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莫名其妙的怒火
我这才回过神来,老老实实的道:“出去,逛了会儿。”
“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奴婢,知错了。”
他起身慢慢的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出去逛,见到谁了”
我一听这句话心里就是一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心里一阵发怵。
不过我和黄天霸的交往并不忌讳别人知道,他也一直以来心里都有数,而且在他面前我也不敢再撒谎,似乎所有的谎言都是无所遁形的,于是老实的说道:“见到黄爷了。”
“哦他找你干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问候一下,因为明天就要走了,奴婢也跟他道个别。”
裴元灏听了,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斟酌我的话,但黄天霸今天没有对他动手,他又撤了兵,两个人的心里也算是达成了一点默契,所以他并没有再追问别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既然只是道个别,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奴婢下了趟江南,也想给宫里的姐妹们带些特产,是个心意。”
“哦”裴元灏挑了挑眉毛,低头一看,我果然拎着些纸包,还有几个包装得格外精致的,是南方有名的万宝斋的甜点,京城也不容易买到。
他的口气这才缓和了一些,看了几眼,又皱眉道:“买了这么多,你的银子够用吗”
“呃啊”
我有些奇怪的抬头看着他,不知为什么,这句话问出来让我感觉很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讪讪道:“够用的,奴婢还有一些积蓄,以备将来”
不知为什么,听我说这句话,裴元灏的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冷冷的一把推开我,转身便走了出去。
我一个人站在门口,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去想那么多,收拾好了买回来的东西,我便早早的洗漱上床,可也许是因为明天就要动身回京的缘故,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来来回回翻腾着许多人,许多事,烦乱得好像幼年时看过的皮影戏,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等到我浑浑噩噩睡去的时候,窗外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不一会儿浅眠的我便被州府内的动静给惊醒了。
梳洗好之后,我便去内院服侍裴元灏起身,等收拾完毕,杨云晖早已经带人在州府外等候,这一次离开扬州要比南下的时候声势更浩大,也许是担心路上会再出什么意外,虽然前来送别的官员也并不多,但知州大人亲自送达北门,也足以让许多人重视了。
和来时一样,我跟着裴元灏在同一辆马车里,看着两边慢慢往后移的景致,清晨的扬州还没有苏醒过来,但空气中清冽的香气却让人有些留恋。
等到了北城门,洪文全毕恭毕敬的上前来,裴元灏交代了几件事,守城的卫兵便将城门打开,车队便晃晃悠悠的往外驶去。
我坐在窗边,轻轻的聊起帘子往后望去。
裴元灏坐在车厢的另一头,看着我,冷冷道:“看什么”
第169章 扬州巨变!
裴元灏坐在车厢的另一头,看着我,冷冷道:“看什么?”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然他的脸上冷冷的,没有往常让人恐惧的怒容,但只是这样的冰冷,已经够让我心惊的了。于是,我二话不说,乖乖的缩回手,把帘子放了下来。
可是,就在帘子飘落的一瞬间,突然间,一个惊天动地的巨响从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好像晴天的闷雷一般,震耳欲聋!
我下意识的睁大了眼镜,看向了裴元灏。
出什么事了?!这一刻,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看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裴元灏倒还沉得住气,并没有立刻露出惊慌的神情,只是伸手呼的一声撩起帘子:“洪文全。”
候在外面的洪大人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呢,脸上露出了惊惶不安的神色,但还努力让自己平定下来,毕恭毕敬的行礼:“微臣在。”
“怎么回事?”
“这——”洪文全面露难色,正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就看见前面不远的大道上匆匆忙忙跑来一对人马,正是守城门的官兵,他们一见洪文全,立刻跪下道:“洪大人。”
“怎么回事?”
“灾民,灾民在撞南城门!”
“什么?!”
洪文全一听吓得面如土色,冷汗直流,而裴元灏已经下了马车,走到他们面前去,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几个守城将士不知道他的身份,又见他面色肃杀,正不知如何应对,杨云晖上前一步道:“快说!”
那些人看了洪文全一眼,后者早就不知所措,他们也大概猜到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便老老实实的道:“附近几个省的灾民前几天已经往这边涌过来,大人吩咐将灾民拒于附城外十里,不让进城,但今天,外面已经饿死了近百人,灾民群情激愤,所以——”
话没说完,他们已经被裴元灏铁青的脸色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而我坐在马车上,大吃了一惊,没想到洪文全居然把灾民拒于附城外十里,这样下去,只怕灾民要全都饿死,也难怪,他们会激愤难平去撞城门了。
裴元灏一步一步的走到洪文全面前:“为何不开城门?!”
“回公——回殿下,”洪文全看着架势不对,便跪下道:“这一次灾民的人数实在太多,扬州城的囤粮根本不够,如果真的让他们进了城,恐怕会大乱啊。”
“不让他们进城,就不乱了?”
“这——”
他的话还没出口,裴元灏突然一脚踢过去:“混账!”
洪文全被踢翻在地,周围的人全都吃了一惊,急忙要上前,但一看眼前这架势便知道,裴元灏怒得不轻,不敢再说什么,当兵的到底也有些眼力,看出裴元灏的身份不简单,立刻稀里哗啦的跪倒了一片。
这个时候,我也从马车上下来了,走到裴元灏身边:“殿下。”
裴元灏没理我,转身吩咐道:“命令州府人的立刻出来戒备,其他人,随本宫过去!”
第170章 两难
一听他自称“本宫”,这一层窗户纸也算是彻底捅破,尚且不知道他身份的人这一刻惊得目瞪口呆,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群人全都傻傻的看着,而洪文全跪着爬过来,全身像是筛糠一样瑟瑟发抖,跪在裴元灏的脚下连连磕头:“是,微臣遵命。”
说完,便连滚带爬的回去准备,裴元灏狠狠的一挥袖,便朝着大乱的城门那边走去。
他刚一迈步,杨云晖就跟上去,在他耳边道:“三哥,回京的事——”
裴元灏的脚步顿了一下。
这一刻,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杨金翘的信和最近发生的事,无一不是在向裴元灏昭示着千里之外的皇城内,那股的不安和暗流涌动,裴元灏也是因为这,放弃了和回生药铺的周旋而选择急切的回京,谁知现在又出了灾民的这一档子事,不知他会如何决断。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
顿时,我紧张万分的看着裴元灏——他,会留下吗?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偌大的城门口几百号人安静得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我也什么都听不到,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咚咚作响,连耳膜都震得有些发疼。
就在这时,裴元灏猛地转身,一把牵过旁边的马匹,翻身跃上马背:“先看了再说!”
一听他这句话,我觉得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顿时连全身的血液都奔流了起来。
只见他一扯缰绳便要朝着南城门而去,在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他一下子俯下身将我拦腰抱起,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到了马背上。
这一刻,我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被他紧紧的拥在怀里,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滚烫的气息,过去是让我惊惶,而现在,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胸口一阵阵的发烫,连眼睛都有些发烫了。
马匹飞驰,不断的颠簸,我差点摔下去,急忙侧过身子,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紧紧的贴进了他怀里。
这时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然后低声在我耳边道:“抓紧。”
说完,策马飞驰,马匹飞快的朝着南城门而去。
不一会儿我们已经到了南城门,远远的看着那高耸的城墙遮挡住了阳光,只剩下凛冽的寒风呼呼啸响,而伴随着风声的,是一阵比一阵更巨大的撞城门的声音。
轰——轰——
巨大的城门被城外的人用力的冲撞,随着巨响阵阵颤抖,好像连脚下的大地也在颤抖,马匹发出的不安的嘶鸣,这时,洪文全已经带着州府的兵将冲了过来,急忙让他们把通向城门的这条大路封锁,还有一批分散开来,将那些惊慌失措的民众赶回家去。
虽然裴元灏是让开城门,但谁也不知道,城门一开,饥饿到已经疯狂的灾民涌入扬州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只这样一想,我的心里也有些害怕,抓着他衣襟的手微微颤抖着。
第171章 疯狂的流民
我的心里也有些害怕,因为流民之乱,就算没有亲身经历,但读过那么多书,听过那么多故事,多少也知道,让国家朝廷最为头疼的问题,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每一年的灾难,都会伴随着乱,这样的乱,绝不是一两条人命可以解决的。
想到这里,我抓着他衣襟的手微微颤抖着。
“别怕。”
他的声音在耳边低沉的响起,然后慢慢策马上前,这时杨云晖也已经带着他的人,连同铁甲精兵全都跟了上来,纷纷拦在了裴元灏的面前,毕竟这位天家皇子的安危,才是他们最重要的事。
就在这时,那高大的城门已经抵挡不住被灾民撞到,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门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几个躲闪不及的守城将士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压在下面顿时鲜血喷洒,一阵尘土猛地激起半天高,迷漫了整个城门。
霎时间,呼喊声四起,成千上万的灾民冲破烟尘,如潮水一般向城内涌来。
“快啊,里面有吃的!”
“快去找吃的,快!”
“有吃的啦!”
我坐在裴元灏的怀里,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那些灾民一个个衣衫褴褛,饿得瘦骨嶙峋仿若骷髅,他们疯狂的往里冲,浑浊的眼睛里绽放出的是几乎疯狂的光,心里想的,嘴里念的,只有一个字——
吃!
看着那些人疯狂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酸,泪水盈眶滴滴滚落。
饥饿,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是上不得台面的**,但也正是最简单的**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就是人类最大的悲哀。
那些灾民一进城便疯狂的找吃的,甚至有人抱着城门边那几棵柳树就开始啃树皮,还有的城门口不远处的小摊贩被这一幕吓得早早的遛了,摊子上留下一些吃食,那些饥饿一见到便两眼放光,抓起来狠狠的往嘴里塞,有的人甚至哽得直翻白眼,还拼命的往下咽。
这疯狂的一幕,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眼看着那些灾民还在往前蜂拥,甚至踩死了好多人,这一刻,不仅是周围的那些人,连杨云晖的眼中也透出了一丝惊恐的光。
而裴元灏,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我分明感到,那揽着我腰的手沉了一些。
“保护殿下!快拦住他们呀!”
洪文全见状不妙,急忙大喊起来,那些铁甲精兵和周围的守城将士也反应过来,急忙冲上前去,一个个手挽手在城门口围成了一堵人墙,硬生生的将那些灾民拦了下来。
好像汹涌的潮水冲击着堤坝一般,那些灾民被拦住之后也不甘心,拼命的往前冲,甚至还有的朝着那些将士又踢又打,顿时人群乱成一团,有的被打得头破血流只能被拖回来,但立刻又有新的人冲上去围住,不断的冲击与阻拦,好像一场攻城之战,我看得心惊胆战。
这时,身后的人用力的环住了我的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别怕。”
我还没开口回答,他已经一抖缰绳,座下的骏马慢慢的朝着前面走去。
第172章 荣光·苦难 皇子的责任
这条贯穿扬州城南北,最宽阔的大道上,一边是数以万计的灾民在疯狂的冲击着官兵,一边是只有我们两人一骑,这种反差令人感到诡异。那些饥民饿了这些天,刚刚撞开了城门,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个时候被官兵死死拦下,也再没有了力气,慢慢的平静下来。
他们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裴元灏,我也看着他们,那些饥民的眼睛空洞得让人心疼。
裴元灏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和往常有些不同,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而来。”
“……”
“你们想要吃饱饭。”
一听到最后三个字,那些人又有些蠢蠢欲动,周围的官兵立刻紧张起来,用力的拦下他们,人群中也渐渐有人回应道:“是啊,我们只是想要吃一口饭而已。”
“我们想要活下去,我们要,要吃饭!”
渐渐的,那些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沉,好像重锤在击打着人的心,我一阵哽咽,回头看着裴元灏,他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改变,但却开口道:“我保证,会给你们饭吃,会让你们活下来!”
那些人一听,全都吃了一惊,也纷纷感觉到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不简单,其中有一个看起来稍微年轻力壮一点的男子大声道:“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一旁的洪文走过来,对着饥民大声道:“他是当朝的三皇子!”
“三皇子?!”
“他就是三皇子殿下?!”
那些人全都大吃一惊,看着裴元灏如天人一般立于马上,面对着成千上万的汹涌的饥民也毫无惧色,纷纷为他的气魄所震,顿时,前面的那些饥民一下子便跪倒在地——
“三殿下,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他们这一跪,后面的人也纷纷跪下,顿时,我看着那成千上万的饥民在眼前跪下,仿佛涌来一般齐齐的拜倒。
这是我第一次,看着那么多人跪在眼前。
可那种感觉,并不好,因为我知道,在这些人跪拜的时候,那沉重的责任也压在了我们的身上,当你要接受这样的荣光,便注定要背负荣光所带来的苦与难。
一大早我们才收拾着从州府离开,但不过一会儿,我们又回到了州府,这一次完全没有了离开时的轻松,我听着他的脚步声,一步比一步更沉重。
数以万计的灾民涌入扬州城,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过去也不是没有过灾民进城造成大乱的事,尤其今天的灾民进城竟然是撞开城门,似乎已经隐隐预示到这一件事的棘手,人在饿极了的时候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了,到时候,谁还管什么法度,什么身份地位。
看着他干裂的嘴唇,我沏了一杯热茶送到他手里,他捏着茶碗,却一口也没喝。
“殿下,”我轻轻道:“您别急,喝口茶缓一缓。”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低头正要喝茶,就听见外面洪文全已经带着扬州的大小官吏匆匆的赶来,这些人全都跪在他的脚下,一个个面如土色不敢开口,裴元灏将茶杯放到桌上,沉声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第173章 本宫要扒你的皮!
裴元灏将茶杯放到桌上,沉声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回殿下的话,局势暂时控制住了,所有的饥民都被安排在了城南。”
“吃的呢?”
“下官已经命人即刻开设粥厂,先稳住那些饥民再说。”
虽说局面是稳定下来了,但谁都知道,这些只是权宜之计,那些饥民是要真正的吃饱饭,可粥厂所能提供的仅仅是果腹,而且这一次扬州还下了雪,天气比以往寒冷得多,灾民还需要大量过冬的衣物和取暖的东西。
看起来,这件事真的比任何一次都更棘手。
裴元灏道:“你刚刚说,囤粮不足以应付这些饥民,现在扬州城的囤粮到底还有多少,可以支持多久?”
“这——”洪文全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裴元灏犀利的目光看向他,洪文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不,不足三天。”
什么?我站在一旁,听得大吃一惊。
不足三天!怎么可能,江南被称为鱼米之乡,是整个中原的粮仓,而扬州又是南方最富庶的城市,怎么可能这里的囤粮居然不足三天,这怎么可能!
裴元灏怒极反笑,坐在桌边慢慢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道:“洪大人,你这是跟本宫为难,还是跟本宫玩笑?”
“微,微臣不敢。”
“那你告诉本宫,扬州城的囤粮都去哪儿了?”
“这——”
洪文全跪在地上不停的发抖,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裴元灏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透出了一股阴冷的杀气,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杨云晖带着人匆匆的跑了进来:“三哥!”
“怎么了?”
杨云晖看了跪在地上的洪文全一眼,便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整个扬州所有的米铺粮店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全都休市了,老百姓听说灾民进城,正在四处购买米粮,好几个地方发生了哄抢的事故,现在外面已经大乱了。”
裴元灏一听,立刻明白了什么,低头看着洪文全,眼中爆出了怒火。
这个时候洪文全也知道事情败露,磕头连连:“殿下,殿下,罪臣知罪了!”
他拼命的在地上磕头,不一会儿额头就被磕出了一块血印,哭得泪涕横流,格外狼狈,但看着他的样子,我心里也没有丝毫的同情——之前还以为他是因为城内的囤粮不够才将灾民拒之城外,虽说狠心了些,但到底还是在为大局考虑,可现在这个局面才知道,他居然是在背地里勾结粮商准备囤积粮食,趁着灾情哄抬米价,赚黑心钱!
也难怪他会把灾民拒之城外十里,不是怕灾民闯进城,而是怕裴元灏知道了,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吧!
裴元灏霍然起身,道:“抓起来,关入大牢!”
“是!”
周围的人不敢怠慢,立刻上来将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连连讨饶的洪文全抓了起来,裴元灏冷冷道:“等这件事过了,本宫再扒你的皮!”
说完,他便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对杨云晖道:“立刻调集人马,一定要稳住扬州的局面,不能再让灾民加入他们闹事!”
杨云晖立刻点头跟了上去,他们疾步往外走,走到内院大门口的时候裴元灏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我正跟在他身后,因为他们走得太快,我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停下脚步,对我说道:“你不用跟去。”
第174章 奴婢,能为您做什么?
他们走得太快,我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停下脚步,对我说道:“你不用跟去。”
“啊?”我一愣,正要开口问,他已经说道:“回去!”
两个字简单而利落,不容我再说话,他已经和杨云晖走远了,我默默的站在大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也有些发紧。
接下来的时间,我便一个人呆在他的屋子里,看着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再慢慢的消散在空中,可整个扬州却没有这样的悠闲,灾民进程,米价哄抬,囤粮不足,这样已经足以造成大乱,就算我没有亲眼看着,也隐约能感觉到,那种粮食带来的恐慌像外面的乌云一样,密布在扬州成的上空,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一直到上灯时分,裴元灏才回来。
他的脸色比离开的时候更不好看,一进屋边坐到桌边,扑腾的烛火照在他的脸上,那里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一丝温度,可身上那股煞气却更慑人了。
我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殿下。”
他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的回头看着我,但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我一愣——“吃饭了吗?”
“……啊?”我傻傻的看着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第一句话会问我这个,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还没有。”
“为什么还不吃饭?”
“……”
“也不缺你这一口。”
“……”
我站在那儿琢磨了半天,我感觉到他好像是在开玩笑,可这实在不像他,裴元灏可以生杀予夺,也可以森冷阴鸷,但他怎么可能跟我开玩笑?
但转念一想,我也还是明白了,他是绷得太紧了,听州府里来往的下人说,扬州城这一次乱得很厉害,而且不仅仅是灾民要吃的,老百姓哄抢粮食那么简单,那些粮商在这里都是有名的地头蛇,连洪文全跟他们勾结,也只能拿到一些零头,这批人在扬州的势力极大,他们要囤积粮食赚黑心钱,官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裴元灏面对的还不仅仅是这一件事,京城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他就算人留下来,心也早就飞回了皇城,这边耽搁一天,可能对他将来的影响就是无法估量的。
现在的他,也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难。
只这样一想,我竟然有一丝淡淡的心痛,虽然知道对这个男人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可胸口那微微的抽痛却是骗不了人的。
沉默了许久,我慢慢的走到他面前:“殿下。”
……
“奴婢,能为您做什么吗?”
……
虽然,我不可能为你排忧解难,但眼下,哪怕能为你做一点事,也是好的。
他也看着我,那双漆黑的眼睛即使离烛光那么近,也没有一点光亮,好像无尽深幽的寒潭。
突然,他毫无预兆的一把抱起了我。
“啊!”我惊得低呼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我抱到了床上,烛火被惊起的一阵风吹得扑腾不已,在那晦暗难明的光线中,我看着他一般的脸庞都被隐匿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一挥袖,烛火彻底的熄灭,在一片漆黑中,他俯身压了下来。
第175章 梦中似有藤缠树
黑暗中,他炙热的呼吸吹在脸上,烫得我心里一阵发慌,指尖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衣襟,他的唇已经落下。
滚烫的唇在我的唇角一点,便离开,好像是蜻蜓点水一样,可那种滚烫的触感却像是火苗留在了肌肤上,一直燃到了心里,我瑟缩了一下,却无处可退,他撑起身子,在黑暗中又看了我一会儿,好像在给我时间逃走。
在那样的沉默里,他又俯下身,轻轻一啄。
温柔的吻像是雨,细细密密的落下来,温柔得仿若春风,可我却分明感到,他炙热的欲望紧贴着我,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我不想承认自己被蛊惑,可想要推开他的手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的吻越来越重,越来越深,舌尖相碰的时候,我几乎感到有什么火花在眼前绽开,一时间脑海里完全的空白,什么理智,什么清醒都被焚烧殆尽,只有眼前这个人是真实的,他的大手在我的身上游走,指尖仿若灵巧的蛇,一点点的将衣衫褪下。
赤裸的肌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起了许多疙瘩,我顿时颤抖了一下,睁开了眼。
他却闭上了眼睛,接着窗外透入的微弱的雪光,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很疲惫,却好像很满足,还带着浓浓的兽般的气息。
我知道,被这样的兽擒住,是逃不掉的。
颤抖着松开了揪着床单的手,颤抖着抬起手,他正想要再次俯下身吻我,我的手掌伸过去捂在了他的嘴上。
他倏地睁开了眼。
“殿下……”我哆嗦着开口,看着他的眼神好像被猛虎压在爪子下的兔子,无以自保,只能哀求:“不要这样,好吗?”
我知道我逃不开你,也逃不开自己,我只求……你放开。
旖旎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有所改变,他的呼吸仍旧滚烫,吹着我的掌心,他的眼睛注视着我,在这样的目光下,任何的绮思都无所遁形。
他慢慢抬起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偏过头,开始啃咬我的指尖。
我心里惊了一下,但他咬得并不重,牙齿细细的啮咬下甚至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细碎的****的感觉,当他咬到我的无名指尖时,那种感觉更是强烈,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身子哆嗦得好像风雨中的叶子,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溃。
但这个时候,他却停了下来。
我呆呆的躺在他身下,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而他慢慢的躺了下来,睡在我的身侧,那炙热的呼吸吹拂在我的颈项间,依旧带着那种欲望的气息,却真的没有再任何动作。
我慢慢的转过头看着他,他的一只手横过来揽着我的身子,将脸埋在我的肩窝里,摩挲了一下。
“好,我不碰你。”
“……”
“你就这样,就好。”
“……”
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透着说不出的倦意,我轻轻的低下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也是满面的倦容,只有在这一刻,似乎才得到了一点宁静。
而这样的宁静,似乎也感染了我,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我原本惊惶无措的心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看着他,一点一点的仔细的看着他,恍惚间,似乎连他锋利的五官也变得温柔了,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这样与他依偎着,沉沉的睡去。
梦中似有藤缠树,至死不休。
第176章 借粮
这一觉,竟是无比的香甜,无比的平静,甚至,我几乎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在醒来的时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甜蜜的笑意,只是,却记不清,梦中到底有着如何的快乐滋味。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一室大亮,而身边的人早已经不知去哪里了。
我慢慢的撑起身,盖在身上的薄被便滑了下去。
昨夜的一阵厮磨纠缠,我的衣衫半褪,大片肌肤裸露出来,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粉红色的痕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急忙将衣服穿起来,直到梳洗的时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颊还是绯红。
可我的心却是乱的。
昨夜,我不知道如果没有说那句话,结果会怎么样;也不知道如果裴元灏真的不放手,结果会如何,我的理智已经控制不了自己,当一看到他,指尖就会颤抖,当他亲吻我,血液就会沸腾。
那种感觉,明明是痛苦的,却又说不出的矛盾。
就好像现在,相见他,却又怕见他,在屋子里不知呆了多久,才终于走了出去,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内院的人都哪儿去了?
我急急忙忙的往外走,洪文全被抓了之后,州府内也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更不方便跟别的人打听,我出了内院找了半天,终于看到前面的议事堂外有人守着,似乎气氛有些不同,便上了回廊,轻轻的走过去。
刚才过了一道拱门,就看到杨云晖从里面走出来,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但他一看到我,嘴角就挑起了一抹戏谑的笑意。
走到面前看着我:“起了?”
只这两个字,可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宫中的皇子一旦临幸宫女,都是会登记在册,也会有内务长官来装新赏赐,这两个字分明带着一点调笑,昨夜我在裴元灏的房间里一夜没出来,怎么想都可以的。
我咬了咬下唇,没接这个话茬,而是探头看了看前面:“殿下在那里吗?”
“嗯。”
“是有什么事吗?”
“殿下召集了扬州城内的粮米商人,跟他们借粮。”
“借粮?”
从皇家人的嘴里说出这个借字,倒是让人有些不适应,但事实就是如此,官府没有了粮草,问这些豪强富商借不是第一次,不过这些人可不是善人,要借当然也不是那么的容易,我轻轻问道:“借到了么?”
杨云晖的眼色沉了一下,依旧笑:“你为何不去听听?”
我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并不像是开玩笑,索性真的走过去,才刚刚走到离侧门不过五六步的地方,就听到里面人声鼎沸,似乎裴元灏的话刚刚说完,大家正在议论纷纷。
从门角看过去,裴元灏坐在正位,正冷冷的看着下面的粮米商人,放眼一看,一个个都是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眼睛不大光却特别的亮,一看就知道个个都是狡猾精明的主。
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说着什么,神情却很散漫,似乎对裴元灏的话并没有听进去。
第177章 暗潮汹涌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站起身,朝着裴元灏一拜道:“殿下,这灾民进城粮食不够吃,年年如此,咱们就算是把手伸到田里头,也挖不出这么多米。”
“是啊!”
“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哇!”
“况且,”那人又说道:“在商言商,咱们的粮食也不是大水冲来的,是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还等着卖粮的钱图个温饱呢。”
下面的人纷纷附和,裴元灏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那人大着胆子又道:“不过既然殿下开了口要筹粮,咱们也该为朝廷做些事……”
我一听,心中大喜,只要这些商人肯出手,灾民的事就不成问题了。
“……这一次筹粮,我冠升行出一千石米!”
我听得心里顿时沉了下去,一千石米,这连外面的粥厂一天的供给都不够!
下面的人一听,有的人甚至偷偷的掩口笑了起来,立刻有人接口道:“既然是这样,我们也出一千石!”
“我们高升行铺子小,可赶不上刘大老板,就出八百石吧!”
“我出六百……”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耳边响着,这些人口中说的再是天花乱坠,可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记得曾经有人说过,扬州的米粮商是富比藩王,黑道上还有粗话说这些人打个屁都油裤裆,可现在赈济灾民,拿出的却只是一些压舱底的东西。
我气的咬牙,低声道:“这些人真是不怕死!”
听了这句话,一直站在我身边的杨云晖脸色却有些奇怪,用一种怪异的腔调道:“怕死还做什么?”
我这才想起来,他的父亲杨万云就是皇商,在商言商,只怕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会大方到哪里去。
看来筹粮真的不容易,我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可刚刚走了两步,就听见杨云晖的在身后道:“你不帮三哥想想办法?”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好歹也是几万条性命啊,”他笑着道:“岳姑娘你是个心慈的人,连刺客都不忍心去伤,更何况那些灾民呢,千里饿殍浮尸遍野,可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我看着他,终究没说什么,还是转身回去了。
这一天裴元灏都没有再回过内院,外面一直很安静,甚至能听到落雪扑簌簌的声音。
一直到很晚,屋里慢慢阴暗下来,守着一盏烛火的我才听到一个脚步声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慢慢从远处走来。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即使天色那么晚,我依旧第一时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那种近乎压抑不住的煞气,可那些煞气在进屋的一瞬间,又似乎消散了不少。
也许是因为屋子里早就点燃了凝神的香,也许是因为桌上的茶点散发着淡淡的热气,裴元灏看着的时候也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我,我走上前去接过他脱下来的外袍,掸了掸雪:“殿下,您今天一定没怎么吃东西,先吃些茶点吧。”
他又看了我一眼,慢慢的走到桌边坐下,我挂好衣服便走过来,将热茶递给他。
就在伸手接茶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昨晚睡得好吗?”
第178章 他难得的温柔
我的手一下子抖了起来,差点端不住茶杯,眼看着杯子就要摔落下去,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伸过来,托着我的手接过了杯子。
感觉到那手心的温热和薄汗,不知为什么,我好像被雷击了一下似得,整个人都悸了一下。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脸已经烧得绯红。
可他接过杯子之后,手却没有放开,反而把杯子放到桌上,更紧的抓住了我的手,我试着轻轻的想要挣脱,可才一用力,他猛的一拉,我一下子便跌了下去,跌入了他怀里。
我不敢再乱动,当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肤下那种澎湃的力量,只能颤抖着:“殿下……”
“有什么不敢回答的,不管你怎么答,我也不会怪你。”
“……”
你是不会怪我,可你要我怎么答。
被他紧紧的拥在怀里一整夜,睡得好,还是睡得不好,随便怎么回答都不对,我拼命的低垂着头将脸埋下去,却好像是在往他的怀里钻一样,他的嘴角一挑,露出了一抹笑意。
然后一伸手,便将我横抱起来,几步便抱到了床上。
看着他朝我俯下身,我下意识的闭紧了眼睛,可那炙热的气息却从脸上慢慢的移到了脸颊,脖子,最后停在了颈项间。
过了很久,我转过头,却见他又像昨夜那样抱着我的身子,靠在我的肩窝里睡了。
这种耳鬓厮磨,透着闺房狎昵的亲热,我从来没想过会和他一起,可这样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更让我感到害怕的是,从最初的惊吓,恐慌,惴惴不安,到现在,我竟然只剩下心跳……
听着他的呼吸渐沉,我还是开口,声音有些暗哑的:“殿下,您还没吃东西。”
“……不用。”
“可是——”
“就这样,就好。”
他说着,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像说不出的满足与安慰,挺直的鼻尖摩挲了一下我的锁骨,抱着我的手臂更用力了一些,几乎将我的身子嵌进他的怀里,肌肤紧贴,随便我怎么动一下,两个人的身子出现一点缝隙,他就立刻会调整一下自己的睡姿,让两个人的身子再一次紧密贴合。
宛若双生。
……
这一天晚上,我彻底的无眠了。
他难得的温柔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让我觉得有一种乌云压顶的压迫感,死死的扼住了我的心,这一夜连呼吸都难。
好像有什么细密的丝,结成了缠绵的网,百转千折的将我环绕。
醒时亦如藤缠树,至死不休。
就这样默默的过了一夜,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纸照进屋子,也照在他的脸上,那漆黑如鸦翅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好像随时都要飞起来一样。
我呆呆的看着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那睫毛微微一颤,睁开了眼。
漆黑的睫毛下,依旧是漆黑的眼睛,但这一刻所有的疲惫和温柔都在一夜后殆尽,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犀利,那目光看得我心头一凛,下意识的退开了一点,可才刚刚一挪动,他的手又一用力,将我揽回了他的怀里。
第179章 感觉他的心跳
心,在剧烈的跳,而且跳得很厉害,我伸手撑在他的胸前,纤长的指尖似乎也能感觉到那精壮的胸膛下,他的心跳,一突,一突,仿佛要迸出那结实的胸膛。
他低头看着我,脸上没有表情,口气也没有温度,只问:“没睡好?”
“……”
“那就再睡一会儿。”
说完,他便毫不犹豫的放开我,自己起身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当然不可能在他起身之后还睡一会儿,急忙也跟着起身,服侍他梳洗,两个人也一直没有口说话,直到他梳洗完毕,便匆匆的离开房间要出去办事,打开大门正要走出去,我上前道:“殿下。”
“嗯?”他回头看着我。
“今天,奴婢能出去一趟吗?”
“你要去哪儿?”
“奴婢想去灾民聚集的地方看看,帮帮忙也好。”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只留下一句“早点回来”,便转身离开了。
得到他的允许,我便没有太多的顾忌,连出州府大门的时候也没有人拦我,可一迈出大门,就有两个人跟了上来,我疑惑的回头看着那两个衣着普通的瘦高男子:“你们二位是——”
“姑娘走就是了,我们是奉命保护姑娘的。”
“啊?”我疑惑不解,我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出门哪需要人保护,可问他们,他们只面无表情的淡淡道:“上面是这么交代的,姑娘不必管我们。”
我明白过来,看来裴元灏对回生药铺的人也并不是完全放心。
不过,他居然会派人来保护我——只这样一想,我的心又跳了起来,就算自己看不到也能感觉到脸颊上阵阵发烫,那两个人倒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急忙低下头,转身朝外面走去。
这一路上,就算风在冽,雪在冷,脸上和心里的温度却始终没有冷却。
不过到了城南,一切就都不同了。
远远的便听到一阵阵哀鸣,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满是死气的腐朽的恶臭,让人有些作呕,走近了就看到那些灾民蜷缩在墙角下,破旧的庙宇中,一个个依旧是面黄肌瘦形如枯槁,浑浊的眼睛不管看到那里,目光都是空的,好像一个无底洞。
看着这些人萎靡的样子,我的心里一阵难受,刚刚走过去,州府里派到这里的一些小吏和维持秩序的几个士兵就看到了我。
他们走上来,朝着我拱了拱手:“岳姑娘,你来了。”
我还有些奇怪他们怎么认识我,一下想起来昨天裴元灏抱着我在马上的情景,只怕不止他们,扬州城不认识我的都少了,我有些脸红的朝着他们点了点头:“各位幸苦了,要我帮忙吗?”
“不不不,怎敢劳烦姑娘呢。”
正说着,空气里传来了一阵米粥的味道,原来是前面的粥厂要开饭了,一个巨大的铁锅里咕嘟咕嘟的熬着粥,一闻到那个味道,周围的人全都眼睛放光,立刻站起来朝着那边涌了过去。
第180章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那几个小吏和士兵怕出事,立刻过去维持秩序,大声喊着:“慢慢来,别急。”
“别急别急,人人都有!”
虽然他们不断的喊着,但那些灾民一看见有吃的了哪还顾得上,年轻有力气的都冲到了前面,剩下些年老体弱的只能端着碗颤颤巍巍的跟在后面,好在裴元灏交代下来,这两天他们的糊口还是没问题的。
我也走上去帮着他们维持秩序,就在这时,听见人群里一阵慌乱,有人大叫了起来,转头一看,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大概有六七十岁了,眼看着快有食物进嘴,又是激动又是饿,竟然昏了过去。
我们急忙跑过去,看见他昏迷着手里还抓着一只缺口的碗不放,嘴张得老大想要吃东西。
我急忙回头道:“赶快拿粥来,快!”
那些人一听,急忙端了一碗粥,我扶起那位老人正要往他嘴里送,就听见一个声音道:“慢着!”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了面前——慕华!
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几乎有点不敢置信,但眼前穿着厚厚的冬衣,头发上肩上粘着薄雪的女子,分明就是她,只见她走过来蹲下身,抓着老人的手腕诊了一下脉,便冷冷说道:“他是太饿了犯了癔症,这个时候喂吃的下去肠胃受不了,会爆裂而死的。”
我惊了一下,急忙把那碗粥端开:“那该怎么办呢?”
“先给他一碗米汤,喝了润一润,再给吃的,别吃太急。”她说完站起来对着周围的灾民说道:“你们都饿坏了肠胃,吃东西都不要太多太急,否则会受害的。”
我急忙又让人端来米汤,小心喂那老人喝下,果然过了一会儿他便醒转来,休息了一会儿后喝了半碗粥,人也精神了不少。
这个时候我再站起来,才发现慕华正在给那些灾民看诊,而旁边还有些熟悉的面孔,竟然都是回生药铺的人,他们全都来这里,有的带了些吃的,有的带来些药品,这时站在一旁的一个小吏才悄悄告诉我,昨天灾民进城后,就有一些因为吃饭太急或者出现急症而死的,她就一直带着人在这里帮忙,都没合过眼。
听他这么说,看着慕华娇小的身影在人群里忙碌着,心里油然升起了一股敬意。
这就是侠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于是我走上前去对她道:“慕华姑娘,辛苦你了。”
她回头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冷哼了一声,我心里苦笑了一下,也知道她向来看我都不顺眼,索性别在这里惹她生气了,便转身看了看人群里,奇怪的是,钱五,莫铁衣,甚至连韦正邦都在,却唯独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在。
黄天霸,怎么没有来这里呢?
我心里正想着,就听见慕华的声音在耳边冷冷的响起:“干嘛,你想见他?”
我一愣,回头看着她,却见她一脸鄙夷的表情看着我,说道:“你不是鞑子的女人吗?两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的,还回来缠着天霸做什么?”
第181章 黄爷他去哪儿了?
看来她还是误会了,我忙解释道:“慕华姑娘,其实我不是——”
“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她打断我的话,冷冷道:“反正你是鞑子的女人,跟咱们本来就是水火不容,我现在不动你,是为了扬州城的大局,你也不要再缠着他!”
说完,她便不再理我,转身又朝另一边走过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一声也有些沮丧,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又去帮另一头的灾民分发棉衣。
刚一走过去,我就觉得空气里那股恶臭越来越重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前面那堵断墙的后面竟然堆积了好多的尸体,虽然天气寒冷尸体没有腐坏,但是那么多的尸体堆在哪儿,也散发出一些难闻的味道,甚至还有些小蚊虫爬在上面。
人死曝尸,还如此没有尊严,让人看了心里直发酸。
我急忙找来人:“怎么能这样呢?”
“岳姑娘,灾民人太多了,咱们的人手又不够,实在忙不过来。”
“可是,也不能这样堆着,死者如何能安息?”
“只等忙过了明天,殿下把粮食发了,咱们就能处理了。”
对了,之前裴元灏和灾民们有言在先,三天后便要给他们足以存活的粮食,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但现在看着这些尸体堆积着,我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便说道:“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他们曝尸啊,且不说死者不能安息,万一引出什么疫病,那可就是大事了。”
那几个人听了,还有些嘀咕,似乎在说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疫病,但终究顾忌着我的身份,还是答应了下去。
我这才松了口气,刚一转身,就看到钱五站在我面前,朝我点了点头。
虽然一直以来我跟他没什么交集,但也从之前的相处中看得出,这个人对黄天霸十分的忠心,也算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便也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五哥,你也来了。”
“嗯。”
他只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但我感觉到他是有话要说的,便走到他面前:“五哥,有什么事吗?”
他看了看周围,没多少人注意到这里,便低声道:“你今后,还是要小心一些。”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只见他又看了看旁边,是韦正邦正在带着人发丸药,我意会过来:“他们,还跟黄爷对着么?”
“嗯。”
我点头明白了,现在我回了州府,药铺的人也得了救,双方算是势均力敌,暂时没有了交锋,但如果再出什么事,只怕黄天霸又要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钱五说完便要转身离开,我压低声音道:“五哥。”
他回头看着我:“嗯?”
“黄爷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今天没看见他?”
钱五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出的门,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去处理,我问他,他也不答,也不带着我。”
“哦?”我倒是有些奇怪,他也算是黄天霸的心腹了,居然连他都不带,而且——我一直认为扬州灾民的事,黄天霸应该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可他却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有什么事要去做呢?
第182章 心里,有了一个人
带着这样的疑惑,等忙完了灾民的事,我还是趁着天色还早回了州府,幸好这一路上没有别的岔子,而且身边有裴元灏派来的两个人一直保护着,我心里也安心了一些。
其实那种安心的感觉不一定是身边跟着人,可能只是——心里,有了一个人。
这样想着,我的脸又有些红,低头匆匆的走进内院,刚走到大门口就迎头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却是裴元灏皱了皱眉头低头看着我:“你慌什么?”
“啊?”
突然间看到那张才想到的脸,我也有些愕然,半天才反应过来,红着脸低下头:“没,没有啊。”
他又看了我一眼,像是挑了挑嘴角,也没说什么便转身往屋里走去,我也急忙跟上去,服侍他脱下外袍,才发现他今天真的很累,眼中全都是疲惫的神色,好像打过一场仗似的,连呼吸也比平日里紊乱了许多。
他一边脱衣服,一边问:“灾民的情况怎么样?”
“还好,粥厂的粥我看过了,能够他们吃饱。”
“御寒的衣物呢?”
“已经发下去了。”
我一边说,手上的活也没停,把衣服挂好后又点燃了香炉,投入了一片梅香片,刚刚弄好,手被热气一熏,就感觉手背上有些痒痒,低头一看,手背上有个红疙瘩。
大概是被蚊虫叮出来的吧。
我挠了挠,便转身要给裴元灏沏热茶,刚刚倒好水,杨云晖就回来了,他的脸色比裴元灏还要难看些,我递给他热茶,他连看也没看一眼,便说:“三哥,周围几个县的粮食已经要运到了。”
“有多少?”
“大概五万石。”
“五万石……”裴元灏喃喃说着,脸上的凝重并没有退去,他下令从附近几个县城调梁过来赈济,但看来还是不够,于是又问道:“那些粮商的屯粮,查到在哪里了吗?”
“没有。”
“哦?”裴元灏浓眉紧皱,看着杨云晖,后者道:“探了他们的粮仓,连城外的暗仓也去了,都没有。”
我在旁边听着,这才明白,杨云晖去找那些粮商的存粮,却无功而返。
杨云晖咬牙道:“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多粮食,堆起来是座山,他们到底能藏到哪儿去!”
“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他们。”裴元灏沉声道,虽然他的脸上并没有愤怒的表情,但我已经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杀意,但谁都知道,此刻就算皇上在这儿,也不能动手。
在商言商,这的确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皇权大如天也不能以势压人,更何况现在粮食还没有露白,就算真的一怒之下杀了那些商人,只怕扬州的这些灾民也只能饿死,况且,现在两广那边听说还有一些灾民在源源不断的往这边涌。
可是,他们到底把粮食藏哪儿了?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杨云晖喃喃的自语道:“要是金翘在,就好了。”
我一下子抬起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