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佛（34）
慈悲的佛喟叹了一声，淡漠出尘的视线在这间宫殿内扫了一眼。
这里是做什么的，显而易见。
他平缓说：“陛下，既然这位女施主说了她不愿，不如陛下就做一桩君子成人之美的好事，放她自由之身吧......”
“如此一来，也不会毁了陛下英明神武的名声，尚且能留下一段君子佳话，陛下看如何？”
出尘淡漠的佛，即便是在劝说时，语气也是平和的，没有一丝卑微之态。
莲花台圣洁，在清冷无双的佛面前，不论是谁，众生皆平等。
所以，他不需要对至尊的天帝说敬语，也无需下跪。
反倒是天帝，必须接受佛仁慈的劝诫，必须顺着佛给予的台阶下。
否则，若是得罪了佛门，到时候谁的面子都不会好看。
天帝沉着脸，没说话。
站了许久，随即拂袖而去。
一众在外面被毁了神脉的天兵天将，相互搀扶着，跟上。
撤兵。
剩下这一处废墟的宫殿内，只剩下温和悲悯的佛，还有可怜落泪的小美人。
……
……
……
“小师傅......”
她擦着眼泪，似乎这时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纤细轻盈的绿裙，美艳绝伦的容貌，她的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眸子也娇软得动人。
清冷温和的佛缓缓转身看她，凤眸幽深，目光清和。
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在一定程度上驱散了她体内的燥热。
对上他的视线，她下意识地松开他的衣袖，似乎就想抱上去。
但因为顾及着什么，她咬了咬唇，还是缩回了手，乖乖站好。
佛温和看她：“施主，可有不舒服之处？”
“......没有。”
才怪。
天帝给的药确实有点厉害，后劲很大。
不得不说，她现在的身体确实有些热。
不过......其实也还好，忍忍就过去了。
她慢慢平复身体的躁动，娇软的脸蛋虽然有些异常的潮红，但眼眸却是清亮无比的。
盯着他看，眼眸微弯。
“谢谢你了，小师傅。”
“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因为中了药性，她此刻的声音酥媚入骨，又甜又腻，还带着小小的奶音。
仿佛空气中的花香都浓郁了起来，盖过了他身上淡淡清冷的檀香。
小美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便自觉地与他保持合适的距离，防止自己兽性大发，把他给扑了。
佛温和微笑，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异常的潮红，嗓音如雪般清凉。
“真的没事吗？施主。”
他又轻轻地问了一遍。
“......”小美人抿了抿唇，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低下头，玩着自己的裙带，问：“小师傅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冷水么？”
“我有点热，想泡一泡。”
说这话时，她似乎很不好意思。
总感觉在圣洁的佛面前说这件事，是在玷污了佛。
佛温和仁慈，清心寡欲，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顾虑的。
他垂下长睫，挡住了空幽的眸色。
空气中的花香越发浓烈，他缓缓开口，令人舒缓的声音宛若清风般，带着几分安抚。
“施主莫怕，随吾来。”
一念成佛（35）
温和仁慈的佛将她带来了一处神山的清水池里。
清水池里的温度是清凉的，却不会过分地冷。
此处碧水青山，灵气丰沛，灵芝仙草更是随处可见。
清水池位于其中，周围有巨大的石块包围遮挡着，位置还算是隐蔽。
小美人面色潮红得厉害，但是呼吸还是平稳的，理智也依然还在。
佛在外面站着，目送她绕过石块，从中间的小道弯腰进去。
浅绿色的裙摆沾上了水，她脱了鞋，赤白的足浸润在了水中，开始宽衣解带。
佛平淡地转身，没有再看。
眉目精致淡漠，一身素衣更是清冷出尘。
腕骨间的佛珠古朴深厚，他眸色温和，垂眸，缓缓坐下。
坐在清水池的入口处，背对着，慢慢阖眼。
身后细微的水声传来，清水波动。
云姒整个人浸泡在水中，只露出一双湿润的眼睛在外。
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清冷的背影，乖乖巧巧的，无比安分。
池水的清凉缓解了她身上的燥意，她舒服地在水中吐了个小泡泡，然后继续盯着他的背影看。
默不作声，也不敢有过多的动作。
因为她自始至终都记得......他是个出家人，不能近女色。
小妖精虽然平日里总有点坏心眼，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还是心中有数的。
如果不是因为不想坏了他的修行，不然，她真的很想非礼他。
她心里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
闭上眼睛，浸在了水底。
......
......
......
再没有听到水声后，在草地上静静打坐的佛，慢慢睁开了眸。
眸底幽色暗沉，黑浓一片，深不见底。
他淡淡平和的视线放在前方，并未作声。
佛珠圆润，雪白的指尖无声地捻着，节奏缓慢。
甚至，有些杂乱无章。
动一下，停一下，又再次动一下。
身后再次传来了水声时，他长睫微颤，眉目平静。
“施主，有一件事，吾想告知你。”
他嗓音清和，依旧如常，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两样。
重新浮上水面的美人容颜雪白，眼睫湿润，沾着水珠。
湿润的长发贴在她的颊边，她红唇艳丽，歪了歪脑袋，看向他。
“怎么了？小师傅。”
佛垂下长睫，眉眼平静。
“吾大劫将至，需离开太极宫，下凡历练。”
“故而，吾离开后，施主还是应该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好生安息才是。”
美人一怔，疑惑：“佛也要渡劫？”
“施主，佛也是人，自然也是有劫数的。”
背影清冷素白的佛平和道。
“这次渡劫，吾不知何时才归，所以也无法保护施主了，还请施主好生打算才是。”
“......”云姒眨了眨眼，晶莹的水珠从眼睫处流下。
雪白美艳的容貌与墨色青丝相交织，美如水下女妖，摄魂心魄，不可方物。
她靠近了他一些，漂亮殊璃的眼珠子看着他，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
只听她轻柔的声音传来，轻轻浅浅的，带着几分疑惑。
“你......要渡什么劫？”
“如果渡劫失败了......会怎么样？”
一念成佛（36）
清冷如莲的佛眸子淡淡，眼神不知落在了何处。
暗黑的瞳眸深处，空幽幽的，宛若一处深谷，平静淡漠，深不可测。
“若是渡劫失败，便将永坠尘世，化为凡人，不得再回天宫佛殿。”
“我也将……不再是佛。”
水中的美人愣住。
“不……不再是佛？”
她满脸错愕，“不过就是一场小小的劫罢了，怎会如此严重？”
“小师傅，你——”
她看着他淡然的背影，说不出话。
或者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水声缭绕，她浸泡在水中，一阵沉默。
静静看着他，安静许久。
最后，佛垂下眼睫，平缓开口，眉眼依旧无悲无喜，温和慈悲。
他说：“施主其实不必如此担忧，吾相信，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无论是劫，还是其他，若是吾渡不过，那便只能说明......是吾的道心不稳，没有真正地成佛。”
“佛一心向道，超尘于世，本就该是无七情，断六欲。”
“若吾没有真正成佛，那么即便是成功渡劫了，亦无法安然坐于佛殿之上，无法清心修道。”
“故而，劫对于吾来说，只是一场考验。”
“若成，吾便会重回莲台，做圣台上的佛。”
“若败......”
他眸色幽沉，眼睫轻颤。
“那便坠入凡尘，甘于沉沦。”
“一切，都是吾的命数，吾自是......认的。”
他的声音轻柔，仿佛下一秒就能随风而去，变得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云姒皱着眉，不说话。
好半响，她才说：“小师傅，你即是佛，自然是可以轻易渡过这场劫的。”
“所以，希望你能早日归来。”
然后，重登莲台，成为无上的佛。
“如此......便借姑娘的吉言了。”
他温和敛眸，面色如玉。
而掌心的佛珠，也依旧冰凉。
......
......
......
三天后。
当释迦圣佛要下界时，与他交好的藤仙并没有去送他。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她被阿难侍者带到了巨大圣洁的佛殿内，对面着诸位圣佛，跪拜。
阿难侍者退到了一边，留她一人站在了殿堂中央。
金碧辉煌的佛殿，一级一级，佛的级别由高到低。
顶级圣佛坐在最前面，莲花台上，身上佛光万丈，佛法无边。
而诸多神佛的目光都居高而下，投落在了她的身上。
平淡宁和，又带着佛的无尽慈悲。
藤仙一袭青裙，抬头，静静地看向了正前方。
正前方的位置上，有一处莲花台，是空着的。
那里的位置是给谁坐的，显而易见。
她没有作声，沉着地接受着佛的注视。
圣佛慈悲，身披袈裟，垂眸俯视，掌心是纯黑至极的佛珠。
温和浑厚的声音缓缓落下，给人以通体舒畅，洗涤心灵之感。
“阿弥陀佛......姑娘可知，我们为何唤你前来？”
“......不知。”
圣佛慈眉善目，声音苍老。
“姑娘，我们此番唤你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姑娘能出手相助。”
“......”貌美无双的藤仙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一念成佛（37）
“姑娘可知，此番释迦下界，是为了渡劫一事？”
“知道。”
“那么，我等希望姑娘......也能下界，助释迦顺利渡过此劫难。”
“......什么意思？”
无悲无喜的圣佛目光明睿，仿佛能够参透世间的一切。
温和慈祥地看着她，声音缓缓而落。
“姑娘可知......释迦此番下凡，渡的是情劫？”
话音落下，藤仙一愣。
“情，情劫？”
“看来......释迦并未告诉你。”圣佛面目慈悲。
“既是情劫，那便需要释迦定心性，破红尘，不可泄身，否则......即算是渡劫失败。”
“自然，此番情劫，若是释迦能破，自会即刻重返天界，佛道造诣更上一层。”
“但，若是释迦不能破......那便无人能救他，只能永世无归。”
“......”藤仙微微蹙眉。
待圣佛说完，她抿唇，问：“所以你们想让我如何帮助释迦渡过此劫？”
巨大圣洁的佛家殿堂之上，幽静的檀香淡淡萦绕，香火袅袅，永无止境。
仁慈的圣佛居高临下，身上袈裟金灿，佛光笼罩。
圣佛双手合十，沉静许久，面容慈悲。
“阿弥陀佛，姑娘，我等希望你......去为释迦设障。”
“竭尽全力，为他设下情劫。”
“......？”
藤仙错愕，“我？”
“让我去设情劫？”
她满脸惊讶。
圣佛温和施礼，目光清瑞，垂眸对上了她。
他说：“姑娘，我等认为，你既与释迦交好，那么由你来设下情障，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释迦生来成佛，虽清心寡欲，一心向道，但其却从未尝过尘世的滋味，又何来的看破？”
“如今释迦下凡，姑娘可化身为红尘，助其参破，岂不美哉？”
“......”藤仙沉默。
她懂了。
释迦圣佛要下凡渡劫，还是渡情劫。
那么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个女人去勾引他，试图让他渡劫失败。
这些个老头，要为其设下障碍，所以便找了她。
让她去勾引释迦，尝试破了他的清修。
“......”这帮老头子，怎么这么坏？
她不说话，转身就想走。
但身后，圣佛慈悲温厚的声音传来，虚无缥缈，空幽沉静。
“姑娘如果愿意助我等一臂之力，那么姑娘所扰的，我等也自当相助。”
藤仙脚步一停。
佛殿之上，香火缭绕。
圣佛慈悲，通达万物。
他说：“姑娘不愿嫁予天宫帝王，也不愿受其所扰。”
“既如此，我等可为姑娘提供庇护之所，解姑娘之忧。”
“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藤仙眯了眯眸，没有作声。
站在佛光万丈的殿堂之上，静静的，一动不动。
这是一场交易，无比完美的交易。
派她去勾引释迦，来作为他的劫。
而作为回报，佛殿将庇护她，使其不受天帝所扰。
完美的交易，看起来是公平的，谁都没有亏。
藤仙平静转身。
“我不明白，你们派我去勾引释迦，难道真的就不怕他会渡劫失败？”
“万一他失败了，就不能再回天宫，如此......也是你们想要看到的？”
一念成佛（38）
圣佛慈悲，修道清心。
他笑了，睿智通透的眼睛里温和宽阔，敛着佛珠，淡声。
“若是释迦真的道心不稳，那么即便是回来了......也别无用处。”
“他生而为佛，但未必永远是佛。”
“无法控制欲望的佛，那么我等不要......也罢。”
这是考验。
是佛殿对他设置的最重的一次考验。
成，即永恒佛；
败，则坠为人，沾染一身尘埃。
佛殿的考验，需要他亲身经历，然后予以抉择。
一切......都在于他。
“姑娘，不知此番小忙，你可愿意相助？”
圣佛居高而下，缓缓问。
藤仙没有说话。
安安静静的，似乎是在权衡。
“若我成功，你们可会怪罪于他？亦或是我？”
圣佛从容：“姑娘若是成功，那便只能说明是释迦佛心不稳，定性不足。”
既然如此，若是要怪，那也该怪释迦才是。
毕竟，错不在她。
藤仙又是一阵沉默。
原谅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帮老头子会真的想要找个女人去勾引释迦。
按理来说，他们不是应该希望释迦顺利渡劫，然后重归莲台的么？
但为什么他们会——
藤仙回想到了方才佛说的话。
佛说，道心不稳，回来也无用。
所以他们想要设置这样一场考验，考验释迦的道心到底如何。
若释迦是真的一心向道，那么他即刻就能回，重登莲台。
但若是他没有承受住诱惑......
那也就说明了，释迦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佛。
因为，他心中还有杂念。
佛殿之内向来是不能容许心有杂念的佛的，所以，他会被赶出去，永陷人世。
藤仙念及此，又回想到了之前释迦和她说的。
他说，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认。
如今这番看来......
他似乎早就知道了什么。
藤仙心中复杂，抬眸。
沉默良久，她说：“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女人，他们随便在凡世间找一个，或者是找一堆，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此大费周章地找她来，还愿意以条件作为交换，为的......就是让她去勾引他。
她可不认为，这是他们的随意指派。
派她去，想来是别有用意。
慈悲神圣的佛慢慢合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坐在了莲花台上。
“阿弥陀佛......”
“姑娘容貌盛佳，能引得天宫帝王为之倾倒，如此佳人，岂不比千千万万名女子，更适合作情障？”
更何况......
释迦的莲花台不稳，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因为谁，众佛其实都心知肚明。
派她去，也只是想要看看，她对释迦的影响......
到底有多大。
看对他的影响是否能大到......让他乱了心，失了道，甘愿走下莲花台，重入尘世。
此，才为他们真正的用意。
佛说：“姑娘尽心相助便是，一切后果......皆由释迦一人承担。”
“我等也希望......他能早日平复道心，重归圣台。”
“......”藤仙沉默地站在了原地。
最后。
她转身离开了。
头也不回。
一念成佛（39）
十八年后。
凡界。
......
......
......
当天边的一道浅绿的光芒如流星般划过时，茂密的森林里，栖息的鸟儿被惊动，扇起了翅膀。
翅膀扑腾的声音，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还有不知疲惫的蝉鸣声，交织在这片寂静的山谷中，汇聚成了闲适怡人的午后林间交响曲，清幽至极。
地面上的绿草胡乱地生长着，松鼠从树梢上的这头跳到了那一头，拽下了树上的松果。
浅绿色的光芒无声落地，落在一棵大树后。
浅青色的锦缎裹胸花裙出现，打着旋，在半空中划出了漂亮的弧度。
那细长莹白的手指，搭在树干上，暗褐色的树干更衬得那细指白皙如玉，根根如葱白。
漂亮动人的姑娘，出现在树干后面时，悄然无声，无人察觉。
探出脑袋，那双莹亮灵动的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外面，像是在等着些什么。
她等了一会儿，看到有人来了，于是赶紧缩回了脑袋。
站在树干后面，打开自己的小挎包，然后在里面掏出来了一条细长的竹叶青。
竹叶青瑟瑟发抖，一点不敢动。
倒是那漂亮的姑娘，眼神瞪了它一眼，示意它咬自己。
“......”竹叶青不敢咬，死都不敢咬。
紧紧闭嘴，身子僵硬。
她瞪它。
你咬不咬？
......不咬！
不行，你给我咬！
......不咬！！！
可怜的小竹叶青和她死扛到底。
“......”她气得把它一甩，丢在了草地上。
竹叶青慌忙跑路，头也不回。
......
......
......
漂亮的美人抱臂，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正思索着，要不要把脚给扭了。
结果，
身后温润轻柔的声音蓦然传来，猝不及防，打破了这一片山谷的幽静。
“姑娘，你在这儿做什么？”
美人受惊，猛然回头。
却见一身朴素布衣的和尚，正背着背篓，站在她背后，静静地看着她。
眉目精致宁和，唇角弧度轻扬。
他面容温和，清雅有礼。
稀疏的阳光落在他的肩上，仿佛在他的身上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影，宛若莲台上清润的佛光，圣洁而出尘。
“......”美人眨了眨眼，看他。
视线落在他背篓里的草药上，她忽然弯腰，捂住了自己的脚踝，嘶了一声。
雪白的脸蛋皱了皱，小心翼翼地看他。
“我刚刚走路，不小心把脚给扭了......”
“很疼，走不了......”
“小师傅，你能帮帮我么？”
和尚温和看她。
清柔的视线落在她捂着的脚踝上，又看向她的脸，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美人柔弱，靠在树干上，脸色微白，巴巴地看着他，红唇微咬。
清心寡欲的和尚慢慢地收回了视线，眸色幽黑，双手合十，垂眸施礼。
“姑娘，小僧略识得医术，对跌打损伤也略有所懂。”
“这荒山野岭，附近没有大夫，若是姑娘不嫌弃的话，小僧愿意为姑娘看一看。”
柔弱娇软的美人微微含泪，摇头。
“没关系，小师傅能帮到我就好了，谢谢小师傅。”
她扶着树干，巴巴看他。
一念成佛（40）
“如此，便冒犯了。”
温和有礼的和尚再次施礼，身形清瘦漂亮，高节如竹。
他放下背篓，半蹲着，朴素而被洗得发白的布衣垂落在了地上。
因为常年干活，他的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触感冰凉，又有种沙沙的感觉。
他垂眸，眉眼平淡温和，慢慢地握住了她的足踝。
轻柔的手指，隔着薄薄的鞋袜，似乎探了探她的骨头位置。
美人立刻嘶了一声，眼眶微红。
“小师傅，你轻一点呀......”
她小声说着，埋怨的小尾音上扬着，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和尚动作一顿。
“好，小僧轻点。”他的嗓音微哑。
美人低头看他，只能看到他清瘦的肩膀，还有那没有青丝的光头。
投胎转世，他依旧是和尚，修心念佛，一心向道。
她抿了抿唇，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勾引他不对。
总感觉......他就该专心念佛才是。
她晃神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又收回了心思。
扶着树干，然后看着那清瘦温和的和尚站了起来，双手合十，施礼。
“小僧检查了一下，姑娘的伤并不严重，并没有伤及骨头。”
“所以，若是可以的话，姑娘回去用草药热敷上一两日，应该就没事了，也不会再疼了。”
美人扶着树干，柔弱地靠在上面，水盈盈的眸子盯着他看。
大概是因为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她微微红了眼睛，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扯了扯，小声说：
“小师傅，我......没有家......”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因为......我爹想要让我嫁给街上一个杀猪的，我不愿，他就非要把我送上花轿......”
“然后，我便跑出来了......也没有家了......”
她微微红着眼睛看他，娇柔至极。
雪白漂亮的容貌就像是山谷间最美丽的鲜花般，在细微阳光的映衬下，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青裙素衣，不染粉黛，她细细的手指牵扯着他，小心又用力，似乎怕他把她甩开。
碎发垂落在颊边，哀愁的眉眼我见犹怜，她盈盈地望着他，如同被娇养的花，经受不起一点风吹雨打。
只能被人放在手心里呵护着，一点都不能磕碰。
和尚长睫微垂，空幽的眼眸淡淡地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抬眸看她，对上她哀愁盈动的美目。
他神色淡淡的，面色平静。
沉默了良久，他才启唇，声音温和。
“那么，姑娘可有想去的去处？”
美人无措地摇头，“我......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大概......只要饿死在这山谷间了吧？”
她低头擦了一下眼泪，喃喃自语。
眉目慈和的和尚，静静地看着她，眸色幽深。
空空如也，深不见底，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微微一笑，在稀疏的璀璨阳光下，一身清色绝骨，缓缓说：
“姑娘若是没有去处，找不到栖身之地的话，那不知姑娘......可愿意随小僧到寺庙里住上几日？”
“小僧所住的寺庙虽然破旧，但还是能容得下姑娘的。”
一念成佛（41）
“若是姑娘不嫌弃——”
“不嫌弃。”
她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就是在等着他说这句话。
和尚停顿住，温和看她。
“姑娘不介意就好。”
他似乎比在天上的时候更平易近人了些，也不再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
看起来……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
美人弯了弯眸，慢慢地抓住了他的手，像是试探。
“那……能不能麻烦小师傅，帮我找一根拐杖？”
“我脚疼，需要找个东西支撑着。”
她覆上他的手，抓着。
但很快，和尚面容平静，避开了她的触碰。
语气温和，像是没有察觉到她刻意的亲近般，淡淡说：
“姑娘稍等，小僧在这附近找一找。”
“……”好吧，还是不近女色。
小美人妖精收回了手，靠在了树干上。
抱臂，看着他把背篓背上，然后在一旁走过。
那素衣简朴，背影修长如竹，背着背篓。
一看就是个修行的和尚，不懂得男女情爱。
不过......
如此一来，也挺好。
这样，他就能顺利回到天宫了。
她点了点手臂，盯着他看，没有什么表情。
直到他拿着一根长长的树枝，走过来，她才重新变回了病弱美人的模样，柔弱地看着他。
清修的和尚将树枝递给了她，眉目温和盛雪。
他问：“姑娘可要歇息片刻再上路？”
美人咬了咬唇，摇头。
撑着树枝当成拐杖，慢慢地走。
安安静静地，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她不言，和尚自然也不会语。
两个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
......
......
......
在不解风情的和尚带领下，云姒来到了山谷内的一间破庙里。
和尚说是破庙，她本来还以为只是谦虚的自称。
却不曾想，他说的破庙，竟然真的是破破败败的庙宇，庙宇内空无一人，庭院内也只稀疏点着两根香火，蜡烛更是没有，看起来荒芜得很。
“......”云姒站在破庙前，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崩裂。
和尚背着背篓，推开庙宇的大门，然后转身看她。
“姑娘，可要进来？”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撑着树枝，慢慢地走了进去。
好吧，破就破点，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
......
山谷处的这座庙宇，显而易见，是早已经被弃用多年了。
这里的佛像很小，也大都制作得很简陋。
佛像上的色釉因为常年的风吹雨淋，也早已经褪色，变得黯淡无光了。
因为被弃用，所以和尚在这里的庭院前开垦了好几片田地，用来种植蔬菜。
后院的厢房只有三间，其中一间是和尚住的，还有一间屋檐破了，挡不住风和雨。
还有一间，则是没有门。
站在外面，可以将房间里面看得清清楚楚，毫无隐私。
由此一看，也难怪......和尚之前说，庙宇破，让她不要嫌弃。
云姒撑着树枝，站在那间没有门的厢房前，唇角微微抽搐。
莫名地，有点想笑，还有些无奈。
一念成佛（42）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一个人住在这里的。
明明，这附近是荒山野岭，空无一人。
他一个人住在这么大又破的庙宇里，竟然也不怕？
她转身，扫视了一圈，想找他的身影。
很快，他的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温和，却又猝不及防。
“姑娘，你在找小僧么？”
云姒吓了一跳，转身。
看见他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块布，里面也不知道在装着什么。
“......你走路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拍了拍胸脯，似乎真的被吓到了。
清雅温和的和尚单手立掌，幽黑至深的眼珠子静静地盯着她。
“是姑娘想事情太入神了，所以才没听到。”
“......”云姒唇角微抽。
“我只是没想到......这里会没有门。”
她指了指最边上的厢房。
三间厢房，他住最中间，。
另外两间一左一右的，要么漏风漏雨，要么没有门。
简直......
“那姑娘，可是嫌弃这里了？”
和尚平和淡然的眼眸落在了她的脸上。
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却让人有种喜怒不定的感觉。
就像是被冰冷的鬼给盯上了般，
无来由地，云姒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于是，下意识地，她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表达一下我的惊讶。”
她小心打量着他的脸色。
他的面容一直很平静，没有表露出什么异常。
但过分的平静，就像是一层没有表情的恐怖面具，谁也不知道底下掩藏着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在树林里时，他尚且还是温和友善的模样。
但现在......她有些害怕他的眼神。
云姒再次后退了一步，这次踩到了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
她的身子晃了一下，和尚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稳稳的力道搀扶着她的手臂，漆黑的眼眸仿佛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
他恰到好处地收回手，双手合十，垂眸。
“寺庙地面不平，姑娘走路时，该小心些才是。”
他嗓音清润，平缓有礼。
没有什么异常，身上从容的气息也让人无比心安。
“......”云姒心中的预感更怪了。
盯着他，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异样。
......
......
......
夜晚。
没有了白日里太阳光的照耀，此时的山谷内彻底地陷入了黑暗，仿佛伸手都不见了五指，像是张开大口的巨兽，深不可测。
高高挂在天边的月光隐秘在了云层后面，山谷内有晚间清凉的风。
但因为风过于强盛，便容易导致山谷间的温度偏低，凉飕飕的，吹得屋檐呼呼作响，感觉屋檐上的瓦片都能被吹下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云姒最后还是选择睡在了没有门的厢房内。
当然，厢房没有门，也就意味着冷风可以从门的方向吹进来，呼呼呼的，不受丝毫阻碍。
晚间的风一阵又一阵的，风力又大。
云姒躺在坚硬的床上，没有垫子，可怜得只有一张小被子。
躺在床上，感觉风都快把她床上的被子给吹掉了。
一念成佛（43）
躺在床上，感觉风都快把她床上的被子给吹掉了。
虽然她是神仙，不会冷。
但是一直这样被吹着，她貌似......也睡不着了。
她叹了口气，抓着被子，坐了起来。
随意在门口处施了个诀，设下结界，挡住外面的风。
她坐在床边，双腿摇晃着，回想了一下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转世后的小师傅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
说不出的诡异，没有了在天上时的那种清冷感。
但那双眼睛静静地看过来时，她总感到一股令人发毛的危险。
让她升起强烈的危机感，不得不下意识地警惕。
佛让她勾引他，破了他的戒。
只是，现在看来......
反倒变成她不敢了。
小妖精看了一眼黑黢黢的门外。
......
......
......
不看不知道，那里静静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在这幽冷荒废的寺庙里。
那道白色冰冷的身影站在那里，无声无息，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
......
......
......
云姒：！
她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身子不受控制地一抖，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
饶是她心理素质强大，不怕鬼，忽然看到这么一个人盯着她，还这般没有声音。
尤其是，白日里温和有礼的和尚，现在这样没有表情，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那暗黑的瞳眸深处，空幽幽的，宛若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黑得恐怖万分。
她本来就还在想着他的异常，结果现在被忽然这么一盯，也难怪被吓到。
“你......你怎么来了？”
她赤足坐在床边，身上只穿着一件素蝉裙，很轻薄。
纤细雪白的肩膀，美艳动人的脸蛋。
长发挽在胸前，莹足赤白，在这黑暗中美得就像是不谙人事的小精灵一样。
和尚垂下长睫，慢慢地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外面风大，但厢房里面还算是适温的。
美艳的姑娘眨着眼睛，看着他走进，然后蹲下，平静地握住她的足，为她穿鞋。
“这里冷，姑娘还是去隔壁睡吧。”
平静寒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
“......”她定定看他。
穿好鞋，他扶着她，让她下床。
她身上的衣裙薄，隔着一层纱，都能碰到她肌肤的温度。
温温暖暖的，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一样。
她下床，看着他问：“那是你的房间，我要是去睡......会不会不太好？”
“姑娘不必客气，姑娘的身子弱，若是在这边睡一夜，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那，你等等，我带上我的衣服。”
她还想去床边拿。
但是和尚却平静地按住了她，说：“明天再说吧，小僧会给姑娘送过去的。”
“......”云姒觉得自己是被强迫地离开这里的。
中间厢房的门开着，里面也是一片漆黑。
没有灯，甚至半点能照明的火光都没有。
一眼看过去，就像是黑沉沉的洞穴陷阱般，在阴恻恻地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她进去。
云姒抿了抿唇，脚步迟疑。
她越发感觉不太对劲了，仿佛一走进去，就出不来了。
一念成佛（44）
“……”她感觉背后发凉是怎么回事？
“小师傅，我觉得……”
她看向他，对上了他平静淡漠的黑眸。
就这样像是面对着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般，她的声音乍然而止。
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但是现在，因为摸不透他的心思，所以她的心里直打退堂鼓。
沉默了一下，她还是在他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了正中间的厢房。
厢房漆黑一片，里面有种淡淡熟悉的檀香味，令人心安。
她被扶着，慢慢坐在了床边。
他的床上，有厚软的垫子，比起隔壁，不知道好上了多少。
她摸了摸，摸到被子，然后自觉地把鞋子脱了，上床。
黑暗中，和尚不急不缓地帮她盖上被子，什么话都没有说。
躺在软枕上的小美人，眨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问：
“小师傅，我睡了你这里，那你去睡隔壁的话，会不会太冷？”
他帮她掖着被子，黑暗中的表情看不清楚。
语气依旧平静，缓缓说：“我在这里打地铺，姑娘安心睡便是。”
“……好吧。”
“那……小师傅晚安。”
外面的风声还在呼呼作响，吹得屋檐上的瓦片相互磕碰着，声音有些吓人。
隔壁漏窗的厢房门似乎也被吹开了，门板拍在门框上，砰砰响着，更衬得这间厢房无比安静。
安静得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云姒躺在床上，看着清心寡欲的和尚打了地铺，然后坐了下来。
打坐。
静静悄悄的，他背对着床的方向，身影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念经。
云姒翻身，枕着自己的手臂，安静看他。
漂亮殊璃的眼珠子在黑暗中藏着欲言又止，想到自己的任务，她总有点迟疑。
其实现在就是最好靠近他的机会，只要偷偷下床，抱住他，然后.......
如果勾引失败，她就有理由回天宫，和那些个老头子说他不受她的引诱。
这样简单粗暴，也许……
才是最好的方法？
她眨了眨眼，然后慢慢地，坐了起来。
“小师傅，你睡了么？”
她放轻声音，在外面的呼呼风声中问。
外面门框的碰撞声很大，大得仿佛门框都要被拍碎了。
屋子内没有声音，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满是檀香。
说话间，地铺上的背影没动，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于是，抱着速战速决心理的小妖精，掀开被子，下了床。
赤白的足踩在他的地铺上，如猫咪一般，悄然无声。
淡青色的蝉纱裙，轻盈得几乎没有重量。
她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伸出手。
一点一点搭上他的肩，碰上去时，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平和安稳的气息。
“……”
小美人妖精抿抿唇，从身后，无声无息地抱住了他。
就像是当初在天宫的浴池里，她调戏他的那样，贴上了他的背，呼气喷洒。
外面的风极大，大得都能听到萧瑟的风声。
屋子内安安静静，但气氛却莫名暧昧炙热了起来。
……
一念成佛（45）
小妖精柔软的手覆上了他的胸膛，脑袋也抵在了他的锁骨间。
声音放柔，音线压媚，她一点一点解开了他胸襟上的系带，轻轻地在他耳边呢喃。
“小师傅......”
那清瘦笔直的背影没有动作，胸膛的温度亦是清凉的，还不够暖。
小妖精的手慢慢滑向了他的腰窝间，打着旋。
细长的指甲像是不经意地往腰窝上一勾。
一瞬间，他的手抓住了她。
稳稳地，分毫不差。
小妖精红唇一勾，就像是偷腥成功的猫，有些得意。
和尚身上的布衣凌乱，手指的温度也是微凉。
他抓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低缓的声音在厢房内响了起来，淡淡的，无比平静。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么？”
“......”小妖精挑眉。
“知道啊......”她微微拖长了尾音。
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继续覆在了他的胸膛。
流连着，缓缓落在了他的小腹上。
她勾唇说：“我在勾引你啊......小师傅......”
她带着调皮的笑意，明目张胆，莫名地有恃无恐。
“小师傅......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我真的......好喜欢小师傅啊......”
小妖精别的不会，但还是知道如何招惹一个男人的。
他的命门在腰窝，但腹部也很敏感，轻易摸不得。
这是她不仅摸了，还火上浇油地在他耳边说着挑逗的话。
之所以敢这么有恃无恐，就是因为觉得——他是佛，不会破戒。
原本她还不愿意逗他，但是既然那些个老头子说了，要她来勾引。
但她就恭敬不如从命，好好逗他这一次。
等这次逗完了，她以后就继续乖乖的，绝对不乱来。
这样也不枉她辛辛苦苦来这个世界——
来不及反应，小妖精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倏然就被压在了被铺下。
两只手被紧紧钳制住。她的裙带被大力地撕扯开了。
“......！？？？？”
被檀香味气息笼罩住时，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就是勾了一下，他怎么就上钩了！？？？？
“等......等一下......”
但，根本就没有等一下。
那清冷檀香味的吻铺天盖地而来时，完全夺走了她的呼吸。
两只手被按在旁边，她被压的时候，两条细白的腿还在蹬。
结果，直接就被男人的腿给控制住，动弹不得。
轻盈的纱裙几乎挡不住他这般大力的撕扯，她挣扎着，想跑。
但除非她用法力把他给杀了，否则，即便是能跑，也马上被拖了回来。
这样的他，仿佛才是平静面具下的真正模样，疯狂，痴迷，宛若没有理智的恶魔。
他似乎早就已经没有了清修之道，早就忘却了自己还是个出家人的身份。
死死地禁锢着不断想逃跑的小美人，不断亲吻着她雪白美艳的脸蛋。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爱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蛋，压制着她的力气大得惊人。
黑暗中看不清他此时此刻的表情，但身上那炙热的温度，浓烈的吻，不容拒绝的力道。
小美人慌乱地看着他，就像是受了惊的小鹿般，可怜，又无助。
一念成佛（46）
“小师傅……小师傅你清醒一点。”
她真的被他这幅强势的模样给吓到了，泪眼汪汪，似乎想哭了。
明明方才先勾人的是她，先说挑逗的话的人也是她。
但是他一强势，她就像是受了委屈一样，惊慌失措。
衣裙凌乱，都被撕烂成了布条。
她躺在那里，推着他，红着眼睛，就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欺负一样。
“你欺负我……”
“你清醒一点……”
小美人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兔子一样，可怜巴巴地，格外娇气。
她别的不娇气，就是这一点，格外娇气。
从前被哄得太好了，后果就是见不得他有任何一点过分的粗暴。
这是他第一次撕烂她的衣服，还用力地压着她，还堵着她的嘴，还很凶。
她被吓到了，就这样无措地看着他。
眼尾微微泛着红，湿润着，闪着微光。
他的动作终于停住了，按着她手的力度倏然一松。
她这才能抬手擦眼睛了，吸着鼻子，鼻子红红。
委委屈屈地，通红着眼看他。
他终于低了头，慢慢地蹭上了她的脸。
像是猫咪般，在无声地示好。
方才狂风暴雨般的动作，也在那一瞬间，变得温和了许多。
“对不起，我不该不问过你的意愿。”
他低声沙哑地说着，从她身上下来。
侧躺着，轻柔地擦拭她的眼泪，还带着几分小心。
“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做了，你睡吧，别怕……”
他拿起一旁的被子，帮她把裸露在外的肌肤盖好。
“对不起……是吾一时没控制住……”
“吾只是太喜欢你……”
还在哭着的小美人眼泪骤停。
“吾？”
她楞了片刻。
随即，猛地抬起朦胧的泪眼，看他：“你是释迦？！”
他没了声音。
但那微凉的手，还在轻柔抚摸着她的脸颊。
如绵柔细雨般，润物无声。
“你是释迦？！”
她掌心升起了火花，借着火花的光，湿着眼眶看他。
绚烂的火光下，他的眸色空幽黑沉，眉目平静宁和，淡淡的，看着她。
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步步生莲的清冷圣佛，一袭素色白衣，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但此时此刻的他，却赤裸着臂膀，轻柔地抬着手，抚摸着她的脸。
擦拭掉她眼尾的泪花，他容颜盛雪，身上仿佛依旧笼罩着佛光。
但佛光早已经变得若有若无，几近消失了。
显而易见，他的道心，越发沉沦了。
“……”被亲得唇瓣红润的小美人眸光发颤，铺头散发地看着他，暴露出来的肩膀雪白莹润。
两个人刚才在做的事，虽然还没有更进一步，但那早已经不是出家人该做的了。
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明明知道，却还——
她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又泛起了闪烁的泪花。
“值得么？”
她低低地说，红唇轻咬。
“小师傅，你应该回去的。”
“好好坐回你的莲花台，做你的佛的。”
“你知不知道，若是真的和我在一起了，你就——”
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一念成佛（47）
她红着眼睛，掉着眼泪，仿佛被刚才还要难过了。
火光的映衬下，她柔长的青丝垂落，象征着无尽的凡尘和纷扰。
勾着他，一步一步走下莲花台，走下佛坛，然后褪去了那一层清冷出尘的佛衣。
她本不愿如此，却不曾想——
佛依旧是那副仁慈悲悯的模样，眸子温和，擦拭着她的眼泪。
“施主，你该相信，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吾曾经说过，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吾都会认，心甘情愿地认。”
“所以，施主无需担忧，一切过失，皆由吾自己扛，一切后果，吾也愿意承担。”
小美人掉着眼泪地看他：“......可是，这样你就回不去天宫了，你就不是人人尊敬的佛了，这样你也愿意么？”
他似乎笑了，雪白的容颜眸色淡然，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了，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他说：“施主，你可明白......与其做天上寂寞永生的佛，那我宁愿留在世间......与你相守短短一生。”
“所谓得成比目何属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从前我总参不透这句话，但现在......”
“我想我懂了。”
佛该是大爱无疆的，但他早已经沉沦于小爱中，甘之如饴。
他承认，他不是佛，也无法成为佛。
七情六欲他无法斩断，亦无法割舍。
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于成佛？
更何况……佛，又有何好？
小美人湿红着眼眶看他，不说话。
此时此刻，外面的风声仿佛都消失了，门框的碰撞声仿佛也消失了。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黑暗之中，火花绚丽。
......
......
......
很久很久以后，她忽然亲了上去。
闭着眼睛，灭掉了那唯一的光，深深地吻了上去。
没有说话，没有声音，却带着几分急切。
他抱住了她，慢慢抚拍着她的背。
很快，他再次翻身而上，将她压了下去。
这一夜，风声呼啸，电闪雷鸣。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几乎要将所到之处的一切全部摧毁。
漆黑的夜，巨大的闪电照亮了整片天空。
轰隆隆，轰隆隆，惊雷震响，仿佛一瞬间地动山摇，天地都为之震碎了。
暴雨，狂风，在外面肆虐。
屋檐破败的厢房，早已经漏了水，满地都是。
而那间没有门的厢房，暴雨则被吹了进去。
剧烈的狂风，甚至将放在床边的女人衣服都打湿了，里面的东西也被大风吹得满地狼藉。
这般凌乱，阵势浩大，但似乎都影响不了中间的那间厢房。
厢房的门紧闭着，外面不知何时早已经设下了一层结界。
佛光涌现，纯粹至极。
结界内细微暧昧的声音传来，但很快就被掩盖在这一整晚的狂风暴雨之下，无人听见。
唯有不知哪里来的一声叹息，仿佛从天边而来，虚无缥缈，落下了无尽的惋惜。
这一夜，佛......不再是佛了。
一切仿佛都没变。
但诸佛皆已知，那佛殿之上圣洁的莲花台，再也......
等不到它的主人了。
一念成佛（48）
一夜过去，天终于晴了下来。
昨夜的狂风暴雨仿佛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
梦醒了，外面的天无比纯净，蓝得剔透，空气更是清新怡人，带着淡淡青草的芳香。
屋檐下，水还一滴一滴无声地滴落着，落在地上的石板上，飞溅开来，消失在了地上的小水坑里。
墙院边的小草被风刮了一夜，此时早已经直不起腰，软趴趴地黏连在了地上。
砰砰了一夜的破门，现在也是勉勉强强挂在那里，微微摇晃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中间紧闭的厢房内，清净异常。
淡淡的檀香味，混杂着某些说不出的暧昧气息。
一身朴素布衣的男人，坐在床边，垂眸系着襟带，修长的长指灵巧地打了个结，系紧。
穿戴整齐，他侧目，看向了床上还在熟睡的人。
美人如画，容颜娇艳，被滋润过后，更像是绚烂盛开的花，魅惑至极。
她累了，所以睡得沉，手指头一动也不想动。
男人静静凝着，慢慢伸手，握住了她的细指。
无声靠近，温柔的吻落在她红润的唇时，她纤软的长睫颤了颤，似乎感知到了他身上淡淡檀香的气息。
他微微勾唇，轻柔地把她扶了起来。
为她穿上衣裙，从里衣到外裙，无师自通地做好了这一切，然后把她抱到了怀里。
她大概是醒了，只不过懒得动。
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他的手掌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鼻子也慢慢蹭着她。
无声地亲昵着，就像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即便是起床了，也还是要耳鬓厮磨一番。
“......”她眼皮都没睁开，倒是微微哑着声音，问：
“你要去见那些老头？”
“嗯，总是要去告别一番的。”
“......那，我需要在一旁说些什么么？”
他抱着她的腰，抬起她的下巴，覆上了唇，语气低柔：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只是去饯别，无关其他。”
“所以，你乖乖不动，什么话都不需要说，等我饯别完，我们就走。”
“......”她不做声了。
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奈何，他就像是在抱着一个爱不释手的宝贝般，一直在扰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闭着眼睛，像是只大猫咪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没有拒绝。
过了一会儿，她懒着声音，问：
“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还是说......你从来都没有失忆过？”
男人顿了顿。
指尖轻柔地划过她的脸颊，他眸色微暗，缓缓落下长睫，挡住那一抹幽色。
“没有......”
失忆过，但……
不知为何，在几年前……
记忆回来了。
刚开始恢复时，他的记忆混乱，各种画面如同碎片般接憧而来。
他整理了很久，这才勉强有了大体的轮廓和脉络。
再后来......
他的梦中经常出现一个女人。
女人像是妖精一般，总是攀附上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挑逗着他。
但待他控制不住，想要做些什么时，女人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