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笑看生死,魂镇天地
话说真正了解李修元的不是杏花谷里先生,因为先生当初也只是给了李修元指明了一条修行之路。
大多数的时候,师徒俩如父子一样,先生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的弟子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样的心路历程。
只是作为李修元最后一个师父的老道士,才明白他心里的一些从不跟人提及的小秘密。
正如老道士说得那样:“看心情。”
凡事看心情,世间于李修元来说,并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除了跟师父以及老和尚承诺的那件因果。
爱恨看心情,你若弃我而去,我绝不出声留下你。
生死看心情,正如他悟道渡劫之后,于生死之间放了匈奴大祭师一条生路一样。
只要我愿意,心情不错,可以为你九天十地闯上一回。
倘若今日心情欠佳,便是四十七号的大门,我也不会迈出半步。
这,就是老道士的宝贝徒儿,一个嘴上挂着债多不愁的家伙,一个经历了万里冥河的洗礼,又在万里幽河上悟了生死大道的传奇。
老和尚想了想,并没有否定老道士的话,而是静静地想了想说:“有意思。”
时间无始终,老道士挥手间让时间这一刻为雪山之巅的两人停下。
让李修元从容地背着大燕琴师高渐离上了雪山之巅,让山腰的张良和夫子默默地为他们注视。
放眼望去,天边有一抹冬日暖阳,那是照耀在云层之上的阳光,却第一次展露在高渐离的眼里。
虽然将死,却在生命中最后一刻,看见到世间最美的风景。
时间停止,让他也看清了大秦的皇宫,那些雕栏玉砌的楼阁,于天地之间显得如此渺小。
李修元扶着他,嘴里轻声说道:“这里远离皇城,也远离世间,我可以为你透露一丝天机,让先生去得安心。”
高渐离嘴角轻动,喃喃道:“请先生为我说法。”
李修元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笑道:“便是先生不去刺秦,这秦王也活不了多久,大秦也不会长久……”
说完,附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高渐离一听,双眼一亮,禁不住轻轻地向天呼叫:“荆轲兄弟,你听到了吗?我们没有白死,我们追求的一天,就要来了。”
“先生愚笨吧,当时我在前往东海的路上遇上先生,便跟你透露过天机,让你站在比秦王还要高一些的地方看看这个世界……”
“高渐离真的愚笨啊。”
高渐离轻声说道:“若不是先生带我来到这天地高最高之处,我又怎么能够看清楚这方世界?便是如此,我也不悔啊。”
“我相信荆轲也一样不后悔。”
高渐离重复了一遍,喃喃道:“那是我们的追求,也是我们的梦。”
李修元知道这是高渐离的心思,当下只好苦笑道:“若换成我是你,当时也听不进别人的劝说,这便是你的执着。”
“生于天地间,我们总得在这个时代做些什么。”
高渐离生机渐渐流逝,脸色渐渐苍白,喃喃道:“不求流芳千古,至少要让大燕的后儿知道,大燕男儿不畏死……”
李修元一见之下,只好拿出酒壶,又给他喂了一杯灵酒。
灵酒缓命,让高渐离脸上恢复了些许我生机,两眼里闪耀着生命中最后的火花。
嘴里喃喃说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请先生为我抚琴一曲,就当是我们相交一回吧……”
静静地,高渐离轻声说道。
李修元点了点头,小心让高渐离靠在身后的冰川之上,挥手间拿出了自己的古琴。
拿着了方白布轻拭琴弦,嘴里问道:“先生想听什么样的琴曲?”
高渐离指着天边的一抹金光,无力地笑了笑:“冬日漫漫将逝,请为我抚上一曲望春风吧,谢谢。”
“就抚望春风。”
李修元用一种平和的声音回道:“这首望春风,却是我从九天之外,玄武大陆所得,今日便为先生弹奏一回。”
叮咚声起,听在高渐离的耳中如漫漫冬日迎来了第一缕春风,屋檐上厚厚的积雪融化,有一滴雪水滴落石阶。
打湿了他的耳朵,湿润了他的双眼。
叮咚一声,跟着便是山间流水淙淙,如山间小溪穿山越岭,最后汇聚到易水河里。
那一年的易水河啊,太子丹跟高渐离于河岸送别荆轲两人。
千人跪伏于风雪之中,只盼着踩着风雪去皇城的荆轲能为他们带来一抹春风。
没想到,易水河畔的高渐离没能等到荆轲用生命带来的春风。
却于大秦皇城的雪山之巅,看见了不久之后的那一道融雪春阳,听到了能让天雪万物刹那复苏的望春风。
琴声轻转,却是春风过后百花开,有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沐浴在花海中的高渐离嘴角动了动,脸上却有两行泪水流静静地如小溪往下流淌。
嘴里呢喃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呜呜风雪起,漫天雪花飞,却是静止的时间瞬间恢复,雪山之巅弥漫在风雪之中。
在两人身边的春花渐渐凋零,最后随着漫天风雪消逝于天地之间。
如同靠在冰川之上的高渐离,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却永远闭上了双眼。
一曲望春风,李修元于雪山之巅送走了知音高渐离,山海从此逝,世间无知音。
青梨树上突然叮咚一声,却是熟透的青梨落在老道士的手心。
长叹一声,老道士喊道:“小莲啊,把那几个家伙喊过来吃梨吧。”
老和尚愣了愣:“这一颗梨,你想分给他们所有人?”
老道士淡淡一笑道:“不可以吗?”
“不可以吗?”雪山之巅的李修元停下了抚琴,望着面前之人怔怔说道:“为什么不能再多停留片刻?”
老道士默然回道:“你去问问春风啊,看看她愿意为谁而停留?”
默默地收起古琴,手一晃,却是张良带来的金丝楠木所制的神棺,大秦皇朝最好的物件。
伸手将里面的物品一一拿出,小心将高渐离抱了进去,想了想,又取了一件白色的长衫盖在他的身上。
又取了几道神符贴在他的周边,合上神棺,李修元拿出一把长剑。
挥剑之下,在雪山之巅挖下一个大坑,将神棺小心地落下……
剑削冰川,露出了里面万年的玄石,挥剑如笔雕刻道:“燕人渐离,天地轮回。”
一道火焰点着了香烛,汇合着天山之巅呜呜的风声,恍若不肯离去的高渐离在跟知音告别。
李修元看着焚后如蝶的纸钱,轻声呢喃道:“大姐若是见到我这身披白袍的兄弟,请为他指一条轮回的明路,莫要让他再坠黑暗之中。”
化蝶的纸钱漫天飞舞,风中没有传来孟婆的声音。
时间恢复了运转,夫子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我以前不能理解何为时间无始终,刹那化永恒。”
张良扶着夫子往客堂里走去,喃喃道:“都是学生不好,害得老师出来吹风。”
夫子摇摇头,坐在桌前伸手点火,沉声说道:“你没做错,能让我明白天地之间的一些道理,你很好。”
张良叹了一口气:“那也是我那兄弟厉害,竟然能让时间为之停顿。”
夫子低头黯然道:“若不如此,只怕高先生撑不到雪山之巅啊。”
“他是要带着高先生去雪山之巅见天地,让他明白一些从前想不明白的道理,对于高先生来说,他却是用生死悟道啊。”
夫子再叹:“他也是用高渐离的死,向我们师徒两人传道。”
张良摇摇头,轻声回道:“弟子再天再来跟老师请教,我得去四十七号看看,一会莫要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夫子挥挥手:“去吧,让我静一静。”
今日发生的事情,不仅让张良震惊,同样也让夫子震惊,他甚至后悔没有坚持跟李修元一起登上雪山之巅,去看看这一方世界。
而李修元自是替夫子着想,不想用高渐离的死,伤了夫子的心。
便是出门之前,他也没想过跟老道士开口要一条天路,这一切,只能说是命运使然。
否则他还想叫上张良一起了,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能遇上。
那得看师父老道士的心情。
雪山之巅,烛火已来,纸钱化蝶消失去天地之间,李修元拿出蒲团跌坐雪地,手一挥,再次将古琴拿了出来。
看着面前黑色的石碑,嘴里喃喃说道:“先生若是未曾行远,且听我为你弹秦一首镇魂曲,让你轮回路上不迷茫。”
手指轻拨琴弦,合着胸口的幽怨之意,却是一道铿锵声起,响起天地之间。
一道铿锵声起,于雪山之巅的李修元浑然不觉,而皇城的上空却“轰隆!”响了一道冬日惊雷。
吓得赖在屋里的小黑冲出来,大声嚷嚷道:“哥哥不好了,怎么冬天会打雷?”
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阏氏看着小黑皱眉回道:“小黑莫叫,先生早早出门,还没回来呢?”
屋里的小虎也吓得跑出来,拉着阏氏的手问道:“娘,莫不是先生又要破境渡劫了?”
“他哪会渡劫?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正说话间,张良走了进来,看着三人说道:“先生有事,我今日来陪你们二人读书、写字。”
阏氏一听先生没事,当即看着张良笑了笑:“你来得正好,正准备叫这两个家伙吃饭呢。”
张良望着院子天空缓缓落下的雪花,禁不住说道:“好好的,你降一道雷干嘛?”
这一道冬日惊雷,同样震惊了皇城中的百姓,冬日落雷,可不是一件善事。
还没等两个侍女端饭出来,又有一道惊雷落下,惊得小虎哇哇叫了起来。
小黑望着天空想了想说道:“这不是劫雷,这是老天生气了。”
雪山之巅,今日的李修元却跟上一回不同,心里悲悯之下,指间的琴声便如来自九幽之下的声声呜咽。
弹出的如刀剑的般的琴声在漫天飞雪中竟然化为了数道惊雷劈在大秦皇城的天空。
幽怨的琴声穿破漫天的风雪,往天空中弥漫而去,在皇城的天空中回响,悲壮之意如九天之上神佛降临。
之前的一曲望春风夫子没有听到,眼下却听到这来自雪山之巅悲伤,幽怨,而又不失庄严的琴声。
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半杯灵茶,喃喃道:“一曲神音镇天地,一缕仙音入轮回。”
跌坐山巅的李修元虽已陷入神曲的意境,嘴里却忍不住高声唱道: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第一百五十六章 魂镇天地,荧惑守心
这一日皇城天空降下鹅毛大雪,这是皇城很少发生的事情。
而城里的百姓心思也不在这漫天大雪之上,而是那若有若无,揪人心神的琴声。
阵阵琴声若隐若现,扰得相府里的左相皱起了眉头,这样的情况他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
且不说先是响了几道冬日惊雷,便这是幽怨悲壮的琴声他也从未听过。
看着面前的夫人喃喃说道:“青儿说她要跟太子殿下一起在边关生活,暂时不会回皇城了,夫人以为如何?”
妇人叹了一口气:“她跟着我们做什么?自然是要跟在太子殿下的身边了。”
小虎也听到这挠人心魂的琴声,于是他忍不住看着小黑问道:“小黑哥哥,这琴声来自何处?”
小黑看着他的张良叹了一口气:“这是哥哥在弹那首神曲了,当年哥哥可是弹了这首曲子,便一夜白头,不知今日会不会也一样?”
这里只有小黑明白李修元的心思,若没有特别悲伤的事情,哥哥是断不会弹这首神曲的。
上一回他听到,还是耶律明珠的亲爹死讯传来,让哥哥抚琴一曲一夜白头,老去了数十年。
他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再来一回。
皇宫里的秦王看着面前的赵高问道:“赵高,你以为今之日事如何?昨夜的刺客抓住了没有?”
赵高摇摇头道:“冬天打雷自古便有,天象而已。倒是那刺客就跟长了翅膀一样,臣昨天封城到现在还没放开。”
“他一个受了重伤将死之人,能躲去哪?”
赵高心里嘀咕冬日有雷之事,却不敢在天子面前认真,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打起了哈哈。
这事皇帝要是认真起来,那可是没完没了的事情。
秦王点了点头,挥挥手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让这些家伙逍遥法外了。”
赵高拱手受命,低头退出了秦王的书房。
不用秦王下令,整个皇城一大早就挨家挨户排查了起来。
查到四十七号闲来酒肆,公孙清明带着一帮衙役年看着坐在店里的张良问道:“张良,这卖酒的掌柜呢?”
话没说话,一帮衙役已经往后院里冲了过去。
张良看着一帮衙役们冷冷地说道:“这后院有孩子和女眷,你们要是惊吓了他们,我跟你们没完。”
说完扭头看着公孙清明回道:“我那兄弟一大早去找夫子论道了,要不你往书院的雪山上走一回,没准他还在。”
没过一会,衙役空着手出来,看着公孙清明回道:“大人,这里没有疑犯。”
公孙清明这才点了点头,看着张良说:“你急什么?我这还得往你家跑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张良从柜台里拎了一瓮酒扔给公孙清明:“去就去,谁怕谁,我正好把老婆接过来吃饭,我就坐你的车了。”
说完跟院子里喊了一声:“小黑出来看店,我回家接你淑子姐姐。”
公孙清明一愣,跟在后面笑道:“我说你小子现在会做人了?是不是卢元跑路后,皇城没有找你麻烦了?”
张良跳上官府的马车,笑道:“我若不给你,你只怕要去我府上乱翻一通,是我怕你好不好?”
一行人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
等小黑带着小虎出来,门外早就没了人影。
小虎想了想问道:“小黑哥哥,皇城里的人好凶哦?”
小黑摸着他的脑袋笑道:“怕什么?他们只是来抓刺客,关我们屁事,回去写字吧,要不哥哥回来又得骂人。”
雪山上的夫子听了一首神曲,心情激荡之下,挥手关上了大门,躲进屋里去睡觉了。
这起得早,又伤了神。
他打算好好歇息两日,再去四十七号好好地喝上几杯灵酒。
便是今日这番神奇的天象,便值得他跟李修元好好讨论一番,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多事的张良了。
天山之巅,一典镇魂曲惊了天地,扰了皇城帝王的心,李修元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石碑久久无语。
便是他早就知道高渐离会有这样的结果,却万万没有料到这最后的因果却落在了他的头上。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按说经历了无心和茉莉之死,加上耶律齐离他而去,他早已经心若磐石难以撼动。
不料今日当他亲手盖上神棺,将这万年冻土盖上的刹那,心里依旧有一道悲伤挥之不去。
取出手巾仔细地将古琴擦拭干净,小心收了起来。
又取了一壶灵酒,在高渐离的坟前摆上三杯,自己也倒了一杯仰头喝下。
望着阴霾的天空笑道:“你就是一个白痴,我明明告诉你这皇帝活不了几年了,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
“他既然不是神仙,自然有生老病死,哪里用得着你跟荆轲那白痴一道用自己的命去赌?你们都是白痴!”
“那家伙受命于天,活着的时候便是代理这方天道,又岂是你们这些白痴能伤?”
一边骂着,一边将灵酒洒在石碑之上。
看着灵酒没入石碑,往下渗去,李修元忍不住继续骂道:“跟你们两个白痴讲道理,那我跟白痴又有什么分别?”
“你若不去送死,我把酒肆让你看着,至少看到你死的那天也不缺酒喝啊,你这个白痴,害我抚琴再也找不到知音了。”
浑浑噩噩不知道骂了多久,李修元又喝了一口酒,指着石碑骂道:“这了惩罚你这个白痴,就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看皇城吧。”
说完挥挥手,转身往雪山之下而去。
离开,他便不再回头。
脚下的石阶有灵,便是漫天的大雪也不能沾上分毫。
每当李修元踩下一级,身后的石阶便消失一级,正如他所说这里是一方清静的世界,也是一方孤独的地方。
遍寻大秦皇朝,也找不到一个修士敢登上雪山之巅,更不说把自己的亲人葬在此地了。
便是李修元也清楚,若无师父为他挥手打开这条登天石阶,这上山下山,最少他也得花上七天七夜。
路过夫子的木屋,只见大门紧闭。
李修元想想因为自己两人之事,却让夫子伤神,一时间默然无语,转身接着往山下而去。
他要回家跟张良喝两几酒,让自己大醉一回。
回到四十七号大门已经紧紧地关上,李修元拍开了自家的大门,看着来应门的小黑笑了笑:“你们吃了没有?”
小黑伸手拉着李修元进门,反手重重地将门反锁。
然后扭头喊道:“张良哥哥,可以开饭了。”
这才嘿嘿笑道:“哥哥再不回来,小黑、小虎就要饿死了。”
李修元拉着他往后院走去,皱着眉头问道:“等我干嘛,我如七天七夜不回来呢?你们这些白痴。”
小虎闻声过来拉着李修元的手嚷嚷道:“先生这长衫怎么打湿了,难不成掉进书院的大湖里了?”
张良走过来拉开了两个小家伙,说道:“先去换衣服,完了我们喝一杯。”
李修元低头看着一身的污渍,淡淡地笑道:“跟你想的差不了多少,先生我掉进大湖了。”说完跟阏氏和淑子打过招呼,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屋里。
这一番折腾,身上若不沾上一身泥水,那才是怪事。
就跟他同夫子说的那样,我又不是神仙。
换了一身长衫、鞋子,来到客堂张良已经倒好的酒,看着他问道:“夫子后来如何?”
李修元苦笑道:“夫子去睡觉了,估计连饭也没吃。”
张良想了想回道:“没事,过两天我去接他下来,好好喝醉两回,就住在这里不回书院了。”
眼下有两间院子,再来几人也能住下。
张良甚至带着淑子住过来,最后还是被李修元骂了回去。
李修元点了点头,看着小虎说道:“小虎你在皇城也待不了多少年,夫子也一样,你要好好跟着哥哥、姐姐,在书院学习。”
小虎重重地点了点头,回道:“先生放心,今天我还跟哥哥、姐姐一起练剑了呢。”
“如此甚好。”
李修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等我歇息两日,便带你们一起去逛街,多买些新衣裳,多买些年货回来备着。”
阏氏不知道李修元受了什么刺激,在她看来,这些本来应该是她分内的事情。
正想说时,却看到了淑子递给她的眼神,于是只好收住了话。
端起面前的酒杯笑道:“我们母子的命都是先生救的,便不说什么谢谢的话了,大家一起来喝一杯。”
淑子也浅浅地笑了笑:“淑子的命也是哥哥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张良哈哈一笑:“淑子的命是你的,我张良的命自然也是你的了。”
小黑嘿嘿笑了笑:“小黑跟哥哥的命连在一起的。”
李修元摇摇头,端起酒杯正色地说道:“你们的生命都是自己的,谁也不值得你们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
“你们命我一个都不要,小黑也一样,我只要你们好好地活着就行。”
李修元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看着张良笑了笑:“你知道我的意思,以后可别犯傻,跟那个白痴一样,让我伤神。”
张良闻言拍了拍胸口,指着淑子说:“眼下我有了淑子,以后断然不会乱来,你就放心吧。”
阏氏往小虎和小黑碗里夹上菜,看着两个小家伙说:“赶紧吃饭,洗脸回屋读书去。”
小虎点了点头,看着李修元不放心地问道:“先生明天还要出门吗?若是出门就带着小虎一起。”
李修元摸着他的脑袋摇摇头:“就依你,若是出门便带上你和小黑。”
“还有我!”淑子不甘示弱地回道:“我也要买新衣服了,还有靴子。”
张良哈哈一笑,往李修元碗里倒上灵酒:“这下好了,我连给淑子逛街的钱都省下来了。”
吃完晚饭,已经是戌时,淑子不想回家,要跟张良在此借宿,早早带着两个师弟洗脸回屋读书去了。
阏氏自不必说,去隔壁的院子里找两个侍女说话。
李修元跟张良将茶桌搬到客堂外的屋檐底下,烧水煮茶。
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抱怨道:“张良,其实今天晚上我想喝醉的。”
张良摇摇头:“你喝了三杯,加上在山上喝的……你酒量见长了啊?”
“不是。”李修元指着天空笑了笑:“你看,雪停了,星星和月亮都出来了。”
只不过,只是片刻之间,神海里传来一道声音,却是当日将要去天山悟道那神秘老头留给他的那番话。
怔怔地,李修元指着天空中那一抹血红,喃喃说道:“看,荧惑守心!”
第一百五十七章 荧惑守心,天降陨石
李修元指着天空中那一抹血红,喃喃说道:“看,荧惑守心!”
正待张良想要问问雪山之巅的事,听了这话,下意识地随着后者的目光抬头望去。
只见浩瀚的星空之中,一颗血红的星星跃然升起光照诸天,而其不远处本来明亮的星辰却渐渐暗淡。
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清楚那将颗渐渐变得暗淡的星辰。
“不就是一颗红色的星星嘛,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张良一时没明白过来,看着他的眼光有些迷惑。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那是血红的星名是星宿二,那颗渐渐昏暗的星辰为荧惑星,这两颗星最少数十年方能相遇一次。”
“很是极其罕见的天象,……这其实的道理是我在长城外的荒漠中,遇到了你那神秘的师傅,他跟我透露的。”
李修元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能在大秦见到传说中的荧惑守心,真是不白来此一回。
看来史书上记载果然没错。
想到这里,又为埋骨雪山的高渐离抱不平,恨声骂道:“高渐离那白痴如果不是脑子坏了,再等上几年,又何必丢了性命?”
张良怔怔地望着夜空中那颗极为黯淡的星辰,一把抓住李修元的胳膊。
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这是我那师傅告诉你的?他有没有告诉你何时回来?”
李修元没有理会他,而是抬头喊了一声:“淑子,带着两个小家伙出来看星星。”
直到屋里三人欢呼一声后,李修元才静静地说道:“自然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不会回来了,他在大漠深处的天山上悟道……”
张良不甘心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我那师傅也是一个不靠谱的家伙。”
正说话时,淑子拉着小虎、小黑跳了出来,抬着望着夜空问道:“张良,这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大哥你让我看哪颗星星?”
小黑想到了一些什么,指着那一抹血红说:“淑子姐姐,小虎,你们仔细看看那血红的星星,还有边上那颗……”
一时间,小黑充当起了解说员,替两人耐心地解释起来。
最后拍拍手说:“老道士前辈当年跟小黑讲故事说,但凡遇上这样的天象,多半是某个皇帝要死了。”
小黑口无遮挡,张口便说了出来。
听得张良惊得说不出话来,听得淑子一把捂住了小虎将要喊出来的声音。
就在李修元准备出声教训小黑的时候,天空异象突然消失,一道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自九天之上,往大秦的天空坠落下来。
这一回,连小黑也捂住了嘴巴,看着李修元摇摇头。
那意思是,这不关我的事,这是老天自己搞的事好不好?最多,我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良才喃喃问道:“你说,那星星往哪去了?”
四人不知道的是,就是那一抹血红露出异象的时候。
李修元的神魂已经飞到了九天之上,身为七星中的摇光,静静地注视着夜空中的一切。
直到他静静地看着那颗流星落在大秦的某处,直到看着那处山川发出巨大的震动,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之后。
这才收回了九天之上神魂,看着张良静静地说道:“东郡城外,我曾经跟徐福路过那里。”
“东郡?你怎么知道?你是神仙?”
张良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夜空,不可思议地说道:“我不相信,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
小黑摇摇头,拉着小虎和淑子往屋里走去。
一边说道:“你连哥哥都不信,还不如赶紧回你那大院子去吧,把淑子姐姐留下陪我和小虎就好。”淑子掩嘴一笑,看着张良的眼神就是:“你活该。”
看着三人进了屋,李修元这才伸手倒入灵茶,静静地说道:“你看着吧,要不了十天,皇城的秦王就会收到东郡的奏折。”
听到这里,张良忍不住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看来你说得有理,荆轲和高渐离就是白痴,我也是。”
“我明日要好好歇息一天,你后天把夫子接下山来住几天吧,山上的日子太清苦了,这个冬天让他住在我这里。”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他要是嫌四十七号吵,就在四十六号给他收拾一间清静的屋子。”
天降异象,李修元不知道自己和小黑还能在大秦待上多久。
他要尽可能跟夫子多请教一些问题,也让夫子享受一下人间的天伦之乐。
毕竟,夫子还不是圣人。
张良闻言点了点头:“这主意好,老师若是不肯,我就是背也把他背下山来。”
……
皇宫之中,秦王夜未眠。
太史令胡毋敬被秦王连夜召进了宫里,书房里还有一脸惶恐不安的赵高正伴在大王的一旁。
本来已经准备刚已宽衣入睡的秦王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整个咸阳宫是只有赵高可以不经通报直接来此,秦王明白赵高的性情,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情,绝不敢如此放肆打扰自己。
“陛下,出大事了。”
赵高远远地隔着数丈的距离,不敢近前,着急跟秦王说道。
“何事惊慌,先缓口气,再说。”
秦王一生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气度非眼前的赵高可比,看着他冷冷地说道。
“陛下,请你移步窗前一望。”
赵高在前面带路,拎着手里的灯笼仔细地替秦王照亮眼前三尺之地,两人一路来到宫殿的窗前。
扶着秦王在窗边站定,然后指向天空中那一抹血红的星辰。
“太史令曾跟朕说过,那是心宿帝星,怎么了?”秦王一时没明白过来,看着赵高问道。
赵高小心说道:“您看它边上另一颗星辰……”
秦王一见,顿时皱着眉头说道:“荧惑守心……两星还没有相交,且星光渐渐暗淡,这决然不是守心之象……”
不等两人再说,天空中那一抹血红渐渐消失,一道流星划过天空,自九天落下,恍若下一刻就在砸在大秦的皇城之上。
“速传太史令胡毋敬进宫。”
秦王眼里闪过一抹冷酷之间意,他必须在今夜搞清楚这天象究竟何意,还有那天降的星辰最后落在了何处。
而要搞明白这些,不是赵高所能及,只有传太史令进宫。
察觉到秦王眼中的一抹冷酷之意,赵高心中一惊,赶紧回道:“请陛下先回去歇息片刻,臣这就去传太史令进宫。”
“太史令。”
“臣在,陛下请说。”太史令胡毋敬站了半晌,跟眼前的秦王揖手回道。
秦王淡淡地问道:“今夜的天象,你以为如何?说来与朕听听。”
胡毋敬心里一惊,赶紧回道:“这事只是史书上记载,但是真实的情形谁也没有见过,陛下切莫为此而伤神费力。”
便是心知肚明的胡毋敬也不敢在秦王面前说出真话,否则说不好下一瞬间便是自己人头落地。
“嗡!”的一声,赵高被太史令的一句话说迷糊了,在他看来太史令说的全是废话,连他都知道一些内情。
只是,当他看到胡毋敬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也吓了一跳,这话可不能乱说,否则一不小心,便是两人脑袋的事情。
胡毋敬想了想,看着秦王小心地说道:“陛下,要不发出圣旨到各郡,看看今夜的那颗星辰落在何处?然后再做定夺?”
“赵高,你以为呢?”秦王将静静地看着赵高问道。
赵高上前一步,小心回道:“太史令掌管星象,奴才以为可以听胡大人的意见。”
赵高心里暗叹,先把眼下这关熬过后,往后便是大王要将太史令砍成十八块,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秦王也看到了那道划过天际的流星,他跟赵高一样关心那东西最后落在何处,会带来幸运还是灾祸。
想到这里,禁不住挥挥手道:“明日发出旨意,让各郡查查今夜的星辰究竟落在何处,朕要一个结果。”
胡毋敬恭敬地回道:“陛下安心歇息,这事就让臣等去查探即可。”
“记住:朕要的是一个结果!”秦王冷冷地说疼道:“你先回府吧,看看最后各有郡的回报再作打算。”
两人一路退出了咸阳宫,赵高抹了一把冷汗,看着胡毋敬冷笑道:“胡大人你这是装糊涂吗?”
“不然呢?”胡毋敬暗暗鄙视,但还是老实回道:“这事搞不好就是你我人头落地,我哪敢多言半句?”
赵高跟着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若不是这样……算了,我们还是等着各郡的奏折吧。”
挥挥手,赵高往黑暗中隐去,今夜之事只怕明日早朝就会有大臣多嘴。
他还得回去想想,如何堵住这些家伙的嘴巴,想想就头痛啊。
……
天降异象,荧惑守心说明了很大的问题,左相于自己的府上也目睹了这一恐怖的一幕。
嘴里喃喃自语道:“夫人,这如何是好?”
坐在他面前的妇人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如此说来,青儿怕是早有预见,这才早早就去了边关。”
只好自己的女儿无事,对于妇人来说,剩下的几个孩子也不需要她去操心了。
想想不对,女人皱着眉头说道:“以我说,明日上朝你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便是大王问起你,你也说今夜早睡了。”
左相心里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
想想说道:“有太史令在,这事轮不到我去多嘴,夫人放心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妇人叹了一口气道:“以我看来,青儿跟着殿下在边关,倒是可以安生地过几年自在的生活,不用像皇城这样提心吊胆。”
左相挥挥手道:“且去歇息吧,明日上朝且看大王如何说。”
一夜之间天下大惊,纷纷猜测那一颗天降星辰落于何处的时候。
在东郡郊野一处山洞之中,正燃烧着一堆火苗。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一阵天摇地动之后,终于稳住了心神,起身往山洞外走去。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他要去探探这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能造成如此大的动静。
待他一番探寻之下,才发现不远处的荒原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里面的火焰已经渐渐熄灭。
“天降神石?”身高六尺的男子一路往深坑里溜去,最后摸着眼面这块神石发起呆来。
以他的力量便是神石放在眼前,他也丝毫没有半点办法。
拿不走,吭不动,男子转了半晌依旧不死心。
最后想想掏出一把短剑,脑子里却是想着当年的那一幕,于是使出浑身的力量,在神石的表面刻下了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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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象乱,帝王怒
一直忙了半个时辰,男子眼见捞不到任何好处,这才又抱了一些枯树放了一把火,把自己刚刚雕刻的字迹彻底掩盖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拍了拍手从深坑爬了出来。
望着漫天的星光,狂吼一声道:“张良,兄弟我替你出了一口恶气啊!”
声音在茫茫雪原上回响,在深夜之中更是悚人。
若是张良在此,便会发现这家伙便是当初跟他于官道上埋伏,一起刺秦的大块头。
好死不死的是,谁也没想到大块头正好路过东郡,又错过了宿头。
在山洞中过夜的他被天降神石吓了一跳之下,竟然脑洞大开,想出这么一个阴招来损皇城的天子。
整完这一切,大块头再也不敢逗留,连夜往薛郡的方向而去。
他也明白这天降神石是一件大事,只怕明日就会有官府前来查看,倘若自己还待在此地,那真的是找死了。
不到子时,天空又缓缓飘起了雪花。
要不了一个时辰,便能将大块头来过的痕迹彻底抹去。
正所谓:落了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睡在四十七号打呼噜的张良不知道东郡一夜之间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大块头也没想到他只是随手整出来的恶作剧,却吓得东郡城主大人快马加鞭,连夜将神石上的那句话写成奏折传给皇城的秦王。
最后想想不对,连夜又上了一道奏折云管理一方不当,造成天降异象,连着一家老小辞官往东海而去。
因为之前的徐福告诉他,自己要出海的消息,生死之间的府主大人灵机一动,连大秦的官职也不敢要了。
只想着去东生活费追随徐福出海避祸。
毕竟那仅凭那神石上的几个字,不知道有多少人头滚滚落地。
后来连着东郡的守将眼见不好,也连夜带着一家老小,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连城主大主都不敢待在这里,他想自己哪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秦王三十六年,荧惑守心。
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
始皇闻之,遣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因燔销其石。
这还是十数天之后发生的事情,跟皇城四十七号却沾不上一丝的边缘。
李修元在屋里静养了两日,夫子在山上也悟了两日的道法。
就在高渐离登山的第三日,张良终于说服夫子下山,搬到了四十六号,挑选了一间最大的屋子。
阏氏笑道:“正好有两个现在的侍女,可以侍候夫子的起居。”
小黑、小虎和淑子三人最开心,老师来了这里,他们这个冬天都不用往雪山上跑了。
张良想要耍赖,被李修元怼了回去:“晚上带着淑子回家,中午再来,夫子需要休息。”
心道然后请夫子下山是来做我的老师,可不是给你们讲课的。
淑子倒是不会生气,从家里来四十七号,只是一刻钟的事情,花不了多少工夫。
斯人已逝,李修元自然不会跟夫子再讨论雪山之巅究竟发了一些什么。
夫子后来想想,也打消了去追究那一道神秘的石阶究竟是不是因为李修元的原因。
又过了几日,直到老道士传音李修元,告诉他有个家伙在神石上雕刻了一行字,要他小心之后。
李修元才恍然大悟,看着张良问道:“你当年在……是不是找了一个身高六尺的大块头?跟你一起哪啥?”
张良吓了一跳,看着他和夫子说:“怎么?你也认识龙老大,大块头出事了?”
李修元摇摇头,苦笑道:“他倒是活着自在,路过东郡时闲得没事,好死不死在那石头上刻了一行字……”
夫子一听禁不住皱起了眉头,静静地说道:“这本来就是天降异象,再加上这行小字,天子怕是要让天下流血了。”
“那家伙在神石上都雕刻了什么字?”
张良也吓了一跳,看着两人紧张地问道:“我们分手之后,谁也不知道对方的方向啊,这说好以后大家都互不相识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伸手入茶杯之中,缓缓地在桌上写了一行字。
然后在夫子和张良两人目瞪口呆之下,伸手抹去。
接着沉声说道:“眼下估计秦王还没收到东郡的奏折,这事谁都不能说出去,淑子不行,小黑和小虎更不行。”
夫子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若是我猜得没错,只怕东郡的城主大人也弃官离去了。”
发出这样的大事,不仅要连累一方百姓,只怕是东郡附近的官员也不得安生了。
张良往四周看了他一眼,发现淑子带着两个家伙逛街还没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夫子喝了一口灵茶,润了润嗓子,说道:“我没想到,这短短的几日所经历的事,竟然多过了过去的数十年。”
始皇帝死而地分,原来这只是当年刺秦不成,心生嗔恨大块头的一句玩笑话。
直到今日李修元才明白,为何史书里没有记载,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
若不是自己来到此间,老道士跟自己唠叨一句,怕是连长良和夫子最后一样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看起来一句简单不过有话,在李修元看来却是一语成谶。
便是这样,他依旧没有要明说出来的意思。
毕竟他不能改变这方世界运行的轨迹,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见证者。
也不等李修元开口,张良自顾自地说道:“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已经彻底失忆,便是淑子打死我也不知道。”
夫子点点头。
轻轻地咳了一声后,夫子才说道:“这不是一件小事,只怕那附近的百姓要受到牵连啊,这可如何是好?”
“天地不仁,跟君王不仁有何分别?”
李修元往水壶里添了一些雪水煮,静静地说道:“天子只想着自己过得舒服,自己的江山千秋万世地传下去,何日想过黎民百姓?”
“那也没有办法,世人敬天,而秦王向天下百姓宣称自己受命于天。”
夫子面色凝重地说道:“而且最让臣子死心塌地的缘由是,秦灭了六国,无论你跑去哪里都是天子的脚下。”
“总有一些地方,天子的手够不着。”
李修元望着两人说道:“只是这些大臣们享受荣华富贵之后,却不会再想着失去手里的权势了。”
夫子有些明白了,大概李修元说的是海外,和长城外的大漠之地。
海外于天子是神秘的,而大漠之外风沙漫漫,连驻边的大军都不愿深入,更不要说这些大臣了。
“你可以试着换一种想法。”
夫子看着两人摇了摇头,说道:“天子根本就没想管要那么多的疆土,或许在他眼里,六国已经很大了。”
李修元这才想起来,眼光决定了一切。
世人眼里如神祇一样的秦王,或许在他有眼里,征服六服便已经是他的天下了。
就像皇城衙门的公孙清明,能守着一方衙门,带着数十个衙役,便是他能想像中最好的天下。
就像…………
皇城的冬天冬很少停过,今年的雪比往年更多。
因为一夜天象扰乱了天子的心神,一颗天降神石上面的那行字惹怒本就惶恐不安的秦王。
再加上找不到这惹事生非的家伙,而东郡落石附近的百姓谁也不知内情,也无人敢承担这样天大的事情。
在百姓看来,这就是老天降下的惩罚。
而这惩罚明显是冲着天子去的,关他们何事?
暴怒之下的秦王于是便举起了屠刀,一时间东郡不知有多少人头落地。
便是太史令也一时默然,心想自己总算保住了脑袋。
赵高更是吓得不知道多少个夜里惊醒,他跟太史令一样,知道这事一个处理不当,便是自己两人也人头难保。
天子的怒火虽然没有燃烧到皇城,只是皇城中的大臣却人人自危,上朝的时候再也不敢如往常那样,时不时地要给大王提一道议案。
天象已经乱,天子的心也乱了。
现在大家都明白自己就是在过河,只要不打湿自己,谁都不想多事。
除了闲来酒肆,跟普通的人家一样,没有被帝王的心思打扰。
冬日晨雾,朦朦胧胧的一片。
偶尔风来,天下落下的雪花便斜了,一剑斩出雾便散了,露出站在雪雾中的三个身影,景色就在雪雾之中不断地变幻。
雪雾中,时不时还有一道琴声传出。
李修元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练剑,淑子坐在屋檐下弹琴,边上搁着一盆呼呼燃烧的炭火,小虎冻得受不了,一会儿就跑过来温暖一下将要冻僵的小手。
淑子的琴声随着清晨的雪雾在院子里回响,往隔壁的四十六号飘了过去,让梦里的夫子翻了个身,耳朵扇动了一下。
心道这孩子真乖,一大早就弹琴叫老师起床吃饭。
小黑和小虎都开始学琴,不同的是,他们是跟着淑子练习,眼下他们还只能跟着淑子姐姐,因为李修元懒得理他们。
阏氏和两个侍女和伙计也在听淑子弹的琴声,听的很认真。
先生的琴如仙音,弹琴得看心情,而淑子每天都会弹奏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便是众人最开心的时候。
连生火煮饭的侍女,连清早起来劈柴的伙计,也感到心情愉悦,做起事来也有精神。
阏氏没想到,小虎每天也能安静一会跟着姐姐弹琴,这可比让他练剑难多了。
而这些都是李修元要三人每日修行的功课,当然还有读书、写字。
“小黑哥哥,你今天的练够了吗?”小虎眼见小黑收起了竹剑,跟在他身后问道。
“肯定啊,要不然哥哥会生气的。”小黑抖落了身上的雪花,一脸诧异的表情。
淑子坐在屋檐下咯咯地笑:“大哥说你们练剑又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们自己哦,随便你们偷懒,他才不会管你们。”
小黑一愣,扭着看着淑子笑道:“好像也是哦,哥哥从来没数过小黑挥了多少剑。”小黑只好无奈地回道。
小虎一听,摇摇头说:“没有啊,我跟先生在石窟的时候,他偶尔会替小虎记数的。”
淑子笑道:“小虎你就知道添乱,大哥那是看你太小了,怕你记不住。”淑子说完一脸不屑的表情。
两人走到屋檐下围着火盆烤火,小虎想了想问道:“淑子姐姐,什么时候过年啊?”
淑子一愣,看着他问道:“你问这干嘛,快了。”
小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先生过年会让小虎玩几天,不用练剑。”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断疑生信,酒楼打架
岁月静好,是李修元梦里的追求,因为他好像就没认真地享受过这样的日子。
除了当年第一次跟先生在天山上修行的那二年,其中有一大半的时间是他独自一人,带着小白跟着老猿和老狼一起。
现在想想,真的像先生说的那样,那应该是他这一生中最简单,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下了天山,麻烦便没断过。
就算在北海破境、飞升去了修罗天域,在落霞山上的那几年,虽然跟着老道士很快乐,可是那时的他已经失忆了。
失忆之下,连着生死之间被书院的院长救下,带去书院做了小杂役。
细细想来,像眼前这般安静地生活,不用担心被人暗算的日子,还真的没过几回。
其实在夫子心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对于埋葬于雪山之巅的高渐离来说,李修元是他的知音。
而对于世间难得遇到了个对谈天说地,探讨圣人之道的老人来说,李修元又是他的知音。
在书院的后山夫子是在苦修,而眼下他却因为李修元的邀请回到了皇城的红尘。
跟书院的那些先生不同,李修元会时不时用佛法跟他探讨关于儒道的关系,这对夫子来说,是一种惊喜。
因为夫子一直认为,儒释道是可以相依相存的。
只是他之前没有遇到像李修元这样虚怀若谷,愿意接受他人道理的修士。
至少在夫子过往遇到的一些修士,莫不是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眼里容不下他人。
便是张良的师傅那个神秘老人一样,若老人此生没有遇上李修元,没有在大漠深处感悟天地之道,只怕穷其一生也难悟道飞升。
这样亦师亦龙,有酒有诗的日子,是夫子喜欢的。
世间的风云变幻他管不了,他又不是神仙。
他在意的是,在悟道之前能遇到像李修元这样的意思的人,一个在大漠深处遇到的孩子,也能做他的弟子。
像张良这样心怀雄心壮志的学子,也能做他的兄弟。
想到这里,夫子终于问出了那句忍了多日的话:“李掌柜,那日在雪山,你是如何登天的?”
正好放下捧在手里的竹简,准备煮茶的李修元一愣,他没想到夫子竟然为些小事忍了多日之后,才小心地开口询问。
不由得嘿嘿一笑道:“我怕来不及,就跟老天开口,求他给我开一条登天之路。”
伸手拎起用雪水煮的沸水,轻轻地落入壶中,渐渐有茶香弥漫开来。
想了想,接着说道:“我很少跟他开口,为了让高先生看到这一方世界,算是破例了。”
在李修元看来,老道士应该理解自己的心思,毕竟他那会一心只想让高渐离那在雪山之巅哪怕看上一眼。
“原来,真的有神仙啊。”夫子惊奇地问道。
李修元往两人的杯里缓缓倒入灵茶,想了想说道:“佛门有言:断疑生信,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小心翼翼地将茶杯递到夫子面前,李修元自己也端起了一杯。
浅浅地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会有奇迹,那世间怎么可能有奇迹出现在你的面前?”
“好一个断疑生信,哈哈,有意思。”
夫子微笑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灵茶,继续说道:“你应该把这些知识教给这些孩子,让他们学习更多关于天地间的道理。”
李修元摇摇头,淡淡地说道:“夫子不是说因人施教吗?大道三千并不是人人都要去修行。”
这也是李修元无可奈何之事,人人都想着见贤思齐,可是一旦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又有几人能做到?
于这方世界他和小黑只是过客,并不能改变什么。
能让淑子和张良修行,能让小虎聚气练剑,这便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
顺天应道的事情,有时候在他看来对自己也是一种折磨。
他甚至有些明白老道士当年为何不愿干预上古那场神魔大战了,或许那时候的师父,便是自己眼下的心情。
夫子闻言大有感触,叹道:“说得妙啊,若是人人得悟大道,也不会在红尘里轮回了。”
说到这里,夫子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海外也有仙山了,徐福出海岂不是能为天子找回仙丹?”
这回李修元没有认真了,只是打了个哈哈:“或许有吧,谁知道呢?”
说完用手指了一下头顶,意思夫子你应该去问他。
夫子想起不久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瞬间回过神来,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毕竟他也知道天意难违。
正说话间,门外响起了小虎那大嗓门的嚷嚷声,跟着便一头冲进了后院,扑在李修元的身上。
李修元瞬间嗡的一惊,摸着他的小脸说:“你们在街上跟人打架了?谁先动的手?是哪孩子还是大人?”
按照李修元教小黑的规矩,出门在外是绝不可以跟人动手了,便是书院也一样。
没想到今日出门有淑子跟着,还是打破了自己的规矩。
谁知道小虎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有些疼,先生替我找些药吧。”
跟着小黑也走了进来,看着李修元摇摇头道:“没事,就是在酒楼里跟人打了一架,都是皮肉之伤。”
李修元闻言皱起了眉头:“不是有你跟淑子一起吗?怎么会打起架了,你们怎么做哥哥、姐姐的?”
在屋里的阏氏听到了动静,也走了出来,看着小虎的模样心疼得不行。
只是转眼想想眼前还有先生,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将小虎拉到自己的怀里,轻声问道:“跟人打架了?疼不疼?”
大漠里的孩子跟人打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便是阏氏也不会吃惊。
她吃惊的是,明明小虎已经跟着先生修行了,竟然脸上挂彩了,难不成遇到了高手不成?
正在李修元欲要再追问的时候,淑子走了进来。
看着阏氏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家伙比小虎大一些……我一时没看好……还好小黑没出手……这事就算过去了……”
李修元伸手摸着小虎的手探寻了一番,跟阏氏说:“去烧一桶热水,正好差不多可以再给他淬体了。”
只是皮外伤,正好连着淬体一起,省得李修元再找时机了。
小虎一听,顿时吓得哇哇大叫了起来:“先生又要杀猪了!”
小黑嫌弃地看着他,笑道:“那要桶药水值多钱,卖了小虎也买不起,你还敢嫌弃。”
阏氏一听没事,又见先生要替自己的儿子淬体,心里暗自欢喜之下,转身往四十六号院子里走了过去。
一边喊:“秋香出来帮忙了。”
直到淑子坐在夫子边上,李修元才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何事,说来听听。”
淑子浅浅一笑道:“这事啊,这事都怪我,我哪会跑进厨房里找好吃的去了。”
却说淑子带着小黑和小虎逛街,逛着逛着小虎喊肚子饿了。
小黑指着不远处的酒楼笑了笑:“淑子姐姐,我们好久没出来吃过饭了。”
淑子想了想,看着两人回道:“那就去吃饭吧,吃饱了再回去。”说完拉着小虎的手往酒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黑自然巴不得在外面吃一顿,正好哥哥不要,没那么多的规矩。
这时正是午时吃饭的时辰,酒楼楼上楼下的桌子都坐满了人,只剩二楼一个靠窗的空桌。
三人上前坐来,唤了伙计过来点菜。
小黑不挑食,跟哥哥在一起从来都是有什么吃什么。
小虎身为太子殿下,这二年虽然跟在先生身边变得乖巧了一些,却想吃些不一样的味道,想跟姐姐和哥哥撒娇了。
等到伙计把饭菜摆上桌后,小虎吃了几口就眼巴巴地看着淑子,说道,“淑子姐姐,菜不好吃!”
淑子一惊,她还是头一回见小黑挑食,她也没有办法,只好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小虎想了想说:“先生答应给我烤鱼给,一直没买过鱼……”想着先生在大漠里说的话,小虎可怜兮兮地说道。
小黑想了想笑道:“小黑也想吃鱼了。”话说他上一回吃鱼,还是跟华生在南海边上烤着吃了几回。
淑子无奈地点了点头,站起来说:“小虎你在这等着,我去厨房看看。”
小黑也站了起来,说道:“小虎看好了,我去厨房里瞧瞧。”
说完,小黑起身朝着淑子的身后走去,厨房中应该有鱼,大不了花钱买下来。
于是,小黑就这样跟着淑子去厨房里找鱼烤给小虎,而且三人都爱吃。
看着厨房里的大叔给他们挑选了鱼,又放在火上面烤,连小黑也忍不住嚷嚷了起来,直呼说改天要买上一些回家慢慢烤。
淑子淡淡地笑了笑:“明天就让秋香姐姐多买些回来,正好家里人多。”
小黑笑道:“好啊,回去就跟哥哥说。”
厨房里的大叔笑了笑:“客人很少来吃烤鱼的,你们算是会吃的客人了。”
小黑想了想,看着淑子说:“哥哥的手艺好,改天让他烤。”
不一会,大叔烤好了几条鱼端给淑子,淑子谢过后招呼小黑一起往厨房外跑去,莫说小虎,她也想吃鱼了。
小虎估计等的都不耐烦了。
只不过,当两人端着烤好的鱼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却听到了小虎的嚷嚷声,跟一声瓷碗掉在地上的碎裂声。
小黑感觉不对劲,嗖的一声冲了出去。
等他看到小虎一脸凄惨模样的时候,本来还是阳光明媚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就在他们靠窗的桌前,坐着一个比淑子小上几岁的少年,小虎坐在对面一边抹着脸上的血渍,跟里在跟少年大声嚷嚷着什么。
小黑心里轰的一声燃烧了起来,哥哥跟他说过,小虎就是他的弟弟,而这是小黑第一个弟弟。
小虎的一脸的凄惨,显然是挨了不止一拳,鼻子还在往下淌血。
怒火冲天的小黑大吼一声道:“谁敢欺负我弟弟,你是嫌活够了吗?纳命来!”
正端着烤鱼的淑子也生气了,往日里莫说动手,她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小虎,因为大哥告诉她小虎也曾经吃了很多苦。
眼下弟弟被人欺负,她这个做大姐的绝不能忍。
于是清斥一声说道:“小黑退下,有大姐在,轮不到你来出手!”
第一百六十章 不打不相识,项羽来了
就在剑拔弩张之下,哭个不停的小虎却跟两人摆了摆手。
拉着冲过来淑子的手说:“不关他的事,是小虎先动手的……呜呜淑子姐姐,小虎鼻子好痛,我要吃鱼。”
小黑一听,上来摸着他的脑袋问道:“小虎你脑子是不是被人打坏了,哪有帮坏人说话的?告诉我,他都打了你哪里,我帮你出气。”
小虎不干了,嚷嚷道:“我要吃鱼。”
淑子没有办法,只好掏出丝巾,一边替他擦拭脸上的泪水和血渍,又就着茶水给把小虎的脸上整得干净了一些。
然后看着对面的少年问道:“请问,你为何要打我弟弟?”
……
“嗷!嗷!先生你要杀小虎哦!”
阏氏守着小虎在屋里泡在热水桶里淬体,小虎还不忘跟先生嚷嚷起来。
李修元听了淑子和小黑的解释,才知道是少年找不到地方落座,见小虎面前空着,于是想要凑在一起。
谁知小虎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言不合就跟人动起手来。
对面的少年平时也难得找到一个对手,眼见小虎动手,当然不愿放过这比试的机会,他也想证实一下自己的力量。
小虎初次跟人动手,哪是少年的对手,三二拳就被打得嗷嗷叫了起来。
少年也没想到自己一拳打在小虎的脸上,当下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看着小虎像个女人一样哭了起来。
没想到就在这会,小黑和淑子却冲了出来。
若不是小虎有担当,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只怕最后真的有一场恶战了。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也好,让你们平日里自傲自大,以为自己天下第一,难得吃一回苦头,是好事。”
小黑知道哥哥的脾气,当下不好意思笑道:“都是小黑贪吃,没看好弟弟。”
李修元挥了挥手:“你能看得了他一生一世不成?”
夫子闻言莞尔一笑:“这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手,伤和气。”
李修元跟屋里嗷嗷叫的小虎说道:“小虎你这是长本事了啊,话不说完就跟人动手,一会先生陪你再练练。”
李修元一番话,惹得阏氏一惊又急,摸着小虎的脑袋说:“你这是想要气死先生哦。”
谁知小虎一听顿时不叫唤了,轻声跟瘀氏说道:“娘别怕,那哥哥也挨了小虎两拳哩。”
小家伙哪里是肯吃亏的主,只是怕先生责骂,故意要嚷嚷。
李修元哪里不知道他那小心思?
一边往给淑子倒茶,一边大声说道:“小虎,小黑以后你们再敢在外面打架,回来我再揍你们一顿。”
吓得小黑缩回了头,笑道:“小黑比小虎乖。”
淑子心有不甘,忍不住问道:“大哥小时没跟人打过架吗?小黑当年没惹过事么?”
“我吗?”小黑一听淑子提到自己,顿时不说话了。
“小黑啊?”
李修元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夫子笑了笑:“不瞒夫子笑话,我这弟弟小时候还真没怎么惹过事。”
夫子闻言这话里有话,忍不住笑了笑:“说来听听,你这话只说一半不对。”
小黑摸着脑袋嘿嘿笑了起来。
李修元浅浅地喝了一口灵茶,恍如回到了神龙大陆初次遇到小乌鸦的那天,客栈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到现在还忘不了。
看着夫子淡淡地说道:“我这弟弟只惹了一件滔天大祸,差点把自己玩死在某人的手里,还好那时我在……”神龙谷里诸事,小黑只能算是一个引火索,大长老甚至当年神龙谷主所作所为,都是一些为李修元所不齿一顾的事情。
夫子眼见李修元不肯明说,也不好追问。
只好看着淑子说:“你是女子,出门在外更不好跟人动手了。”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至于我小时候,我那时跟先生在天山上修行,下山之前连野鸡都没杀过一只……”
“后来我八岁下山,便被人在茶水里下毒,在小溪边暗杀……哪有功夫跟人打架,只要出手,便是杀人!”
看着夫子皱起了眉头,看着淑子目瞪口呆的模样。
只有小黑毫不在意,仿佛若不是哥哥如此这般,只怕早就死在杀手土匪的手里了。
李修元继续说道:“我那时修为低下啊,又怕死,所以,但凡想要我的命的土匪、杀手,我都会毫不留情杀了他们……”
听到这里,淑子才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李修元苦笑道:“原来大哥的儿时跟我们不一样,八岁就被人下毒、暗杀了。”
夫子更是长叹一声说道:“如此说来,我们都是拼了命地在活着、修行啊。”
淬了体,完了干净衣服的小虎,脸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伤痕,只有浅浅的几个印子。
怯生生地走过来,挨着李修元坐下,端起先生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这才说道:“先生小虎错了,以后不胡乱跟人动手了。”
李修元摸着小虎的脸庞,心里一痛,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想了想,回屋捡了几碟瓜子、花生、糕点拿出来摆在桌上。
看着夫子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小虎跟我一样,小小的年纪便被人出卖,被人追杀,差一些便死在大漠之中。”
夫子心里一凛,心道原来李修元收下小虎为徒,却是师徒两人有相似的童年。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李修元只是去了一趟长城,回来时便多了一个徒儿,唯有同病相怜,才会让这神仙一样的家伙动了性情。
小黑抓了一把瓜子递给淑子,自己捏着几粒嗑了起来,一边说道:“先生别怕,小虎皮厚,以后不再惹事了。”
小黑吃得苦头也不少,看着小虎懂事的模样,心里也叹了一口气。
笑道:“小虎你要知道你的辈份可不小哦,曾经有一个比你还要厉害的家伙,也得管我叫师叔呢……”
话没说话,被李修元一眼瞪了回去,吓得一抓起一把花生,再不吭气了。
再说,就要露馅了。
淑子摸着小虎的脑袋,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我们三姐弟都是同病相怜哦,往后你们两个得加油了。”
小虎嘿嘿笑了笑:“淑子姐姐现在有张良哥哥了。”
淑子脸上一红,气得啐了他一口道:“等你长大了,姐姐在书院里帮你也找一个师姐,如何?”
四十七号的客堂里是浓浓的温情,一阵阵的欢声笑语传到了坐在四十六号院子里阏氏的耳里。
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母子可真是遇上了一个好人。
小虎不仅遇到了跟神仙一样的先生,还有一个可爱的哥哥,一个护短的姐姐,这样的事情,在她带着小虎逃月氏王朝的时候,想都不敢想。
那时候的她,如一只母狼,只要跟小虎在荒原里活下去,便是唯一的念想。
想到这里,忍不住轻声呢喃道:“难不成你要先吃尽世间的苦头,才能成为大漠里最大的王?”
……
只是,任李修元如何聪明,也没想到那酒楼里打架的少年会来四十七号的酒肆。
而且还是跟在张良一起来的,直到闲得无事的小虎跑到前面的店子里发出一道惊呼,嚷嚷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在小虎看来,少年应该是来跟先生告状的,于是他有些厌恶。
少年明显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小虎,当下不好意思地说:“还疼不疼,要不我带你去找家医馆看看。”
张良一听乐了,看着小虎说:“你活该,人小胆大只是运气不好,遇到我比你更虎的人。”
李修元却想起了少年的身份,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淡淡的忧伤。
看着少年说道:“公子苏怕是不好回来了,你此行算是扑了一个空吧?”
千算万算,李修元没想到在将要离开之前,还能遇到当年跟着公子苏一起来到四十七号的少年项羽。
他甚至有些期盼,能不能在皇城偶遇那个叫刘邦的家伙了。
张良叹了一口气道:“这家伙跑来找公子苏,才知道公子苏去了长城一直没回,这不又找去了我的府上。”
项羽跟李修元揖手说道:“项羽当年见到先生还是人到中年,不曾想才过去几年时光,先生竟然返老还童了。”
小虎一见这家伙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这才笑了起来。
拉着李修元的手笑道:“那也是先生跟着小虎一起之后,才变成这模样的。”
李修元看着小虎淡淡地笑了笑:“吃些糕点,喝杯茶,就该写字了,今天也不能偷懒,叫上小黑一起。”
小虎点了点头,看着项羽笑了笑:“今天在这里试试先生酿的酒,肯定能醉死你。”
项羽闻言一笑,跟李修元揖手回道:“上回跟公子苏哥哥来此,可没有尽兴,今天可以得补上那天的遗憾。”
张良拍着他肩膀笑了笑:“今天好好喝一顿,你离开皇城我再送你几瓮酒。”
正说话时,四十六号院子里传来了淑子的声音:“小虎还不赶紧过来,你想让姐姐来请你吗?”
小虎惊叫一声,跳起来看着项羽说:“别走啊,我一会来找你玩。”说完嚷嚷着往隔壁的院子里钻了过去。
直到小虎离开,李修元才看着项羽问道:“这大雪纷飞,怎么想着来皇城?”
项羽摇头说道:“上回不是天有异象,天降神石嘛……我闲着无聊,想要过来跟公子苏哥哥聊聊,看他怎么说?”
听着天降神石,李修元禁不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回道:“此事节莫在皇城打听,公子苏也不会回皇城了。”
张良也吓了一跳,看着他紧张地说道:“这事在皇城是忌讳,提都不能提。”
项羽一听禁不住有些生气,皱着眉头问道:“哥哥是太子殿下,为何不能回皇城?”
“你很想见他?”
李修元静静地说道:“想见就等着春暖花开之时去一趟边关,他应该会告诉你为什么,如果他真的把你当成弟弟的话。”
李修元看着面前这个跟弟弟一样的少年,心里却有一丝痛楚生起。
自己和小黑终究只是一个过客,无力,也不能改变遇到每一个故事的结局。
项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修元问道:“话说先生你这么清楚公子丹哥哥的事情?”
李修元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是我把相府的小姐送去了长城。”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封杀人信
直到喝了三道茶,项羽彻底弄明白公子苏在边关的近况,以及相府小姐只怕不想回皇城的一些原因之后,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不甘心地说道:“看来,有人想要害公子苏哥哥啊。”
李修元淡淡地笑道:“生为帝王家,便是如此。”
张良见两人聊的话自己也岔不上,便起身往隔壁而去:“我去看看夫子,你们两人慢慢聊。”
张良刚走,店外响起了一阵马车的声音,跟着便有一黑衣人走了进来。
跟项羽行了一礼,说道:“公子,方才有一个陌生人来客栈找公子,给了一封信。”
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兽皮递给项羽。
项羽伸手接过,挥挥手道:“晚上我不回去了,我去张良哥哥府上待几天,你们就在客栈里歇息几日吧。”
黑衣人拱手回首:“如此,我们就在客栈等着公子。”
眼见马车缓缓离去,项羽才低头往兽皮上有一行字看去:“不对啊,这是给公子丹哥哥的,皇城谁会知道我要去找太子殿下?”
李修元一愣,随即说道:“他是神仙么?我这才跟你提起太子殿下的事。”
项羽摇摇头:“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边关找他呢,这就有人惦记上我?还是惦记上公子苏哥哥了?”
捏着空空的兽皮袋子,项羽忍住拿出小刀挑开火漆,打算一探究竟。
“且慢!”李修元突然伸手挡住了项羽的手。
一把将兽皮袋子拿了过来,静静地说道:“让我先看看,你再看不迟。”
项羽脸上一惊,一时间没回过神来,脱口说道:“难不成还有危险不成,只是一封信嘛?要不要这么……”
还没等项羽这句话说完。
就在李修元打开兽皮袋子的那一刹那,一道闪电从袋子里飞出,迎面斩向李修元。
接着便在李修元闪开的瞬间“叮!”的一声,一枝黑色的铁针射进了李修元身后的木板上面。
这一瞬间,项羽感觉自己死了,死在这枝铁针之下。
就在项羽挑开火漆的一瞬间,李修元突然间感觉到一道恐怖的气息。
当即把兽袋抢了过来,果然这封里藏着机关……若不是李修元在此,无论是项羽,还是公子苏,只怕都难逃一劫。
就在这一刹那,坐在李修元对面的项羽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了一回。
项羽本该死的,或者说打开这封信的公子苏被铁针刺中,活不过半个时辰。
却谁也没想到,最后打开这袋子的竟然是有了防备的李修元。
以他的修为,便是被这铁针刺在身上,也奈何不了他一分一毫。
李修元伸手将身后铁木板上的铁针轻轻地取下,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跟着丢进了桌上的小火炉里。
项羽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像雕塑一样,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不敢发出声音。
李修元轻轻地将兽袋里的事物倒了出来,却是一个发射的机关,跟一方白色的丝绢。
机关是竹制,虽然精巧却为李修元不喜,于是扔进了小火炉里。
拿起丝绢嗅了一下,倒是无毒。
将丝绢摊开,搁在项羽面前的桌上,李修元看着上面的三个字,冷笑道:“你死了!”
回过魂来的项羽伸头一看,只见丝绢上果然写着三个字,当下喃喃念道:“你死了。”
“呯!”项羽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这是谁要置我死地而后快?”
李修元摇摇头,淡淡地说道:“那倒未必,估计是公子苏的仇人打听到你要找他,他在赌你打不到会去长城见他吧。”
“你能想得到你要去长城,别人自然也能想到,人之常情而已。”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江湖险恶,以后凡事得多长个心眼,便是你熟悉的人也要防备。”
项羽摇摇头:“他们是我的家人,不会害我。”
李修元呵呵一笑:“可是他们不知道别人要害你啊?”
项羽一听顿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沉声说道:“他们这是借刀杀人啊?还转了几回手,最后查都查不出来。”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李修元想了想,将在天山酿的灵酒给他倒了一杯,淡淡地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项羽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随后皱着眉头问道:“这酒里有淡淡的花香,这酒我从来没有喝过,好酒!”
“好酒也只有一杯,这是我当年在天山所酿,你喝下的便是最后一杯了。”
李修元心里叹了再叹,心道不管面前的项羽能不能聚气成功,成为这方世界的修士,他都要帮他一回。
至于以后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怕这方天道已经不允许他再待在这里了。
项羽叹了一口气,哈哈笑道:“今日项羽大难不死,欠了先生一条命。”
李修元挥挥手道:“你谁也不用欠,你的命是自己的……明日,你便离开皇城吧,也不要想着去边关找公子苏了。”
“为什么?”项羽皱眉说道:“我很想见他一面。”
李修元摇摇头:“万万不可,只要你不去找他,你们两人都是安全的,相信我不会害你们。”
项羽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你被人盯上了,能做出这样机关的不是一般人,这箭上的剧毒你也无法承受,唯有回到你的家乡才是安全的。”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心想却想着究竟是谁想要这家伙跟公子丹的命?
难不成皇城里的那家伙已经等不及了?
这一夜张良和项羽都多喝了几杯,李修元给项羽拿了几瓮酒,让张良带着他回家,而是把淑子留在了四十七号。
项羽揖手告辞,跟着张良离去。
夜已经静,阏氏安排小黑和小虎去歇息,客堂里只剩下夫子、淑子、李修元三人。
李修元看着夫子淡淡地说道:“皇城有人想借项羽的手刺杀太子殿下……”
说完将放在火里烧过的铁针放在桌上,将日间发生的一幕缓缓道来,听得淑子和夫子两人目瞪口呆。
淑子想了想说:“换成是我,肯定已经死了。”
李修元淡淡地笑了笑:“你和张良以后会遇到很多不同的情况,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夫子想了想,皱眉问道:“你留下淑子是有话要说吗?”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是有话要跟两位说……我跟小黑怕是待不了多久,我若离开之后,夫子便回书院吧……”
“我把这两座院子的法阵交给淑子,倘若往后寂寞的时候,就来此隐居吧……夫子若是提早离开,请安排好我那徒儿在书院里的学习……”
关于小虎,李修元有很多的无奈。
眼见天降异象,又发生了项羽之事,他怕自己等不到小虎长大了。
夫子一听皱起了眉头:“你跟小黑要去哪?大漠外的天山吗?”
李修元摇摇头道:“我跟小黑来自另一个世界,来大秦只是看是为了看看夫子的儒道,以及秦王治下的天下……”
淑子一听禁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小嘴,过了半晌才说道:“原来大哥真的是神仙!”
李修元淡淡一笑:“我还不是,我师父才是。”
“淑子你们也准备一下,尽早离开皇城跟张良去下邳……你走以后就把小虎他们一家安排到你们现在的府上,那里也有一座大阵。”
停了一下,李修元继续说道:“本来这事我想过几年才说,发生了今天这事后,我不知道哪天就会突然间跟小黑离开……”
夫子一听,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先生的世界果然神奇,让我大开眼界。”
淑子叹了一口气,小心问道:“小虎弟弟以后,先生有什么安排?要不要带着他跟我们去下邳?”
李修元摇摇头:“就让他在书院学习,他的因果在大漠,长大后自会跟他母亲回去,你不用管他……”
淑子这才点了点头,又问道:“要不要告诉张良?”
“暂时不要。”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等我跟小黑离开之后,你再告诉他……还有,若是有那么一天,让他去沛县丰邑找刘邦吧……”
淑子一听,皱着眉头说:“夫君跟公子苏和项羽都是好友,这……”
夫子一听,若有所思地说道:“淑子,就听先生的安排,不要多问……以后的年年岁岁,你要做好张良的贤内助,关键的时候替他拿主意。”
淑子一听,忍不住叹道:“难怪哥哥可以将淑子救回来。”
李修元淡淡一笑,说道:“我虽然出手救了你一命,但也希望有一天你不要恨我才好。”
淑子吓了一跳,拼命地摇摇头,随后又问道:“哥哥我们还会再见吗?”
“或许吧。”
李修元看着手里的半杯残茶,轻声说道:“待你们老去之时,若回到四十七号,或许我们还会有再见之时。”
夫子一口喝光了杯里的灵茶,笑道:“想不到先生穿越星空,只是为了见老朽一面,我也值了。”
李修元看着他莞尔一笑:“夫子可是有望成圣的大贤,可不能妄自菲薄,让在下汗颜。”
夫子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漫漫岁月,又有几人能轻言成圣,就蒙先生吉言,我再带着淑子修行两年,也要隐居了。”
淑子一听急了:“大哥跟老师都要离开淑子吗?这可如何是好?连小虎弟弟也要离开淑子。”
李修元伸手入怀,递给淑子一个锦袋,认真地说道:“里面有两张符,你自认过不去的时候,就用它来救命吧。”
眼见要不了多少年就要战火纷飞,李修元可以不用去理会张良,但是他要给淑子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
“记住,这里四十七号只有你能进,以后在外面漂泊累了,就回家。”
李修元静静地说道:“你这知道,四十七号无畏百年的风雨。”
夫子轻轻地拍着桌子,感慨地说道:“淑子,先生可是真的把你当做亲妹妹了啊,这连百年以后的事情都替你想好了。”
淑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哥哥就是淑子的亲哥哥。”
“等到过完年,你便跟我多费些手脚,把这地上地下的酒缸都装满吧,这样往后你还能守着四十七号,做一个卖酒的掌柜。”
李修元看着夫子笑道:“我一直没有酒量,却没曾想过,这手艺有一天也能帮妹妹度过某一天的难关。”
夫子再叹:“与君共行,得悟大道啊。”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将要离去,他们是传奇
如李修元所言,项羽第二天便匆匆离开了皇城,因为他不知道究竟是有人要害他还是远在边关的公子苏。
这一年的大年是淑子、小黑、小虎最开心的一年。
因为李修元和张良买回来的烟花让她们从大年三十的夜晚,一直放到了十五。
漫天的焰火让淑子在多年以后还能回想起那一年在四十七号的开心时光。
小虎也是一样,这也是他最开心的时光,姐姐带着他买了衣服买鞋子,母亲给他做了好吃的。
先生煮了他喜欢的火锅,烟花整整放了半个月。
阏氏跟两个侍女还有伙计也是开心的,且不说她们都分到了不少的金币可以买衣服,她们就是很少看到小虎这样开心过。
十六这一天,李修元起了一个大早,替小黑和小虎准备在路上吃的零食。
因为初十就立春了,夫子要带着两个小家伙外出游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夫子和李修元的一番话,终是让阏氏狠下心来,让小虎跟着老师远行。
因为同行的还有小黑和张良、淑子,也让她能放下心来。
屋檐上的雪水掉在地上的青石板上发出滴嗒的声音,从立春开始李修元已经酿了五天的酒,将地下两层已经堆满在酒缸。
小虎抱着阏氏在跟母亲窃窃私语,夫子站在门外看着远远的张良和淑子乘着两辆马车而来。
李修元跟小黑轻声低语了几句,像是交代路上的注意事项。
迎着巳时的春阳,两辆马车缓缓离开了四十七号,往春风里缓缓而去。
阏氏靠在门前,一边挥手,一边抹泪。
李修元摇摇头,轻声说道:“现在的分离,只是为了以后你们母子能长久地待在一起,趁着夫子还没有离开。”
阏氏点了点头,轻声回道:“我知道,只是小虎这回去得可比上回远多了。”
“那又如何?”
李修元淡淡地笑道:“跟着夫子一起,可不只是行万里路那么简单,回去吧,我要再睡一会儿。”
时辰未到午时,李修元还不想开门迎客。
……
春去夫又回,只是少了几道欢声笑语。
连着两个侍女一时也感到不习惯,秋香干脆跑来问李修元:“先生,小虎何时才能回来啊?”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等着你们院子里那两棵树上的春杏熟了,差不多就能回了吧?”
阏氏想了想,淡淡地笑道:“说得也是,夫子好不容易出一回门,哪能轻易回来?”
跟以往不同,重新修建过的四十七号,李修元依旧只是在院子里种了两棵桂树。
或许在他看来,只能桂树,才能在漫漫岁月里煎熬吧?
跟伙主和两个侍女一起,李修元花了一个春天将两间院子里放了在酒缸。
两个侍女学会了酿酒,不论是在皇城还是日后回到月支城,都不愁没有酒喝了。
春将尽时,心有所感的李修元带着阏氏和两位侍女,以及伙计一起将她们搬到了张良的府上。
管家早就知道了张良的安排,自然不会感到奇怪。
李修元给了伙计和两个侍女足够的金币,哪怕她们花上十年,甚至二十年也够了。
在一个无风无雨的夜里,李修元在张良的客堂之中,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瘀氏。
“小虎长大之前,不要离开皇城,就算不去书院,这所院子张良也会留给你们母子生活,这就是你们的家。”
李修元静静地说道:“张良要不了多久就会带着淑子离开皇城,你不要多问,跟你们的命运一样,他的路不在此地。”
阏氏吓了一跳,看着李修元小心问道:“先生要离开了吗?我和小虎可以跟你一起走的。”
“走不了啊!”
李修元淡淡地说道:“我跟小黑不属于这方世界,所以小虎的仇我不能替他,若我是张良,当初在大漠便一剑砍了某人的脑袋……”
细细地,李修元将自己跟小黑的一些情况告诉了阏氏。
“所以,我才收小虎为徒,教他本事,带着他暂时离开大漠,等着长大后,你们再回去找某人也行……”
“作为先生,我只能为小虎跟你做这里事情了。”
李修元苦笑道:“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便是夫子也是一样,以后你要教小虎坚强一些。”
阏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没想到,先生真的是神仙。”
李修元呵呵一笑:“我还不是,记住小虎的世界在大漠,在那里他能得到一方天地的保护,不要想着来占据中原的世界……”
虽然李修元知道最后的结局,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跟阏氏未雨绸缪,将未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阏氏点了点头:“我会慢慢教他这个道理的。”
“让他做一个顺天应道爱民的大王,这样的王朝才能长久一些,切莫跟他父王一样,做一个暴君。”
想到头曼单于,李修元摇了摇摇头,再不想言语。
毕竟这是阏氏的夫君,他无权指手画脚。
最后,李修元取了一方锦袋递给阏氏。
静静地说道:“这里面的金币够你们生活数十年,里面还有一些救命的灵药,你不要给小虎,自己保管着。”
“记住:便是你有一天要离开他,也不要给他,这是我给你的,不能乱了这方世界的规则。”
李修元认真地说道:“这是你们母子保命用的。”
阏氏一听吓了一跳,轻声说道:“我这里的钱够多的了,怎能再拿先生的?”
“我跟小黑都不需要,你和小虎离不开,便留给你们吧。”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淑子的我已经给她了,你不要管她们……她和张良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阏氏点了点头:“先生何时离开,我为你和小黑送行。”
李修元起身挥挥手道:“不用,我也不知道何时,我只是不放心你和小虎,所以要先安排好你们。”
说完,踩着微凉的春风,李修元离开了张良的府邸。
阏氏呆坐客堂,一盏灯亮到了天明。
……
夏至未至,李修元一个人在四十七号,躺在屋檐底下,送走了最后一缕春风。
望着天空中浩瀚的星光,李修元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轻声叫喃道:“师父,我想去见见秦王。”
神海里传来老道士的声音:“你想好了,只怕你去见他之时,便是你跟小黑离开之日,你不想多待些时日?”
“看什么?我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了,不想经历的事情也在我面前发生了。”
李修元静静地说道:“弟子有些心累了,想带着小黑离开。”
“离开,离开之后你就不用再面对了吗?”老道士淡淡地回道,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的悲喜。
“离开之后,弟子会试着不再多管闲事,跟师父一样做个闲人,只看岁月风云,不去招惹无用的缘份了。”
挥挥手,李修元说道:“弟子好累。”
老道士过了半晌才回道:“那你便好生歇息几日吧……你要我怎么帮你?”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麻烦师父跟小黑说一声,让他……回来吧,如此,这算要离开,我们也能一起。”
“你的破事都安顿好了,你那些无用的缘份都已了结?”老道士笑了起来:“就如你所愿,我让小黑回来。”
李修元闻言苦笑道:“舍不得又能如何,放不下也得放啊。”
夜空中一缕星光淡淡地落在李修元的身上,神海里再没有老道士的声音。
星光伴我眠,便是秦时的明月也终是穷尽之时。
……
夏至,如约而至。
白天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的雨,将整个皇城的天空洗刷了一遍。
李修元将就着将厨房里的饭菜吃光,打扫了自己和小黑住的屋子。
一挥手,两道院子的法阵悄然打开,除了小黑和淑子,连张良也再进不了此地。
客堂的桌上留下一封信是给淑子的,李修元将一些未尽的事宜给她交代一遍。
然后趁着夜色茫茫,出了四十七号酒肆,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就在此时,正在客栈里陪夫子煮茶的小黑耳朵突然间动了动。
然后发出一声惊叫,看着夫子和淑子,拉着小虎的手说道:“老师,淑子姐姐,小虎弟弟,小黑和哥哥要去皇宫看看秦王……”
淑子吓了一跳,拉着他的手问道:“小黑你怎么去啊?这里离皇城还有几百里路。”
夫子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你哥哥决定了?”
小虎拉着小黑的手,皱着眉头说:“小黑哥哥,带小虎一起去。”
小摸着他的脑袋笑了笑:“小虎去不了,哥哥已经安排好了你的母亲,放心吧,还有淑子姐姐和老师在这里。”
说完,小黑把自己的钱袋取出来塞到小虎手里。
嘿嘿笑道:“我平日里不给你是怕你乱花,跟哥哥不给我一样,现在全都给你了,你以后慢慢花。”
淑子拉着小黑的手依依不舍地说:“小黑记着,有空就回来看我,我会想你和哥哥的。”
小黑看着三人嘿嘿一笑,想了想又给夫子磕了三个头。
认真地说道:“小黑谢谢老师,以后不会再被老和尚笑我没读过几本书了。”
夫子伸手扶起小黑,停了半晌才说道:“为师也没什么给你,代我向你哥哥问好,一路保重。”
小虎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小黑哥哥,替我跟先生问好哦。”
小黑嘿嘿一笑:“我身上的金币都给你了,你以后要听老师和姐姐的话哦。”
说话间,三听只听扑腾一声响起,眼前已经失去了小黑的身影,只见客堂外的夜空中响起一道:“呱呱!”的叫声。
“老师,淑子姐姐,小虎弟弟,小黑走了……”
等三人走出客堂,只见一道黑色的闪电冲上夜空,消失在三人的眼前。
看着眼见的一切,淑子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也捂住了小虎的小嘴。
直到三人回到客堂,小虎才轻轻地挣脱开来,看着夫子问道:“老师,先生和小黑哥哥都是神仙吗?”
淑子轻轻地点了点头:“若哥哥不是神仙,淑子早就死了。”
夫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是神仙,也是天地间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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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秦时明月如昨夜,归去
夏至有雨,难得夜里停了下来。
夜空中有一轮新月如钩,伴着漫天星光,便是天子也忍不住移步殿前,静静地望着如洗的夜空。
“夜凉如水,大王还是回去吧。”
赵高小心地陪在秦王的身后,十几名侍卫小心翼翼地跟随着,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夜里十分幽静,偶尔能够听到从深宫里传来的笑声。
秦王看了一会星空,转身往内宫走去。
赵高挥挥手让护卫退去,陪着秦王入了殿内,末几君臣聊了一会天,秦王便挥手让赵高退下。
赵高眼见时辰不早,便拱手退去,又让侍女关上了沉重的宫门。
殿外的暗处站着值夜的禁军护卫,跟赵高行礼。
赵高想了想说道:“都仔细些,莫要犯错了。”说完打了处哈欠,转身离去。
偌大的寝宫顿时安静下来,连侍女在侍候完大王后也先后离去,只留下几个候外偏殿,以防大王夜里有事传唤。
在宽大的龙床上躺了一会,秦王又披身起身,他想再去窗边看看今夜的天象。
还没等他走到窗边的桌前,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张口就欲要喊人……
只是这一刹那,秦王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
甚至伸出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时间在这一刹那静止了。
大殿里一片死寂,坐在桌边的黑影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秦王,看了半晌,尤其是在秦五的寝宫之中,实在是胆大包天。
黑影的嘴角动了动,轻声说道:“别怕,我不是刺客,我只想来跟大王说说话。”
秦王眼珠子转了转。
黑影继续说道:“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我没有恶意,你也不用喊人。”
秦王眼珠子再次转了转,表示同意。
毕竟经历了无数次的暗杀,让他明白只有眼前这黑影是他见过最可怕的人。
而对方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便表示不怕他喊人。
而且对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坐了多久。
于刹那之间,秦王发现自己的手指能动了,于是,他上前一步在窗边坐下,终于看清了星光下的黑影。
于是他更是皱起了眉头。
看着比公子丹还是年轻的黑影问道:“你是来找朕麻烦的?”
他没有问面前的李修元从何来,因为他没有感受到一丝的杀气,所才身为天子的秦王才敢在未知的危险面前坐下。
李修元平静地看着一脸怒容的秦王,说道:“不是,我一直想来看看你,只是怕大王误会而已。”
说完,伸手点燃我桌前的小火炉,一壶雪水搁在水炉上,然后往壶里落入了天山灵茶。
天子在前,李修元给了秦王足够的尊重。
在他心里的秦王,值得他如此尊重。
看着秦王脸上的怒容渐渐变得平淡,李修元心道看来天子的心境果然在十分强大。
便是像自己这样的危险坐在他的面前也没有露出怯懦的神情。
“我就要离开大秦了,所以我想在离开之前跟大王聊聊天。”
李修元很认真很诚恳地对秦王说道,而秦王也注意到了,便是自己身上披着皮袄,面前的青年依旧是一件单薄的黑衫。
单是这一点,便是作为天子的他肃然起敬。
能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一身单衣,这是苦其心志的体现,跟他早年何其相似?
“先生来自何处?”秦王见敌人竟然煮起茶来,将吊在半空的心总算又放下了一些。
李修元想了想,如实回道:“按大王眼下的时间,我应该来自未来的某一瞬间,我在皇城生活了几年,也去看了大秦的大好河山。”
“朕的江山如何?”说起江山,秦王瞬间恢复了天子的气势,这是他的骄傲。
“万里江山如画,确实是一方好天地。”
李修元毫不介意地送上自己的赞美,跟着又淡淡地说道:“只可惜,大王手下没有几个能臣,或者说能臣都被大王杀了。”
就在秦王皱起眉头,欲要呵斥的时候。
窗外夜空突然间有一道黑影如闪电一样飞了过来,只是眨眼之间便落到桌上。
在秦王目瞪口呆之下,化身为乌鸦的小黑嘿嘿笑了笑:“哥哥,我没来晚吧?”
“来得正好。”李修元指着对面的秦王说:“小黑见过大王,这可是你一直想见的大英雄,今夜让你看看跟大王说几句话。”
“妖怪?还是……”
秦王被小黑吓坏了,一只乌鸦竟然口吐人言,丝毫不害怕天子,还跟眼前的青年说起了家常。
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论是妖怪还是神仙,今夜都让他亲身经历了一回。
“这是我弟弟小黑,大王莫怕。”
李修元淡淡笑道:“因为我害怕跟你话没说话,就会被这方天道一脚踢走,只得将弟弟连夜招来。”
小黑想了想笑道:“大王莫怕,小黑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见过皇帝,他可比你亲切多了。”
小黑眼里的皇帝,自然是五域的皇帝了。
只是五域的皇帝于两人来说是兄弟,又怎么会心生害怕之意?
这一回,秦王终于相信眼前的兄弟两人没有欺骗自己,大秦天下只有他一个皇帝,小黑若说见过,那自然是另外一个他不知道的世界了。
“原来,你两人真的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这也太神奇了……朕派徐福出海寻仙,便是为了寻找如先生这样的仙人啊。”
小黑一听,顿时点头笑道:“徐福我见过他。”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一边替秦王缓缓地倒上灵茶,一边给小黑和自己也倒了一杯。
吹吹地吹了一口气,李修元先是浅浅地尝了一口,才微笑了起来。
“说起徐福他可差一些死在皇城某位大人派出的禁军手里,若不是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这会他怕是早早就入了轮回。”
李修元轻声说道:“大王请喝茶,这可是延年益寿的灵茶,我亲手所种,便是徐福也只喝过一回而已。”
小黑没有理会两人,他飞了一路,早就口渴了,当下学着哥哥吹了一口气,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秦王一见之下,只好壮着胆子浅浅地尝了一口。
只是喝了一口之下,便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喝了起来,直到一杯喝完,才哈哈笑道:“先生果然是个妙人。”
李修元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真的对你没有恶意,我甚至去过长城,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大王的敌人匈奴单干,还跟他打了几场大仗……”
轰隆一声,如一道惊雷在秦王头上响起。
呼的一声站起来,激动地问道:“先生可是斩了那匈奴的单于?”
李修元看着他摇摇头,轻声说道:“我既然不能伤害你,自然也不能杀了他,我说过,我要遵守这方天道的规则。”
小黑一听禁不住嘿嘿笑道:“大王放心,小黑和哥哥不会影响到你的天下,我们就要回家了。”
听到这里,秦王顿时不甘心地坐回椅上,喃喃自语道:“你只是想去看看那家伙?看看我的太子?”
“非也,我本不想看单于,是他逼着我去见了他一面。”
李修元淡淡地说道:“我于大王的天下都不感兴趣,更不要说大漠深处了。倒是公子丹的夫人,差一些为奸人所害。”
想了想,李修元静静地说道:“去害徐福和去长城害太子殿下的是同一人所为,即便这样,我也不会动他们,大王可能理解?”
“为什么?”
秦王顿时恢复了天子的清冷:“你们不是说在替天行道么?”
“那不是我的道,是大王的道,大王不是说受命于天吗?好的坏的,都是大王治下的事情,我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李修元替秦王倒上第二道灵茶,再云:“他们自己的因果,让他们自己承担,相信我,因果从来不会落空。”
“你这是威胁我吗?”秦王突然间有些不喜了,因为他不喜欢因果一说。
“我们聊聊别的话题吧,大王,对我来说你能一统六国,便是绝无仅有的奇迹。”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甚至你的焚书和坑儒,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很值得赞叹的事情,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来来者的壮举。”
秦王一听这两件大事,眉头再皱,冷冷地说道:“便是这两事,朝中大臣至今还有反对的声音。”
李修元摇摇头,叹道:“那是因为他们目光短浅,所以他们才会是你的臣子,而你才是大王。”
“说得好!”
秦王一拍身下的龙椅,痛快地笑道:“仅凭这一句话,先生当是朕的知音,这些大事就算是左相等人也是嘴上奉承,心有不甘。”
李修元摇摇头:“一个皇朝只能有一个皇帝,那么度、量、衡也是一样,否则大王如何治理天下?”
“六国心有不甘那里他们心里只有自己眼前的国度,井底之蛙,永远只能望着他们头顶的一方夜空啊,这是他们的悲哀。”
说到这里,小黑突然插了一嘴道:“小黑好像明白哥哥说的话,五域的皇帝哥哥眼睛,看不到蛮荒世界的天空……”
秦王心里一哆嗦,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六国的诸侯能像先生这般通情达理,朕也不用如此伤神了。”
李修元指着窗外的星空淡淡地说道:“你看那星星寂寞吗?若将君王比作天,那天道何其孤寂,有几人能解开天地之道法?圣人有没有朋友?圣人难道不寂寞?”
“朝闻道,而夕死可矣,便是圣人的一生也是寂寞孤独,万古长夜,能有几个圣人?”
李修元继续说道:“书院的夫子逢人便说三人行,必有我师,那只是一种虚怀若谷的境界,其实夫子也很寂寞啊。”
秦王闻言再赞,扶须笑道:“夫子也是我的师者,他当为圣人也。”
三人喝了三道灵茶,秦王问了李修元一些关于夫子治学的道理,李修元一一为他作解。
最后一瞬,秦王的眼里露孤寂之色,使李修元终是不忍。
于是轻声说道:“我闻大王陵宫一直在修建,不妨取银湖底下之……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安享一方,又能防备身后小人……”
秦王眼前一亮,拍掌赞道:“先生大才,为何不能留在大秦多呆几十年?只要你肯留下,朕与你共享江山。”
李修元心有所感,叹道:“人留天不留啊,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若是能回答,自当告诉你。”
把话说到这份上,秦王终于明白,怕是留不住眼前神人。
又想前冬夜里的那天降神石,于是心有不甘地问道:“冬夜里天降神石,朕如鱼骨在喉,请先生为我解说一二。”
“那件事啊?”
李修元闻言莞尔一笑,一边收起桌上的一应茶具,一边静静地说道:“我若是告诉你那只是一个家伙的恶作剧,你信是不信?”
“轰隆!”一声,天降神雷,像是在警告多嘴之人。
便是一个恶作剧,关于天子,也不容他多嘴。
李修元望着窗外撇了撇嘴:“这事又不是你做的,你怕什么……大王你现在明白了吧,我一不能多嘴,二不能多事……”
“哥哥,该走了!”
小黑发出一声惊叫,只见晴朗的夜空突然有一道星光落下,往皇宫里的而来,渐渐地变成了一道明亮的光芒。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起身揖手说道:“草民今夜打扰大王清静,还请大王莫要计较,毕竟我可没做出过伤害大王的事情。”
秦王见心里大感震撼,忍不住问道:“那银湖的事?”
“没错,大五可以放心去做,这不算是我违反天道……”李修元话没说完,夜里的星光已经落到窗前。
一道星光所化的通道出现在秦王的面前,望着如梦幻般的星光,便是天子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李修元一把抱住了小黑,往星光里踏去。
挥手笑了笑:“大王保重,我去了……”
“嗡!”的一声,漫天的星光在这一刻放出万道光芒,静静地照耀着大秦江山。
星光所化的通道渐渐消失,身化星光的李修元抱着小黑消失在秦王的眼前。
秦时明月如昨夜,只是少了两个赏月之人。
仰望星空中一轮明月,秦王喃喃自语道:“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PS:这一个个故事结束得依旧有些匆忙,因为原意是让主角看看焚书和坑儒,小虎是一个意外,关于小虎可以写一本书了,自小被老爹折磨,难怪他长大了要砍头曼的脑袋。
小虎是谁?当然是冒顿了,奈何我给了他一个美好的人设,再写下去,就毁了他现在形象。至于他眷恋吕后一生的故事,那是后面的传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时间无始终,先生自何处来
须弥山下,杏花谷里。
不远处的山间劫雷响了半个时辰,如滚滚春雷一般,惊得一干人等直揪心。
李红袖看着先生问道:“这小青只是涅槃渡个劫,有没有这么恐怖?这都过去多久了啊?”
先生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回道:“这是破境再上涅槃,双重雷劫,可不简单。”
正说话时,露台下响起脚步声,还没等李红袖探出头去,老道士已经施施然走了上来。
看着夫妻两人说:“各有缘法莫羡人,你替她担心不如想想,你们自己修行的事情吧。”
李修袖眼见之下,赶紧给老道士倒了一杯灵茶,淡淡地笑道:“难不成这小青涅槃还把前辈给惊来了?”
“不然呢?”
老道士端着一杯灵茶浅浅地喝了一口:“怎么说她也是我那徒儿在修罗天域深山之中救了她。”
“我若不看好了她,回头那小子找我算账我岂不是天天头疼?”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道:“倒是沐沐和南宫这两个小丫头,只是涅槃也要花上这么久的时间,真麻烦。”
先生一听笑了:“难不成夜儿也在涅槃不成,他跟沐沐可是命边着命的。”
老道士摇摇头,望着天空渐渐散去的劫云,想了想回道:“他的涅槃早着呢,这会带着小黑又换了一个地方。”
先生闻言一愣,脱口问道:“这又换地方了?”
“不然呢?”
老道士眼瞧着天空七彩神光落下,哈哈笑道:“他跟小黑只是去看看那方世界的变化,看够了自然该离开了。”
三人一边唠叨一边聊天,还没等上一刻钟,守着小青渡劫的小白像闪电一样跑下山来。
飞身跟上露台看着老道士惊叫道:“前辈,我那小青妹妹怎么不见了,这下如何是好。”
先生一惊,怎么回事,那不是渡劫成功,已经落下神光了吗?
小白两手一摊:“就是神光消失,小青妹妹也消失了,只留下一枝羽毛,这下非得给小青打死我不成。”
小青说的小青,却是来自修罗天域的澹台小青了。
还没找到干爹夫子的小青,却在今日渡劫之后消失在小白的面前。
还好他远远看到了老道士,这才飞身下山前来求救。
老道士想了想,望着天空七彩神光消失之处,摇摇头道:“不可说,等时机到了再告诉你们。”
李红袖一听急了,紧张地问道:“前辈,小青这是飞升还?还是渡劫失败了?”
摇摇头,老道士轻声说道:“都不是,这是她的命,也是她的劫,如何渡劫便是你们也为能为力。”
先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凝声问道:“前辈能为她化为这道劫难么?”
“不能。”
老道士看着小白说:“就像你哥哥每回遇到劫难,只会自己想办法,从来不会麻烦我这个做师父的一样。”
小白皱着眉头问道:“难不成,小青妹妹是去找哥哥了?”
老道士瞪了他一眼,回道:“这可是你说的,你那么能,干嘛不去做老天呢?”说完指着天空笑了起来。
小白嘿嘿一笑:“只要小青妹妹还活着,我就不会挨骂了。”
摇摇头,老道士叹了一口气:“若不是看在你们是我那徒儿的亲人,我真不想走上这一回,我又不是没酒喝。”
李红袖恍然大悟,看着老道士笑道:“原来前辈是怕我们伤心啊,不行,我得去煮两道菜,请前辈喝两杯。”
正说话时,一身红裙的宋天玉走了出来,看着老道士问道:“前辈,李修元那家伙又跑去何处了?”
老道士看着宋天玉摇摇头,苦笑道:“我那徒儿到现在还是孤单一人,于诸天问道,你这做先生做是找了三个夫人……”
“他去的地方你们都去不了,也不要多问,时间到了他自然会回来跟你们团聚。”
“记住:求人不如求己,我那徒儿把能给你们的机缘已经尽数都给了,若是再不能突破这一方世界的限制,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说完取出一瓮酒放在先生的面前,静静地说道:“记住你们一人最多喝两杯,多了没用,也别问我要,我也没有了。”
宋天玉一惊:“这是李修元酿的灵酒?沐沐和玉儿能喝吗?”
“这又不是毒药,她们自然可以喝。”
老道士看着先生放轻了声音,认真地说道:“只有这一瓮,不要浪费了,你们谷中看着分吧,这可不是灵酒。”
差一些,老道士就把神酒说了出来。
先生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抚摸着酒瓮,感慨万千地说道:“这才过去多少年,夜儿都可以做我的先生了。”
“这话你还是自己跟他说吧。”老道士笑道:“他便是飞上天,还是我的徒儿。”
……
时间无始终,刹那成永恒。
这是佛说与菩萨的佛谒,也是说的是穿越于时间长河中的李修元跟小黑两人。
自大秦的皇宫离开之后,于漫漫时间的长河漂泊了一番之后,终是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当年的雪山之上。
不同的是,当年的雪山之下已经修建了一处西林禅寺,这里成了佛教圣地。
百余年来,香火不衰。
自前朝以及现今皇帝上山礼佛,重修古刹,重塑诸佛金身,把雪山下的诸峰,变成了一处佛教圣地。
而此时的李修元却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发呆。
小黑倒是无所谓,跟他要了一口灵酒说是让自己清醒一下。
李修元看着小黑苦笑道:“我曾经发誓再不上雪山之巅,没想到老天偏偏要让我再来一回。”
说完伸手轻轻抹去面前的这块千年寒冰,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岩石,随着他手上的热气,岩石的一行字渐渐出现在小黑的面前。
小黑惊叫道:“这是哥哥当年立的,这家伙我见过他吗?”
李修元取出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肉干搁在石碑之前,又倒了三杯灵酒在石碑上面,自己倒了一杯,给小黑也倒了一杯。
直到一杯灵酒下肚之后,才叹了一口气道:“他是我的知音,张良见过他,淑子跟你都没有见过。”
小黑喃喃说道:“燕人渐离?这家伙是大燕的人?”
“不错,他便是当年死在我怀里的大燕琴师高渐离,是我背着他上了这雪山之巅,将他安安葬于此。”
指着山下,李修元苦笑道:“我原来以为这里将会是一处苦寒孤寂之地,没想到这山下倒是建了佛寺。”
关于高渐离的故事是李修元心里的痛,虽然过去了不知多少年,他依旧不想在小黑面前提起。
于是换了一个话题。
小黑点了点头,笑道:“不知道我们这回转了多久,不知淑子姐姐和夫子还在不在山下,我们的家应该还在吧?”
“我也不知道,看来只有下了山之后再打听一下了。”
让李修元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之前他跟小黑都是从黑洞里穿越星空,来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这一回倒好,两人像是原地坐忘。如同在雪山之巅沉睡了数十年?还是数百年?再次回来的他,看着山下远处那隐隐约约的皇城,有些迷茫了。
眼前的皇城,还是当年的那座皇城吗?
如果真的像李修元想的那样,两人怕是已经在时间长河里转了将近六百年,当年的一切,怕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想到这里,李修元一时默然无语。
跟小黑两人喝了两杯酒,吃了一些肉干后,告别长眠于雪山之巅的故人,往山下而去。
离开的时候已是至,回来却能嗅到山间淡淡的花香,显然春未尽也。
想到这里,李修元心情终是好了一些。
望着云下的皇城,淡淡地笑了笑:“若是四十七号的院子还在,若是那杏树还活着,我们还能吃到春杏。”
小黑嘿嘿一笑:“不怕,院子里没了,我们去市场上买,一会回去要大吃一顿才好。”
“下山路远,我们怕是要在山间耽误几日了,没你想得那么快。”
今日回来,李修元却不再好意思让师父为自己开一条开路,让他能快速下山,只得跟小黑在山间盘桓。
甚至在山洞里过夜,好在小黑根本不在意。
春天里,雪山上的一切对于小黑来说都是新奇的。
离当年的大秦,已经弹指过去了六百年。
这一年是武成二年,农历四月十九,明日便是《阿毗昙八犍度论》纪念日。
刚刚过了清明不久,西林寺里善男信女已自各地而来,山上的佛塔,每层都嵌满了佛灯,等着五日后节日的到来。
山间漫步了三日之后,李修元终是带着小黑绕路来到了西林寺里,久不见佛,他想看看此方世界的诸佛。
兄弟两人是边谈论行,不久就到了佛寺后山的塔林之处。
跟山上礼佛的信众不同,今日里山间的黑衣人多了一些,不到百丈之处,就会有黑衣人守在暗处,像是在保护自家的主人一样。
小黑跟着李修元一起倒也显得安静,看完罗汉堂看三世诸佛,又看了几个天王殿,最后跟着哥哥一起来到了钟楼下面的佛堂在地藏。
李修元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菩萨,拿出两块蒲团拼在一起,放有佛殿的角落,跟小黑笑了笑。
“我要在此育经一卷,你先睡会,醒了我们一起回家。”
小黑点头笑道:“正好困了,小黑先睡一会儿,等着哥哥。”说会便安静地趴在蒲团上,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李修元焚了香,趺坐佛前,心有所感,静静地念诵起了《地藏经》。
……白其佛言:我从久远劫来,蒙佛接引,使获不可思议神力,具大智慧。
一时间,整个世界清静了下来,整个佛殿里只有檀香弥漫,经文自李修元口中不疾不徐,静静诵出。
佛台上的地藏如在刹那间睁开眼睛,看着这个游荡于诸天世界的佛子,期待着有一天在忘川之上再次重逢。
而跌坐蒲团上的李修元早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每一句经文早已经烙印在他的血肉之中。
他只是微闭双眼,一手拈花,如佛化身,经文不停自口中而出。
不知过去了过久,诵完半卷佛经的李修元睁开眼睛,只见身边不知何时跌坐一不到三十年青年男子。
男子一身铭黄长衫,正自微笑地望着自己发呆。
李修元正想出口相询,却发现男子印堂发黑,一道阴煞之气在他身边缠绕,眉头不由轻皱。
嘴里轻声问道:“先生自何处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佛前惊变,小黑入宫
男子闻言正欲回答,却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折腾了一会之后,才叹了一口气道:“我自山下皇城而来,未知先生来自何处?”
李修元淡淡地笑了笑:“我从来的地方来。”说完伸手问道:“在下稍懂医术,可否为先生把脉一观?”
男子一听,也不避嫌,将手伸给了李修元。
李修元捏住了男子的手腕,只是探寻了片刻之后,便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说道:“先生看上去面相和善,怎会有如此阴毒之人想要害你性命?”
还没等男子回话,李修元的神海之中便传来老道士警告的声音,吓得他瞬间回过神来,自己依旧还是一个游子。
心里默然之下,依旧忍不住接着说道:“先生中毒已久,想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想要害你性命。”
男子闻言,气得怒吼一声,悲愤之下却赶紧用一方雪白的丝巾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过了良久才移开手里的丝巾,李修元入眼处,却是一朵刺眼的红花。
还没等男子说话,早已惊了守在殿外的黑衣人,只是刹那之间已经有四个黑衣人冲了进来。
接着又有一身青衫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方食盒。
中年男子来到两人面前跪下,颤抖着打开食盒,取出一罐药汤。
双手端起来说道:“皇上小心,请先把这药汤喝了吧。”
男子叹了一口气,正欲接过药汤之时,却被李修元叫住了:“且慢,我来看看。”
说完从中年男人手里接过了药汤,放在唇前嗅了一下,跟着浅浅地喝了一口。
“断肠草,腐心散……你就是那个下毒之人!”李修元一把捏住了中年男人的手,厉声说道:“谁给你出的主意?”
中年男人吓了一跳,拼命想从李修元手里挣脱,一边吼道:“哪来的恶僧,敢冒犯皇上,犯朝中大臣!找死!”
李修元眼看面的男子不说话,当即捏着中年男人的嘴,将罐里的汤药喂他喝了下去,然后静静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看着中年男人问道:“李安,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下毒害我?”
叫李安的中年男人早被四个黑衣人制住,只见他脸上露出凄然的笑容。
怔怔地说道:“臣也不想啊,臣不做,一家老小便会……”
话没说完,便一口鲜血吐出,再也没有声息。
只是眨眼的工夫,中年男人便血溅佛殿,便是佛台上的地藏地悄然闭上了眼睛。
李修元捏着李安的嘴巴看了一眼,随后叹了一口气道:“倒不是这碗药的毒药,他这是害怕供出幕后黑手,畏罪自尽了。”
想想不对,跟着又拱手说道:“草民李修元,见过皇帝陛下,不知当下是何年何月,是哪个朝代?”
坐在他跟前的男子闻言一愣,随后回道:“眼下是大周武成二年,朕为武成帝也,这下毒之人却是宫里的膳部下大夫。”
“先生看模样不是寺里和尚,却为何能熟练地念诵佛经,还能一眼看出这汤药里有毒?”
面前的皇帝挥了挥手,让黑衣人将李安的尸体拖了出去,说道:“你们先在殿外候着,一会朕再传唤。”
四衣人眼看李修元没有恶意,这才悄悄地退了出去,连着地上的一摊污血也顺便清理了一番。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从久远来,只想看看大周的辉煌,没曾想遇到了皇上被人毒害之事。”
心里想了千万遍,却没想到回来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将要离世的大周皇帝陛下。看来,这一方世界比当初大秦还要残酷。
至少在那个时候,无人敢对秦王下毒,便是刺秦也是没有纷纷以失败告终。
如若不是老道士突如其来在他神海里留下的一道警告,他怕是要想尽办法,替眼前这苦命的家伙除去身上苦毒。
皇帝怔怔地看着手里染血的丝巾,脸上气息渐弱。
过了半晌才看着李修元问道:“我观先生应是出世之人,不知能否救我于水火之中?”
看着眼前的皇帝,李修元抬头望着佛台上的地藏。
忍不住喃喃道:“菩萨,我们来换一换,如何?我愿意替你去深渊苦修百年时光。”
皇帝一听,忍不住望着佛台上的菩萨跪下,嘴里喃喃道:“朕愿脱下龙袍,皈依佛门,求菩萨救我一命。”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每一身度百千万亿人,令归敬三宝,永离生死,至涅槃乐……菩萨,我不入地狱,你替我如何?”
佛台上的地藏恍若刹那睁眼微笑,让李修元有了一种错觉。
于是双手合十,欢喜地回道:“多谢菩萨,要是老道士骂我,这里的天道生气,麻烦你替我顶着,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看着佛台上的地藏不吭声,李修元收回了目光。
看着皇帝,静静地回道:“实话跟你说吧,你活不过明日午时,你想传位于谁?会不会再有麻烦?”
皇帝一时黯然无语,过了许久才无可奈何地说了句:“这么快吗?”
李修元嘴角轻动:“除非你不是你……”
“朕自知时日无多,早就想将这大位传于四弟鲁国公宇文邕,未知先生有何良策,可否保我一命?”
皇帝说完掏出一铭黄色的丝绢捏在手里,苦笑道:“朕连传位的圣旨都写好了。”
李修元低下头来沉思了半晌,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皇帝手中的圣旨。
低声说道:“此事须瞒天也得隐地……就让我弟弟帮你一回吧。”
说完指着身边正在打呼噜的小黑说:“且让我弟弟陪你进宫,然后口授遗诏传位于鲁国公宇文邕……”
“为何不直接颁旨?”皇帝不解地问道:“这样不更简单、直接?”
李修元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万一有人给你偷梁换柱呢?莫说我没有提醒你,这圣旨放在宫外,无人得知……”
皇帝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如此,多谢先生一番美意。”
“小黑,起床了。”李修元吼了一声,将小黑从梦中惊醒,大叫道:“哥哥可以回家了吗?”
皇帝一见小黑不过八岁的光景,忍不住皱眉问道:“其弟尚幼,能经此风浪吗?”
李修元淡淡一笑道:“放心,且让你的人把这里的大尚喊来,如此这般……”
于是,未过多时,小黑便成了一个光头身着僧衣芒鞋的小和尚。
李修元给小黑一张纸符,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一番。
小黑一听禁不住嘿嘿笑了起来,这么好玩的事情,他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下可以去皇宫里大闹一通了。
李修元看着皇帝说道:“一切有我弟弟陪你回宫……圣旨在我手里,天下乱不起来。”
在李修元看来,他这一番操作也只是保证这事件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
如此一来,便是这方世界的天道和老道士,也不能责怪自己。
只是,他刚刚在四十七号许下的那番誓言,而化作了东流之水。
皇帝陛下喝下李修元给他的灵酒,带着小黑出了佛殿,往皇城急匆匆而去。
只留下李修元跌坐佛前,看着地藏苦笑道:“我说菩萨,我这算不算是身入地狱?我说地狱有时候,不一定在深渊之下吧?”
佛台上的菩萨无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将要入世的李修元。
只有神海中老道士那不悲不喜的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我说徒儿,你在大秦许下的那番誓言,看来又给狗吃了。”
李修元一愣,看着佛台上的菩萨说:“按说弟子这道心应该是越修越若磐石,为何不知不觉中却变得柔软了几许?”
这一回连老道士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只有深渊之中的地藏在轻声呢喃:“唯有你心地柔软才能心生悲悯,而慈悲之意才是你悟道的初心,也唯有慈悲才能面对火海刀山啊!”
只是,眼前的李修元依旧没有听到地藏的这番话。
他甚至连西林寺的住持大师都没有去见,但趁着春光正好,一路往山下而去。
六百年过去了,不知道当年的四十七号尚在否?
毕竟那院子只是简单装修了一下,当年他并没有想着去换掉每一块石墙。
在李修元看来,四十七号才是他用来遮挡千年风雨之地。
……
梦里风雨知多少?看尽几世繁华,埋葬百年的杏花。
四十七号现在每天只开两个时辰,从午时过半到申时过半,多一刻都不会。
柜台里坐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中年妇人,皇城的人不知道她在这里生活了多久,只知道她卖的酒始终品质如一。
一年有几个月的时间不卖酒,那肯定是掌柜外出去云游了。
好好皇城喜欢喝酒的商贩早已经习惯了掌柜的性情,只要门开着,必有酒卖。
倘若关着门,便是你把铺子拍得山响,也无人理会你。
又是一年杏花季,只是这一年的春天妇人没有酿酒,因为她有些累了,倒不是没的酿酒的力气,而是心里太累。
亲手送走一个个的亲人,让她感到一回回的无语。
心道当年若是不喝下哥哥倒的那碗酒,是不是可以跟着夫君一起早早去入了轮回?
眼下倒好,让她独自一人望穿春花秋月,也没能等来那消失在时间长河里的哥哥,还有那不听话的弟弟。
夫子已乘白鹤去,书院的主人也不知道换了几许。
夫子在半山的木屋半就倒塌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书院里的行生也没有想去半山修行。
于是那地方便荒废了。
守着一壶灵茶,嗅着风中飘来的淡淡花香。
妇人禁不住轻声呢喃道:“哥哥你若今年再不回来,我可要去大漠深处的天山看上一眼了。”
自从小虎离开之后,妇人一直没有跟他联系,因为她不知道哥哥哪一刻就会突然出现在四十七号的门前。
她们哥哥回来见不到自己,所以不敢身往大漠深处的天山而去。
只是每年的夏日,在皇城周围转转,最远也只是转到当年的下邺,再远,就不敢去了。
怕错过跟哥哥的重逢。
因为她知道,自己能活着,哥哥肯定会回来。
午后的一缕阳光温柔地照在闲来酒肆的柜台处,照得妇人跟天上的神女一般,有淡淡的金光在她身上浮现。
少顷,一个人影从街边走来,站在闲来的店外,遮住了本该照耀在妇人身上的一抹春阳。
妇人眉头轻皱,心道就算你来买酒,也不要遮住我的一抹暖阳。
于是抬起了头来,正想抱怨之下,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
轻声嚷嚷道:“呜呜,你把我弄哭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明帝传位,一箭惊人
妇人不管不顾,如见到久别千年的亲人一样,自柜台里冲出,一下子扑来到来人的身上。
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泪如雨下地说道:“呜呜张良不要我了,夫子也走了,小虎不知道去了哪里,淑子的亲人都没了……哥哥,淑子活下不去了……”
望着六百年不见,模样依旧如昨日的李修元,淑子止不住地呜呜道:“淑子一个人太孤独了,呜呜……小黑呢?”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先把店门关了,拉着淑子的手往后院走去。
看着眼前的一切,满意地笑了起来:“还行,改天把这屋顶换一下就成,这六百年的风雨,也没能改变闲来酒肆。”
“小黑呢?哥哥把他弄丢了?”
淑子不依不饶地问道:“哥哥把我那弟弟弄去了哪里?”
“他啊,他跟着明帝进宫了,估计要在哪里待上几天吧?”
淑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继续抱怨道:“早知如此,那年就不喝哥哥的神酒了,我跟着夫君一起离开。”
李修元淡淡地笑道:“先煮一茶吧,我渴了。”
看着淑子一边生火、打水,李修元拿出茶具摆在桌上,看着她笑道:“若非如此,你怎么看见大汉的数百年风云?”
淑子摇摇头,指着隔壁四十六吃说:“隔壁的院子都倒塌了两回,杏树淑子不知种了多少次,还不见哥哥回来。”
“我刚刚还在说,若是这个春天哥哥再不回来,淑子就去大漠深处的天山看看。”
眼见水沸李修元落入灵茶,嗅着淡淡的茶香,淑子这才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桌上的两个茶杯,不再说话了。
李修元缓缓将灵茶倒入茶中,想了想笑道:“好啊,我也想去天山看看,看看张良的师傅是成了神仙,还是继续在天山上煎熬。”
淑子一愣,忍不住怔怔地说道:“这都过去了六百年,前辈还在天山吗?”
“我哪知道,去了再说。”
李修元端起一杯灵茶,浅浅地尝了一口,想了想问道:“话说,张良后来投了刘邦,他有没有去大漠找小虎的麻烦?”
“小虎是他弟弟,他敢吗?”
淑子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我可是记住在哥的话,要好好照顾小虎的和小黑,他们都是淑子的弟弟。”
“如此倒也不枉我当初帮他一回了。”
李修元细细思量一番,看着淑子说:“我可能过些日子就想往大漠外走上一回,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淑子眼睛一亮,咯咯笑道:“大哥去哪里,淑子以后就在哪里。”
在她心里,张良已去,自己再无亲人,淑子怕是以后都不会再离开大哥和小黑了。
李修元倒是无所谓,而是看着她笑道:“有没有好吃的,我们今晚喝一杯。”
淑子笑道:“我今日刚刚买了牛肉哩,要不要等小黑回来?”
“他进了皇宫,怕是没那么快回家了。”
李修元挥挥手道:“不去管他了,喝杯茶,我去把屋子收拾一下。”
……
皇宫中的延寿殿中,并没有小黑想象得那般金碧辉煌,也没有那么戒备森严,只是气息比当初五域皇城凝重了几分。
因为明帝陛下回到宫中便倒在了龙榻之上,同时传来了宰相大人宇文护,跟四弟鲁国公宇文邕。
连着鲁国公的夫人氏也围在了明帝取下的龙榻边上。
为了害怕自己的三个皇子,一个公主被人暗算,明帝陛下连自己的亲人也没有宣,这也是他跟李修元定好的计谋。
将近亥时,明帝脸上生机渐逝,为此他不得不看着宰相宇文护挣扎着口授旨意。
“朕将不久人世,待朕……咳咳,传位于四弟……请宰相大人上体天恩,助新帝一臂之力……”
说完这番话,明帝显然力有不支。
小黑看不过意,走到一旁倒了一杯灵茶喂皇帝喝了两口。
然后皱着眉头说道:“陛下后事已经交代完毕,各位可以离去了,师父吩嘱小黑要开始为陛下念经了。”
小黑懒得看着这些家伙假惺惺的模样,干脆开口赶人了。
宰相宇文宇一愣,看着小黑厉声说道:“你一个小和尚,怎敢在陛下面前狂言?”
小黑摇摇头,看着他说:“小黑心里只有菩萨和陛下,宰相大人要不留下跟一起念经如何?”
胆大包天的小黑连皇帝都不怕,又怎么可能怕一个宰相大人?
宰相宇文护一见之下,狠狠地瞪了小黑一眼,跟明帝揖手说道:“如此,请陛下早些安歇,臣明日再来。”
明帝看着他挥手道:“记住,朕传位于四弟鲁国公宇文邕,若有二心者人神共诛之。”
宇文护脸上的神情变了再变,终是揖手告退。
明帝看着面前一脸青涩之意的宇文邕,叹了一口气道:“四弟当忍辱负重,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直到宰相大人离开了延寿殿,宇文邕才跪在明帝的床前,拉着他的手惊呼道:“为何陛下只是去了一趟西林寺,就成了这模样?”
明帝面露苦色,喃喃道:“李安受人胁迫,在朕的饭菜里下毒多日……记住,继位之后切莫冲动……咳咳……”
小黑眉头再皱,看着宇文邕说:“陛下需要歇息,两位请回吧,我要念经了。”
李氏看着小黑看了又看,忍不住说道:“小和尚,要不你别回西林寺了,留在皇宫,以后许你个官职如何?”
说完看了自己的夫君宇文邕一眼。
宇文邕心里一激灵,随后笑道:“就如夫人所言。”
小黑想了想,看着两人回道:“这事啊,我得回去跟师傅商量一下再说,你们先回吧,待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
李氏跟明帝点了点头,拉着宇文邕往延寿殿外而去。
接着明帝又摒退了四周的太监和侍女,这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小黑问道:“小黑,你哥哥的办法靠谱吗?”
小黑又喂明帝喝了半杯灵茶,这才说道:“哥哥既然答应了皇帝,那就肯定不会出错,别怕,小黑陪着你呢。”
明帝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问道:“小黑,你能不能告诉朕,你来自何处?”
小黑没想那么多,随口说道:“小黑来自大秦啊,陛下你也去过吗……”话没说完,才发现说错了话。
于是赶紧纠正道:“陛下歇息一会,明天才是最麻烦的一天,小黑一想就头痛呢。”
“大秦……”
龙榻上的明帝眼前一亮,终是从绝望里看到了一线的希望,喃喃自语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小黑想了想,看着明帝问道:“宰相眼神不对劲,他是坏人吗?”
明帝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喃喃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跟坏人?”
夜已深。
回到府上的宇文护看着夜空久久不语,忍了这么久,哪能轻易放手?
站在他身后的管家静静地说道:“大人可以不用理会,直接取而代之,问天下,谁是大人的敌手?”
“这是用我们的命去赌!”
身为宰相的宇文护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幽幽说道:“毕竟他当着鲁国公的旨意,更不要说当时还有其他的官员……”
管家一听,禁不住皱眉说道:“那又如何,大人可以把他们都……”
说到这里,便是宇文护也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主意出得荒谬,就算让鲁国公继位,他也找不到什么翻牌的机会,这大权还是在我们手里。”
在他看来,只要自己大权在握,便是换了一个皇帝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乖乖地听自己的安排?
管家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如果新帝不想再听话了呢?大王不如自己做皇帝吧。”
“让我想想。”
宇文护抬起脸上,望着夜里的星空,凝重地说道:“如果我们要动手,那得想想怎么样找一个理由,给自己一个机会……”
管家温和笑道:“大人应该说,给朝中大臣们一个惊喜。”
“嗖!”的一声,一道闪电自夜空里落下,往主仆两人而来。
“有刺客!”管家一把拉着自家的老爷往身后闪开,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前面。
“当!”的一声,如金铁相前,只见一枝黑箭射进了两人身边大殿的柱子上,箭尾还在轻轻地颤动。
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
“哪来的刺客,莫要自己吓唬自己。”
宇文护推开管家,伸手拔下铁箭,随即转身往殿内走去。
走到桌前灯展开从箭身拿下的布条,只见上面写着:“尔等敢冒天下大不韪,必将圣旨公布于天下!”
宇文护惊呼一声道:“不好,这事还有更多的人知晓内情……皇上今日出宫,怕是见了某人,留下了后手。”
管家凑过来看了一眼布条上的字迹,皱着眉头说:“这会不会是故作惊人之举?”
“来人啊!”
宇文护大喊一声,看着自黑暗里钻出来的黑衣人问道:“方才府上有人闯入?你们没有感觉到吗?”
黑衣人摇摇头,拱手回道:“回老爷,府上跟铁桶一样,便是一只夜鸟也飞不进来,请放心。”
“原来如此,你带人再去搜寻一遍,莫要放过每一处角落。”
挥挥手,宇文护让黑衣人去搜寻这枝铁箭的主人,接着喃喃自语道:“若是这枝铁箭来自府外,你想想皇城中谁能将这样的铁箭自府来射进我的殿前?”
管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揖手回道:“在下不知,只怕是大将军也没这个本事!”
宇文护看着手里这枝从来没有见过的铁箭,想了想苦笑道:“就让鲁国公继位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四十七号后院,李修元收起手里的弓箭,看着淑子笑道:“看来过去了数百年,这里杀气依旧未减,有人想要做皇帝。”
淑子想了想,禁不住轻声问道:“大哥不是说,你不能改变这方世界的一切吗?”
李修元淡淡回道:“我自然不会去干预,我只是想保证某些事情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改变。”
淑子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要先去歇息了,这几百年来,淑子就没有睡过安稳觉。”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指着桌前的灵酒笑道:“喝完这杯酒,再去睡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如我离开,如我曾来
跟李修元想象的不同之处是,大周的明帝驾崩并没有引起皇城的骚乱,也没有在皇朝上下掀起太多的波澜。
因先帝口传遗诏,宰相大人宇文护只好遵命立宇文邕为帝,是为北周武帝。
宇文邕登基后,追谥宇文毓为明皇帝,庙号世宗,葬于昭陵。
李氏煎熬了数年,终于成了皇后娘娘。
不知她跟小黑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道新帝许了小黑一些什么好处,小黑在进宫三日之后,回到了四十七号。
看着眼前这个岁月变迁,却跟哥哥一样,没有什么变化的小黑,淑子忍不住往他的脸上捏了几把。
叹了又叹:“哥哥太不公平了,淑子儿女不知道送走了多少,为何小黑这家伙还是这副模样?”
小黑围着淑子转了几圈,摇摇头道:“不可能啊,淑子姐姐嫁给老良哥哥,肯定生了宝宝,为何又变回了当年的模样?”
说完往后院里一头钻了进去,嘴里喊道:“哥哥,小黑回来了。”
坐在屋檐下看书的李修元点了点头,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那是自然,要不要现在?”小黑说完扭头望着从店外进进来的淑子,笑了笑:“哥哥是不是又给淑子姐姐喝了灵酒?”
“不急,等我过几天我离开之后再说。”
李修元看着淑子笑道:“你淑子姐姐本来就是容颜不老,我只是帮她消去了脸上的一抹岁月之力而已。”
淑子听到了两人的说话,忍不住问道:“大哥,我们要去天山了吗?”
“自然要去。”
李修元点着了桌上的火炉烧水,看着小黑问道:“你呢?你是跟我去大漠天山玩玩,还是留在皇宫里面享福?”
小黑想了想,笑道:“小黑就在皇宫里面玩玩,等哥哥回来再说。”
淑子一听忍不住皱眉问道:“小黑你一人在这里,不害怕吗?我们此去,可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啊?”
说到这里,连李修元也忍不皱起了眉头。
看着小黑说:“谁想留下你?是皇帝吗?”
小黑摇摇头,笑道:“皇帝哪有空理小黑,自然是皇后娘娘啊……小黑小回没在皇宫里呆过,这回就过过瘾。”
李修元想了想,凝声说道:“这一回,我们可能待得久些,估计得待上十几年,你知道规矩的。”
小黑撇了撇嘴,笑道:“知道,不管闲事嘛,不过哥哥得跟我说说哪些闲事不许管,总不可能做个木头人吧?”
李修元一听顿时头大如牛,心想你想不如不去呢?
眼下的他唯一放心小黑的是这家伙跟自己一样,不怕毒。
就算皇宫里再有人下毒,也难不倒小黑,如此想来,倒是可以让他去皇宫中再呆上几年。
多经历一些风雨,对小黑来说,只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这事我晚上想想,你这猪脑子怕是记不住,我得给你一一写下来。”李修元叹了一口气“你尽给我找麻烦。”
小黑倒是不嫌麻烦,看着他笑了起来:“小黑明天先去书院看看老师,再去进宫,哥哥和淑子姐姐去大漠,我就不送你们了。”
李修元闻言一时默然无语,看着他静静地说道:“书院已经不是当年的书院,夫子自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成了圣人……”
说完指着淑子说道:“你当年在大秦的朋友,以后只有淑子姐姐一人,出门在外莫要再说错话了。”
淑子看着小黑认真地说道:“淑子当年跟张良去了老家之后,再回皇城已经失去了老师的消息。”
小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小黑知道了。”
夫子不在,那么张良哥哥自然也不在了,更不要说小虎弟弟了。
想到这里,小黑忍不住看着李修元问道:“哥哥,沐沐姐姐和玉儿姐姐呢?老和尚总不会变吧?”
“她们不一样。”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她们等着我们回去呢。”
小黑想了想,拉着淑子的手问道:“下回我们离开的时候,可以带上淑子姐姐吗?”
李修元想了想,笑道:“你如果一直老实不惹事,我想老天应该可以让我们一起离开。”
小黑笑了笑:“我肯定不会惹事,哥哥放心。”
想着就要离开皇城,李修元起身跟淑子和小黑说道:“我们去逛逛,给小黑和你买些衣物,去了大漠可没有地方买了。”
小黑一听嘿嘿笑了起来:“小黑要多买几件,淑子姐姐也是。”
淑子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浅浅笑了笑:“大哥也得买上几件,总不成去了大漠挨冷。”
一行人关了店门,一路嬉笑,往皇城的集市方向而去。
小黑在四十七号陪淑子玩了三天就回皇宫去了,就是怕某人惦记着自己。
淑子倒也没在挽留,既然大哥放心让小黑留在宫里,她也想去大漠外走走,就算找不到张良当年的师傅,
能去看看天山,想想也不错。
春未尽,杏还在树上挂着,没能吃到嘴里的李修元心里有些意难平。
租了一辆马车,两人悄悄地离开了皇城,往边关而去。
淑子心里激动得不行,打从喝了李修元给她的灵酒之后,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少女时代,眼下对什么都好奇。
用她的话说,这是新生,对生命的向往。
唯一令她不满的是,张良却不跟一直陪着她。
手里捏着一卷书,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张良有自己的命,我帮他许多算是逆天了。”
淑子想了想回道:“我想了六百年,也想明白了,若不是大哥当时救了淑子一命,哪里能陪着夫君见证奇迹?”
出城一天,马车路了百里,晚上夜宿客栈。
吃过晚饭,淑子早早回屋歇息,李修元关上门,煮了一壶灵茶。
将小黑给自己的事物打开,待到茶香生起,屋里响起一道悠悠的叹息声。
李修元莞尔一笑:“譬如昨日种种死,一觉醒来可否有生的喜悦?”
默默地,来人将李修元递给他的青衫换上,坐起之后跟李修元深深一揖:“从前在寺里听老和尚说向死之心,一直不能理解。”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虽说我们瞒天过海,但是从此你去要告别一世繁华,从此青灯伴诸佛,这样的日子你可能适应?”
来人叹了一口气,望着手里的灵茶悠悠说道:“以前是舍不得,放不下,直到临死之际才明白一切终究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想了想又说道:“昨天的我已死,请先生为我赐一新生之名。”
李修元闻言再叹,喃喃说道:“你这算是柳暗花明多磨难,我有一师兄名为明惠,不如你以后就叫晦明吧。”
“往事晦暗惊朱雀,大漠明月照青灯,大漠虽苦,却是一个好去处啊。”
此时此刻,李修元想起了月支城外的石窟,光阴流逝,当年的胖和尚怕是早已经离去。
那不可一世的头曼单于呢?
想到这里,李修元不由得淡淡说道:“纵使千年的铁门槛,也终需几个土馒头。”
“多谢先生赐名,昨日的我已死,从今日起我便是大漠深处的晦明。”
从在李修元身边的却是他从雪山上下来,于西林寺里遇到的明帝,小黑在皇宫里使出偷天换日的计谋,终于让一张符纸葬于昭陵。
瞒天过海之下,才有了今夜的晦明。
李修元笑道:“到了大漠我请一大师为你剃度,完成你后世的修行,算是替你家人修积福德。”
晦明再拜:“这放下凡尘世俗的负担,果然轻松了许多。”
九天之外,老尚看着老道士皱眉问道:“这家伙算不算逆天而行,这老天怎么不一脚把他给踢回来?”
老道士抚须一笑:“你这是在心里偷着乐吧,我这徒儿是在替你点化那想了数十载,想不明白的痴人。”
“你看他去佛前念经烧香,不过是做做样子,终是放不下一世的荣华富贵,只有临死之际才明白那些道理。”
老道士认真地说道:“就算他当年救了淑子一样,这瞒天过海之计,瞒的是世人,却不是天道,便算不得逆天了。”
老和尚闻言不语,低头沉思半晌,才轻声说道:“细细想来对他和小黑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只是一转眼,便已经物是人非了。”
“他不是在那里修了一座千年不倒的院子吗?让他在那里慢慢折腾吧,这一回的时间可没那么快哦。”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他若是想经历自己念念不忘的诸事,怕是要在那里生活上十几年的时间……”
“让我感到有意思的是,小黑读了书之后,却不愿意跟在哥哥身边,宁愿跑去皇宫里了,这小家伙。”
老和尚笑了笑:“你得警告小黑那家伙,莫要乱了规矩。”
老道士摇摇头:“小黑这一回可不仅仅是在皇宫之中,他也要经历自己的磨难。”
老和尚一愣,脱口问道:“难不成?”
“你猜啊,我也是猜的。”老道士笑了笑:“这世界又不是我那徒儿一人的。”
清晨微雨,却挡不住李修元的脚步。
淑子发现竟然多了一辆马车,当下禁不住看着李修元问道:“大哥,这是你的朋友吗?也要跟我们去大漠?”
李修元想了想,指着从客栈里走出来,一身青衫,恢复了生机的青年男子笑道:“这算是我的朋友,晦明和尚。”
淑子跟晦明见过礼,不解地问道:“和尚你明明没有剃度,也没有身着僧衣?”
李修元淡淡一笑:“那是你没见过我自小在寺里修行,也未曾剃度的模样。”
晦明和淑子齐齐一愣,问道:“原来大哥(先生)曾在寺院里修行?”
李修元递给晦明一本手抄的《地藏经》,静静地说道:“路途漫漫,便先从读诵经文,开始你的修行吧。”
晦明双手接过佛经,感慨地回道:“没想到先生还身怀佛经,实在难得。”
淑子想了想问道:“小黑一向跟着哥哥,他会不会如哥哥这样,时时读诵佛经?”
李修元望着客栈外的茫茫雨雾,摇摇头,往马车上钻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才说了一句:“他当初能跟着夫子学六艺,我已经是烧香拜佛了。”
淑子嘻嘻一笑,也往马车里钻了进去:“我想也是,他就是个憨货。”
晦明进了后面的马车,跌坐车厢,翻开佛经的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两行一整的小字。
如我离开,如我曾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出宫遇袭
小黑揣着刚刚成为皇后娘娘李氏给他的令牌回了皇宫,才发现这里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好玩。
原来以为回来能跟之前一样没事到处逛逛,回来才知道因为他是宫里唯一的例外。
因为他没有净身,若不是看在先皇明帝的份上,若不是李氏出言跟新皇武帝要人。
小黑是断不可以留在宫中的,在这之前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便是这样,皇后娘娘也只能将小黑安排在未央宫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面。
如果一来小黑非常郁闷,看着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青玉嚷嚷个不停。
说是早知如此,不如跟着哥哥一起去大漠外看日落了。
气得青玉骂他是小和尚,没见过世面。
只是入了宫之后的小黑已经脱下那件僧衣,换上了他喜欢的青衫,现在算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伴读。
青玉告诉小黑,等他长到十五岁就要搬出宫外去住,到时候让娘娘封他一个官职。
小黑心里嘀咕,估计等到那会,自己跟哥哥又得离开这里了。
武帝初登帝位,要学的东西太多,一天难得见皇后几回。
而皇后娘娘闲时无聊,能听着小黑读诵先贤的诗、书,也当成一种享受。
毕竟当年秦王焚书之后,流传下来的诗文毕竟不如秦时那样随处可见了。
这样一来,小黑无聊的时候,只能在花园里捏着竹剑,接着练起了剑法。
看在青玉和皇后娘娘的眼里,小黑就跟孩子一样,拎着一把竹剑在花园里试着去斩落那风里的落花了。
这一日,小黑吃完饭,哼着当年淑子教他的儿歌在花园溜达,之几天他直直在想,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要将自己留下?
难不成她看穿出了一些古怪不成?
只是,明帝明明已经下葬,武帝已经继位,按道理身为皇后娘娘不应该想那些有没有的什么啊?
他相信哥哥的手法能瞒天过海,更不要说眼前的皇后只是一个凡人。
若不是宫里的许多美食他还没吃够,估计早就偷偷溜出去,往大漠的方向去打哥哥和淑子姐姐了。
岂不是,皇后娘娘可比武帝的心思还要缜密。
先皇去了西林寺后回来便不成了,临终之际也没有将实情告诉即将接位的武帝,而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小和尚。
武帝可以不计较,也不敢跟某人计较。
但是身为皇后的李氏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只是无论她连哄带骗,小黑就是一口咬定皇帝身子突然就不行了。
多的打死也不再多说半句。
毕竟明帝回到宫里也没有交代究竟是谁害了他,更没有为小和尚的未来许下什么封赏,只是将大位传给了鲁国公。
当天夜里精神看起来尚可,第二天便撒手西归,让所有的人措手不及。
无奈之下,皇后娘娘只好多了一个心眼,跟新登基的武帝提出请求,暂时把小尚留在身边,说是为了保护他不被某人暗算。
而当下的武帝还不到十八岁,哪里知道这其中的道道,自然允了长姐如母李氏的请求。
还好,小黑出了一趟宫,竟然又安全回来了。
吓了一跳的皇后,随后便跟自己的贴身侍女青玉一番交代,让她千万看好了小黑,莫要被某人再暗算了。
青玉可不是一般的宫女,她是皇后当年从老家一路带来的小家伙,说不好听,在李氏还没有成为皇城娘娘的时候,青玉跟着她可算是吃尽了苦头。
好在青玉天资惊人,一路过来终是没让李氏失望,要皇宫灵药的支持下练就了一身本身。
往日她不仅要负责未央宫的大小事务,还要负责皇后的安全。
只是新皇登基之后,皇后才让青玉将未央宫的杂事交给别的侍女,眼下除了陪伴自己,更多的时候是照料小黑的安全。
这一日,眼见就要夏至,小黑心里惦记着四十六号院子里的两棵杏树。
淑子离开的时候曾叮嘱他,让他吃不完就摘下来,用蜂蜜酿着放好,等自己从大漠回来再吃。
刚要出门,便见青玉守在小院的门口。
已经是筑基之境的青玉一看小黑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自己好端端地跟着皇后娘娘,却被派来要跟着你这小和尚。
“小黑,你要去哪里?”十五岁的青玉双眼一瞪,大声喝道。
“青玉姐呀,我要出宫去摘杏。”
小黑一看是青玉,眼珠乌溜溜地转了一圈,想着要不要把这家伙也骗出去,多一个人摘也得快。
完事他还得去市集看看有没有蜂蜜。
“摘杏?宫里没有吗?没有我让人给你买两筐回来,不许出宫。”青玉心道本姑娘哪有功夫陪你出宫去玩?
“不好,我答应了姐姐要回家去摘的。”
小黑哪里会买她的账,就算是皇后娘娘来了,也阻挡不了他出宫。
“你家在皇城?还有杏树?”
青玉眼一亮,心想要是找到小黑的家,便能了解小黑的身世,说不定能替娘娘解决眼前的麻烦。
“不多,有两颗,不过够我吃了啊。”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再不出门,他怕自己就是忙到申时也回不到宫,他可不想让皇后娘娘惦记上。
青玉诧异地看了一眼小黑,想了想回道:“好吧,我就陪你走一回。”
小黑想了想,嘿嘿笑道:“看在你陪我的分上,到我请你喝一杯酒。”
两人出了皇宫,时间还早,小黑也没有叫马车,而是想一路溜达回四十七号。
青玉没想到小黑竟然宁愿走路也不肯坐马车,不由得问道:“小黑,你是不是没钱,我有。”
那意思是,速去速回,赶紧地叫一辆马车。
谁知小黑摇摇头,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我想走着回家,没多远,再过几个巷子就到了,很近的。”
从皇宫到锦观坊就没多远,从锦观坊到四十七号只是片刻之间的路程。
久不逛皇城,小黑也不知道当年的锦观坊眼下改了什么名。
他只是回了一趟家后,记住了这条最近的路,心里高兴之下,想再走一回。
青玉一见小黑不肯坐马车,只能满脸不爽地跟在后面,一路穿街过巷看尽繁华,心里恨得的直痒痒。
今天小黑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衫,这是他喜欢的服饰,不论是当年跟夫子煮茶,还是练剑都方便。
这也是李修元带着他跟淑子逛街那天买的,用小黑的话说,便是穿着写字,衣服上也不容易沾上墨迹。
青玉也是一样,从她跟了李氏进宫之后,便没有正经穿过宫里提供的服饰,今日便是匆匆出门,也只是穿了一件青丝罗裙。
两人一前一后,倒是像极了两姐弟逛完街,准备回家一样。
“青玉姐快了,再拐两个巷子就到家……”
小黑话还没说话,只听后面“嗖”的一声响起!“小心!”青玉一声清斥,拉着小黑往街边的大树后闪去,若不是她反应机灵只怕两人已经为这暗箭所伤。
只见嗖嗖嗖!三声箭鸣之后,有三枝铁箭射在两人刚刚走过的青石地板上,发出叮叮的声音。
“走!”
小黑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危险,不想跟人动手之下,只好拉着青玉的手往前跑去。
在他看来,只要两人一头钻进四十七号,这些家伙再跟来就是找死。
毕竟哥哥的法阵,可不是吃素的。
眼下的四十七号,除了小黑和哥哥,只有淑子姐姐可以自由进出,小黑哪里会怕这些暗算自己的家伙。
只不过,小黑显然是打错了算盘。
既然有身后的危险,那么又怎么可以少了前面的围堵?
嗖嗖嗖!又用三声箭鸣,却是来自两人身前不远处的转角街边,青玉衣衫挥动,将两枝铁箭打落脚下。
然而,便是她手脚再快,却没有挡下迎面而来的第三枝冷箭。
一抹血渍飞溅到小黑的脸上,却是青玉的左臂为第三枝冷箭所伤,顿时撕破了衣袖,有点点鲜血往下滴落。
还不止,铁箭的冲击力拉扯着青玉往后飞出了三尺,还是小黑伸手之十才将她拉住,不让她往地上倒下。
“青玉姐,小心啊!”
小黑一把将青玉扶住,却望见了前方街角的八个黑衣人,神识放出之下,发现两人身后更远的地方还有四人追了上来。
“你在这树后别乱动,我去砍了他们!”
眼见危机突然降临,青玉顾不上包扎伤口,强忍手臂的痛楚,如一道闪电往身后的四人飞了过去!
小黑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眼见没办法躲进四十七号,心想只有先砍了前面的八个黑衣人!
化身一道黑色的青烟,小黑默默拿出了自己的竹剑,心道我就是砍不死你们,也要放一把火把你们统统烧死!
他要速战速决,还不能让青玉看见自己动手。
奔跑中的小黑已经看见了八个黑衣人不屑一顾的模样,甚至有黑衣人笑了起来:“天啦,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天啦!我竟然看见一把竹剑!”
“那家伙,要拿竹剑刺我了!我要不要害怕!”
两个黑衣人则是毫无表情地握着手里的长刀,往奔跑而来的小黑砍来!
小黑根本没有去看面前临头一刀,只见他手里的竹剑化作一道光芒,于刹那之间绕过砍向自己的第一把刀。
然后如鬼魅一般剑光忽敛,在第二个黑衣人的眼前一晃,接着消失不见。
时间恍若在这一刹那间停止,小黑手里的竹剑只是在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第一个跟他错过的黑衣人尺呼声中。
他已经一脚踢在第二个黑衣人的胸口,于电光石火一般倒飞回来。
手里的竹剑跟长刀的刀身错过,这一瞬间,小黑将这个手握长刀斩向自己的黑衣人当成了夫子门前的一朵雪花。
当成了四十七号院子里的一片花瓣。
竹剑以细微的锋间再次一剑斩雪,自黑衣人的眼前划过一道剑气,然后第一个黑衣人跟第二个黑衣人一样,捂着自己的脖子静静地说不出话来!
当当两声响起,两个黑衣人手里的长刀落地,保持着双手紧紧捂住自己颈部的姿势。
血在青石地板上缓缓蔓延开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遇袭之后的定论
静,长街上剩下的六个黑衣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小黑手里的竹剑没有染上一滴血,但是两个黑衣人已经重重地倒在地上。
直到血溅街头,一帮黑衣人也没有看清楚小黑是如何出剑的。
在剩下六个黑衣人的眼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直到两个同伴倒在小黑的剑下,才又瞬间恢复了过来。
一切太快!
因为小黑不仅练了一剑斩雪,他还练了拔剑术,这是李修元创造出来的,快到极致的快。
又怎么可能是两个黑衣人所能抵挡?
“杀了他!不能放过这小子!”
“这是妖孽,杀了!”
剩下的六个黑衣人挥动着手里的刀剑,往小黑冲了过来。
而小黑却惦记着身后的青玉能不能力敌四个黑衣人。
于是,他再不顾不上跟剩下的六人拼命了,长街上的小黑纵身跃起,往空中而去。
而在六个大呼小叫的黑衣人眼里,他们甚至看不清小黑的模样,只看到空中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高温,往自己扑面而来!
身在空中的小黑,将一道毁灭的炎焰往六人扑去的瞬间,在空中扭转身子,往相反的方向飞掠而去。
夺命催魂的火焰已经释放出来,他便不会再关心身后六个家伙的死活。
在小黑的眼里,长街另一头的四个黑衣人已经倒下一个。
青玉的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抢了一把长刀在手,那是黑衣人的兵器。
剩下的三人正在跟青玉作生死之间的拼搏,青玉手握长刀跟三个黑衣人交手之下,便惊叫一声倒飞三丈。
甫一落地,一口鲜血喷出,此时的青玉已经浑身染血,眼里闪过一抹决绝的神情。
她知道今日一战,自己只怕不能全身而退了。
她甚至来不及去招呼长街另一头的小黑,她在心里跟皇宫里的娘娘求救。
几次交锋之下,青玉纤手血流,手里的长刀几欲脱手。
当当当,染血的长刀,斩出之下便有血花飞溅,有黑衣人的,也是青玉自己的。
凡番拼命之下,表玉身上的鲜血静静淌下,一身青丝罗裙染成了红色。
“我们要的是那小子,可以放你一马!”
“知趣地退下,让我们过去!”
三个黑衣人冷冷地喝道,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刺杀小和尚失败,他们一行人回去无法交差。
任是他们算来算去,也没想到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竟然身怀武功,还如此狠厉。
青玉没有回话,她已经无力再战。
一道清风吹过,拂吹起了她的长发,在她倒下的恍惚之间,恍然看见一有团火焰往她迎面而来!
“小黑……”
在倒下的最后瞬间,青玉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跟小黑示警,让他快些离开。
三人眼见青玉倒下,顿时刀光涌现如同风中飞龙,几乎同时欺身而上,欲要了结已经倒在地上青玉的性命。
只是,就在他们手里的长刀斩出收割生命一招的当下,三人突然感觉到风中有一道能灼烧一切的高温,自身后而来。
还没等三人回过神来,便被一团熊熊的高温紧紧地包裹起来。
跟青玉不同的是,三个黑衣人临死也没看到究竟是何人杀了他们,只是听到风中有一声乌鸦的叫声。
飞身而来的小黑静静地看着眼前燃烧的火焰,轻轻地呼唤了一声:“青玉姐。”
没敢回四十七号,小黑背着青玉匆匆打扫完战场,趁着这小巷无人目睹眼前的一切,快速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他要问问皇后娘娘,究竟是谁想要自己的命?
他跟哥哥只是一个过客,除了已经归天的皇帝,他几乎谁都没有接触过。
他要搞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
当小黑背着一身是血的青玉回到自己的小院,匆匆闻讯而来的皇后娘娘也吓坏了。
也不说话,而是伸手捏住了青玉的手,过了半晌才问道:“好好的,你们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小黑小嘴一撇:“我想吃杏,让青玉姐姐陪我出宫,没想路上遇到了十几个黑衣人……”
皇后吓了一跳,随后捏着小黑的手替他检查了起来。
直到确认小黑没事之后,才皱着眉头问道:“那些家伙些,难不成都是青玉一个人所杀?你当时躲在哪里?”
情急之下便是皇后娘娘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请御医过来,只得用平日里准备的金创药替青玉的伤口敷上。
小黑想了想回道:“小黑当时吓坏了,躲在路过的树下……就在青玉姐倒下的时候,有一个黑影从我眼前一晃而过……”
打死,他也不敢承认这事是自己所为,反正无人看见,小黑干脆闭着眼睛说起了瞎话。
好在两人无事,皇后娘娘情急之下也没想那么多。
在她看来,连青玉都不能力敌的杀手,又岂是小黑所能力敌?
小黑想了想,掏出一个黑色的钱袋递给皇后,喃喃地说道:“小黑怕得要死,背着青玉姐离开的时候,在街上捡到了这个……”
在小黑看来,自己交出一个钱袋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他刚刚来到皇城,身上也是穷得很。
皇后将钱袋里面东西尽数倒在桌上,果然没有找到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以后不要轻易出宫,在宫里我能护你安全。”
皇后一手抱起青玉往门外走去,想了想又回头叮嘱道:“此事有人目睹吗?我说除了宫门外的禁军以外。”
小黑摇摇头:“没有,当时我们在一小巷里,欲往大街上去呢。”
皇后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了。”
小黑想了想,你也不问问青玉有没有重伤,会不会死在你的手里,真是一个冷血的女人。
不过想想,还好他喂青玉喝了哥哥酿的灵酒,只怕这会她早就死在皇后娘娘的怀里了。
回到宫里安顿好青玉,安静下来的李氏紧紧地皱起了眉头,青玉和小黑只是临时想起来出宫,这样的事情谁能知晓?
而暗杀之人竟然一路尾随到小巷之中才动手,还有谁,能安排一出如此精心的刺杀?
“宰相大人!”
思来想去,李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普天之下,能在青玉和小黑出宫之后迅速作出反应的,除了手握大权的宰相大人,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恶毒?
宰相大人要杀小黑,只是,目的又是什么?难不成因为最后一刻,是小黑守在先皇的身旁?
还是说宰相大人有见不得人的隐秘?
先皇已经安葬,新皇已经登基,难不成宰相大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事情,欲要将最后陪在先皇身边的小黑置之死地而后快?
翻来覆去,李氏彻夜难眠。
而青玉在入宫之前小黑便在马车上喂她喝了两口灵酒,回到宫里敷药之后,第二天便苏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青玉惊叫道:“小黑!你在哪里?”
不远处的李氏静静地说道:“他估计还在梦里,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说完端着一杯茶水,上前喂青玉缓缓喝下,看着她问道:“昨日遇到的杀手,你见过他们的面孔么?是不是宫里的侍卫?”
对于身为皇后娘娘的李氏来说,她并不怕来自宫外的杀手,而是担心宫里的侍卫被某人安插了杀手进来。
如此一来,她往后和武帝都会有危险。
青玉喝了一杯水,缓了缓回道:“我当时跟四个黑衣人交手,还有八人在前面,不知道小黑是如何从那些家伙手里活下来的。”
“小黑说他也没看清,估计是来了高人救了你们二人的小命。”
李氏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记住,在你修为还很弱小的时候,不要想着成天往宫外跑,那些危险可不是你现在能面对的。”
青玉叹了一口气道:“小黑有没有受伤,我最后好像看到有一道火焰往我扑了过来。”
“他要是受伤,谁能背着你回来?说起小黑,这家伙的运气倒是不错,竟然能从杀手刀下活着回来。”
李氏看着青玉摇摇头道:“这回,算是他救了你一命。”
青玉惨然一笑:“没想到,这憨头憨脑的家伙,竟然能带着我逃回宫来。”
“这事暂且这样,待我与皇上说就……这些日子,你们俩都不许离开皇宫了。”
李氏挥挥手道:“你好好歇息几天,把身体养好,我去看看小黑那家伙。”
说完便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青玉,自个往殿外而去。
任是李氏如何时精明,也没想到武帝刚刚下朝,便来到了未央宫,而且还是直接来到了小黑所在的小院。
待着发现几个侍女太监候在院子里才皱起了眉头,这好好的,皇帝来找小黑何事?
挥挥手,摒退了问安的侍女,李氏直接往客堂里走了进去。
只见皇帝手里捏着一方丝巾,眉头紧紧地皱着,看着小黑没有说话。
小黑倒是无所谓,捏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小声说着一些什么。
“陛下怎么有空来小黑这院子,也不去我那坐会?”
大感不解的李氏上前看着皇帝轻声问道,接着在他面前坐下,看着君臣两人问道。
武帝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只是将手里这方铭黄色的丝巾递给李氏。
李氏不解之下接过来一看,跟着便如武帝一般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看着小黑问道:“这丝巾从何而来,为何之前不见你拿出来给我?”
丝巾上并没有落款,也没有玉玺朱砂印,但是一抹已经褪色的血渍,却看得李氏触目惊心。
不用小黑多说,她也明白这物从何而来。
只见一抹血渍上面只写了一个字,一个“忍”字。
小黑看着李氏摇摇头,认真地说道:“先帝说,要等武帝安定下来之后,才能把这物拿出来……”
小黑回家之后曾经问过哥哥这是何意,只是一个忍字,难不成新登基的皇帝便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李修元跟明帝的意思一样,让小黑等一切安定下来之后,再给新皇帝。
李氏听了小黑的一番解释,终是明白了先帝的一番苦心,想着新皇差一些便无法顺利登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拉着皇帝的手说:“就按先皇的旨意做吧。”
小黑想了想,看着两人说道:“我纳兰大哥说我哥哥当年最喜欢扮猪吃老虎了,我想皇帝皇后也可以试试哦。”
李氏一听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扮猪吃老虎,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