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8章 她,最好能有任性的资格
“为什么,你的身边有三叔,父皇还要把她找回来,为什么不能就我们三个人呢?”
我一时间喉咙都梗了一下。
我没有想到,妙言会跟我说这句话,我也没有想到,原来她看起来任性的怨愤是因为在替我愤怒,她看起来蛮横的霸道是因为不希望有人来破坏“我们三个人”——这个在她看来无比重要的整体。
我没有说话,而妙言的那双大眼睛里,泪水不断的涌出眼眶滑落下来,吧嗒吧嗒的滴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低沉的情绪从她的心里传递到了我的心里,我看着她,只觉得心疼得厉害,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将她轻轻的抱进怀里,这一次,女儿没有再跟我任性冷战,而是乖乖的贴在我的胸口,泪水不一会儿就沾湿了衣裳给胸口带来一片是湿凉,她抽泣着说道:“娘,让父皇不要找她回来好不好?”
一瞬间,刚刚的火气全都烟消云散了起来。
我似乎也有些明白为什么有的父母会对孩子有着无限的纵容,明明有的时候已经生气气得半死,甚至恨不得揍她一顿,但看到孩子一懂事贴心,又哪里还能生得起气来,只恨不得什么都答应她,甚至把天上的月亮都摘给她。
不过,我到底还是理智的,伸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妙言,你已经长大了,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凭着喜欢和讨厌,就能决定一切事情的。”
“……”
“不管南宫贵妃对娘做过什么……那是娘跟她之间的事,可你父皇,他们两之间,跟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
“她曾经救过你的父皇,命都不要去的救过。”
“……”
“你能让你的父皇这样薄情寡义的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妙言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更没想到南宫离珠和裴元灏会有过这样的过去,她震撼的从我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我:“真的吗?”
“娘怎么会骗你呢。”
“……”
“所以,于情于理,你父皇都不能撇下她不管的。”
听见我这么说,妙言立刻就陷入了困惑的境遇里,她瘪了瘪嘴,眼泪又一次的盈眶而出,声音委屈的说道:“可是我真的不喜欢她,我不想让她在父皇的身边。娘,她那么对你,我讨厌她!”
“……”
看到女儿这样为我抱不平,也想起了当初,我将自己在冷宫里度过的那两年光景告诉她了之后,她能对着裴元灏都说出“不要再伤害她了”这样的话来,就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一下子什么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了。
我抱着她,柔声的说道:“娘明白,娘都明白。”
“……”
“只是妙言,你的父皇,他是皇帝呀。”
“……”
“不管你多希望,他都不可能只跟你,跟娘三个人在一起的。他还有他的皇后,皇后娘娘对你多好,难道,你也要让父皇丢下她吗?还有太子,你的太子哥哥,难道你要你的父皇也撇下他?”
她一下子被堵进了一个死胡同,找不到出口似得,呼吸和心跳都有些乱,过了一会儿,眼神慌乱的望着我:“我——我——”
我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慌乱的眼睛,轻叹了口气,认真的说道:“妙言,恨一个人,讨厌一个人,都要花很多力气的。你现在还小,还有大把的力气,大把的时间,所以你不会明白,但是等你长大了,经历过之后,你就会明白,有限的力气和时间,最好都花在爱的人身上,这一生才会真的喜乐平安。”
“……”
她愣愣的看着我,似乎还不是很能明白我说的话,但我也不愿意让她真的知道太多,因为这样的道理,原本就是要在受过很多磨难,甚至明白生命的无奈了之后,才会真的通透的道理。
她,最好永远都不要明白。
她,最好能有任性的资格。
我抱着妙言,我最贴心的女儿,之前所有的冷战和矛盾,似乎又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虽然我还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沉重和委屈,也有太多的疑惑难解,可这一刻,我就希望能像这样永远的抱着她,永远的保护她。
而她,永远不要明白这些道理,永远可以被我保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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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护送太妃棺椁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
足足有十几辆马车,跟随的队伍更有数千人之众,查比兴跟我说的话就已经昭示着这一次出行肯定不是简单的护送棺椁那么单纯,所以看到这样的阵仗,我丝毫没有惊讶意外。
轻寒看到了,也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们的马车跟在御驾的后面,原本这一次只有皇帝、宁王,还有我和轻寒跟着一起,后来不知道妙言又去裴元灏跟前说了什么,最后裴元灏还是答应了带着她一起上路,我虽然也有些担心,但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该让孩子去拜祭一下先祖了”,我就无话可说了。
说起来,皇陵,大概还真的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地方。
药老,当然也跟着一起去的。
我私底下已经跟他商量过了,大部分的解药炼制已经完成,只等最后的“药引”,所以这一次上路,他只做照顾轻寒的意思,其他的,就什么都不说。
常晴带着文武官员一直送皇帝的御驾到了城门口,日出东方,金黄色的阳光洒在灰突突的城墙上,像是给这一座古老的城池镀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外衣,裴元灏对着皇后交代了许久,周围的那些老百姓全都跪在脚下,肃穆恭敬,连头都不敢抬。
最后,终于到了吉时。
城门在我们面前出了一声悠长而嘶哑的长鸣,慢慢的打开了,一阵风,卷着黄沙从外面吹了进来,将队伍两边那些侍从手里高高举着的白幡都吹得不断的飘摇,虽然是在盛夏,却给人一种白雪纷纷落下的错觉。
不知为什么,有点凉意,从心头升起。
而裴元灏对着前方一挥手——
我们的队伍慢慢的开始朝着前方驶去。
第2119章 边城“奇遇”
烟尘滚滚,旌旗翻卷,我们的队伍出了西安府之后,便一路朝着西北前行。?
天气越来越炎热,即使坐在遮荫避日的车厢内,闷热的温度还是炙烤的人们非常难受,我和轻寒每天都大汗淋漓,经常是早上换上一套衣裳,到了中午的时候就能拧出水来。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没病的,也磨出几分病来了,我们的脚程不算慢,但也走了五六天才到凤翔。
进城的时候,才刚下午,其实应该休息一阵子之后就继续往前走,但接连几天的赶路已经让大家都有些精疲力尽,而且今天格外的炎热,好多士兵都中暑晕倒,裴元灏便下令让大家再凤翔休整一天再前进。
众人都松了口气。
住进驿站的时候,头顶的烈日已经烧成了一个大火球,整个边城都像是着了火,每一步也像是走在火堆上,烫的人放不下脚,大汗淋漓之后,药老给每一个人都熬了一碗解暑汤,我拿着给轻寒喝了之后,又端了一碗去妙言的房间。
走进她的房间,就看见她一个人趴在窗台上。
过去我们不管去哪里,她或许是跟着我,或者是跟着常晴,都有人照顾她,但这一回,她坚持的不肯跟我和轻寒坐在一起,又没有跟裴元灏同车,自己一个人在车厢里闷那么久,身上没有闷出病来,心里也快要闷出病来了。
我柔声道:“妙言,来喝药了。”
她急忙转过身来,我将药碗端到桌边坐下,她走过来低头看了看,那浑浊的汤水立刻让她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啊?”
“可以解暑的药。”
“我不要喝,一看就知道很苦。”
“你这么大了还怕苦啊?”
“……也,也不是啊。”
“怕苦也得喝,若是你热病了,你父皇一定会让人把你送回去的。难道你想被送回去吗?”
她一听,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像是看到了这个可能,立刻就端起碗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我微笑着,拿出一块麻糖给她吃。
麻糖的滋味稍稍的驱除了她嘴里的苦味,她一边吮着糖块,一边歪着脑袋看着我:“娘,我们接下来要往哪里走啊?”
这个问题我仍旧回答不了,这一路上该怎么走,指示都是从裴元灏的御驾中传出来的,不过,按照之前他让人准备的东西,还有这条路大概的指向——“应该还是继续往西北走吧。”
妙言睁大眼睛看着我:“难道要出玉门关?”
我笑了笑:“别说傻话了,这一次你父皇是带你去祭拜皇陵,皇陵怎么可能在玉门关外呢?”
“……倒也是。”
她咬着糖块,喃喃的说着。
我站起身走到床边往外看,这座城虽然小,却有着非常重要的军事意义。如果说陕西是中原的西北门户,那么凤翔就是陕西的西北门户,裴元灏临时定都在西安府,这个地方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起来。
这里的城墙修得很高,灰突突的城墙像是一个巨人矗立在这片平地上,守护着这座小小的边城。
说起来,我虽然去过那么多地方,但这里,还是第一次来。
这里虽然是绿树成荫,城外也能看到许许多多葱绿的颜色,沿着河流蔓延开来,但扬沙还是很严重,一阵风吹来就带来一阵遮天蔽日的沙尘,城内许多人行走的时候,头上都带着帷帽,垂下的薄绢几乎到人的脚踝处,将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倒是把沙尘严严实实的阻挡在了外面。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妙言咬着糖块,走到我身边也看着下面的风景。
“娘,那些人头上戴的是什么啊?”
“帷帽啊。”
“怎么我们以前都没见过?”
“京城的风沙没这里大啊。”
“哦,挡沙子的,还挺好玩的。”
我笑了笑:“喜欢吗?喜欢的话娘呆会儿去给你买一顶,反正,出了城之后,肯定风沙更大,你用得着的。”
她一听,也来了精神:“娘,你带我出去逛逛吧,正好我们可以买点好玩的东西。我刚刚在街上看到好多东西,都是京城没有的。”
难得她还有这样的心情,说实话,我们母女两也有一阵子没有单独相处过了,况且女人对于逛街和买东西似乎天生就没什么抵抗能力的,于是我便答应了,带着她出了驿馆。
没一会儿,便一人买了一顶帷帽来带着。
我也是第一次带上这样的帽子,四周垂下来的薄绢像是一团云雾遮在眼前,看着一切都有些朦朦胧胧的,但是真的不用怕风卷来的沙尘,而且,别人也看不到自己的脸,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仿佛自己成了一个隐形人,可以随便的笑,或者做什么表情,都不用担心被人看到。
这种感觉非常的新奇,我比妙言还兴奋,戴着帽子一只手牵着她,两个人大摇大摆的在街上招摇过市,她对着这个陌生的城市也非常的新鲜,一路买了不少的东西。
就在这时,我们两看到路边的一家打铁铺。
这里地处边塞,毕竟和中原地区不同,会经常受到一些流匪的骚扰,所以城内的老百姓大多都习武,也会有一些简单的武器傍身,打铁铺就显得格外的红火,沿途走来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了半条街。
而这家打铁铺和别的露天的打铁铺还不同,显然是个老字号,前面有一个很大的铺面展示着他们打造的东西,铺面后面的大门敞开着,能看到里面打铁铺的情形,十几二十个工人在火红的路子前精赤着上身叮叮当当的敲打着,火花四溅,看起来热火朝天,铺子上面还挂着许许多多未打成的刀剑,被风吹着互相撞击,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不像是武器,倒像是别致的风铃。
我和妙言看着外面店铺里展示的东西,这里的打铁铺也不光只打造武器,还有一些别的新奇的小玩意放在店铺里展示的,能看到一些精巧的酒壶器皿,造型非常的独特,和过去看到的大不相同。
就在这时,从二楼上走下来一个人,怀里抱着一样东西,鬼鬼祟祟的往后面看了一眼,打铁铺里没有人注意他,便匆匆的往外走去,偏偏妙言带着帷帽也没看见他,一转身,两个人就撞上了。
“哎唷!”
那人吆喝了一声,仰面跌倒在地。
妙言也被装了个趔趄,幸好没有跌倒,转头一看,那是个看起来大概二三十岁的男子,形容憔悴,非常的消瘦,瘦得脸上两边的颧骨都高高的怂起,而且面色青灰,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他跌倒在地,立刻就骂骂咧咧的道:“谁啊,这么不长眼睛!”
妙言也气坏了:“你才不长眼睛呢,居然敢冲撞本——”
她的话没说完,我伸手拉了她一下,虽然身后不远也有护卫跟着我们,但我并不打算让妙言出门这么招摇,她见我一拉她,也知道我的意思,便将后面“公主”两个字咽了下去。
那男人道:“这里是我的地方,你们敢撞我,还敢骂我?!”
我一见这人是从楼上下来的,应该就是这家打铁铺的人,便也不跟他多做争执,只拉着妙言:“我们走。”
不过,不等我们转身离开,从打铁铺后面就走出来了一个人,大声道:“你要干什么?!”
那是个大概七十多岁的老人家,须都白了,不过身材非常的魁梧扎实,刚刚从热火朝天的打铁铺里走出来,满身是汗,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毛巾用来擦汗的,他一看见那个男人跌倒在地,旁边摔着一个包袱,立刻皱着眉头:“你又回来干什么?!”
那男人一看见他,顿时变了脸色,急忙伸手捡起那包袱便要往外跑。
贼?!
我脑海里闪过了这个念头,不过立刻又感觉到不对,但不等我反应,妙言已经对着店铺外不远跟随着我们的护卫大声喊道:“那人是贼,你们赶紧拦住他!”
公主殿下一开口,那些人哪里敢怠慢,立刻冲了上来。
那男人怀抱着包袱站在门口,就被那几个护卫拦住了,他慌得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甚至慌不择路的就想要从那几个人的缝隙中央撞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老人家一个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那人的后衣领,想拎一只小鸡似得将那男人拎了起来。
那几个护卫这才停了下来,而妙言走过去,拍着手道:“哈哈,你这贼,看你往哪儿逃!”
就在她欢喜不已的时候,那个男人被老人家拎在半空中,大声道:“爹,你干什么?多难看,快放我下来!”
妙言立刻傻眼了:“啊?你是——”
我走到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这丫头刚刚看见那人拿着包袱往外跑就以为他是贼,却没想到,这个老人家跟他说话的口气,并不是完全的陌生。
这位老人大概也是恨铁不成钢:“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回来又是来偷我的东西的!给我放下!”
说完,他用力一甩手,那人怀里的包袱就跌了下来。
第2120章 浴血的铠甲
这位老人大概也是恨铁不成钢:“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回来又是来偷我的东西的!给我放下!”
说完,他用力一甩手,那人怀里的包袱就跌了下来。
就听见“啪嗒”一声,那个包袱跌在地上散开了一角,里面的东西随即就露了出来,一片流动的银光立刻透过帷帽周围的薄绢照进来,照亮了我的眼睛。
定睛一看,是一样软塌塌的,铁环套扣的东西。
妙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什么呀?”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老人家一看到包袱里的东西,顿时怒气横生,几乎要将手里的人丢出去,怒道:“你个混小子,你居然又回来偷这个!你,你是要气死我吗?!”
说完,他一甩手,那个儿子被他甩出去好远,在地上滚了几滚,满身都是黄土。
那人虽然瘦弱,但似乎这位老人家也并没有出太重的手,他哎唷了两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黄土,说道:“什么偷不偷的?这是我家,我回来是拿东西的,叫什么偷?”
“……”
“再说了,我最近手头紧,您老守着这个东西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让我拿出去当几两银子,说不定还能翻回本儿来。”
“你——”
那老人家原本都要弯下腰去收拾包袱,一听见那人这样说,怒不可遏,挥起拳头就要打他,那人眼见惹怒了自己的父亲,急忙转身一溜烟的走了。
老人家追出门去,还站在街口大声的怒骂了几声。
我和妙言站在人家店铺里,有些尴尬的看了一场家庭的闹剧,几个护卫站在门口,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贼不是贼,他们这样出手显得就有些尴尬了。
我慢慢的走过去,将地上的包袱捡起来。
这一捡,才现那包袱的分量不轻,我只拎着包袱的一角,里面的东西就全都跌了下来,出了一阵很细的丁零当啷的声音。
那,竟然是一副铠甲!
我愣了一下。
虽然这个地方的人大多习武,但铠甲和一般的铁器还是不同的,老百姓制不起,也不敢制,且不说这些,单单是眼前的这副铠甲就非常的特别。普通的士兵,最多能有一个护肩或者护腕,我们所见到的普通的铠甲都是一片一片的铁甲打造连接而成,但铁器也是用得极少,都是集中保护人的胸口,其他地方大多是牛皮,这种铠甲也是给将领们用的。
但眼前这副铠甲却是一整具,如同环锁,非常的精密,一看就知道和普通的铠甲是不同的。
我不由自主的伸手要去捡,而就在这时,那老人家已经走了回来,一见我这样,立刻大声道:“你要干什么!?”
说完,三步并做两步抢走过来将那副铠甲捡了起来,像宝贝似得翻来覆去的看,看有没有损毁。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笑着说道:“老人家,失礼了。”
妙言在旁边看见我被人吼了,立刻不悦的说道:“你叫什么叫啊?我娘又不会要你的东西,她只是想要帮你捡起来而已。哼,要不是我们,刚刚你的东西就被那个——被你儿子偷走了!”
那老人家听见妙言的话,自己也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那些护卫,然后说道:“两位是——”
我微笑着道:“我们只是进来想看看您老店里的东西,凑巧就看见令郎从楼上下来,他跟我女儿撞了一下,才把这东西给撞丢了。”
我只是描述了一下刚刚生的事,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可这位老人家也算是个明眼人,一看门外的那些人,就知道我和妙言不是普通人,他想了想,捡起包袱来将那副铠甲又裹了进去,然后对着我们两说道:“多谢两位了。”
我笑了笑:“小事罢了,老人家不必言谢。”
说完,我便准备带着妙言离开这里。
可就在我刚要叫上她的时候,妙言突然说道:“哎呀,我的衣裳!”
低头一看,她的衣裳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个口子,虽然不碍观瞻,但这丫头最爱美的,而且偏偏是在裙子上破了个口子,连帷帽的薄绢垂下来都挡不住。
她气呼呼的说道:“肯定是刚刚那个人撞我撞的!”
那老人家一见她这样,便说道:“既然是小犬弄出来的,那两位不妨随我上楼,我让我家的老婆子帮这位小姐补一下。”
妙言动了心,但还是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询问我是否可以。我想了想,便笑道:“那就劳烦老人家了。”
那老人道:“哪里,我还没有感谢两位帮我——”
他说着,自己也顿了一下,没有再往下说,只是抬手对着那木楼梯:“两位请吧!”
我和妙言便跟着他上了楼。
这木楼梯非常的狭窄,人走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洒下不少的灰土,妙言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地方,好奇地东张西望,而我则继续跟这位老人家聊着天。才知道他是从小在这里长大,铁铺也是老人家的父亲传给他的,已经传了好几代了。我笑道:“难怪我看下面的东西都精美无比,原来您老人家的手艺是祖传的。”
老人摆了摆手,笑道:“夫人这话恭维我了。”
他说着,又道:“老汉姓胡,夫人若不见外,就叫我老胡吧。”
我笑道:“胡老爹。”
他自己也笑了笑,继续带着我们往上走,不一会儿就到了二楼。
这里比楼下要更简单得多,只有一些最普通的生活器皿。而我一眼就看到前面的床上,躺着一个老妇人,她半睡半醒的,看见我们上来了,急忙要撑起身来,胡老爹立刻上前扶着她:“刚刚那个混小子又回来偷东西,你怎么也不叫我?”
这老妇人哀哀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只说要回来看看,他又偷什么了?”
胡老爹愤愤道:“咱们家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偷的?不就是这个吗?”
那老妇慌的说道:“那他偷走了吗?”
胡老爹道:“幸好这两位帮我拦下了他,不然这东西就真被那混小子拿出去当了。”
那老妇人一听,急忙撑起身来,要对着我和妙言作揖道谢。我急忙抬手:“老人家不必多礼,我们也只是路过看着帮了个忙。”
妙言站在旁边,对这样的事情她大概也不甚了解,只是撩着自己破了口子的裙子,安安静静的看着我们。
胡老爹这才说道:“差点忘了,那混小子出门的时候,把这位小姐的衣裳给弄烂了。老婆子,你起来帮人家补一补。”
这位胡大娘一听,急忙撑着身子坐起来,便拿过床上的针线包,一看她虽然身体不好,但显然也是个闲不下来,非常勤劳的老妇人。我对这样的人格外有好感,便按着妙言的肩膀将她推了过去,妙言直接坐在了床边,将裙子破损的那一角交给她,胡大娘便开始缝补了起来。
我站在旁边,只安安静静的看着,这时,就看见胡老爹慢慢的朝着房间的另一边走去,我这才看到,房间的那一头立着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挂着一件绯红的衣裳,乍一看,倒像是一个穿着红衣的人。
我不由得有些意外——这是什么?
胡老爹走过去,将手里的那幅铠甲慢慢的展开,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了叮叮当当的一阵细碎的响声,他像呵护孩子一样,慢慢的抚摩着那副铠甲上银色的铁丝,抚摸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将这幅铠甲套上了那个木架子。
这一下,那个穿着红衣的“人”,就像是一个穿着铠甲的“武士”了,只是铠甲内绯红的衣裳隐隐的透出一点红影,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个浴血的武士。
我的心里更加的疑惑了。
这位老人家的身手,虽然看起来非常矫健,比一般的年轻人还要更强壮,但他实在不像是一个当兵的。况且这幅铠甲,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能拥有的。
我回过头,胡大娘仍旧认认真真的低头给妙言缝补着那个口子,我便站起身来,朝着那边走了两步,胡老爹已经从旁边的格子上拿出了一只盒子来,打开一看,里面像是一盒膏脂,他勾了一点在手里,细细的涂抹在了那副铠甲上,嘴里还喃喃念叨着:“这个混小子,若真伤了这东西,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他这个样子,专心致志的几乎入了魔,已经完全忘记我们的存在了。
我走过去,轻轻道:“胡老爹。”
胡老爹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才像是忽然惊觉房间里还有我们这两个陌生人。
我尽量摆出温和无害的模样,笑道:“老爹,你对这个东西好像特别的看重。”
“那当然。”他说道:“这可是祖传的手艺。”
我微微有些惊讶:“这也是您打出来的?”
“当然不是,老汉的手艺还没这么好。”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细细抚摸着铁丝的纹路,道:“这是我的祖父传下来的。”
我惊了一下:“那还不得有上百年了。”
胡老爹挑了挑花白的眉毛,带着一点骄傲的口气说道:“可不是有上百年了。”
我心里默默的一念,上百年,那不就是前朝的东西了吗?
第2121章 前朝的东西
我心里默默的一念,上百年,那不就是前朝的东西了吗?
胡老爹转头看着我面带疑惑的样子,便嘿嘿一笑,说道:“夫人怕是看不出来,像我这样的人,也会收藏这样好的东西吧!”
我急忙摆手道:“这倒不是,老人家深藏不露,是我眼拙了。
不过这幅铠甲,看起来倒是非常的精细,难道老人家的祖上,是封疆大吏吗?”
胡老爹一听,立刻哈哈的笑起来。
他的笑声惊动了后面正在给妙言补衣裳的胡大娘,她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胡老爹笑道:“老婆子,这位夫人说,咱们祖上是封疆大吏呢!”
胡大娘一听,停下手中的针线,也笑了起来,道:“人家夫人是体面人,所以看你也体面。”说着转头看着我道:“夫人这样说也真是抬举他了,他祖上若能出这样的大官,我们老两口也不用这么辛苦的过活了。”
妙言抬眼望着我:“娘,封疆大吏是很大的官吗?怎么——”
我生怕他说出什么来,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急忙抬手阻止了她,然后笑道:“看来,真是我眼拙了。”
胡老爹道:“夫人真是抬举了。不过,老汉打铁的功夫是祖传下来的,老汉的祖上几辈也就是个铁匠罢了。”
我略带惊诧的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那木架上精致无比的铠甲,道:“那老人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一副铠甲呢?”
胡老爹道:“这幅铠甲的确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但不是他们的,而是我们胡家的救命恩人,留下来的。”
“救命恩人?”
我眨了眨眼睛,隐隐的感觉到这大概是一段有趣的故事,便说道:“胡老爹愿意告诉我吗?”
胡老爹笑了笑,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老汉我祖上经营铁器,从高祖,曾祖开始就经常去玉门关附近做生意。当年那里可不像眼下这么太平,听说经常打仗,东察合部的那些狗腿子时常来侵扰边关,别的都不抢,抢的就是铁器和盐,我的祖上经常被他们劫掠,所以特别恨这些东察合部的人。说起来,也亏得那个时候朝廷派了军队,若不是陇西有军队驻扎守卫,这里哪里还能有眼下的光景?”
陇西军——我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三个字。
我来西北的机会不多,但也知道这个地方的确是从古至今就不太平。大片辽阔的戈壁草原孕育出了他们剽悍的民风,但物质的匮乏,也让他们不得不采取劫掠的方式来获取一些生活的必需品。历朝历代,中原王朝要面对的,从来就不只是胜京那边的威胁,来自西北的侵扰,也曾经让历史上数个朝代就此覆灭。所以,裴元灏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让屠舒瀚驻扎西北陇南,就是为了防止东察合部骑兵的侵扰。
年宝玉则的那一仗,我也是亲眼所见。
只是比起过去,裴元灏面临的境况要更复杂得多,除了西边时不时来侵扰的东察合部,北面的武威也已经被胜京的兵马占领,他所统治的西北地域缩小了一些,因此屠舒瀚驻扎的地方不再是陇西,而是陇南。
但即使是这样,大家也都明白,陇西,对中原有特别的意义。
胡老爹道:“那一次,我曾祖父带着一大批铁器出关,谁知就真的遇上了东察合部的骑兵,抢了东西不说,还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我忙问道:“那后来呢?”
胡老爹的眼中透出了一点光,即使他没有亲眼看到,甚至事情也过去了那么多年,但他仍旧带着崇敬的神情道:“后来,来了一个士兵。”
“一个?”
我愣了一下,原以为应该是会有一支队伍过来,谁知却只来了一个,胡老爹说道:“那位恩人原本是在巡逻,没想到就遇上了这样的事。”
他的眼中精光闪烁,口气也变得兴奋了起来:“不过,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他也毫不惧怕。好家伙,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我曾祖跟我祖父,还有跟我爹说,那就像是天神下凡一样。”
我的心也随着提到了嗓子眼儿,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胡老爹道:“这位恩人欲血搏斗,东察合部的那些人也着实怕他,便纷纷退走了,可是——”
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哀伤的神情。
“因为伤的太重,这位恩人也——”
“……”
我的神情也黯然了下来。
说起来也是上百年前的事了,胡老爹并没有亲眼目睹,也只是听他的祖父说起的,但寥寥的几句话,就真的让我看到了一位将士浴血奋战,拼死保护老百姓的壮举。
我再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木架上的铠甲,内里的红衣隐隐的透出血色,似乎也能看到当年那位浴血搏杀的将士屹立不倒的高大身躯。
我说道:“所以,你们就保留了这套铠甲?”
胡老爹点头道:“是的。他是我们胡家的大恩人,世世代代,我们都要记着他。”
他说着,又露出了愤恨的神情:“只是我那儿子不争气,天天在外头赌钱,还染上了药瘾。时不时的就回来偷东西出去卖,还把主意打到这件铠甲上了。哼,就算我死了,也不能让他碰这样东西!”
他说着,胡大娘的脸上也露出了哀伤的神情,沉重地叹了口气:“他也是没办法,若不拿点东西去当了还钱,人家怕是要打他的。”
胡老爹怒道:“人家为什么要打他?还不是因为他赌钱输了钱,自己又不务正业。若肯好好的跟着我干活,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话是这么说,可他毕竟是咱们的儿子呀!”
“儿子,我们胡家没有这样的不肖子孙。”胡老爹竖着眉毛怒骂道:“若他再敢回来碰这幅铠甲,我就真当没生过这个儿子,把他当贼,送官法办了!”
胡大娘无话可说,只用袖子擦着眼角。
我这才大概弄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说起来也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再是震撼人心,也不如眼前胡老爹所面临的不孝子的事情严重。我宽慰了他两句,正好胡大娘也把妙言的衣裳补好了,我们便告辞了。
第2122章 陇西军
走出那家打铁铺的时候,后院内几个学徒还叮叮当当的敲打着,显得非常的热闹,妙言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却显得有些萧索:“娘,这位胡老爹的儿子可真是太坏了。
人家救了他们,他却还要去卖他们家恩人的东西,真是不孝。我要是胡老爹索性就不要他了。”
我低头看着她,嘴角含笑。
她又说道:“不过胡大娘也真是的,都这样了,还帮他的儿子说话。”
我轻叹了一声:“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
“……”
“胡大娘帮她说话,还不是因为十月怀胎生下他,那是自己的骨肉啊!”
“……”
“再不听话,也是自己的孩子。”
“……”妙言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我:“娘,那你觉得妙言,是个好孩子吗?”
我也低头看着她,温柔地微笑道:“娘的妙言是最懂事的。”
我虽然说了那句话,但似乎也并没有安慰到妙言,她想了想说道:“我不是也有不听娘的话的时候?”
看来这丫头想得深了。
我想了想说道:“可是妙言都不听话,和那个人的不听话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要为女儿的不听话来帮她找借口。但我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娘知道有一个地方不一样,不过你自己知道吗?”
她被我问得一愣。
我微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柔声道:“先走吧,别在人家门口站着,挺奇怪的。”
她听话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路上她都非常的安静,只用一只手牵着我的手。因为戴着帷帽的关系,我也看不清她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只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似乎非常的沉重,甚至连她的脚步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这样的气氛下,也不再适合逛街了,于是没一会儿,我们便回到了驿站。
这个时候,天气仍旧炎热,只是火红的阳光中多了一丝血色,将我们两个人的身影长长的拉在了地上,回头一看,火红的太阳已经偏西慢慢往下落了。
快要到傍晚了。
走进驿站大门,两边的护卫都纷纷向我们行礼,眼看着我就要往那边的房间走去,妙言停下脚步,挣脱开我的手,道:“娘,我先去拜见父皇了。”
“……”
我知道,她还是不能接受轻寒,但能够这样平和地与我相处,对她而言也是不易,便并不勉强,只微笑着说道:“你去吧。不过,你父皇这些天一定非常的劳累,别乱说话惹他生气,知道吗。”
“知道了。”
说完,她便转身哒哒哒的跑了。
而我面带笑容的看着她的背影一直消失在了楼梯口,这才转身往轻寒的房间去了。
敲门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等到来人开门一看,原来是哲生。
他一见我,立刻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师姐。”
我点了点头:“你来了?”
“嗯,师哥让我拿地图来看看。”
越过他的肩膀看去,轻寒正坐在桌边,手旁摆着一张地图,上面似乎还有一些圈圈点点,是他们标过了一些地方。
我问道:“你们看这个做什么?又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让哲生拿地图过来看看。”
“嗯?”
我疑惑地望着他,他说道:“这样才好准备东西。再往前走,水源就真的不那么好找了,你看他们,都在准备水。”
还在准备水?
我低头看着地图,如果需要这么多水,那再往前走,只怕真的要出玉门关了。
可是,皇陵怎么可能在玉门关外呢!
见我紧皱眉头,费力思索的样子,轻寒轻笑了一声道:“你也别想那么多。车到山前自有路,只要我们做好万全的准备,终究还是要到皇陵的。”
他不知道,我的心里不单担心的是皇陵,还有南宫离珠,到底去了皇陵,能不能真的找得到南宫离珠,这还是个问题。
他身体里的毒还需要药引呢。
不过,我也不敢在他面前露出太多的忧虑了,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于是笑了笑:“嗯。”
屋子里闷热得很,他也是一身一头的汗,我问道:“怎么没让人给你准备一个冰盘呢?”
他说道:“药老交代了,说我这边不能用冰盘。”
“哦?”一听是药老交代了的,我便不再多说,只问道:“你吃过晚饭了没有?”
“还没有。”
“那我让厨房去准备。”
“不用了,刚刚药老也过来说了,晚饭他来准备,说是要准备一些药膳。”
“哦,药膳,这样也好。”
见我们这样,哲生便准备收拾地图离开了。
我在外面走了半天,有点口渴,就过去倒了杯水,一边拿过来喝一边问道:“轻寒,你知道有哪些军队,哪个将领在陇西驻扎过吗?”
“陇西?陇西军?”
他诧异的看着我:“怎么突然想着问这个?”
“也没什么,就是今天出去听到了一个故事,所以问你一下。”
“陇西军?”他又喃喃地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微蹙眉头仔细的想了许久,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还真的没什么印象,兵书我看的最少。不过,从本朝开始,陇西这边似乎就没怎么驻扎过军队了。”
“我说的不是本朝,就是前朝。”
“前朝?”他越的诧异了起来,在深深地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前朝陇西的军队,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哦?”
想来,他也是对兵法兵阵没什么兴趣的人,问他还真的是问错人了。
于是,我笑了笑,说道:“不知道就算了。”
轻寒却很认真的说道:“这个好像连老师收藏的书里都没有提到过。”
“是吗?”
就在我们两低声讨论的时候,已经收拾完地图的哲生走到门口,他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们,说道:“师姐,你刚刚是说,前朝在陇西驻扎过的军队是吗?”
“嗯。”
我抬头看着他,这孩子认真的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好像在什么书上看到过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呢。”
第2123章 深夜来的惊人消息
我一听,急忙问道:“哦?那你是在哪一本书上看到的?”
“……”
哲生没有说话,而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但我看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望着他,轻声道:“哲生?”
“……”他还是没有应我,又安静地想了许久,才苦笑着抬起头来看着我:“抱歉,师姐,我好像想不起来了。”
说着自己又皱着眉头低下头去,喃喃道:“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我和轻寒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跟着傅八岱念了那么多的书,忘记和记错,都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于是我微笑着说道:“想不起来就算了。”
哲生为难地看着我:“可师姐,你——”
我笑道:“我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这件事不打紧的。”
但哲生还是非常认真:“这样吧,我下去问一问师弟们。”
他说着,又道:“我们之前从集贤殿带了很多书出来,若是大家想不起来,回头还能去查一查,总之一定能找到的。”
我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把这件事情当真了,傅八岱教出来的学生,多少还是有一点书生气。
于是我索性说道:“若你让大家都帮着想,不妨去想一想,到底是哪一个将领,驻扎过陇西。”
“好,我这就下去问他们,让大家都帮忙想。”
他说完便卷着地图,开门出去了。
留下我和轻寒留在这个闷热的房间里,我又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坐在桌边,摇着头笑道:“这孩子,又把你说的话当真?只怕下去就要闹的天翻地覆了。”他说着,又转头看着我:“你到底听到个什么故事?”
我将茶杯放到他面前,自己也坐下,便慢慢地将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件事告诉了他。
轻寒听得入了神,眉头也微微地蹙起,等我讲完了之后,他安静了许久,才喃喃道:“听你说起来,那副铠甲的精密,只怕很多将领都难用得起。”
我急忙说道:“你若去看了就知道了,那副铠甲真的非常的精密。”
他抬头看着我:“你说的那家打铁铺在什么地方?离这里远吗?”
我一看他真的打算现在就要去,急忙说道:“眼下还是算了吧,我和妙言刚从那儿回来,你又跟着去,人家或许会以为我们有异心的。况且,我看那老人家那么宝贝那副铠甲,还真的未必就肯让你看呢!”
他听了,也笑了笑:“有理,还是过一阵子再说吧!”
其实,再过一阵子,我们也就未必会还在这儿了,不过我也并不提醒他,只把茶杯又往他面前推了一下:“快喝点茶,你看你的汗。”
他微笑着拿起杯子来喝了几口。
我们两没聊一会儿,药老就来了。
正如刚刚清寒所说,他准备了晚饭,而且全都是药膳,热气腾腾端进来的时候,整间屋子里都弥散着迷人的,药膳的清香。我忍不住朝着空气里吸了一口气:“唔,好香啊!”
药老微笑着说道:“颜小姐若喜欢,老头子也可以给你准备,只是这里的药膳都是刘公子用的,你若用了,只怕是不合的。”
我也勉强的笑了笑:“我知道,我是不会和他抢吃的的。”
其实原本这一路上,我基本上都是和轻寒一起用饭的,但既然这一顿药膳我不能用,那守在这儿就不像样子,于是便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去用饭。要老也要离开,临走前还对轻寒交代道:“刘公子先用饭吧,等用过晚饭,老头子再过来帮你推宫过血。”
轻寒坐在桌边,点了点头道:“劳烦您老人家了。”
于是,我和药老一起,离开了他的房间。
关上门,往外走了几步之后,我才转头看着药老:“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药老的面色不算太轻松,但说话还是极有保留:“颜小姐请放心,刘公子的病,老头子事放在心上的,绝不会让他再去到皇陵之前就出事。”
我点了点头:“多谢药老了。”
说完,药老又转头瞧着我,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便也不开口,静静的等着他,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说道:“颜小姐刚刚出去了半天,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果然,他心里还是记挂着南宫离珠的下落。
我摇了摇头:“没有,我刚刚是带着妙言出去的,也不能够大张旗鼓的去打听,在几条街上比较热闹的地方都问了一下,他们都没有看到从西安府那边过来的,容貌美丽的女子。”
其实,我要进大厅的,是这里的人,有没有看到从西安府那边过来的,行踪神秘的队伍,毕竟査比兴是这么打听到的,可是,都没有问出什么结果来。
药老的神情立刻黯然了下来。
我在心里轻叹了口气,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平静的说道:“您老也不要太担心,她是个大人了,自然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的不说,她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
我这句话本也只是安慰他,但要老去紧皱着眉头,摇头道:“她哪里能照顾自己?她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的长大,后来又嫁给太子做了太子妃,现在又——”说到这里,他的喉咙微微一哽,似也说不下去了。
我安静的看着他,药老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且不说她不仅不及你,连慕华也不及,我怎么能不担心她呢!”
若说起一个人求生的能力,南宫离珠是的确不如我的,但,也没到这个地步,于是我柔声劝道:“我明白您老的心情,当年妙言不见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他的神情一滞,我的喉咙也哽了一下,然后说道:“但现在着急也是于事无补,还是等找回她来再说吧!”
药老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我看着他佝偻的后背,忍不住轻叹了口气,也转身回房了。
边城的夜晚不似京城,不似那些繁华的都市,这里没有火树银花的灯火,一入夜,整个城市就都黑了下来,只剩下外面呼啸的风,卷着黄沙吹过。
我卷在被子里,听着外面的风声,正苦于睡不着,这时,外面哐啷一声,好像是驿站的大门打开了。
我以为是风把驿站大门给吹开了,但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很低沉的有人说话的声音,紧接着是有人踩着楼梯上楼,急促的脚步声。
真的有什么人来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难道又有什么紧急的情况生吗?
我专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外面又安静了下来,来人应该是去到了哪一个房间。而这时睡意反倒渐渐袭来,我听着风卷黄沙吹在窗户上,轻轻晃动的声音,慢慢的眼皮越来越沉,几乎就要陷入黑暗之中沉睡过去。
就在这时,脚步声又一次响起,却是从外面慢慢的走到了我的门口,然后停下,我在混沌中听见有人轻轻地敲响了我的房门。
笃笃笃。
一个声音在外面问道:“颜小姐,你睡了吗?”
是。玉公公的声音。
难道是裴元灏要找我?
我忙振了振精神,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说道:“玉公公,我还没睡。”
外面便不再说话了,我踩着鞋子披上一件衣裳,走到门口,打开门去一看,玉公公正正在门外,手里举着一盏烛台,照亮了他苍白而憔悴的脸,我问道:“有什么事吗?”
他说道:“颜小姐,收拾一下吧,皇上那边叫你过去呢!”
我一听,更是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看来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急忙转身回屋,拿了一件衣裳穿好,然后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头,便跟着玉公公一起走了出去。
裴元灏的房间在二楼对面,我们走在阁楼到走廊上,每一脚踩在木地板都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样的深夜里,显得有些惊人,我的心里也微微有些沉,不知道到底来的是什么人,又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晚了还把我叫过去。
但更让我意外的是,走过去推开房门,里面倒是灯火通明,不仅裴元灏坐在屋子中央的桌旁,连轻寒也坐在他身边。
见我进去,他两人都抬起头来看着我,裴元灏道:“你来了。”
我点点头答是,然后走进去,玉公公在外面关上了门,而我这才现房间里除了他们两,还有一个人站在房门旁边,转头一看,竟然是査比兴?!
我顿时愣住了:“你怎么——”
査比兴神情凝重的看着我,低头行了个礼:“大小姐。”
我立刻意识到出事了,我们离开西安府,是特地让他留下来,帮助主持那边的大事,虽然常晴是一国之母,但毕竟有一些事情是女人办不了的,可现在他竟然过来,那就表示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坐在桌旁的裴元灏和轻寒,沉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裴元灏没有说话,但脸色比刚刚还阴沉了几分,倒是轻寒对着査比兴点了点头,示意他回答我这个问题,査比兴这才对我说道:“谢烽越狱出逃了。”
第2124章 裴元灏和谢烽的目的——
谢烽越狱出逃了!
这几个字就像是晴天霹雳,一下子震得我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我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査比兴,他对着我沉沉的点了一下头。
是真的!
谢烽真的越狱出逃了!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怎么可能呢!?他是用的什么办法逃走的?还是有人接应他?”
“没有,他是硬闯出来的。”
“硬闯?”
我越的诧异了,如果是硬闯,査比兴怎么可能拦不下他?
裴元灏和轻寒都没有说话,而査比兴的眼神更加凝重了一些,他低着头站在我面前,过了许久,才沉声说道:“我,被他给骗了。”
“……”
“他的功夫和身法,都在我之上。”
“……”
“我没能拦住他。”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我不是男人,也并不习武,所以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们这些人之间武力和身法到底谁强谁弱。但既然谢烽是被査比兴抓住的,那么所有的人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査比兴的武艺是在他之上。
也正因为如此,裴元灏才让査比兴留在西安府,他显然对谢烽也并不放心,所以,留下査比兴至少对他有一个牵制。
可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谢烽竟然隐瞒了自己的实力,他的武功身法竟然是在査比兴之上,现在他逃出来了!
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他的武功和身法都在査比兴之上,但他在临汾的时候却被抓住了,很显然他是故意的。
那他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这一次,他不再假装,而是硬闯出监狱逃了出来,也就是说,他已经顺利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现在他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难道他被抓,就是为了跟在裴元灏身边,一直等到这一天?
这样一想,我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变冷了。
如果说在临汾被抓,只是谢烽的计划之一,那么显然,他要做的就绝对不会是一件小事。
我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这个时候心思已完全乱了,转头看向裴元灏他们:“你们,是怎么看的?”
裴元灏仍旧没有说话。
倒是轻寒,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谢烽这一次假装被抓,跟着我们的队伍一直到了西安府,目的就是为了等到今天,等到这一次机会。”
査比兴神情凝重地说道:“难道,他也要到皇陵去?”
轻寒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瞧着裴元灏。
关于皇陵的问题,也就不是别人可以回答的了。
若谢烽这一次假装被抓,又硬闯出监狱,真的是为了皇陵?那么,他跟皇陵,跟皇室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裴元灏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吧!
大家都安静的看着他,但裴元灏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锁,眉心几乎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来看向査比兴,问道:“你一路过来,可是追踪他而来。”
査比兴点头道:“是的。”
裴元灏喃喃道:“看来,他也到凤翔了。”
査比兴道:“皇上要不要——”
裴元灏一抬手便阻止了他说下去,沉声道:“不必,他若要对朕动手,早在临汾的时候就可以,他既然等到现在,必然是有其他的目的,朕的安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我和轻寒都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裴元灏吩咐査比兴道:“你日夜兼程的赶来,怕是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査比兴欲言又止,但还是领命,乖乖的转身出去了。
等到他离开,门也关上后,轻寒才转头看向裴元灏:“陛下,在下认为陛下还是应该严加防范,谢烽这个人太狡猾了,他可以用假装被擒,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若他真的要对陛下使什么手段?只怕,也不是普通的手段。”
“……”
裴元灏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陛下,最好还是派人在城内搜查一番,哪怕不能抓住他,至少我们也不要太被动。”
我也在旁边点头道:“是啊,这个人的手段,神鬼莫测。现在我怀疑,他连逃走的时间也是计划过的。”
“为什么?”
“若这一次送信的是査比兴,留下来的是萧玉声,恐怕他就没那么容易硬闯出来了。”
裴元灏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闪出了一点精光。
现在回想起来,我让萧玉声回去送信,让査比兴留下来,其实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査比兴回去,萧玉声留下来,至少,萧玉声身边还有萧无声,他们两个人是绝对可以抑制住谢烽这个人的。
但现在——
裴元灏想了想道:“好,那朕就传旨下去,让他们关闭城门,在城内搜索,若能找到谢锋自然是最好,若找不到他——”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他也明白,若找不到,我们接下来会比较麻烦。
不一会儿,他便让人下去传旨,而我和轻寒也没有再坐下去,告辞之后便从他的房内退了出来。
两个人走在二楼的走廊上,都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脚下的木板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走了许久,我转头看了轻寒一眼,只见他眉头紧锁,眼神深邃,似乎还在想着什么。
我轻声问道:“你还在想什么?”
轻寒眉头微蹙,轻声说道:“我觉得,皇帝陛下可能隐瞒了一些事情。”
“哦,他隐瞒什么?”
“刚刚我们一直在猜想谢烽越狱逃出来的目的是什么,而他一个字都没有说。我想,他心里是知道谢烽为什么要假装被抓,现在又为什么要越狱出逃。”
“那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轻寒沉思了许久,沉声道:“我觉得,他们两的目的,可能有一些相通之处。”
“他们两个目的?”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裴元灏这一次离开西安府,往西北走,一是为了护送太妃的棺椁到皇陵,二,也就是为了寻找南宫离珠。
难道谢烽越狱出逃,也是为了这两个目的其中的一个?
难道是南宫离珠?
毕竟南宫离珠和裴元修曾经也——,况且,南宫锦宏临终前也曾经托付过裴元修,要好好照顾南宫离珠。
但我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虽说南宫离珠是从裴元修那里逃出来的,可就事论事,裴元修对她的确没有什么感情,南宫离珠的出逃对裴元修来说并不是什么损失,也许她走了,韩家的姐妹反倒安静了,他的后宫也没那么热闹,这难道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吗?
若不是为了南宫离珠,那就是为了——皇陵?
谢烽是为了找到皇陵?!
我这样一想,手脚顿时有些冷,正在这个时候,已经走到轻寒的门口了,他推门走了进去,却见我仍旧紧锁眉头站在门口,没有要回房的意思,想了想,便说道:“你进来。”
我也听话的走了进去。
他的房间里还残留着一点药香,不知为什么,这种香味虽然略带微苦,却比纯粹的熏香要让人舒服的多。我走进去坐下,人也稍微精神了一些,他倒了一杯茶放到我的手边:“我看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
我把刚刚自己所想的跟他说了一遍。轻寒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谢烽应该不是为了南宫离珠,不是为了南宫离珠,他要下手的机会多得很,裴元修也不会让这样一个人冒这样的险,来寻找南宫离珠。”
我点头,然后说道:“那,他是不是真的为了皇陵——”
“为了皇陵?这个我觉得也未必。”
“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裴元修做了几十年的太子,他不可能不知道皇陵在何处,他若要去皇陵,也不必让谢烽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
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有道理,但心里的疑惑就更加的深了。
不是为了南宫离珠,不是为了去皇陵,那谢烽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刚刚不是说,谢烽越狱出逃的目的有可能跟皇帝一样吗?那现在这样——”
轻寒抬眼看着我,一次一次的道:“皇帝的目的,也不一定只有南宫离珠,和皇陵。”
我顿时惊了一下,震愕不已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轻寒道:“你忘了査比兴之前曾经查到,南宫离珠失踪的那天晚上,有一支队伍曾经悄悄的离开了西安府。西安府自从被皇帝暂定为都城之后,防护就特别的严格,他们能够在晚上出城,必然是接了皇帝的旨意,但这件事情,皇帝瞒的很深,连皇后娘娘都查不出来。”
我这才恍然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只是这些天一直在路上走着,只顾着到处打听南宫离珠的下落,我差一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而回头把这两件事连起来一想,我的心里猛的跳了一下。
裴元灏偷偷的派人出西安府往西北走,而现在,谢烽越狱出逃,也为了去这个地方。
难道说,在这条路的尽头,或许是皇陵,或许,是另一个地方,裴元灏还有一些其他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也是谢烽此行所觊觎的。
第2125章 真的被卖了?
我双手握着茶杯,想了许久,沉声道:“轻寒,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裴元灏的钱?还有他的兵,一直下落不明。?
?
轻寒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的眼睛:“会不会就是——”
他眼中的光也显得有些凌乱,凝视着眼前的烛台许久都没有说话,显然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难讲。”
“……”
“就我看来,他的钱和他的兵在这个时候露白,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
“不过,若真如你猜想,与这件事有关,那恐怕——”
他没有说完,但我从他闪烁的目光中也解读出来了,若这一次西北之行真的跟裴元灏的钱和他的兵有关,恐怕此行,会非常艰难。
这时,轻寒又咳嗽了起来,我才惊觉时间已晚,他这样劳累,怕是又伤着身体了。
我急忙起身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我去叫药老过来?”
他一边咳着,一边笑着摆了摆手:“哪里就这么严重了,不过就是咳两声罢了,你别小题大做。”
“这可不是小题大做。”
“我知道,我知道,”他停下了咳嗽,微笑着回过头来,握着我的手:“你看你,只会说我,你的手不是也这么凉吗?这么晚把你叫起来,你今晚怕是也睡不好了吧!”
“我没关系,早睡晚睡都一样的。”
“可没有这种说法,早睡还是要比晚睡好些。”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道:“好了,有什么事情都等明天皇帝派人出去在城内搜索完了再说,你先去睡吧!”
“嗯,”我点点头:“那你也早点睡。”
他应着,我便走了出去,关上门,还是能听见屋子里隐隐传来压抑的低咳声,我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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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果然如他所说,在回到房间之后,怎么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凌晨的时候,我听见了楼下整齐的脚步声,应该是御林军派出去的人,在城内开始搜查了。
虽然一夜未睡,但我也毫无倦意,便索性起来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轻寒也从那边开门走了出来。
他一见我,便说道:“昨晚那么晚了才回去睡,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也不敢告诉他我昨夜一晚没睡,只怕他又念叨我,便打了个哈哈:“我昨晚回来一会儿就睡着了,现在比你还精神呢,你看你,眼角都是青的。”
他下意识的用手去摸了一下眼角,然后笑了笑:“我还是病人嘛。”
我嗔了他一眼:“知道就好。”
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我转头往外看了看,然后说道:“你这么早起来打算做什么?”
“我想过来找你。”
“找我?什么事啊!”
“你昨天不是说,在那家打铁铺里面看到了很特别的铠甲吗?正好今天没事,我想跟你过去看看。”
“你还记着这个呢?”
他淡淡的笑了笑,但微微弯起的眼睛里却似乎透着一点不那么简单的光:“我总觉得这件事有——有趣。反正今天也没事,想过去看看,也算长长见识吧!”
我想了想,正好今天也的确没什么事,况且我也对那件铠甲的事情有些放心不下,便点头道:“那好,我带你去看看。”
于是我们俩便一起出了驿站。
这一路上,明显就感觉到了,凤翔城内的气氛和昨天有些不同。
虽然不至于户户门窗紧闭,但路上的岗哨明显的比昨天多了一些,老百姓对这些事情也是非常敏感的,原本皇帝来到这样一个小城就让他们大感惊奇,现在更是让人在城内严加盘查过往行人,这显然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凤翔城内将有异动。
看着路上比昨天少了许多的稀疏的行人,我叹了口气,轻轻地放下了帘子。
轻寒只抬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昨天那条街离驿站原本就不远,马车没走一会儿便到了街口,这条街巷太小,马车进去一定会把路给堵上的,于是我们两便下了车,慢慢的往里走去。
小巷子里倒是比大街上还要热闹些,走着走着就看见前面围了不少人,还有人在大声嚷嚷着什么。
仔细一看,似乎就是那家打铁铺的门口。
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和轻寒对视一眼,急忙往前走去,才刚走到人群外围,就听见那个胡老爹大声说道:“你别拦我,我今天非打死这个小兔崽子不可!”
紧接着,就听见胡大娘带哭的声音响起:“不行啊,老头子,你家三代单传,就这一个儿子,你要是打死了他,可怎么对得起你家的列祖列宗啊!”
“对不起列祖列宗?”我听见胡老爹气喘吁吁,好像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沉声道:“这个畜生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他居然敢偷我们恩人的东西去卖!”
说完,他又怒吼了一声:“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吵吵嚷嚷间,又听见一个人尖声叫道:“我可没有偷啊!”
“你还敢撒谎?!我打死你!”
我和轻寒站在人群外,听了这么一会儿,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便小心翼翼地拨开前面的人群,慢慢的走过去,果然就看见打铁铺门口一团糟,胡老爹手里拿着一根粗壮的木棍,正在追打着他那个精瘦的儿子,他儿子抱头鼠窜,偏偏周围都围满的人指指点点的叫骂他,他实在也逃不出去,身上接连被那木棍打中好几下。而胡大娘则用力的抱着胡老爹的腰,哭得泪流满面,想要阻拦他。
我和轻寒正好拨开前面两个人走过去,胡老爹的儿子慌不择路,眼看着这边有人让开便一头撞上来,胡老爹眼看他要逃了,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木棍直接丢了过来,正正打在轻寒的胳膊上。
“哎呦!”
轻寒被打的晃了一下,我急忙伸手护着他:“怎么了?打到你哪儿了?”
他揉了揉臂膀:“没事儿,就打了一下。”
我们两说话间,胡老爹的儿子弯着腰,从人群中窜了出去。
胡老爹又不解气,还要追上来捉他的儿子,但他儿子瘦小得像一只老鼠一样,在人群里窜来窜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胡老爹狠狠的一跺脚,也只能放弃。
他转过头来,对着轻寒道:“这位相公,老汉没伤着你吧!”
轻寒捂着胳膊笑了笑:“不碍事的,老人家。”
胡老爹又抬起头来,就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我,立刻说道:“哎,你——”
我看着轻寒的确没有受伤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笑了一下:“胡老爹,我又来了。”
胡老爹的脸上犹带怒色,看着远方已经跑的没影儿的儿子,这才叹了口气:“让两位笑话了。”
我笑着摆了摆手。
这个时候,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渐渐的散开,我走过去,扶起瘫倒在地,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胡大娘,柔声说道:“大娘,您别哭了,当心伤了身子。”
胡大娘哭哭啼啼的从地上爬起来,她大概原本身上就有病,刚刚又惊又吓,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我便一直扶着她的胳膊;而另一边,胡老爹也对轻寒说道:“公子,刚刚那一下打着你了,上去,老汉找点药酒给你擦擦。”
于是我们几个人便进了打铁铺,跟着他们老两口上二楼。
外面围观的人群都散了,喧嚣的声音也渐渐平息,留下这二层小楼上一片异样的安静。我昨天就来过,这一次,便熟门熟路地扶着胡大娘走回到床上躺下,而胡老爹则带着轻寒去了另外一边,拿出伤药来给他擦。
我回头看了一眼,昨天那个挂着铠甲的木架,现在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那套绯红的衣裳。
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声。
那套精细的铠甲,真的被他儿子偷出去卖了?
另一边,轻寒挽起袖子露出上臂,果然还是被打得淤青了一块,幸好不是伤的很严重,胡老爹是做打铁生意的,也是熟门熟路,将药酒倒在手心里搓热了,给他用力的在淤青的伤处上搓揉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好了,等消肿了就没事了。”
刚刚胡老爹给轻寒擦药酒的时候,他大概也疼的厉害,一直咬牙忍着,这个时候才松了口气,将袖子放下来,笑道:“多谢了。”
胡老爹道:“公子这话说的,若不是老汉,你也不会被伤着了!”
轻寒笑了笑,低头理着自己的袖子,状若无意地说道:“对了,老爹为什么打那个人啊?他是你儿子吗?”
胡老爹没有回答,而是又抬头看了看我:“两位今天来是——”
不等我说话,轻寒便笑着说道:“我们今天是出来逛逛,无意中走到这里来,看见这儿这么热闹,就过来看一眼,没想到——”
听他的话,我也明白过来,他并不打算表明自己要来看那套铠甲的意图。
那套铠甲已经被胡老爹的儿子偷出去卖了,胡老爹现在正在盛怒之下,若别人又表现出对那套铠甲的觊觎,只怕他一个字也不会再多说了。
第2126章 消失的锁子甲
那套铠甲已经被胡老爹的儿子偷出去卖了,胡老爹现在正在盛怒之下,若别人又表现出对那套铠甲的觊觎,只怕他一个字也不会再多说了。?
?
果然,听见轻寒那么说了之后,我感觉到胡老爹像是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我在旁边柔声问道:“胡老爹,到底怎么了?”
胡老爹这才愤愤不已的说道:“还能怎么了,那个畜生,那个不孝子!今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就现屋子里不对,像是有人来过,结果过去一看——”他说着,目光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那边,只剩下一身绯红衣衫的木架子,眼中透出了无比痛恨的神情,恨恨道:“铠甲已经不见了!”
“哦?”
“我一下楼,就看到那个小兔崽子!”
“……”
“你说,不是他偷走了,还能是谁?他居然还敢舔着脸的说就只是回来看看!”
“……”
我和轻寒对视了一眼,一时都没有说话。
原本他今天过来就是想看一眼那个铠甲,却没想到偏生这么巧,铠甲竟然被偷了。
我心里也万分惋惜,走到木架前,轻轻地说道:“这可是你们家祖上传下来的呀!可惜,就只剩下这件红衣裳,也没什么用了。”
“这,倒不是,”我老爹余怒未消的说道:“这衣裳和那铠甲,原本都是那位恩人的。”
“哦?”
我有些意外,原以为这件红衣裳只是他随意套在木架上,却没想到,竟然跟那铠甲是一套的。
回想起铠甲还套在木架上的样子,真的像是浴血一般,不知道穿在人身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胡老爹一脸的沉痛,显然对他来说,这是先祖的记忆,沉重如山的恩情,但是在他儿子的眼中,却不过只值化作几钱几两的银子罢了。
“我,我真恨不得打死他,真恨不得没生过这个畜生!”
他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而另一边躺在床头的胡大娘听见他这样说,更是呜呜的哭了起来,胡老爹跺着脚道:“你还有脸哭,刚刚我要打死他你为什么拦着?那个逆子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居然还护着他!”
胡大娘呜呜的哭道:“我怎么不知道那孩子不争气了,可再不争气,到底还是咱们的儿子,我已经这个岁数了,你若打杀了他,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胡老爹一听,更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将手里的药瓶重重的放在桌上。
我和轻寒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多少还是有一点道理,并不是因为贫穷本身是一件多可怕的事,而是人在面对贫穷的时候,人性中黑暗的,堕落的一面往往会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相反,能在贫穷中保持着光明的一面的人就实在不多了,因为这样的人,往往也不会贫穷太久。
说起来,老天为一个人安排了不止一种命运,但是要走上光明的还是黑暗的,往往只取决人自己的选择。
轻寒低头将自己的衣袖理平整了,然后才抬起头来,柔声劝着胡老爹:“老爹,你还是不要太生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我也在旁边说道:“是啊。现在应该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那套铠甲再找回来。”
“找回来?”
胡老爹听见这句话,才愣了一下似得,他大概以为被偷走了之后这件事就算完了,却没想到,还能找回来。
轻寒说道:“既然这是老爹家恩人的东西,自然要想办法找回来的。”
“……”
“听你说起来,你儿子欠了赌债,偷走那东西无非是为了卖钱还债,只要沿着这个去找,指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呢。”
我说道:“毕竟那东西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的。普通人家买一套铠甲能有什么用呢?你儿子怕是也只能去当铺当一点银子用罢了,我们可以让人去城里的当铺问问。”
“……”
胡老爹越的震惊了起来,他看着我们两,看了许久,说道:“两位,到底是什么人啊?”
“……”
我和轻寒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他的眼中疑惑和探究的神情更深了,盯着我们道:“两位的衣裳,还有你们的言谈,看起来可不像是普通的人。”
轻寒轻笑了一声:“老爹说笑了,我们不是普通人,还能是什么人呢!”
胡老爹盯着他的脸,摇头,口气更加坚定的说道:“不,你们一定不是普通的人家,公子脸上的这个面具,就不是普通的打铁铺能做出来的。”
这一回,轻寒自己也愣了一下。
我们两个衣着不算太华丽,出门也并不招摇,原本就想着不要把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却没想到,他脸上的面具就轻而易举的出卖了他。
胡老爹盯着我们两,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严肃的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轻寒,已经反手捏着袖子站起身来,看他的神情,似乎是不打算解释,也不打算再隐瞒。
胡老爹年纪虽然大了,却是目光如炬,他阴沉地望着我们俩:“难道你们也是为了我的铠甲而来?”
轻寒说道:“老人家,我们没有恶意。”
他这句话不行不淡的,也算是默认了。
立刻,我看到胡老爹的脸色愈的阴沉了起来,他将手中的药瓶放到一边,然后背过身去,冷冷的说道:“两位另有所图,老汉无话可说,不过这幅铠甲现在已经被偷了,你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请离开吧!”
屋子的另一头,胡大娘靠在床头,炽肺煽肝的痛咳了一阵,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和轻寒一起默默的往外走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又停下脚步,回头对胡大娘说道:“大娘,身体要紧,您保重。”
说完,便跟着他一起走了。
因为刚刚外面闹腾了一阵,现在还有些人对着这一家打铁铺指指点点的,我和轻寒走出来也都没说话,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往巷子口走去。
一直走到已经快要看到马车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你怎么看?”
“锁子甲。”
“什么?”他突然说了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名词,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愕然的看着他。
“锁子甲。”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套铠甲叫锁子甲。”
我有些惊讶,他刚刚上楼,明明只看到了那个木架和那套红衣裳,怎么就知道铠甲的名字了?
他笑了一下,说道:“刚刚胡老爹开箱拿药的时候,我看到箱子下面盘的很长的一捆铁线,算起来大概有十几丈长。”
“那又如何?”
“胡老爹的箱子里至少应该放一些有价值或者有意义的东西,可是他却放了那一捆铁线,我想作为一个打铁匠人,得到了那么一副精密的铠甲,他很大的愿望应该是想要复制出来。”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我看到的那副铠甲,的确像是铁线穿成的,一环一扣,非常的紧密。
轻寒又说道:“一般的铠甲都是铁片、牛皮制成的,但是用铁线穿成的铠甲只有一种,就是我刚刚说的——锁子甲。”
我出了一声低叹:“要不是你跟我说,我还真不知道那是什么,锁子甲,这名字好稀奇。”
轻寒笑了笑:“你好歹还见了一面,我连见都没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锁子甲。”
“凤析告诉我的。”
“他有,还是他见过?”
“他没有,见也只是在兵书上见过。这种铠甲,如你所说非常精密,所以造价很高,据说过去,也只是非常高级的将领才会拥有,普通的小兵是绝对不可能拥有的。”
只有将领才能拥有?可胡老爹明明说,那人是单独一个人巡逻所以遇上了他的曾祖,难道将领还会去巡逻吗?
我的眉心微蹙,轻声道:“那为什么现在——”
轻寒淡淡的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本朝,尤其是他,所有的精力都在改制新政上,前期完全不重视武将,更不会花那么大力气去让人打造这样造价昂贵的铠甲了。”
所以这部铠甲,称得上稀有了。
但现在这副铠甲偏偏被偷了,而且是在我无意中见到的第二天。
我说道:“那今天这件事你怎么看?”
他也转头看了我一眼:“你呢!”
我想了想,说道:“那套铠甲不像是胡老爹的儿子偷的。”
“何以见得?”
“铠甲是昨天晚上被偷的,若真是他儿子干的,今天早上还回来干什么?难道是为了回来被抓现行?”
轻寒点头道:“有道理。”
连他也同意我的推测,我急忙说道:“那——”
“那这件事就另有隐情,有别的人也觊觎那套铠甲。或许是觊觎已久,或许也和你一样是昨天刚刚现,总之,有人比我们早一步,趁着昨晚下手了。”他说着,眼中透出一点精光来:“这件事,好像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第2127章 刘轻寒,你也有今天!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你想去查?”
我带着笑看着他:“我不信,这件事情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还能够撒手不管。
他自己也笑了笑,转头看着我:“你现在还有精神吗?”
我瞥着他:“我可不像你,又不是个病秧子。”
他被我这样奚落,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既然你还有精神,那刚刚怎么答应胡老爹的,你就怎么去做吧。”
我弄了一下,再回头想了想刚刚自己说了什么:“去找当铺?”
“嗯。”
“可你不是也同意,胡老爹的儿子不是真正偷铠甲的人吗?”
“我虽然也同意,但这到底只是我们的猜测。而且就算不是他儿子偷的,或许是普通的蟊贼偷的,偷来之后也只能到当铺去当一点钱。”
“……”我皱皱眉头道:“我去查当铺,那你呢?”
“我去别的地方问问看,如果不是普通的蟊贼干的,那可能事情会比较复杂。”
所以,比较复杂的事,让他去查……
我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个时候我才突然现,事情好像真的变得有点复杂,我们这一次来凤翔明明只是稍作停留就要继续赶路,是为了去皇陵找到南宫离珠,而我更清楚,此行是为了找解药解他身上的毒,怎么现在就为了一套铠甲要去东奔西走,好像有一点本末倒置了。
我犹豫着说道:“真的要去吗?可是——我们还要护送太妃的棺椁去皇陵呢!”
轻寒说道:“正事当然不能耽误,但这一次谢烽逃走,我想皇帝陛下可能要在凤翔耽误一两天,至少要查出一点眉目来让人放心,才能上路。”
“那,若到时候我们该走了,这件事情却还没有查出来,怎么办呢?”
“若这件事情真的只是一件鸡鸣狗盗的小事,查不出来倒也无妨,怕的就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显然是有所保留。但我心里多少也清楚,这件事若不是什么鸡鸣狗盗的小事,只怕就真的是事关重大了。
我想了想,道:“好吧。”
于是,我坐着马车去城内的当铺看看,而他带着几个侍卫就在那附近打听一下,过了大概一两个时辰,我才回到驿站,自然是一无所获,所有的当铺都没有收到过那幅铠甲,反倒是我身上的一些饰品引起了那些朝奉们的注意,都想要花大价钱买下来。
和颜悦色的跟他们敷衍了许久,回到驿站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但我还是先去了妙言的房间,她正在吃午饭,还有些怨怼我为什么出门的时候没有叫上她,让她一个人在驿站里那么寂寞,后来知道我是跟轻寒一起出去的,便不再说话了。
“你父皇呢?他也没过来陪你?”
“父皇在忙正事,妙言也不好打扰。”
“妙言真乖。”
我陪着她用了一点东西,看着她上床睡午觉之后再出门,轻寒终于带着一身的热气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急忙上前:“打听到什么没有?”
他的脸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进到驿站的阴凉处才缓过一口气,他拿出手帕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说道:“先回房再说吧。”
“嗯。”
我让人给他准备一盆凉水洗脸,他换下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衣裳,稍事的擦洗了一下,总算弄得一身清爽了些,便走到桌边,正好消暑汤也送来了,他喝了几口,然后长叹了口气。
我说道:“你打听到什么没有?我这边一无所获,所有的当铺里都没有收到那件铠甲。”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你那边肯定是查不到的。”
“怎么?”
“因为,我找到胡老爹的儿子了。”
“哦?他怎么说?”
“我给了他一点钱,他就什么都告诉了我。他说,那副铠甲的确不是他偷的,他今天早上回去,是想拿一点铺子里的东西去当了换钱,谁想才刚一进门,就被胡老爹抓住打了一顿。”
“还真的不是他。”我低叹了一声:“那这条线也就断了。现在再要去城内找一个贼,一副铠甲,那可是大海捞针啊。”
轻寒笑了笑:“那也未必。”
我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说道:“你难道没有想过,胡老爹家有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为什么他儿子就偏偏指着那套铠甲来偷。若他偷别的东西,照胡大娘对他宠爱的那个架势,哪怕把他们家一半都搬空了,也不会惹得他爹那么生气。”
我这才恍然大悟过来,有道理啊。
难道说——
我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已经打听出来什么了?”
轻寒点了点头,说道:“我问了一下那个胡六,他说,也是最近,他的债主才开始问他要家里的那套铠甲,说是只要得了那套铠甲,就免了他欠的所有的债。”
一套铠甲就免了所有的债?
“他欠人家多少钱?”
“不少,利滚利,已经快二百两了。”
“那——”
“所以这中间有蹊跷。”轻寒说道:“我已经跟他约定了,帮他还清他欠的债,但条件是,他要带我去见他的债主。”
“你怀疑那个债主有问题?”
“也许是,也许不是,这一切都要等到见过他之后才能知道。”
“那你约的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其实那个胡六原本急不可耐,立刻就要带我过去见他债主,怕晚一点,那些人真的要砍掉他一只手,不过——”他笑看着我:“我的身上没钱,只能回来问你要。”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笑着对我说:“打点喽。”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刘轻寒啊刘轻寒,你也有今天!
我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挠了挠,他看的一愣:“什么?”
“茶呀!”
“哦。”
他立刻便起身去倒了一杯茶给我,并且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我的手上,我接过来吹了吹上面的茶沫子,慢条斯理的说道:“对嘛,人就该有点儿眼力劲儿。”
他忍着笑看着我:“是是是,大小姐你还要什么?”
我喝了一口茶,才慢慢的说道:“不知道让他们去备车呀,难不成待会让我顶着大太阳到钱庄给你取银子去?”
第2128章 一把?你玩儿多大?
我自然也不会真的让他下去给我备车,毕竟也还担心着他的身体,两个人嬉笑了一会儿之后,我便让他先睡一会儿午觉休息一下,自己吩咐下去备车,然后也回房休息了一会儿。
一刻钟后,便出门了。
我们两刚刚走到驿站门口,就听见身后有人问:“大小姐,师哥?你们去哪儿?”
回头一看,是查比兴。
轻寒抢着在我开口之前说道:“我们俩出去逛逛,你不用跟来了,就留在这里吧。”
查比兴也是个爱热闹的,原本听见说我们要出去“逛逛”,眼睛都亮了一下,但轻寒又紧接着让他留下来,顿时整张脸都耷拉了下来,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我都心有不忍了,但轻寒还是拉了拉我的袖子,上马车便走了。
等到马车驶出去了一会儿,我才问道:“为什么不带上他呀?”
轻寒摇了摇头:“他呀,这次这件事情办的太不牢靠了,是得晾晾他才行。若是在书院,南振衣可没那么容易饶了他。”
我撩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那站在驿站门口孤零零的身影:“瞧他真可怜。”
“行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便放下帘子,没有再说什么,马车不一会儿便将我们载到了城内一家最大的钱庄,兑换了二百两银子后,便朝着他们之前约定见面的地方去了。
马车好不容易停下来,撩开帘子往外一看,果然是一家热闹的赌场。门口站着两个壮硕的大汉,还有几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在街上拉人进去耍钱,赌场的大门敞开着,门上垂下来几道布帘子,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能听到里面大声嚷嚷的声音,显然客人很多,正赌得热火朝天。
我只听了一下那吵吵嚷嚷的声音,就厌恶地皱起眉头,转头看着轻寒:“你们约在这里见面?”
轻寒点头道:“他让我在门口等他。”
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刚刚好,怎么他还没到吗?”
既然人没到,也就只能在这干等着。这条街上经营了这么大一家赌场,正常的生意和正常的住家,自然就不敢靠在这附近,所以来往的看起来都是一些流里流气,不务正业的人,我在这个地方呆的很不习惯,等了一刻,越不耐烦:“哼,赌徒能有什么信用。”
但轻寒却微微蹙起了眉头:“可是今天上午他比我还急,那些人赶着让他还钱,否则要剁掉他一只手呢。”
我一听,也皱起了眉头:“那怎么他还没到?难道,他不想要自己的手了?”
轻寒想了想,说道:“不对。”
我一怔,他已经撩帘子下了马车,我也赶紧下马车跟了上去,两个人便走进了那家赌场。
一进去,才现里面真是乌烟瘴气,比外面看到的还要腌臜一百倍。偌大的赌场里大概摆放了七八张赌桌,每个赌桌前都围着十来个穷凶极恶的赌徒,大声嚷嚷的声音震得屋顶的瓦片都在嗡嗡作响。我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实在不喜欢在这样的地方走动,但眼看着轻寒一直往里走去,就知道事出有因,便也只能紧跟着他。
我们俩刚走进去,不一会儿,立刻就有一个彪形大汉横到我们俩面前:“两位,要进来玩两把吗?”
轻寒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们是进来找人的。”
“找人?找什么人?”
“打铁铺的胡六。”
“胡六?”这大汉听到这个名字,倒像是愣了一下,我感觉到他的目光仿佛往旁边瞥了一眼,但立刻说道:“既然是打铁铺的胡六,那你就去打铁铺找,别在这儿找。”
“我跟他约在这儿见面,时间到了他还没出现,我怀疑他是进来了。”
“我管你约在哪!”那大汉立刻露出了凶相,道:“什么地方不好找跑到这里来找,你俩怕是进来捣乱的吧!”
说完一挥手,旁边立刻窜出来好几个人,他吩咐道:“把这两个人给我扔出去。”
他这样蛮横不讲理,反倒让我觉得有问题,眼看着那几个人就要伸手朝我们抓过来,我上前一步:“怎么,找人不能进来,连赌钱也不能进来吗?”
那大汉也愣了一下:“赌钱?你们谁要赌钱?”
我一挑眉毛:“站在你面前这么大个人都看不见啊?”
那大汉已经完全惊呆,旁边的轻寒也愣了:“你这是——”
我冲着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转身走到了旁边的一张赌桌前,这里的赌徒原本听见这边的响动,都看着我们,现在眼看着我一个女人走到了赌桌前,大家都下意识的纷纷让开。
桌上摆着的是骰盅——正好!
那个大汉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了几转,又朝着旁边瞥了一眼,这一回我也看清了,他是在看着角落里的一个房间,不过那个房间大门紧闭,只有窗户开着,上面垂着一道竹帘,帘子细细密密的,看不清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隐约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似乎是有人站在帘子后面,在看着这一切。
我看见那个黑影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人抬了一下手。
那大汉立刻走了过来,低头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你要玩儿两把?”
我笑了笑:“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要玩儿就玩儿一把。”
那大汉眯了一下眼睛:“一把?你玩儿多大?”
我拿出了刚刚从钱庄里兑出来的二百两银子放到台面上,就听见周围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虽然这家赌场不小,每天的流水显然也不小,但一把就赌二百两的,在凤翔这样的小城里显然少见。
可这笔钱,对于真正经营赌场的人来说,也的确只是九牛一毛罢了。所以,我看见那大汉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
“你要赌这个也可以,不过二百两罢了。”
我笑了笑,说道:“是啊,如果我输了,这二百两银子当然归你们,但要是我赢了——”我慢慢地抬眼,看向了那道竹帘后,然后伸手一指:“我要进那里看一看。”
第2129章 赌神!
我慢慢地抬眼,看向了拿到竹帘后,然后伸手一指:“我要进那里看一看。
那大汉愣了一下,也转头看向那个房间,立刻变了脸色,面露凶相的说道:“你想进去就进去?你当我们这里是什么?!”
“我当你们这里是赌场,所以赌这个啊。”
我笑了笑:“怎么,你们是怕会输,所以不敢赌啊?”
“输?我们会输?!”
那大汉几乎要被我激怒了,上前一步怒目瞪视着我,这个时候,轻寒横出一步拦在我的前面,冷静的说道:“既然不敢,那赌就是了。你们这赌场总不至于还没开赌,就要伤人吧。”
这个时候的气氛也有些剑拔弩张,那大汉恶狠狠的看着我们,周围的几个人也都凶神恶煞,似乎下一刻真的就要动手伤人了。
但就在这时,我们听见了一声很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轻轻的敲击着墙壁,出几乎不易察觉的笃笃两声,那大汉这才回过神来一般,又看了一眼那边,竹帘后的那个身影又一次轻轻的挥动了一下手臂。
这个大汉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赌就赌!”
说完,他走到赌桌前:“你要赌什么?!”
我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骰盅,那大汉立刻就说道:“赌这个?”
我抬头看着他一脸轻蔑,甚至已经是稳操胜券的样子,又想了想,然后笑道:“既然我只赌一把,那就赌一点特别的吧。”
他说道:“你要怎么赌?”
我说道:“赌大小,买大小都太常见了,不如我们赌——听点数吧。”
“听点数?”
那大汉愣了一下,周围的人也全都惊呆了,有几个人甚至按捺不住的出了惊愕的低呼声。
赌骰子,这在赌场很常见,而赌大小和买大小,很大程度上都是靠猜测,多少有点侥幸在里面,可听点数,那就完全凭耳力和技巧,这就不是一般的赌徒能够赌的了。
那大汉怀疑的看了我一眼:“就凭你?”
显然,他是不太敢相信我能有这样的耳力,我又笑着说道:“还有一点,如果两个人都猜不准的话,那就以谁猜测的点数最接近正确点数为胜,如何?”
他一听我这话,立刻就露出了轻蔑的神情。
“好,你要赌,爷就陪你玩着一把。”
说着,又瞟了旁边一直还有些在状况外的轻寒一眼,冷笑道:“我只希望,你赌了这一把之后,你相公不会把你给休了!”
我和轻寒对视了一眼,对那句“相公”,他大概还有些无所适从,但这个时候也犯不着去跟陌生人争辩什么,就只笑了笑,说道:“那倒不会,我只是希望,她赢了之后,那边的人不要跑了。”
那大汉冷哼了一声,一把操起了桌上的骰盅。
我也拿起了另一边的骰盅,将三粒骰子一颗一颗的丢进去,耳边已经响起了一片哐啷哐啷的声音,抬头一看,那大汉将骰盅摇晃得已经没了影,只能听到骰子在里面激烈碰撞的声音,像在摇铃似得。显然他也是个老手,晃骰盅的动作行云流水,一顿摇晃下来,砰地一声扣在了桌面上。
而我一只手捂着骰盅的盅口,哐啷哐啷哐啷,摇晃了三下,也扣在了桌面上。
这个时候,整个赌场里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其他几张赌桌上的那些赌徒也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博彩,聚到了这张赌桌周围,几十上百双的眼睛盯着桌面上的那两个骰盅,大家安静都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那大汉低头看了一眼我的骰盅,嘴角露出了一点轻蔑的笑意,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你先猜,多少点!”
我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十一点。”
他立刻冷笑了一声,甚至不等周围的人做出任何反应,一把就把桌上的骰盅给掀开了。
里面的三粒骰子,一个三点,一个四点,一个五点。
一共十二点。
周围的人立刻出了一声轻叹,有的是在赞叹我竟然只差了一点,有的是在惋惜,居然差了一点,只怕今天就要输了。
旁边的轻寒也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他看了我一眼,我对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那大汉说道:“我差了一点。现在该你了,你来猜一猜,我的骰盅里一共有几点?”
他冷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你的,也是十二点!”
周围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个骰盅,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我能感觉到所有人的心声似乎都在催促着,想要立刻看到答案。
我笑了笑,便伸出手去,慢慢的掀开了骰盅。
随着骰盅掀开,第一颗露出来的骰子上面是五点。
周围已经有人在低声的说道:“四点!三点!”
“我看未必。”
“真的能猜准吗?”
“三点!四点!”
这个时候,赌局似乎已经不在赌桌上,反倒在整个赌场里,所有的人都在心里下了注,有的人赌我赢,有的人赌他赢,随着骰盅一点一点的掀开,大家的心也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我再掀开一点的时候,空气几乎都凝结了起来。
因为他们看到,剩下的两粒骰子,有一粒竟然是叠在了另一粒骰子的上面,但并不是完全的遮盖住了下面的点数,而只是叠了一个很小的角,能清楚的看到,上面一粒骰子的点数是三,下面一粒骰子的点数是四!
十二点!
真的是十二点!
赌场内,已经有人按捺不住的惊呼了起来。
那个大汉似乎也出了一头的冷汗,一见到这一幕,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看向我,刚要说什么,突然,他的脸色变了。
因为他看见那粒叠在上方的骰子微微的颤了一下,又颤了一下,然后,啪嗒一声从上面翻了下来。
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大家眼睁睁的看着那粒骰子翻了个面。
而这时,我已经完全将骰盅掀开。
五点!
一共是,十四点!
第2130章 这副铠甲跟他,有渊源?
我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微笑着抬头看着那大汉:“你比我多差了一点,你输了。?
?
那大汉的脸色依然铁青,像是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竟然输了这一点,他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恶狠狠的说道:“你出老千!”
我摊开双手,认真的说道:“天地良心啊,这儿百十来双眼睛都看着,我除了拿开这个盅罩,可碰都没碰过这几颗骰子,你凭什么说我出老千?”
他怒目瞪视着我,还想要说什么,但周围的那些赌徒已经开始纷纷说道:“是啊,人家是赢了嘛。”
“就是,那颗骰子是自己掉下来的。”
“别输了,不认账啊。”
“人家还是个女流之辈呢。”
一时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奚落他,这大汉越的怒气冲天,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又的确无法狡辩。
就在这时,那个房间里面又传来了嘟嘟两声。
我们立刻转头看去,就看见黑影一闪,竹帘后的那个人仿佛又挥了一下手。
这个大汉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今天算你赢了。”
我立刻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轻寒,他也长舒了一口气,抬手贴了贴额角,额头上也是一片细密的汗珠,显然刚刚那一刻,他也非常紧张。
这时,从那边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还算客气的对着我们俩一抬手:“两位,请吧。”
我点点头,便要跟着他走,刚走出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身走回到赌桌旁拿回了那二百两银子,笑道:“差点把这个忘了。”
那大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回头对着周围围观的人群用力的挥手,怒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赌就给老子滚!”
众人这才纷纷散去。
而我和轻寒已经走到了那个房间的门口,那中年人轻轻地推开房门,对着我们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和轻寒慢慢的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不算大,也不算小,里面的设施也非常的简单,屋子中央摆着一张桌子,我们一走进去,就看到那个胡六被人用一团破布堵了嘴,摁在桌上,一只手被摁在了前方,桌子旁边还扎了一把刀,显然如他之前所说,这些人要威胁剁掉他的手。
他一看见我们两走进来,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嘴里出呜呜的声音。
既然手还没有剁下来,那现在就暂时不用管他。
我们转头看向了屋子的另一边,靠墙摆着两张椅子,现在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男人,长着满脸的络腮胡子,显得粗矿无比,看那样子应该就是这家赌场的老板了。
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然后,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另一边,也就是靠窗的那道竹帘前。
一个身影背对着我们,负手而立。
一看到那个背影,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从脑海里搜索出这个背影的主人,那人已经自己慢慢的转过身来,一双黑而精亮的眼睛冷冷的看着我们俩。
我和轻寒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一直跟在妙善门的叶门主身边的那个陌生的年轻人!
竟然是他!?
我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下意识的转眼向屋子周围看去,但这里面除了这几个人以外,已经没有别的人了。
我的气息已经乱了,脑子里百转千回的各种猜测让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倒是轻寒上前了一步,试探的说道:“你——”
那年轻人冷冷地一摆手:“你们俩不用问,也不用看了,门主不在这里。”
这句话,意思可就多了。
轻寒说道:“所以这件事,是你一个人的行动,与妙善门无关?”
他没有说话,但神情显然已经默认。
我和轻寒也沉默了下来。
我想之前轻寒解毒的时候一直都在妙善门,和叶门主接触的时间多,显然跟他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少,相比之下,我和这年轻人不过几面之缘,说的话也不多,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叶门主身边的一个稍微得力一点的干将罢了,可这样的人往往像一把刀,刀柄若没有人握着,他也就不会有什么行动。
但我没有想到的事,这一次,是他个人的行动。
他要得到那件铠甲?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
就在我们几个人都有些僵持的时候,被按在桌上的胡六终于吐出了嘴里的那团布,朝着我们喊道:“两位,救命,救命啊!他们要剁掉我的手!”
我们这才有闲暇注意到他,我微微皱一下眉头,然后抬头看向那个年轻人,说道:“叶门主英雄盖世,怎么他的手下居然会巧取豪夺,来为难一个小小的赌徒。”
“巧取豪夺?”这年轻人冷笑了一声,说道:“一副铠甲,换还清他所有的债,两位认为,这叫巧取豪夺吗?”
我被他堵的有点说不出话来。
看起来,他为了得到那副铠甲,的确使了点手段,但一副铠甲换胡六的债务,这还真不能算是巧取豪夺。
“不过是要跟他做个交易罢了,现在他交不出铠甲来,那我也不必兑现承诺。他欠了赌场的钱还不清,别人要对他做什么,就与我无关了。”
这年轻人又冷笑道:“要怪,也只能怪这个人烂赌。”
“……”
我和轻寒更说不出话来。
倒是这个年轻人瞥了我一眼,说道:“我只是没想到,堂堂颜家大小姐,竟然也会这一手。”
我轻咳了一声,自己有点尴尬,说到底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还跟人赌钱,的确算不上什么正大光明之举。
那个赌场的老板这个时候才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说道:“没错,两位,胡六他欠了我们赌场的钱,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两位若是不能替他还钱,那就不要来这里打扰我们了。”
胡六一听,更是吓得鬼哭狼嚎,我看着他的样子也心生厌恶,但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轻寒已经皱紧眉头,对着那年轻人道:“那铠甲,不是你偷的?”
“偷?”那年轻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怒意,待要火,却又不好怎样,便咬着牙冷冷说道:“刘公子是不是也太小看我了!”
“……”
“我若要偷那套铠甲,早就下手了,还能等到今天?”
这倒也是实话,他若要偷,铠甲早就到手了,他也不必通过帮忙还债这样的方法来驱使胡六去拿他家的铠甲了。
轻寒自悔失言,急忙抬手行礼道:“冒犯了。”
那年轻人冷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看他。
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但我和轻寒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中都透出了更深的一缕忧虑来——这个年轻人想要得到这幅铠甲,显然有他自己的原因,这个可以慢慢再问,但更大的问题是,有别的人半路杀出来,偷走了那铠甲!
是谁?目的是什么?现在看来,那才是最要紧的,但我们却毫无线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声音,隐隐听见有人在大声嚷嚷:“明明有人看见他给你们带进来了,你们骗不了我的!”那赌场的老板眉头一皱,便走去打开门,正要呵斥外面的人,我们也看见外面乱成一团,竟然是胡老爹站在外面,正面红耳赤的和那几个大汉吵着。
他竟然也来了!
不过,他平时说的对这个儿子毫无情意,真正到关键时刻,却还是奋不顾身的进来了。
一听到自己爹的声音,被压在桌上的胡老六立刻扯着嗓子大喊道:“爹,我在这里,快进来救我啊!”
胡老爹一看见他,顿时眼睛都急红了,大喊道:“你们还敢骗我,我儿子就在里面!”
急忙就要冲过来,却被那几个大汉死死拦住,赌场的老板怒不可遏:“你们把这里当菜市场了吗,随便就让人闯进来,给我把他轰出去!”
这时,我又在人群中看到了胡大妈,她拖着病体泪流满面的扑上来,跪倒在老板的脚下,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千万别伤害他。”
这赌场刚刚因为我和轻寒到来赌了一把,就乱了一下,这个时候更是乱成了一团糟,这位老板平日里讨债收钱也是绝不手软的,但眼下面对我和轻寒,还有那个年轻人,反倒有些缩手缩脚了起来,他犹豫地看了我们一眼。
轻寒对着我点了点头,我叹了口气,便上前道:“老板,请手下留情。”
那老板见我开口了,便转头看着我:“颜小姐是吗?有何指教?”
我平静的说道:“指教不敢,胡六的债我帮他还了。”
我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惊了一下,尤其是胡大娘,一脸惊喜的抬头望着我:“你——”
“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想请老板答应我,将来,不再让胡六进你的赌场赌钱。”
这老板听了,冷笑着说道:“颜小姐,这就强人所难了。我们开赌场的是打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哦?”
我挑了挑眉毛,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懒得帮他还了。常言说得好,久赌必输,他将来若再来赌,只怕有万贯家财也帮他还不清的。我与他非亲非故,帮这一次已是仁至义尽,犯不着把自己的钱搭进去。对吧,轻寒?”
轻寒点头说道:“那当然,我是最看不得人赌钱的。”
这时,胡老爹也已经挣脱那几个大汉走了过来,我便对那老板说道:“同不同意,您一句话。若同意,二百两银子你拿走,人我带走;若不同意——”我嘴角一勾,冷笑道:“那你就把他的手剁下来吧,看称斤论两卖,能不能卖出二两银子?”
一听我这话,别人犹可,胡大娘就急了:“不行,不能啊!你怎么这么狠心——”
她的话没说完,胡老爹就在旁边呵斥她:“给我闭嘴!”
胡大娘被他吼得眼泪汪汪的,立刻缩了一下。
那赌场老板犹豫了一下,但当他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后,便咬咬牙,说道:“好罢,我今天就卖他一个面子!”
一听这话,我松了口气。
于是,将手中的二百两银子递过去,微笑着说道:“还望老板言出必行。”
他铁青着脸道:“颜小姐应该去凤翔城内打听打听,我说话从来都是一诺千金的。”
“那我就放心了。”
解决完这件事,我和轻寒也都松了口气,他走过去帮胡六松绑,将他扯了过来,胡大娘立刻爬起来一把抱住他,眼泪直流的说道:“没事吧,他们没伤着你吧。”
虎口余生,胡六自己也吓得直哆嗦,只点了点头,而胡老爹转头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我们面前:“两位,多谢两位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请受老头子一拜。”说完便要磕头,我和轻寒吓了一跳,急忙要伸手扶他,胡大娘也抓着胡六过来给我们跪下,连连磕头道:“多谢,多谢二位。”
“你们快起来吧,别这样。”
“是啊,折我们的寿了。”
我花了点力气才把胡老爹从地上抓了起来,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胡六,叹了口气道:“老人家也不用谢我,但我要说,我刚刚说的话是真的,要帮也只能帮这一次。如果你儿子再烂赌,让别人剁下他的手,也与人无尤。你得管好他!”
胡老爹连连点头:“是,是,是。”
他说着,又揪着胡六过来给我行礼,我连连摆手,胡六已经给吓破了胆,看他那样子,至少短时间内也不敢胡来了,至于将来的事,自然也不是我们这样的陌生人能继续管的。
胡老爹和胡大娘带着儿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等到他们都离开了,我这才回过头去,就看见那个年轻人背着手站在窗边,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一家人离开,心里不由得一动。
既然不是叶门主吩咐,那这次的事就是他私自的行动——他想要得到那副铠甲。
那副铠甲跟他,有什么渊源吗?
第2131章 叶门主的目的,在他身上?
我想了想,便走到那赌场老板的面前,客客气气的说道:“老板,能借你的地方一用吗?”
那老板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个年轻人,也非常识趣的说道:“几位请便。?
说完,便带着人退出了那个房间,还让人把门也关上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那年轻人转过头来看着我们两,嘴角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冷笑:“怎么,两位这是要审问我?”
我看了轻寒一眼,他立刻说道:“请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想要把话说清楚。”
“什么话要说清楚,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那人便要往外走。
我们两也有些急了,这人是会武艺的,凭我们两这一点力气,他要走,根本留不下他。轻寒皱着眉头也不去追他,只是在他刚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说道:“你这样匆匆离开,难道是怕我质问你——为什么你们要置我于死地吗?”
一听这话,那年轻人停下脚步,回头瞪着他。
“你说什么?置你于死地?”
“难道不是吗?”轻寒故意瞪着他,带着怒意的说道:“我身上已经中毒难解,你们还给我下毒,难道不是为了取我性命?”
那年轻人怒极反笑,道:“刘轻寒,亏得门主还夸你?我看,你也不过就是个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的糊涂虫罢了!”
这话一出口,轻寒立刻跳了挑眉毛,而他死也自悔失言,一下子咬住了下唇。
轻寒微微一眯眼:“所以,叶门主是有心这样做?”
他立刻就明白轻寒这是在给他下套,意识到言多必失,那年轻人似乎已打定主意不开口,只瞪着我们两。
轻寒停了一下,道:“好,这件事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迟早会再见叶门主,去问他一个真相。不过今天这件事——”
他看着他,郑重的道:“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年轻人冷冷道:“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和轻寒留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毕竟刚刚生了太多的事情,在加上外面又恢复了赌场里那乱糟糟的气氛,大家吆五喝六的在赌博,一下子将我们的脑子都充斥得不剩一点空隙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抬头看着他:“你——”
他抬手阻止了我说下去,显得面有倦色,道:“先出去,离开了这里再说。”
“好。”
我和他一起走出了这个房间,外面堵场里那些人都纷纷看着我们俩,倒是没有人上来阻拦,我们走出了赌场大门之后,轻寒长松了一口气,大概是里面的气氛让他憋坏了,我抓着他的胳膊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我们赶紧回去,让药老给你看看。”
他点点头,两个人便上了马车。
一路往回赶,车厢里也是安安静静的,我能感觉到他不太想说话,而我自己也是,但过来一会儿,就听见他带着笑的声音响起:“你是怎么——居然会赌钱的?”
我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眉眼含笑的瞧着我:“我还从来不知道,你还会这个。”
虽然心情沉重,心里的事压得太多,但他一说这个,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人嘛,总要有点乐子。一辈子一点荤腥都不沾的,那是圣人,不是我。”
“那,你是怎么能听很出骰子的点数?我听着就是噼里啪啦的乱响啊。”
“这个嘛,也是要看天赋的。”
“啊?”
“再说了,谁让你去听乱响呢?听骰子的点数,最要紧的就是听最后落下来的那几声。”
“有什么不同吗?”
“骰子是用牛骨做成的,每一面都对应着点数挖了几个点,重量变得不一样,落下去的声音就会有很轻微的差别。再加上挖空的几个点里还点了漆,当然就更——”
我说着,却见他听得一头雾水的样子,便笑着道:“所以我说,这个是要看天赋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我这辈子是不能靠这个暴富。”
“你还想着暴富?你先想想你现在身体里的毒吧!”
说到这里,气氛才稍微的凝重了起来,他的神情一沉,我说道:“刚刚那个人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他微微的勾了一下唇角:“还能不明白吗?”
“叶门主是有心——?”
“看起来是的。”
“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至少现在看来,不是想让我死,而是想让我活。”
“……”
“但我觉得,他的目的不是在我身上。”
“不在你身上?那是在谁——”
说到这里,我自己也停了下来——这件事的参与者,除了叶门主,我,还有轻寒,剩下的一个,就是割腕将自己的血喂给轻寒,帮他压制住毒性的裴元灏。
难道,叶门主的目的,在他身上?
我越觉得这其中有太多难解的蹊跷的事,但现在还真的不是可以解答这些疑问的时候,眼看着轻寒眼中的光芒微微闪烁着,我知道他有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便说道:“那今天这个年轻人,你怎么看?”
“说实话,我很意外,”他说道:“我跟这个人也相处过一段时间,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叶门主也没有叫过他,但显然他是一直跟在叶门主身边,什么事情他都有参与,甚至比叶飞都更可靠。”
比亲生儿子都更可靠?那就肯定不是一般的关系。
我说道:“可他刚刚说了,这件事跟叶门主无关,是他自己单独的行动。”
“所以就更蹊跷了,他要那套铠甲来干什么?”
“……”
“如果是叶门主吩咐的,那就很简单,叶门主是平西大元帅的后人,这样精密的铠甲他得到了,必然是为了复制,为了即将而来的战事;可如果是他个人单独的行动,那铠甲作战的意义似乎就没那么大。”
“那是什么别的意义?”
他想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轻盈,你昨天跟我们说的,你在胡老爹那里听了一个故事,到底是什么故事?胡老爹得到这套铠甲的由来是——”
第2132章 最终得到铠甲的,却不是他
当我把从胡老爹那里听来的故事告诉轻寒的时候,马车正好停在了驿站的大门口,但他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坐在座位上,眉头紧锁的想着什么。?
我轻轻道:“轻寒,你想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道:“跟你想的一样。”
“……”
我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
其实,从开始跟他讲那个故事起,有一个想法就渐渐的从我的心里开始冒头了,而且这个故事越往下说,我越想起刚刚见到那个年轻人时的样子,有一些事情就越的清晰了起来。
我说道:“会不会真的,他——”
轻寒抬手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真相之前你也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只是他自己的私事,那就用不着去管,这两天就算我们白忙活了。”
他说着,便撩开帘子准备下车,我看到他脸色苍白,伸出去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着,急忙过去扶着他,两个人下了马车之后,我一边扶着他往里走,一边轻声的说道:“我可不觉得我们这两天白忙了,你难道忘了,这件事虽然是他的私事,可最终得到铠甲的,却不是他。”
“……”
轻寒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进了阴凉处的原因,他的目光也微微的一沉。
有别的人,偷了那套铠甲。
我想了一会儿,迟疑的说道:“轻寒,你说偷铠甲的人,会不会就是——”
“娘!”
我的话还没说完,头顶上就传来了一声带着怨怼之意的清脆的声音,抬头一看,是妙言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正噘着嘴看着我们两。
一看到他,轻寒下意识的就用胳膊肘轻轻的撞了我一下,然后离开了我一步,我也没说什么,只抬头看着她:“妙言。”
“你怎么才回来?”
“……”
“我等你好久了。”
“……”
“你去哪儿了?”
虽然话是对着我们两个人说的,但话语里却只有我一个人,我的眼角看着轻寒慢慢的去了另一边楼梯,上去回了自己的房间,而我心里轻叹了口气,还是很快上了二楼,她立刻便走过来抓着我的衣袖:“你就丢下我一个人不管了吗?”
我苦笑了一声:“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一步都不能离开娘吗?娘不过是出去办点事罢了。”
虽然我这话是戏弄她,可她却真的一步都不肯离开我,抓着我的袖子就把我牵回到她的房间里,然后才问道:“去办什么事啊?什么事非得两个人出去办?”
我看着她仍旧余怒未消的怨怼的神情,想了想,便坐到桌边,拿出手帕来擦了擦汗然后说道:“哦,不过是一件小事。胡老爹的儿子被赌场的债主抓去,要剁他的手呢。”
“啊?”
妙言惊了一下:“他的手被砍了?”
“我和你三叔去的时候,还没有。那些人要让他还钱,你三叔答应帮他还。”
“那,你们是去送钱去的?”
“嗯。”
“人救下来了吗?”
“我们正在跟赌场的老板谈的时候,胡老爹和胡大娘他们又跑来了。”
“他们来干什么?”
“来干什么?来保护自己的儿子啊?”
妙言愣了一下:“胡老爹不是——不是最讨厌自己那个儿子的吗?”
我笑了一声:“讨厌归讨厌,但那也是他自己的骨肉啊。再讨厌,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剁去一只手吗?”
“……”
“只可怜胡大娘,拖着那么病弱的身子跑到赌场去跟那个老板又哭又求的,还连连磕头,赌场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杀人不眨眼的。”
妙言一下子脸色都白了:“那,那他们怎么样了?”
我瞧了她一眼,然后才说道:“你三叔已经回来问我要了银子,把那笔银子都给了老板,才救下那一家三口的性命。”
妙言立刻长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我:“三——他,三叔的银子,在你这里啊?”
“是啊,他全都给我了,他的家当都交给我在保管。”
“……”
这不算是什么惊险无比的事,但妙言的脸色却比刚刚更苍白了一些。
我叹了口气,轻抚着她有些凉的脸颊,柔声说道:“妙言,你已经大了,应该知道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不能如你小时候一样,哭一哭闹一闹大人就要听你的。就像这一次,无论如何,你父皇还是要去寻找南宫贵妃一样。而我和你三叔的事——如果你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快乐的绝对不是娘一个人。”
“……”
她咬着下唇,像是紧咬着自己最后的坚持,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脚下什么都没有地板,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叹了口气,然后柔声道:“你自己慢慢的想一想吧。”
说完,摸了摸她的头就准备起身离开,可当我刚一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在身后说道:“娘,我可以去看一看胡老爹他们吗?”
我有点诧异的回头看着她:“你要去看他们?”
“嗯,我,我想去探望他们一下。”
“……”
我想了想,笑道:“也可以啊。不过,现在日头正毒,等过一会人太阳落山了娘再带你出去吧,免得中暑。”
她点点头:“嗯。”
我离开她的房间之后,看到另一边轻寒的房间也是大门紧闭,显然今天一整天的劳累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也需要休息,而我——这个时候也感觉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倦怠,便自己回到房间里躺下。
虽然身体上很劳累,可脑子里还是热闹得很。
说实话,很久没有赌了。
上一次,也和这一次一样,周围也有许多双眼睛看着,赌桌上押的,表面上看起来是东西,但真正在赌注后面的,却是一条命!
只是那种孤注一掷的心情,不同,也希望不要再有。
我用力的闭上了眼睛,像是想要把那鬼魅一般跟随了自己多年的记忆从身后赶走,而另一个想法又一次在脑海里冒头了。
到底是谁,偷走了那套铠甲?
刚刚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但我想,轻寒和我想的会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