，等着须弥山的老和尚，突然出现在风雪之中。
“轰！”
一团火焰自凌云的肉身上熊熊燃烧起来，李修元将地上的空间戒捡起来。
一挥手，扔向了风雪深处。
喃喃自语道：“给师妹。”
一枚空间戒落在宋天玉的手心，惹得她咯咯一笑：“你这师兄不错，估计小红豆在梦里，也想着师兄。”
宋天歌看着李修元，声音微哑说道：“你杀了须弥山无数人，你能逃往何处？”
李修元冷冷回道：“我为何要逃？”
宋天歌一愣，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不逃？”
宋天玉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还不知道，要逃的人是谁呢？”
在她看来，倘若李修元的师父肯出手，该害怕的应该是无花的师徒。
李修元抬头望天，师父早就没有了踪影。
他想着消失的梧桐公主，想着消失的沐沐，想着生死未知的两女。
甚至想到已经离开了这方世界的东方如玉和南宫世家的祖孙三代。
原来，自己跟须弥山的因果不仅仅是无花师徒。
还牵扯上了梧桐公主，还有沐沐......倘若南宫如玉没有离开，会不会也被牵扯进来？
还没等他去风雪中找无花，无花已经往广场上走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守在广场四周角落的凤凰谷长老，弟子无人说得出话来。
须弥山的长老死了，来自须弥山数千计的僧兵葬身于雪崩之中，这可是千年以来，不曾发生过的大事。
而谷主竟然没有吭声。
无花神情骤凛，嘴里念诵佛号，身前身后有一道佛息将他笼罩起来。
望着李修元冷冷喝道：“你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怒喝声中，有一道淡淡的金光在广场中央蔓延开来。
手臂上的黑血已经凝固，在无花的身后有一朵黑色的莲花绽开来，看得宋天歌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这一天，你等了很久吧？”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静静地说道：“今天，我哪里不会去，等着你们师徒的到来。”
“不知所谓，你以为自己是谁？”
怒喝一声，灵剑破风而斩，一道恐怖的剑气，往李修元斩来！
一剑呼啸，斩破风雪，眼见来到了李修元的面前。
顿时，广场上被斩出一道裂缝，一道真空自无花面前裂开，直往李修元斩来。
看在无花的眼里，李修元的胸前突然出现一道深可见肉的伤口。
于是忍不住仰天狂笑道：“一念生，一念死......可惜你不是佛，做不到一念生血肉，做不到生生不死！”
宋天歌：“......”
李修元根本不理会无花说什么，只是任由无花一剑接着一剑，从风中斩来，斩在自己的身上。
瞬息间，无花已经斩出了七七四十九剑，每一剑都斩在李修元的身上。
天衍四十九，而当下的李修元却是那遁去的一。
于是，不管是无花还是宋天歌，都没有看到李修元衣衫尽碎，骨肉皮被切出无数血口的惨状。
就像是隔着一方世界，李修元默默地注视着无花斩出的每一剑。
直到无花斩得发出阵阵怒吼，直到广场四周的长老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
任无花手中的灵剑凝聚了佛法也好，魔气也罢。
斩出的速度再快，却没有一剑能落在李修元的身上。
隔着一方世界，李修元眼中看不到无花，只是静静地望向风雪深处，望向天穹的某一方。
嘴角轻动，似乎在跟师父请教，又像是在召唤须弥山的老和尚，你为何还不出现。
他可以无视眼前的无花，甚至入魔之后的无花，依旧不在他的眼里。
他却不能不在意须弥山上的老和尚，那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子，吞噬了自己师弟的老魔。
想到生死未知的夏梧桐，想着被逼自尽的沐沐。
李修元往前斩出一剑。
隔着一方世界，往风雪中的无花公子斩出愤怒的一剑！
一剑降魔！
“铮！”的一声音中，无花只觉得身子重挫，往后疾飞，刹那撞在广场边上一棵老树上。
“噗！”一口血喷了出来。
此时，往前踏出一步，来到这方世界，李修元站在无花的面前，如佛堂上的诸佛，看着披着僧衣的魔一样。
看着无花说道：“我站在你的面前，便是三尺，也是天堑。”
宋于玉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那一刹，你是在三界内，还是在三界外？”
宋天歌尖叫道：“你这是妖法！”
无花叹了一口气，望向天穹，用力嘶吼道：“师尊，杀了这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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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无花的师尊
李修元沉默。
宋天玉沉默不语，望向屋里，小红豆还在梦里。
宋天歌望着天穹深处，脸上露出惊恐的之色：“今日须弥山僧人死伤无数，你难道要灭佛不成？”
李修元面无表情，静静说道：“须弥山上的师徒是魔非佛，就算他穿了一件僧衣，我也会替诸佛抹去。”
无花看着手臂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却沾上了黑血。
没有等来师傅，于是他准备拼了，看着李修元说道：“今日，你必须死！”
李修元没有吭声，只是握着轮回剑的右手突然挥动！
一道凛冽的剑气，往无花斩出！
他不想再等了！
就算等，他也在先将无花斩上一剑！
李修元没有任何的停滞，手里的轮回剑刹那出手，在风雪中斩出一道闪电，往无花而去。
只是刹那之间。
“铛！”
无花仓促挥剑斩出，两剑在空中刹那对斩在一起的瞬间，“咔嚓！”声中，无花手中的灵剑，被斩成了两段！
而李修元快如闪电的一剑，眼见已经斩到无花的头颅......
“嗡！”
一道金光闪耀之际，眼前的无花骤然消失。
不等金光消失，不等宋天歌叫出声来。
离李修元数十丈外的广场上，瞬间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他没有见过，也不想遇见的那人。
一个面容黝黑苍老，暗红僧衣，脸若枯树的老僧。
神识中，李修元默默地注视着突然出现的老僧，神情微凛。
望向葬身于凤凰谷雪崩之中的数千僧兵长老，感受无花心底的一丝无力，老僧脸上流露出悲悯的神情。
宣了一声佛号，老僧叹了一口气。
幽幽说道：“难怪无论我怎样苦苦搜寻，始终无法寻找到你的踪迹，难道，有人为你遮挡了天机？”
跟想象中的不同，李修元没有想到，面前的老和尚并不是肥头大耳，满面红光。
反倒跟当年在洪荒世界，山洞里遇到那头老蛟。
一个得不到飞升契机，眼见要困死洞中，欲要将自己吞噬的老人。
不用老和尚解释，他也知道打从那一年，他从修罗战场上去往未来的某一个时刻。
那包子铺前的地上，捡起那个滚烫的包子后......
或者说，当他在落霞山上的道观中，那一枝金签入体之后。
眼前的老和尚，跟身后的无花，已经在世间搜寻了很长时间，然而自己却离开了这一方世界。
想到这里，李修元禁不住冷冷回道：“我需要遮挡什么样的天机？”
玉碟被师父禁锢在自己的神海之中，佛说芥子藏须弥，自己都看不到的东西，任面前的老僧手眼通天，又能如何？
老僧眼中的悲悯神情愈发浓郁，喃喃说道：“看来你果然得到了那宝贝，玉碟呢？”
“如果我有玉碟，会站在这里等你到来，会任由你的徒儿害死我的朋友，害死我心爱的女子吗？”
李修元不会承认这个事实，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
这是自己的秘密，世间除了师父，连耶律明珠的师傅，那个老和尚也只是猜测玉碟在自己身上。
却没有人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几块玉碟残片。
看着面前的老僧，李修元跟宋天玉传音说了几句。
宋天玉一听，一张脸顿时变得苍白起来，轻叹一声，往屋里走去。
她知道眼前的一切，就算自己夫妻三人合力，怕也不是须弥山上老和尚的对手，更不要说，屋里还有一个小红豆。
想来想去，只能听从李修元的安排。
而这个时候的李修元，往后退了一步。
看在宋天玉的眼里，甚至看在大殿前的宋天歌眼里。
当下的李修元就像从一步退出，便离开了这方世界。
明明只是伸手之间的距离，却好像隔了遥不可及的天涯，只能看一眼，却无法再去触碰。
连老僧也为之一凛。
叹息说道：“施主果然如传闻中那般，身怀不可思议之法则......却被世人误以为，你身负妖法。”
一言及此，如同冬日再落下一道神雷。
重重地轰在无花和宋天歌的头上，以及凤凰谷的长老弟子头上。
直到老僧说出这番话，无花才明白，眼前的李修元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身负妖法。
以妖法杀了凌云，而是师徒两人一直苦苦寻找的法则之力。
李修元没有点头，也没有吭声。
而走进屋里的宋天玉，则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心道你们果然是一群白痴，怎么说，她也在凤凰谷里，从李修元的口中听闻一些天地之地。
连小雨儿，连自己的女儿小红豆。
也在小河边，听到了一些关于天地法则的奥秘。
眼见李修元沉默，老僧神情骤凝。
当下冷冷地喝道：“今日你杀人无数，连天罗城的公主，连凤凰谷的小公主，也死在你的手里......”
老僧面色微凝，暗红色的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恍若战旗。
一道极为精纯的佛息涌出，淡淡的金光，在风雪中祭出佛门金钟，遮挡住漫天风雪。
摇摇头。
李修元冷冷地喝道：“你是不是白痴？天罗城的老和尚，我明明可以杀他，却放他离开了凤凰谷......”
“须弥山拥有僧兵，便是于天道所不容。”
“无花已经有了梧桐公主，却来凤凰谷中逼沐沐嫁给他，你们师徒是人还是畜生？”
“那些僧兵，包括凌云，我都给了他们回头的机会，是他们不肯回头！”
“不肯回头的人，留在世上做什么？不如早早轮回！”
“现在，你想将这脏水泼到我身上，可惜，我不是你，更不是白痴！”
既然因果早已落下，既然今日老天要他在凤凰谷中了结这些因果。
李修元便丝毫不再留情，当着凤凰谷中长老弟子的面，当着宋天歌的面，撕破了老僧的遮羞布！
说完，神识注视着大殿前的宋天歌。
冷冷喝道：“沐沐三岁就跟在我的身边，你算哪门子的娘？虎毒尚不食子，难道说，你是深渊里的恶魔？”
此话一出，宋天歌终于泪崩。
仰天痛呼道：“我的沐沐啊.......”
老僧无语，一直缩在袖子里的手掌露出来。
刹那泛起一道金色的光泽，在凤凰谷的长老弟子们看来，广场上的老僧当下祭出了自己佛掌。
于是，有人惊呼。
于是，有人恐惧！
老僧自知理亏，便不再跟李修元讲道理。
在他看来，自己就是这一方世界的道理，只要他将眼前的少年降伏于掌下。
撕裂寒风，泛着金光的手掌，看似缓慢实则快速无比刹那往李修元拍出！
他要一力降伏李修元，再讲道理。
一道无比强大的力量，自老僧金玉般的手掌往李修元拍来！
看着广场周围的长老们发出一阵惊呼声，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如之前那场雪崩一般恐怖。
“轰隆！”
一声巨响在李修元的身前炸开，随后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爆炸过后，李修元依旧静静地伫立于广场中央，连衣衫都没有被撕碎一角。
看似近在眼前，当下的李修元却跟老僧隔着一方世界。
我的世界你不懂。
我明明站在你的眼前，可是怎么知道，我却是人在开外？
如此，你怎么能伤我？
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这是李修元头一回用时间之力，空间之力，跟来自须弥山上的老僧过招。
他要看看，便是拥有这一方世界之力的老僧，能否以绝对的力量，破开自己眼前这一方世界。
他想试试自己不惊不怖之下，要用几招降魔须弥山上的老魔。
不过，两人隔着不止一方世界！
当下的李修元明明在老僧，在宋天歌，甚至在宋天玉的眼皮底下。
却也可以是在之前的一刹那，或者是之后的一瞬间。
当他在紫竹林前，修成了三面佛时。
在菩萨的面前，在那一道佛国接引神光落下之际。
他便拥有了过去之力，现在之力，未来之力。
当老僧拍出那恐怖一掌之下，他可以去到未来的一瞬间，也可以回到过去的一刹那。
不在当下的他，哪里是老僧所能理解，所能明悟的境界？
想明白这个道理，李修元笑了。
微微一笑，叹道：“佛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你连佛都不修，竟然去修魔，又如何能伤得了我？”
“啊......”
宋天歌听着李修元这一番话，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想不到，眼前的少年目中无视自己，连来自须弥山，这一方世界的神也直接无视了。
惊恐之下的她，尖叫道：“快，杀死这个妖孽！”
屋里的宋天玉幽幽一叹。
心道：“你连什么是法则都不知道，又怎么杀他？”
直到眼下，她依旧没有见过李修元真正斩出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当下的李修元已经不再是修罗战场上的少年。
而是与天共齐的传奇，不知不觉，怕是已经跳出了这一方世界。
现在的你，伤不了过去的我。
现在的你，自然也伤不到未来的我。
这一刻的宋天玉如闻道，脸上露出一抹欢喜的神情，喃喃说道：“我已闻道，谢谢。”
“一派胡言，一介妖孽，也敢言佛！”
老僧一脚重重踩在地上，震起漫天的冰雪，挥手之间，一道绝世之力骤然爆发！
“咔嚓！”一声。
如天空落下一道闪电，带着浩然劫雷气威力，滚滚往李修元落下。
李修元如如不动，只是将手中的轮回剑斩向天空。
轮回剑发出一声清鸣，啪啪一时间电光缠绕发出阵阵轻响，将天空落下的这一道劫雷瞬间吞噬一空。
一道自天落下的劫雷，连李修元的衣衫都没有撕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默默感受着轮回剑上的那一道天劫之力，李修元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自言自语道：“还不够，再来！”
这一声喝出，凤凰谷中的长老们齐齐惊呆了！
那些弟子还没回过神来，以为李修元手中真的是一把可以吞噬天劫的妖剑。
于是，有人咕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剑？怎么不怕天劫？”
“卧槽，这么强？接下来怎么杀？”
“天啦，这才是真正的杀神！”
李修元眼中无他，自然也没有须弥山的老僧。
而是望向虚空，静静地说道：“既然你不管这人间恶魔，那么，从现在开始，谁拦在我的面前，我就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