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用刑!
裴元琛被我问得一愣,周围的人也紧张的看向他。
但他毕竟是在宫中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皇子,很快便反应过来,说道:“因为刚刚本蕃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大胆敢向皇后娘娘下毒,以为你只是放膳食的时候弄错了,不过现在本蕃才知道,那是因为你投毒!”
说完,他又转身道:“父皇母后,这个丫头很刁钻,只怕不用刑她是不会招的!”
用刑?!
我一听到着两个字,脸色立刻惨白起来,而皇上看了我一眼,怒道:“竟然有人胆敢向皇后投毒,朕决不轻饶!来人,把她拖下去,给朕重重——!”
“父皇不要!”
“父皇不要!”
皇上的话还没说完,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声音自然是一直护着我的裴元丰,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另一个竟然是裴元修!
说完这句话,他已经从自己的座位后面走了出来,站在我的面前,拦住了那些气势汹汹朝我走过来的侍卫们!
这一刻,整个夜宴上的人全都惊呆了。
皇上和皇后脸上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他:“元修,你这是干什么?”
“太子殿下,你——”站在一旁的南宫离珠也惊愕不已,完全不敢相信他会出手帮我,急忙说道:“殿下,你为什么——?”
裴元修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我,他的目光仍旧温和而坚定,即使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也好像是一盏散发着淡淡温馨的烛火,然后他对着皇上皇后说道:“父皇,母后,儿臣可以担保,青婴绝对不会向母后下毒,她不是这样的人!”
殷皇后看了我一眼,突然冷笑道:“看起来,这个宫女还真的不简单啊,居然能让太子和齐王都为她求情。”
她走过来看着我:“本宫,还真是小看你了。”
我跪在那里,不仅身体,连心也在瑟瑟发抖。
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一场夜宴,居然会发生这么多突如其来的事;更想不到的是,齐王和太子居然都会为我求情!
来不及去想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对我,这一刻我很清楚,我是在整件事的风暴中心,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皇上,还有殷皇后,他们会如何处置我?
就在我担心不已的时候,殷皇后突然对一旁那个一直沉默不言的人说道:“三殿下,这件事发生在你的上阳宫,这个侍女也是你上阳宫的人。这件事,这个人,你说说看,应该如何处置啊?”
裴元灏慢慢的抬起头,那双如兽类一般明亮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冷冽如冰的光。
第62章 下毒的人到底是谁?!
裴元灏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没有太多的温度,连开口说话也是如此:“儿臣认为,应该将她收押问审,等查出真相,再行定罪。”
“好!”殷皇后转头对皇上道:“皇上,臣妾有一个请求。”
“皇后请讲。”
“这件事发生在上阳宫,这个岳青婴又是上阳宫的人,臣妾想将这件事交给三殿下来查,不知万岁可否恩准。”
皇上微微蹙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围的人,问道:“元灏,你可愿意?”
“儿臣领旨。”
“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你要尽快查出幕后真相,给皇后一个交代,也算是给你自己一个交代,明白吗?”
“儿臣明白。”
说完,皇上的脸上也浮现出倦怠的神色,挥挥手道:“行了,起驾,朕也要回去了。”
周围的人急忙恭送皇帝,而当皇后走到我们身边的时候,她微一驻足,目光锐利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她的两个儿子,太子和齐王此刻都低下头不敢看她,皇后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这时,裴元琛慢慢的走了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裴元灏,脸上露出了一丝看好戏的表情,说道:“三哥,毒害皇后,兹事体大,这个侍女又是你的人,你可一定要秉公办理,这宫里宫外,可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哪。”
裴元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懒得和他说什么,便转身吩咐道:“来人,把岳青婴抓起来。”
“是。”
周围的侍卫立刻走上前来将我擒住,我被他们押着双手一动也不能动,一抬头,就看到裴元丰一脸关切的表情,但也没办法再说什么,旁边的南宫离珠走了上来,轻轻的揽住了裴元修的手臂:“殿下。”
裴元修回头看着她,柔声道:“刚刚被吓坏了吧?”
“妾身只是担心会出事。”
“没事了。”
他们两人温存软语,裴元灏却依旧是冷冰冰的,吩咐道:“关起来,听候审讯。”
那些侍卫听令,便押着我朝另一边走去,我最后回头一眼看着这片刚刚还歌舞升平的夜宴,此刻已凋零寂静,还有站在那里的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神色凝重,我知道,他们都在和我想着同一件事。
下毒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是宫外的,还是宫里的?
如果是在这夜宴上的,那么,他到底是谁?!
第63章 天牢绝境
一缕淡淡的光从眼前滑过,冰冷的空气染上了一丝温暖。
天亮了。
自从被关进这暗无天日的天牢,我便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唯有那高高的天窗漏下的一点淡淡的阳光,让我知道,又是一天开始了。
可我的身体里一丝力气也没有,也许是因为之前旧伤未愈,加上天牢里阴冷潮湿,关进来的当天晚上我就发起了烧,缠绵的低烧像一个无底洞,耗尽了我的体力,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掏空的麻袋,蜷缩在角落里。
就在我昏昏沉沉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开锁的声音。
一个人在我耳边道:“青婴,青婴你怎么样了?”
吃力的睁开滚烫的眼皮,一阵模糊之后,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带着关切的眼神朝我伸出手,似乎想要把我抱进怀里:“青婴!”
……
我轻轻的一缩,躲开了他的手:“奴婢,拜见齐王殿下。”
并不意外,他会来看我是在意料之中的,只是这样狼狈的样子,我实在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看到。
裴元丰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过了很久,他苦涩的说道:“青婴,你是在怪我吗?”
“奴婢,不敢。”
“你就是在怪我,你怪我隐瞒了身份,你怪我欺骗了你,对不对?!”
他急切的说道:“可是——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我只是太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感情,你不用顾忌我的身份,我也不用因为你是三哥的侍女而疏远你。青婴,难道你叫我殿下,比叫我小武更好吗?”
“……”我静静的看着他,过了很久,用干涩的声音道:“殿下,终归是殿下。”
他一听这话,眼睛立刻红了,慢慢的低下头,整个人好像都颓然了。
我的心里涌起了一丝不忍。
可是,再是不忍,也不能不忍,虽然——他给了我一段珍贵的姐弟情,就算只是我一厢情愿,但那种被关心的温暖,也足够让我回味终生——可是,他终究是齐王殿下,是天家的皇子。
天家,是不能有感情的!
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裴元丰又抬起头来看着我,目光坚定了一些:“青婴,你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还有太子哥哥,他也在帮你想办法,我们一定能帮你洗刷冤屈,救你离开这里!”
他和太子,都在想办法救我?
我心里微微一颤,原本滚烫的眼睛又涌起了一阵湿热,但我轻轻的说道:“殿下,请您和太子殿下,不必为青婴费心了。”
他一愣:“怎么,难道你不想出去?”
我淡淡一笑:“皇后娘娘把这件案子交给了三殿下审理,相信律法会给奴婢一个公平的审判。”
裴元丰看着我,沉默了很久,突然慢慢的说:“你,就这么相信三哥?”
第64章 深夜提审
我被他这句话问得愣了一下,不知为什么,这句简单的话语里,好像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不过这一刻,我也没有心思去深想,只说道:“奴婢没有做过,奴婢相信公理。”
裴元丰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光,他深深的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过了很久,他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好,你相信公理,我相信你。不过,青婴,如果你需要我,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好,我答应你。”看着他坚定的样子,我突然又轻轻一笑:“等奴婢脱罪,一定再为殿下做好吃的糕点,桂花糖糕,好不好?”
他一听这句话,立刻高兴的说道:“青婴,你原谅我了,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我淡淡的笑着,没有开口,但他已经狂喜的抓住了我的手,他的笑容仿佛冰面上的阳光,分外灿烂,分外辉煌,连着阴冷的地牢里,好像都染上了他的欢乐。
一直到他离开,我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暖暖的,从指尖一直流淌到心里。
不管是我一厢情愿也好,还是错觉也罢,有这样来自弟弟的关怀,也足够让我扛过这一段难熬的时光了。
只是,被关进来好几天了,我看到了周围牢笼里有人进,有人出,有人哭丧着喊冤,也有人恹恹死去,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过去这么几天了还没有一点动静,为什么裴元灏还不来审问我呢?
就这样又挨了一天。
这天夜里,正当我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昏昏欲睡的时候,漆黑静谧的大牢深处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吱嘎”声,大门被打开了。
我混混沌沌的还在想:是谁,这么晚还被关起来?
可是,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伴着渐渐明亮起来的火焰的光芒,最后停在了我的牢笼的面前,接着,牢门被打开,几个狱卒走了进来。
我心中一惊:“你们,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有人要见你!”
说完,他们便毫不客气的将我从地上拖起来,我被他们拖出了牢门,沿着那条漆黑而狭长的通道朝前走着,只见那一边是一片灯火通明。
终于,还是要来了。
等了这么多天,我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只是要把我关起来这么简单,毒害皇后这样的事,至少也要三司会审,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大半夜的来提审我。
终于走出了那条通道,眼前是一块开阔的屋子,站了许多人,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子正背对着我坐在桌前,慢慢的品茶,一头乌黑的长发低垂,仿若夜色深沉。
狱卒的头头走了过去,陪笑道:“殿下,人带来了。”
“嗯。”
那人轻轻的一挥手,狱卒立刻退开到了一边,然后,他慢慢的转过身来。
第65章 让人生不如死的刑具
裴元琛?怎么会是他?!
我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上浮着阴冷的笑容看着我,好像看着一只被捏在手里生杀予夺的蚂蚁。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心中的震惊还没过去,他已经伸出手来抬起我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阴冷的笑了。
“啧啧,关这两天,倒是把那一点水灵都给关没了。”
说着,手又覆上了我的额头:“还生病了,看起来,这牢狱的日子不好过啊。”
我看着他,心里蓦地明白了什么。
这几天我的日子过得格外难熬,不仅仅是因为旧伤未愈和低烧不断,狱卒一直没给我好脸色,送来的膳食不是馊的就是根本没有,这样的情况下,我能活到今天,自己也觉得是一个奇迹了。
我以为那些狱卒认定了我毒害皇后,暗中刁难我,所以即使裴元丰来,我也没有告诉他,但现在我却有些明白了。
是眼前这位四皇子,暗中指使的。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那天夜宴的时候,我的反唇相讥吗?
正想着,裴元琛已经凑到我的耳边,轻声道:“其实要过好日子,也容易,只要你告诉本藩,谁是指使你下毒的幕后主使者,本藩自然会为你向皇后求情,放了你的。”
我心里微微一动。
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之下,两个人的眼睛里都有精光闪烁:“殿下,这个案子,是皇上交给三殿下审问吧?”
“哼,可你不知道,皇后娘娘让本藩来督办此案,就是怕有些人会利用此便利,为自己脱罪。”他说着,更凑近了几分,我几乎能听到他急切的心跳:“告诉本藩,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
原来,他是为此而来。
难怪要深夜来天牢提审我,没有三司会审,没有旁议,跟在一旁的只有一个小小的书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只要我一出声,他的笔立刻就会落下。
而一旦认罪画押——我看了看周围,那些漠然的眼神,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了。
皇后让他督办,是要让他屈打成招,栽赃陷害吗?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把案子交给裴元灏来查呢?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但还是竭力让自己清醒着,毕恭毕敬的道:“殿下,奴婢虽然只是一个宫女,却也知道提审的规矩。没有主审在场,奴婢什么话都不能说。”
一听这句话,他的目光一下子凶狠起来。
“好你个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他一把丢开我,冲着旁边的人喝道:“上刑!”
话音一落,旁边的两个狱卒立刻拿着一副刑具走了上来。
我一看到那简单的,只用几片竹棍和麻绳却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刑具,顿时脸色变得惨白,下意识的后退,但那些人毫不留情的抓着我的手,将十指插进了夹棍中央。
“本蕃问,你答。答错一句,拉一分!”
第66章 酷刑
“本蕃问,你答。答错一句,拉一分!”
我的指尖颤抖得厉害,就听见他问:“为什么要对皇后下毒?”
“奴婢没有!”
他的目光一凛,喝道:“拉!”
话音刚落,旁边的狱卒已经用力的将麻绳往两头拉去,顿时一阵剧痛从指头传来,我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是谁指使你下毒的?”
他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在耳边响起,我痛得全身抽搐,却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死死的咬着下唇,嘴皮被咬破,舌尖立刻尝到了一丝咸涩的血腥味,一字一字道:“没有人指使,奴婢,没下毒!”
裴元琛看着我,眼中闪过了一丝阴狠的光:“你们给我用力,用力!”
那些狱卒一听,急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夹棍被麻绳一勒,发出吱嘎的声音,而我的指骨几乎要碎裂掉了一般,痛得我眼前一阵发白,冷汗涔涔而出,立刻沾湿了身上的衣服。
“说,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三殿下,是不是他?!”
麻绳已经被拉到了极致,甚至连夹棍也开始变形,我的十指在这样的酷刑下几乎快断裂开,十指连心,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让我整个人都痉挛了起来。
“不——是——”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这两个字之后,我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下子栽倒下去,再也没有了意识。
可即使是昏厥过去了,那种深入心脉痛还是纠缠着我,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无边的黑暗中慢慢的恢复了意识。
模糊中记得他们见怎么也拷问不出来,最后还是放弃了,把我拖回了牢房里,此刻我狼狈的趴在地上,两只手无力的瘫在眼前,晦暗中也能看到红肿的指尖透着恐怖的淤青,痛得已经快要麻木了。
“啊……”
我这才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这时,黑暗的牢房里,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为什么,不招认呢?”
是谁?谁在说话?
我急忙抬起头,就透过那粗壮的木栅栏看到隔壁,晦暗的光线下,一个黑乎乎的身影盘坐在角落里,看不清模样,只有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
我从来没有注意隔壁关的是什么人,听那声音,像是个老人家。
还没回答,就听见他又说道:“刚刚只要你肯说对方想听的名字,就能免受皮肉之苦,为什么不说?”
我有些吃惊:“这么远,你也能听到?”
“哈哈,年纪大的人,耳朵特别灵,你没听说过吗?”
对方一边说,一边慢慢的从角落里移出来,天窗漏下的光一照,果然,那是个白发苍苍,面色黝黑的老人家,看起来年岁相当大了,一身邋里邋遢,但那双眼睛,却精亮得像是最极品的珍珠。
第67章 天牢中的神秘老人
年纪大的人耳朵特别灵,这不假,但——也不可能灵到那种地步吧。
我隐隐感觉眼前这个老人不简单,可上上下下打量他,除了那双眼睛格外的精光内敛,他瘦骨嶙峋,面容憔悴,跟一个普通的囚犯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我回答道:“因为,那不是我知道的,就算招供,也是诬陷。”
他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想不到,你这丫头倒还有几分骨气。”
骨气?我听得苦笑,若真的有骨气,我也不会跟在姚映雪的身后唯唯诺诺了,于是涩然道:“不是骨气,我只是——相信公理。”
“公理?这个世间还有公理吗?”
一提到这两个字,倒像是踩了这位老人家的尾巴,他原本平和的声音立刻变得尖利起来:“皇家说的话,就是公理,哪怕他们对真相一无所知,哪怕他们明知是错,但为了他们的面子,他们还要坚持错,这就是公理!”
“不,这不是公理!”我正色道:“我说的,是人心之所向,是真正的公平!”
“真正的公平?”他细细的咀嚼着这几个字,喃喃的,像是感叹,又像是有许多的无奈。
过了一会儿,他又转眼看着我,像是笑了笑,道:“唔,你这丫头倒是对我老头子的胃口,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挪到栅栏边上,看了看我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手,便对着自己的掌心啐了一口唾沫,两只手揉开了,朝我的手指上抹过来。
好脏!
我心里一阵恶心,想要缩回手躲开,但两手早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的唾沫抹到了我的手上。
看着我厌恶的眼神,他嘿嘿一笑:“嫌脏?老头子我一身血髓皆为灵药,随便一口痰都比那些伤药管用得多,给你用是抬举你啦,小姑娘!”
果然,被他抹过的地方,那种火辣辣的痛立刻舒缓了许多。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您——您是——”
他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又伸手过来用他粗大的拇指揉着我的眉心,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非常的舒服,也有一阵倦意涌了上来。
“好好休息吧,你这样的丫头,还有得熬呢……”
混沌中就听见他苍老的声音说了这句话,我便又一次陷入了黑暗当中。
不过这一次和之前昏厥过去不同,睡得很舒服,连手上火辣辣的痛都散了许多,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深夜了,我只觉得精神比之前好,甚至连一直缠绵不断的低烧都退了。
心中一喜,正要对隔壁的那位老人家道谢,可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又有几个狱卒跑过来打开了牢门,恶狠狠的道:“起来!”
第68章 你想不想离开天牢?
被他们凶狠的拖了出去,等到了囚室,那里依旧是灯火通明,裴元琛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看着我破败不堪的身子,悠然道:“如何?今天肯招认了吗?”
一看到他,我身上所有痛苦的记忆都复活了,但我还是说:“无主审在场,奴婢什么也不会说。”
他一听,脸上立刻露出怒容,狠狠的说道:“好,你嘴硬,我看你还要不要活着走出这个天牢!”说完他朝着旁边的人道:“动手!”
天牢里的人,都是行刑的高手。
轻而易举,就能把一个人弄得死去活来。
当我第三次昏厥过去之后,不管是泼冷水还是怎样,都没办法恢复意识,他们又将我拖回了牢笼,像一条破败的麻袋一样丢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才从那无边的黑暗和痛苦中慢慢苏醒过来,刚刚一有知觉,就感到几乎快要碎成渣的手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握着轻轻的揉捏,一种说不出的暖意从指间一直流到心里,也让我慢慢的恢复了意识。
是那位老人家,正隔着牢房的栅栏牵着我的手。
“你这丫头,嘴是真硬啊。”
“……”
“你说,你跟他这么较劲做什么呢?你一个小女子,难道还能对抗得了一位皇子?”
我淡然一笑。
对抗?我又不是一个圣人,有什么好对抗的?
我只是相信,人活于世,就应该有一个是非对错的标尺,如果什么话都说,什么事都做,那不成了牲畜了?
看着我淡然的样子,那位老人家轻轻一叹,过了很久,才说道:“不过,你就打算这么扛下去?要知道,老头子我在这儿呆了这些年,看了太多这样的事,这些人的手段没有人能扛过第三天,更何况你一个弱女子。”
一想起之前经历过的那些酷刑,我心里也有些发颤。
“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看了我一眼,便沉默下来,但手里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我也隐隐感觉到,他是在为我推宫过血,虽然治不了伤,但能让我好受许多,心里也很感激,对着他说道:“老人家,多谢你了。”
他没有说什么,仍旧轻轻的揉着我的手。时间慢慢的流逝,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的光线和火光都黯然了下来,我也恹恹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想不想离开天牢?”
我怔住了,睁开眼睛看着他,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这样下去,非给那个皇子折磨死不可。你说,你想不想离开天牢?”
……
我当然想,做梦都想,可是——这根本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我想要离开皇宫,也小心翼翼的熬了那么多年,还未能如愿,何况这里是天牢,重兵把守,哪里是说想离开就能离开的!
见我一脸惊愕不敢置信的表情,这位老人家突然笑了笑:“你不信?”
“我……”
话没说完,我突然听到通道的另一头,传来了怪异的声音。
第69章 一双风情万种的媚眼
嗖嗖两声,像是什么东西破风而来,接下来,仍旧是寂静。
但这种寂静和往常那种如死的寂静不同,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绷着,我不由的紧张起来,看着那黑漆漆的通道。
晦暗的光线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的出现。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身形矫健的黑衣人,黑巾蒙面,一步一步的超我们走过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重兵把守关卡重重的天牢,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而且——似乎根本没有惊动一兵一卒,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在我不敢置信的诧异目光中,这个黑衣人慢慢的走了过来,停在了那位老人家的牢笼门口,看了看里面,开口道:“药老。”
“你又来了。”
“我是来接药老离开了。”
“我早就说过了,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我是不会离开的。”
“药老,已经二十多年了,红颜白骨,沧海桑田,您要找的也许早就归于尘土,又何必还执着呢?”
“要说执着,老头子我说了不会离开,可这些年你还是年年都来,咱们,谁更执着啊?”
“……”
他们自顾自的说着,而我趴在旁边,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一样。
这位老人家叫“药老”,难怪他说他的一身血髓比药还灵,可是——这个黑衣人竟然能如此轻易的进入天牢,而且每一年都来,而这位老人家明明可以离开,却又不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做梦吗?!
就在我惊愕不已的时候,那药老又对着外面的人说道:“如果你要真的要救人,我倒是希望,你把这位姑娘救出去。”
那个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了我,而我也抬头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正正对上。
当看到那双黑巾蒙面下的眼睛时,我的心里突然一个激灵。
我曾经见过很多好看的眼睛,温润如裴元修,犀利如裴元灏,清澈如裴元丰,就连隔壁这位老人家,他的眼睛也非常的精神,可比起这一双看着我的眼睛,却都逊色了。
这是一双形状完美的眼睛,黑白分明,轮廓清晰,纤长的羽睫如同鸦翅;眼中浮着如水波潋滟,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眼角微微上挑,斜入发鬓,竟是一双风情万种的媚眼。
可这样一双媚眼里射出来的,却是阳罡至极的目光。
就好像最柔软的丝缎,包裹着最锋利的剑,那种极致的矛盾让这双眼睛越发的完美,也越发的吸引人。
他打量了我一番,大概是我的样子太狼狈,他微微蹙眉:“她是谁?”
“她不是谁,不过,老头子我希望你能救她出去。”
他的剑眉皱得更紧了,眉间都拧出了一个疙瘩。
“怎么,你不愿意?”
这位老人家说话,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此刻他也并没有发怒,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迫人的压力。
第70章 侠以武犯禁
可是这个黑衣人却还是很平静的说道:“不行。”
药老花白的眉毛微微一皱,脸上已经露出了怒容,道:“你——”
“老人家,”眼看他似乎就要发火了,我急忙抬起头,说道:“您就不要为难这位壮士了。”
药老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我已经淡然一笑,道:“这位壮士也是在量力而为,他要救我出去并不难,但我们也出不了京城。”
老人家微微一皱眉:“怎么讲?”
“四皇子每天都会来提审我,他救我走,不出半天就会被发现,况且我涉及的是毒害皇后的大案子,到时候恐怕会立刻封闭皇城,禁城六军也会全部出动;我又一身是伤,他带着我这个废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半天之内出城的,只怕到时候还会连累他,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药老听了我的话,叹了口气,倒是那位黑衣人,有些意外的看着我。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的案子,我也听说了,不过还有一点你不知道的。”
“什么?”
“据说你们的三殿下已经知会了刑部,今天就要公审此案,连皇帝和皇后都要去听审。”
我大吃一惊,裴元灏今天就要公审?
可是,这三天,他一直没有来找过我,连嫌犯的口供都不问,什么线索也没有,他如何能公审?
“所以,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们那位四皇子殿下,一定会在今天,让你开口,如果你不开口——”他的眼睛透出一丝精光:“他可能会让你永远不能开口。”
他的话刚刚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了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轰隆隆的声音像是闷雷一样,震得我心里一颤,但立刻,那边的狱卒大声道:“你们怎么回事?”
“……唔?大人,大人恕罪!”
“你们怎么都睡着了?”
“我们,刚刚突然觉得很困,所以——”
“废话少说,去看看犯人还在不在!”
话音一落,那些人立刻朝着这边跑过来,我担心的看着那黑衣人,正害怕他要被那些人撞个正着,他却飞快的一脚踏上了那粗壮的栅栏,身形矫健如黑豹一般,凌空一翻,纵身跃到黑暗的角落里。
三五个起落,人便消失在了幽暗深处。
好快的身手!
我惊叹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又转头看了看药老,隐隐的似乎也能感觉到,眼前这位不动声色的老人,还有那黑衣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
他们这样的,倒很像传闻中那些侠以武犯禁的——江湖暴客!
我好像,无意中惹上了一些根本不应该招惹的人!
不容我多想,那些狱卒已经跑了过来,看我安安稳稳的呆在牢房里,这才松了口气,立刻打开牢门,凶悍的冲进来拖起我:“走!”
“干什么?”
我顿时紧张了起来,平时裴元琛都是半夜来提审我,可现在还是大白天啊!
第71章 给我打断她的肋骨!
他们粗暴的把我拖出了牢房,走过那狭长幽暗的通道,很快便到了刑房,果然是裴元琛坐在那里,目光森冷的看着我。
“怎么样,你今天还是不肯招吗?”
“……”
一想到那个黑衣人的话,我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的看着他。
裴元琛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冷,朝着旁边的人一沉声:“用刑!”
话音一落,那些人便将我绑到了刑房中央的铁架上,冰冷的铁索锁住了我的四肢,我甚至闻到了铁链上浓浓的血腥味,一定有不少的人死于这里。
他,真的是要杀了我吗?
因为裴元灏今天要提审,所以他已经等不到半夜,索性现在就过来,一劳永逸?
“本蕃再问你最后一次,”裴元琛阴森的声音在这刑房中响起,好像地狱里传来的召唤,听得我全身一颤,他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冷冷的看着我:“是不是三皇子,指使你对皇后下毒的?”
“……”
“说!”
他已经失去了耐性,狠狠的一掌拍在桌上。
我死死的咬着下唇:“没有人指使,奴婢,也没有下毒!”
“好,很好。”
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如野兽嗜血一般的狞笑,转头对着旁边行刑的狱卒道:“动手!”
那个狱卒丝毫没有迟疑,一根铜棍朝我走了过来,那铜棍足有一个人的胳膊那么粗,上面都是斑驳的花纹,棍头是一个面容狰狞的兽头,长着血盆大口,好像随时都要吞噬人的生命。
那个人手握着铜棍,狠狠的朝着我的小腹一捅——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天牢。
我痛得满头大汗,但没有办法蜷缩起身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了,那种痛真的不是常人能想象,恍惚间看着那个狱卒捏着棍子,似乎又要来一下,这一刻我真恨不得能立刻死去,哪怕被一刀杀了,也好过受这样的酷刑。
砰——又是一下。
我已经痛得整个人都痉挛了起来,眼睛直发白,嘴唇颤抖着。
“还不说,是吗?”
我用力的握紧了拳头,指甲插进掌心,冷汗从额头涔涔而下,死死的咬着牙。
“这一次,给我打断她的肋骨!”
“是!”
那个狱卒领命,握着那根铜棍正要朝我打过来,突然,天牢里陷入了一片死寂,有一种说不出的强大的迫力在空气中蔓延着,好像整间牢房都被一个人控制着,他的杀气渗透进来,侵袭入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周围的那些狱卒个个动容,紧张了起来。
裴元琛也非等闲之辈,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急忙转身四处一看:“怎么回事?这里还有别人?”
第72章 公审 生死一线 1
难道,是那个黑衣人?他会出手救我吗?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大门突然被人狠狠地撞开了,阳光一下子照进了这阴暗的刑房,刺得大家都闭上了眼。
我吃力的抬起头,看着门口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漆黑的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精光内敛的眼睛平静如冰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冻结成冰,所有的狱卒一看到他,全都面无人色,跪拜下来:“拜——拜见三殿下!”
是——裴元灏。
“三哥?!”
裴元琛大吃一惊,显然没有想到他会来这里,裴元灏一步一步的从石阶上走了下来,旁若无人的走到了我的面前,一抬手,捻起我的下巴,看着我冷汗涔涔的脸。
“还活着吗?”
“……”我咬着下唇,鼻息已经很微弱了。
“来人,把犯人押往刑部,听候审讯。”
“是!”门外早就候着他的人,一听这话立刻冲了进来,解开了我手上的铁链,将我押了出去。
从鬼门关上捡回了一条命,我这个时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精神一懈,险些昏厥过去,可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突然发现,刚刚那一瞬间笼罩在刑房中的那种迫人的杀气,在这一刻全都消失殆尽了。
我下意识的看了裴元灏一眼,只见他冷冷的看了裴元琛一眼,然后便走出了大牢。
不一会儿,我已经被他们带到了刑部的大堂,这里早已经布置妥当,大堂的两旁也坐上了听审的人,除了刑部尚书、侍郎和书吏,我一眼就看到皇帝和皇后坐在了旁听最显眼的位置上,而太子和齐王也在座。
这几天的酷刑几乎将我全身打碎,我是被几个侍卫拖进刑部大堂的,裴元丰一看到我的样子,连眼睛都急红了,对着裴元灏怒道:“三哥,你怎么能对一个弱女子这样,屈打成招?!”
裴元灏一句话也不说,慢慢的坐到了主审的位子。
“三哥,你太过分了!”
我抬起头,奄奄一息的道:“殿下,这——不是三殿下。”
“不是?”他一愣:“那是谁?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走进来的裴元琛一听,漠然道:“是我。”
“四哥,你——”
“四哥这也是为了审案子,毒害皇后非同小可,不用一点手段犯人怎么会招供呢?”
“既然如此,你用了这些酷刑,犯人招供了吗?”
裴元灏一开口,空气里就好像骤然降了温,每个人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裴元琛看了他一眼,明显的有些慌乱,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这个死丫头嘴很硬。”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没问出来了?”
“既然三哥你这么有本事,那你问一问,看看能问出什么来?”
裴元琛也是自信满满的,他也知道,这三天时间裴元灏没有来天牢提审过我,一点线索和供词都没有的主审,怎么可能把这么复杂的案子断出个是非曲直?
第73章 公审 生死一线 2
裴元灏看着他,也是冷冷一笑,然后低头看着我,问道:“岳青婴,本宫来问你,浴兰节的夜宴上,你对皇后的膳食做了什么手脚?”
腹部的剧痛一阵一阵的,让我几乎喘不过气,但我还是坚持着开口:“奴婢,把皇后娘娘,和映雪夫人的杏仁茶,调换了。”
周围的人一听,全都大吃一惊。
殷皇后的面色一凛,皇帝立刻怒道:“果然是你下毒,来人——!”
“父皇!”裴元灏急忙制止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如果真的是她下毒,她又何必要交换那两碗膳食,那么中毒的,就是皇后了。”
皇帝浓眉一皱,也反应了过来,立刻怒瞪着我,喝到:“老老实实的交代,否则,朕灭你九族!”
裴元灏也问道:“你为何要交换这两碗膳食?”
我小心的看了皇后一眼,不知为什么,她的目光阴冷得像针,丝毫没有逃脱厄运的喜悦,反而更加严厉。我说道:“因为,奴婢闻到皇后娘娘的那碗杏仁茶里,被人加了桂花,而奴婢猜测,皇后娘娘讨厌桂花的味道,所以——”
“桂花”两个字刚一出口,整个大堂上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殷皇后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而坐在她身边的皇帝,表情一下子黯然了。
裴元灏又问道:“你为何会猜测,皇后讨厌桂花的味道?”
我转头看了一眼裴元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急忙冲着我点头,我轻轻道:“齐王殿下曾经告诉过奴婢,他的母亲不喜欢桂花的味道,不过那个时候他隐藏了身份,奴婢并不是他说的是皇后娘娘。直到奴婢到了夜宴上,才知道一直与奴婢交往的人是齐王,所以奴婢大胆猜测,皇后娘娘讨厌桂花。”
我的话音刚落,裴元丰也站起身来,说道:“不错,这件事的确是我告诉青婴的。”
殷皇后看了我一眼:“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宫婢,倒是挺机灵的,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猜出本宫讨厌桂花。”
“娘娘,谬赞了。”
我朝她一拜,感到身上的伤痛越来越深,汗水已经滴落到地板上,淤积成了一小团,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裴元琛又冷冷的说道:“就算是她换了桂花又如何?也许这桂花根本就是她下的,只是为了事后逃避罪责的一个手段。”
一听这话,我的心里一沉,看来裴元琛是想方设法都要栽赃到我身上,置我于死地了。
裴元灏问道:“岳青婴,桂花是你下的吗?”
“不是!”
他慢慢的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来看着我的眼睛:“那么你知不知道,桂花是谁下在皇后娘娘的碗里?”
第74章 公审 生死一线 3
他的目光犀利得像是要洞穿我的灵魂,我下意识的转眼避开了他的目光:“我……”
话没说完,一旁的裴元琛优哉游哉的说道:“问她?膳食是她换的,桂花是她放的,毒也是她下的,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掩护她背后的主事者而已。”
裴元灏慢慢的回头看他:“四弟,你就这么肯定?”
“哼,否则,你让她招供出,谁是下桂花的人啊。”
“不用她招供,”裴元灏冷冷道:“本宫已经把人抓住,并且让他们认罪画押了。”
什么?!
大堂上的人一阵惊愕,我也大吃一惊抬头看着他,只见他一挥手道:“把人带上来。”大堂外立刻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转头一看,竟然是红薇他们几个被押了上来,一个个鬓发散乱,脸上的泪痕,妆容混成了稀泥,狼狈不堪。
“殿下,殿下饶命啊!”
“妾身知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
大堂上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皇帝和皇后对着眼前这个场景,也有些不知所措,皇帝大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裴元灏慢慢的走到红薇的面前,她的脸上伤痕犹在,显然是已经受过了刑,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仓皇不已,磕头连连道:“妾身知错了,妾身是为了陷害映雪夫人,所以才会一时糊涂,和他们几个合谋,在娘娘的膳食里放了桂花,妾身知罪了。”
这话一出口,皇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表情。
她贵为六宫之主,后宫的争斗只会比上阳宫这几个女人之间的争斗更加残酷,这一类的手法对她来说不过是小儿科,所以她也能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虽然她是明白了,但这一刻,我却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三天的时间,裴元灏没有来找我,原来他并不是不关心案子,而是完全跳出了走我这一条线的套路,树从根起,水从源流,打蛇打头,他一举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并且,这些昔日在他身下承欢的姬妾,他竟然可以毫不留情的用刑,逼供。
这样的人,好可怕……
我跪在地上,剧痛阵阵袭来,痛得我呼吸都困难了。
“押下去,听候审判。”
他一声令下,红薇他们就被人拖了下去,看着他们哭喊得那般凄厉的模样,只怕等待他们的,是凄惨的下场。
这个时候,殷皇后慢慢的说道:“审了半天,只是审出这些没用的东西。三殿下,你可不要避重就轻,本宫要你找的,是下毒的人。”
裴元琛接着她的话,冷冷道:“是啊,谁知道是不是有人窜供,把这件事给掩盖过去。有本事就别推些无足轻重的女人来顶罪。”
裴元灏也冷笑着看着他:“你若有本事,就不会打了她三天,还问不出一句话了。”
我的心猛的一紧。
第75章 公审 生死一线 4
我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那张俊美,冷冽的脸。
身上的伤没有一刻停止过疼痛,火辣辣的几乎蔓延到了心里,我跪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全身不停的痉挛,颤抖。
一想起这三天在天牢里受的那些酷刑,我的心都在紧缩,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连眉毛也没有皱一下,好像完全的无关紧要。
他怎么就不担心,万一弄出人命呢?
不过,也许这才是天家的皇子吧,就算我真的死在了天牢里,死在了裴元琛的酷刑之下,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他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的,比蝼蚁还卑贱的宫女?
呵呵……
我忍不住笑了,一边笑,冷汗一边从额头疯狂的涌出,全身一阵一阵的发冷,冷得我几乎快要受不了了。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裴元灏看了我一眼,我淡淡的转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他磨了一下牙。
“你们俩,还当不当朕在这里?!”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皇上终于开口了,他面色阴沉,指着裴元琛道:“朕让你督办此案,是让你来协助你三哥查清真相,不是让你来说风凉话的!”
“儿臣知罪。”
皇上咳嗽了两声,又对裴元灏道:“你查了半天,难道就查出这些争风吃醋的丑事?”
裴元灏急忙道:“父皇,儿臣还查出了另一条线索。”
“哦?什么线索?”
“儿臣查过了当天御膳房的记录和上阳宫出入人员的单子,都没有异常,所以儿臣去了太医院。太医发现,映雪所中的毒,毒性非常剧烈,炼制的功法也很复杂,不过太医在配制解毒丹的时候,发现毒药里有一味独特的药材,名叫洗髓花。”
“洗髓花?”
“这种花十分的神奇,只在花开的时候才会有毒性,从开花到枯萎,前后不过一刻功夫,毒性就会立刻消失。所以,制毒的人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摘花,提炼,入药,否则就完全无效。”
“竟有如此神奇的药材?”皇上的浓眉一皱,又说道:“那你说的线索是——”
“儿臣查到,这种花,只生长在南方,市井并不流通,所炼制的丹药,也只在黑市交易。”
南方!
这两个字一出口,皇帝的脸色立刻剧变,整个刑部大堂上也立刻陷入了一片沉寂。
当今天子并非汉人,而是北方民族入关统治,虽然历经数十年的同化,仍然未能将中原尽数收入囊中,尤其江南一带的许多名士,至今仍将朝廷称为北朝,即使受制于天子,却始终不肯在精神上归附。
所以,南方这两个字,对天朝之人而言,绝不仅仅是一种地域的称谓。
它包含着那里的人,那里的精神,那里刀光剑影的对抗!
殷皇后看了裴元灏一眼,嘴角挑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悠悠道:“这一下可扯千里之外了。三皇子的意思是,想要毒害本后的人,是来自南方?”
“不管人是否来自南方,线索在南方。”
皇上看了裴元灏一眼,悠悠道:“元灏,那这个案子要怎么查,你有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