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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企鹅的肥翅膀、     有客到:阴阳通婚书txt下载     有客到:阴阳通婚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二章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自己也不敢确定,因此也非常着急,看吴阳阳和冯书桥的样子,他们显然也对突然冒出来的受了重伤的刘媚觉得非常头疼,尤其是吴阳阳的脸,现在简直像个调色盘--五光十色。说不上来是生气、着急、心疼还是什么。

    冯书桥道,“先别管这些了,我们先替刘媚将伤口包扎一下吧。”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吴阳阳撇了撇嘴,回到房间里。很快拿来了一小盒膏药,道,“这还是她以前跟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给我的,说我毛手毛脚的,容易受伤,没想到我到现在都没有如她所言弄伤自己,也没有用过这些药,她自己却连连受到几次大挫折,如今这样落魄……这药,最后还是用到她自己身上。”

    我和冯书桥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剩下叹气的份了。我将那药膏拿到房间里,将刘媚的伤口清理了一下之后,将这些药抹了上去,只见刘媚一直都是痛苦的皱着眉头的,这药敷上去之后,却渐渐的舒缓开了,也躺的安稳多了。

    我们悄悄地走到门外,吴阳阳又将门顺手关上了。这才道,“她这伤,只怕十有八九是她师父弄的吧。”

    我和冯书桥都只有叹气的份了,“她一次次的相信她师父,每次都是伤痕累累的回来,这一次,依然还是没有例外,看来她掉包了黄大仙粪土的事,已经被大巫师看穿了。”

    吴阳阳无奈的往沙发上一坐,“我若是有这样的女儿或是妹妹,真想直接敲断了她的腿,让她一步也走不出去。大巫师那人,再让我遇到,我……”

    说到这里,吴阳阳也顿住了,因为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大巫师的对手,放狠话也是无用,更何况刘媚这次再清醒过来,没准只要大巫师一来说几句哄她的话,她便又会回去继续做他的乖乖徒弟。

    我们三人都非常郁闷,围成圈坐在一起,却都无话,也忘记了去做什么乔迁宴了。

    就在这时,小春突然从房间走了出来,握着拳头对我们问道,“那个巫女怎么了?”

    冯书桥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来,看着小春满眼的恨,许久才道,“小春,刘媚并不是什么巫女,她也不见得就是杀害村民的凶手,你这样说不好。”

    小春嗫嚅两下,微微突出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终于一句话都不说了,又缩回了房间里。

    我给吴阳阳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你注意着些小春,他对刘媚的恨意很深。”

    吴阳阳点头,“我知道的。你们上楼去休息吧,下面交给我。”

    我本想在下面再坐一会,冯书桥却劝我。“你在下面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不如现在去休息,万一明天刘媚还是这个样子,我们也可以有一副好精神替换吴阳阳。”

    他这么说,我也只好不再随他一起上楼去。在楼上,我将头倚在冯书桥怀中。万分疲惫的问道,“为什么我们就好像掉到了一个漩涡之中了一样,永远都跳不出来了呢?”

    冯书桥苦笑,“因为我不是一个普通人,给不了你平静的生活……”

    我捂住他的嘴,“不许你这么说……”

    就算这生活已经是个漩涡,但是只要有冯书桥,我愿意与他一起越陷越深!

    第二天一早,我便下楼去准备早餐,吴阳阳为了观察刘媚的情况,干脆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刘媚的床头,等我送早餐进去的时候。他也不堪疲惫,趴在床头睡着了。倒是刘媚比他先醒了过来。

    我一见到清醒过来的刘媚,十分意外,连忙将准备起身的她扶住,“你躺好,你身上有个好大的伤口呢。”

    刘媚苍白着一张脸,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却黯淡下来,我端了一碗小米粥,对她问道,“吃一点吗?你这身子,很需要吃一些东西补补呢。”

    刘媚的样子是显然没有任何胃口的,但是她大约是不愿意拂了我的好意,便勉强点头道,“我吃一些吧。”

    我这才把她扶了起来,用小勺一口一口的喂她吃了一点,等她一碗米粥吃完,吴阳阳才惊醒过来。一见到睁着眼睛的刘媚,也放松了一些,不过他显然已经不想询问刘媚什么,只是淡淡道,“你好些没?”

    刘媚有些闪躲的答道,“好多了。”

    说完,她又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房子,半晌才道,“你们搬家了?”

    吴阳阳冷笑一声,“这不是多亏了你的好师父,在我们的房子里放下了那么多蛊虫吗?”

    刘媚苍白的脸烧的通红,沉默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知道她现在的窘迫,虽然觉得她是自讨,但是终究她拖着重伤又有些不忍心起来,便对吴阳阳道,“你回房休息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吴阳阳看了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刘媚。叹了一口气,终于离开了。

    我又逼着刘媚喝了些牛奶,才坐到床头,将她又放平,刘媚突然开口问道,“你们现在是不是都非常讨厌我?”

    我笑道,“怎么会这么问?”

    刘媚黯然,“我知道自己懦弱,自己一遍遍的不争气,说得再多也是借口,所以我也不想做太多解释了。总之我只有一句话,对你们,我没有半分加害之心,我一直把你们当做真心的朋友。”

    我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我们倒是没有什么在意,只是你一遍遍的去你师父那里自讨苦吃,实在是让我们都很不理解。”

    一提到大巫师。刘媚的脸色又僵住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许久都不说半句话。

    门外响起脚步声,我以为是吴阳阳回来了,没想到走进来的却是冯书桥。刘媚见到冯书桥,脸上也红了红。把头埋得更深了。

    冯书桥站到我身边,勉强笑了笑,对刘媚道,“这是我们的新家,你师父和其他人都不知道,大约还是安全的,你只要想在这里养伤,就一直住着吧。”

    刘媚脸上羞得更红,抬起眼睛,眼里却已经蒙着一层水雾,“你们真的都不怪我,不嫌我吗?”

    冯书桥笑了笑,“你又没有做什么对不住我们的事,有什么好嫌怪你的?”

    刘媚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酝酿了半晌,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轻轻道一句。“稻花村的一百多条人命是不会白白这样没了的。”

    冯书桥却非常理智的对她道,

    “我劝你还是不要与你师父为敌,你不是他的对手的。”

    刘媚咬着唇,不愿再说。

    我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刘媚,现在你师父不在,吴阳阳也不在,只有我和书桥两个人,你若是愿意与我们坦诚相待,我想问问你,大巫师那包黄大仙的粪土,可是被你掉包了?”

    冯书桥愣了愣,没想到我会直接的去问刘媚,不过很快他也便不再看我,而是去盯着刘媚,显然他也很想听到刘媚亲口承认。

    刘媚身体微微颤抖,许久,才咬着唇点头道,“确实是我。”

    我一听,浑身都激动地有些冒汗,“那粪土现在在哪里呢?”

    我原以为刘媚都已经承认了,便是想用这包黄大仙粪土来与我们重修旧好,铲除芥蒂的。因此便这么不知深浅的问了,没想到她却摇了摇头,“我当初偷出粪土,是觉得师父这件事做得有些过分,天芒是你们辛辛苦苦找到的,书桥大哥又那么需要天芒,再加上他之前给了我一掌,不止废去了我的所有功力,也几乎打碎了我们师徒之间的所有情分,所以我心中对他存着恨意,想着这天芒无论如何不能在他手中催熟,更不能让他得手,因此便把那土掉包了。可是我只掉包了他之前拿出来准备带着和你们一起去金库的那两小包,加在一起大概有他挖回来的粪土的一大半,还有一小半,他依然是死死的藏着,连我都不知道在哪里。这一次,他把那剩下的小半也拿出来了,试验过后,却发现所有的土都失效了,因此才会愤怒交加,把矛头指向了你们,想去找你们报复讨回粪土。”

    “你的意思是……你师父剩下的那一小半,也被人掉包了?”冯书桥淡淡道。

    刘媚点点头,“没错。”

    我心直口快道,“那你那里不是还有一大半吗,那粪土的神效我是见识过的,你若是能把那一大半给我们,我想也足够催熟天芒了。”

    刘媚又摇了摇头,“这件事奇就奇在,连我掉包来的那两小包,也失去了效力!这才是师父为什么发怒又伤了我的缘故。他前几天来找你们发了一通火与你们斗了一场又没有讨到好,回去后怒气冲冲的生了几天气,最后慢慢想明白了,怀疑到我头上,我被他一审,便把真实情况都吐露出来了。师父虽然很生气,但是却说自己废去我的功力确实不对,我对他这小小的报复他也能理解并且原谅我,只要我把偷走的粪土还给他。没想到等我把我偷来的那些粪土还给他的时候,也是失去了效力的!

    师父说我对他耍花样,这才怒火交加,又伤了我,并且说将我逐出师门,永不再和我有任何瓜葛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夜半惊慌

    刘媚的话说得闪闪躲躲,虽然很是有理但是总让我们有种怪怪的感觉,吴阳阳既是失望又是无趣,干脆随便在房间里拿了一样东西把玩着离开了,不想走到门口却撞见了刚刚睡醒的小春。

    “嘿,小春,你醒的挺早啊,那个,薇薇在里面照顾病人呢,你有什么事可以先和我说。”我在房间里听着吴阳阳的话,心里暗暗好笑起来,显然吴阳阳自知小春心里恨极了刘媚。想要维护刘媚。他甚至还用身子挡住房门口,不让小春往里窥探。

    见吴阳阳这般护着刘媚,小春稚嫩的脸上透露出一股失望,随口淡然道:“没什么。我肚子饿了,起床是为了找点吃的东西,刚刚看到了一个微波炉,不过不知道微波炉加热按哪个键。所以就打算过来问问薇薇……薇薇祖婶婶。”

    我听到小春对我的这个称呼,差点没有吐出一口老血。

    不过厨房的位置分明就是在楼下,而我也教过小春怎么用微波炉加热饭菜,他跟吴阳阳这么说,分明就是想过来看看刘媚的伤势,吴阳阳自然能看得出来他的意图。

    吴阳阳平静片刻,眼珠子滴溜一转,旋即拉着小春的手说道:“嘿嘿。你看你,想吃饭就早点说嘛,我也是个大活人,何必非得去过问薇薇,她现在可是没什么闲工夫照顾咱俩了,还有那个按键啊,我也知道是哪个!”

    说罢,吴阳阳便嬉皮笑脸的拉着小春的手离开了房间。

    看见小春走后,我也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再一瞥靠在床头的刘媚,只见她更是如同心中的巨石落地一般,眼神中的惊恐渐渐退去,稍稍恢复了刚刚醒来时的平静。

    “那个,你现在伤势那么严重,也不方便去别处再寻找住处,暂时就先在我们这里住下吧,虽然人比较多一些,但至少大家能轮流照料你,你也大可放心的修养。”

    刘媚眼神中依旧有些魂不守舍,我赶忙摸着她的额头安慰她,看了看搁在一旁的饭碗。决定再喂她一些吃的。

    时间渐渐流逝到了下午,一整个早晨,都是我独自一人在照顾刘媚,冯书桥一直在客厅翻着书。而小春也没有再来捣乱,显然是被吴阳阳看的死死的。

    为了让刘媚心情舒畅一些,我用手机找了一部搞笑的动画片给刘媚看,本以为她是不会看这些幼稚的东西的,没想到一个早晨都闷闷不乐的刘媚竟然被动画片里的一个情节逗笑了。

    刘媚开心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毕竟她这段时间遭遇了太多事情,整个村子看着她长大的人全都死去了。其中还有她的亲生父母,这莫大的哀伤想要消去是需要时间慢慢帮她愈合伤口的。

    看着在床上平静的刘媚,我也终于能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了,冯书桥一直在书房看书,并没有打算过来照顾一下我这个“大姨太”的样子,我也只好自己出去倒了一杯热水润润喉咙。

    走在二楼走廊里的我,总感觉在某个角落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但四下观望之后也没能看到些什么,只好再次回到房间里。

    可是,刚刚一进屋,看到屋里刚刚还心情愉悦的刘媚此刻也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借着她的眼神。我不解的朝门外看了看。

    “这又是怎么了,刚刚还挺开心的,不要再想那些过去的事情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会忘记彼此之间的不愉快的。”我坐在床头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希望她能再次欢快起来。

    刘媚轻轻“嗯”了一声,但眼神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门外。莫非我刚才并没有感觉错,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我?

    我悄悄将脑袋靠向刘媚的旁边,朝着她注视的方向看去,在与门对称的昏暗储物室里。我分明看见了一双闪亮的眼睛!

    那......好像是......

    小春的眼睛!

    莫非小春依旧对刘媚怀恨在心,想要找个机会进来报复一下刘媚?我不能让不愉快的事再次发生在彼此之间,但又不能直接去惊扰到小春,毕竟小春和刘媚一样。也是整个村子的村民都中蛊而亡之后唯一还剩下的人,他才十五岁,心灵上的任何创伤,也许都会给他带来一辈子的阴影。

    无奈之下,我只能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走到门口关上了房门。不过在我关门的下一秒,房门就再次被冯书桥推开了。

    “呀!”说实话,这令我猝不及防的推门声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我情不自禁的惊叫了一声,在看到是冯书桥之后,内心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冯书桥见我一副遇到鬼的样子,不解的回身望了望身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后开口问我:“干什么一副惊掉魂的样子,莫非遇见鬼了?”

    说完这句话,冯书桥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兀自苦笑一声,把手中的书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对啊,还真是开门遇见鬼了,不过是个挺帅气的男鬼。”我温柔的笑了笑,不想让冯书桥担心太多。也就没有和他提起小春在外面窥探的事,随后就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困意,准备把照顾刘媚的事情交给冯书桥来做了。

    “书桥,我有点累了,接下来就由你照顾刘媚吧,等她晚上睡了你就可以去书房继续看书,如果她晚上需要去卫生间什么的,让她喊醒我就好了。”我也不管刘媚在一旁看着,走到冯书桥身前,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随后走到床边的沙发上准备睡一觉了。

    倒是冯书桥,向来比较腼腆,被我当着刘媚的面亲了那么一口,瞬间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了,半晌才回过味似的走到我身边替我盖好了被子。

    我翻转了几下,很快就这样沉沉的睡去了。一直到了后半夜,睡梦中,总感觉有什么人在身边走动似的,耳边尽是细细碎碎的声音。还以为是冯书桥还在照顾刘媚,就没有睁开眼睛。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刘媚的尖叫声惊醒了。

    “小春,你不要做傻事。错不在她,你就勉强放她一马吧!她真的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是吴阳阳的声音,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吴阳阳正惊慌失措的抱着小春的身子往房间外拉,而一旁的刘媚则半坐在床上抓着被子哭泣。

    “小春,你又做什么傻事了!冯书桥呢?”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一下冯书桥,显然我不知道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冯书桥在伺候刘媚睡去后,为了避嫌已经离开卧室去书房了。

    听到我们这边的躁动,冯书桥也急匆匆的从书房跑出来,在看到吴阳阳抱着小春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后,瞬间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小春,这房间里是两个女孩子,你一个男孩子过来做什么!”冯书桥轻轻呵斥了小春一声,只是并没有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只是暗示小春不该来这里,给他留足了台阶下。又朝我使了使眼色,随后便带着小春和吴阳阳二人去了楼下。

    目送着他们三人下楼后,我才走到了刘媚面前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刘媚只是双手死命的抓着被子抽泣,并不想回答我什么。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情还不能和我说呀,小春他只是太年轻气盛,等冯书桥好好教育一下他,他会明白一些事情的。”我轻轻的为刘媚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不断安慰着她。

    “是不是你们都不能再原谅我了?”半晌,刘媚才含含糊糊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第三百七十四章 刘媚的计划(1)

    听着刘媚萧条而又沙哑的声音,不知为何,我倒是有些心疼,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柔声道,“没有谁对你有什么看法,你不要太多心,小春年纪太小,就经历了这种人间惨事,他的伤心和绝望,也许没有表现出来太多,但是一定是我们都无法想象的,所以才会……你就当他是个孩子,不要太介怀了。”

    刘媚沉默了一会,疲惫的对我道。“我想睡了。”说着,便转身背向我缩到被窝里,把自己裹得像一枚茧。

    我低低叹了一口气,不再叨扰她,“那你好好休息。我到隔壁书房去吧,夜里有什么事,你可以唤我一声,我和书桥都在那边。”

    刘媚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我便转身离去。

    书房里,冯书桥已经坐在一张宽宽大大的椅子上,见我走进来,阴沉着一张脸,半晌也没有说话。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走到他身前的小皮杌子上坐下,把头搭在他的腿上,摩挲着他的手背。

    冯书桥淡淡笑了笑,“没什么的。”

    我点点头,干脆坐到冯书桥的怀里。把脚搭在杌子上,闭上眼睛养神,不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到我惊醒过来的时候,冯书桥在昏暗的灯光下咧嘴对我笑了笑,“你醒了?”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壁上的挂钟,凌晨四点,“这么晚了?”

    冯书桥点点头,我连忙起身,“刘媚一个人在隔壁,她身上带着伤,我去看看吧。”

    冯书桥又点头,“好。”

    想着刘媚可能已经睡熟,若是敲门倒是会打扰到她,我干脆直接推开门进去,走到床头,拧开床头灯一看,只见床上空空荡荡,早已没有了刘媚的身影。我理解便明白发生了什么,赶忙跑回书房,对着冯书桥喊道,“不好了,刘媚走了。”

    冯书桥有些困倦似的,并没有如我一样激动,反而好像是早就猜测到刘媚会这么做一般。长长呼出一口气,“到楼下去跟吴阳阳说一声吧。”

    夜半三更,我们这新搬迁的房子,却点灯点火,亮如白昼。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些不安的意味,尤其是吴阳阳,“她身上有伤,能忘哪里去呢?万一再碰上她师父……”

    我听着吴阳阳的口吻,分明是想去找回刘媚,便道,“那咱们一起出去找她吧,也许她并没有走远。”

    吴阳阳听了我这一句,也不再绷着,点头道。“那分头行动吧。”

    除了小春继续留在家里,大家都到了电梯,我把刘媚昨夜问我的话说了出来,吴阳阳沉默不语,许久才道,“我们不信任她了,她自己也能感受得到,小春半夜对她的袭击,让她越发得觉得这里让她呆不下去了。所以她才会选择离开。”

    对于刘媚的这再一次出走,我们都选择沉默。我和冯书桥一组,吴阳阳独自一组,分别踏上了两个方向,想要追寻刘媚那艰难的脚步。

    我和冯书桥一直穿过几条街区,马路上空荡荡的,都没有刘媚的踪迹。也许她其实已经看到了我们。只是躲进了某个角落,不想再见我们罢了。

    想到此处,我不由灰心丧气,低着头,牵着冯书桥的衣角。跟着他的脚步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走着。没走几步,眼前的地面上突然多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是一个人的影子。我有些好奇,这大半夜的,除了我们这几个出来寻人的人,难道还有人会在街上游荡?便抬头一看,却见到大巫师正两眼通红的看着我们!

    我差点呼出声来,连忙捂住嘴,冯书桥已经挡在了我的前头,冷笑道,“你毁了我的房子,此时前来,是想和我算算这笔账吗?”

    大巫师脸上有些僵僵的,半晌才道,“媚儿呢?”

    我一听到他唤刘媚,联想到刘媚胸腔下那个又长又深的伤口,不由怒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整日价的虐待徒弟,又见不得人家离开,她受不了你的伤害走了,你又一个劲的去找,有意思吗?”

    大巫师愣了愣,嘴唇起伏,半晌才叹口气道,“废去媚儿功力这件事,我也一直很后悔……”

    我冷笑一声,“我说的是这件事吗?人家现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子,即便是偷了你两把粪土,你就当是孩子贪玩一笑泯之,又下那么狠的手,还敢自称是人家的师父吗?”

    大巫师听了我的话,脸上满是错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道,“我知道媚儿恨我,黄大仙粪土被掉包这件事,是她为了报复我才做的,我却误以为是你们干的,现在我已经知晓这件事了,可是我并没有怪她,怪就怪自己把这么乖巧懂事的好徒儿伤透了心,谁料想她居然怕我怪罪她,就这么跑了……”

    听了大巫师的话,我和冯书桥面面相觑--难道刘媚的离开,并不是大巫师所迫?可是她身上那伤口,明明差之毫厘便要致命的呀!

    我的心里已经完全迷糊了,犹记得刘媚声泪俱下的跟我们说大巫师又伤了她的时候,那一脸的悲痛……可是眼前的大巫师,也并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真相到底是什么?

    大巫师见我和冯书桥都不说话,叹了一口气,“媚儿跑了,你们说的没错,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这险恶的世界。若是没有人庇护,可怎么生存啊?我一定要找到她,然后像她小时候一样疼她,也不逼她炼蛊,也不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了。”

    说着,大巫师便跌跌撞撞的往我们的身后继续走去,萧索的背影,和那一夜在山坡上他伸手拉我的时候一样,宽厚而又让人觉得可以依靠。此时我甚至忘却了前几日他还害的我们流离失所的事了。

    待大巫师走远,冯书桥突然低声道。“不好了,吴阳阳!”

    我不解的问道,“吴阳阳怎么了?”

    冯书桥满脸的惊慌,“刘媚受的伤,确实不是大巫师所赐。”

    “那是谁?”

    “是她自己!”冯书桥坚定的回答。

    我的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怎、怎么可能?她干嘛要伤害自己?”

    冯书桥吞了一口口水,喉结滚动两下,“她手上有黄大仙的粪土,她现在是唯一能够催熟天芒的人!”

    我的心咯噔一下,难道刘媚也想得到天芒?

    转念一想,是啊,天芒可以起死回生,可以延年益寿,可以治好大巫师的走火入魔,为什么不能让刘媚失去的功力重新恢复呢?

    刘媚是一个以蛊为生的人,她对蛊术的热爱和赤诚,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她想恢复功力的最大原因,她此时对大巫师的恨,只怕已经超过了小春,只要恢复蛊术,她便可以与大巫师一搏,用自己的双手,替自己、替整个稻花村的人报仇!

    “吴阳阳、她会不会威胁吴阳阳带她去金库?”我也立即明白了冯书桥为什么会如此惊慌了。

    冯书桥什么都不说,拔脚便往吴阳阳的方向追去,我也跟着他一路跑起来,没跑多久,却见大巫师还在路边晃悠,他见到我和冯书桥疾步狂奔,便拉住我问道,“你们去干什么?”

    我恨恨道,“去找你的好徒儿!”

    大巫师一听,立即便如同打了鸡血,也追了上来,“你们知道媚儿在哪里吗?”

    我和冯书桥都没有理会他,一路追了许久,也没有见到吴阳阳的影子,心里更是着急。

第三百七十五章 刘媚的计划(2)

    大巫师显然是怕跟丢了我们,就没有了徒弟的下落,也一路紧跟着我们。有一段时间,我曾经对他有些些微的好感,觉得他也和很多师父一样疼爱徒弟,只不过因为走火入魔心性大变才会对刘媚下那等狠手,可是待我得知稻花村整整一百多条人命丧在他手上之后,我现在看到他。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心态,是以他现在这样不依不饶的跟着我们,让我十分反感,我不禁对冯书桥道,“为什么让他跟着我们?”

    冯书桥皱了皱眉,扭头看了大巫师一眼,我也随着他一起看了看大巫师,只见大巫师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皱纹,头发也好像就在这短短一夜之间白了,整个人看起来既憔悴又颓废,就像一个失去了孩子而万分焦虑的父亲一般。

    我和冯书桥吴阳阳他们相比,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够果决。太过心软,譬如现在看到大巫师这等丧家犬一般的模样,我就觉得非常难过--也许他也有不为人知的苦衷和艰难的过往呢?

    大巫师见我和冯书桥都在看他,冷冷道,“我现在不想跟你们纠缠,只想快些找到媚儿。”

    冯书桥淡淡一笑,“好。”

    冯书桥并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由有些发憷,他这一声好,似乎带着深深的寒意……

    我们依旧在往前追,直到一个偏僻的路口,才看到地上一把桃木匕首,孤零零的躺着,木色的纹理上还沾着几滴血迹。冯书桥捡起那匕首,脸色已经僵了。大巫师对着湿冷的空气狠狠的嗅了几口,也是面色大变,“噬魂草的味道。”

    “什么是噬魂草?”冯书桥问道。

    “这种草几乎已经绝迹了,媚儿很小的时候,我带她进山的时候,曾经捡到几枚噬魂草的种子,便告诉了她噬魂草的用途。她那时候还小,几乎还没学会什么蛊术,听了噬魂草的用途之后,觉得噬魂草的用途很大,就撒娇让我把种子送给她,噬魂草极难种植,即便是在山间。也是极其难得,我也没有多想,就交给她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她早就把种子丢了。没想到她居然种了出来。”大巫师说着说着,脸上居然现出了骄傲,“媚儿确实是玩弄蛊术和蛊草极其难得的高手和人才。”

    我摸了摸已经由温润变得冰凉的桃木匕首,气不打一处来,“现在不是你夸徒弟的时候,你倒是说说这噬魂草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大巫师眯着眼睛道,“噬魂草噬魂草,顾名思义。乃是一种可以迷惑人心智、吞噬人的理智的草蛊草,这种蛊草,极其难得,也难以生长,若是能够得到,连不会蛊术的人,都可以用来去迷惑人,因此当时媚儿想要。”

    我两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大巫师这么一说,刘媚一定是拿着噬魂草把吴阳阳给迷惑住了,现在不知道将吴阳阳弄到哪里去了。看来刘媚从自伤来找我们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算好了一切后续的计划,出逃、引出我们分头找她、再向吴阳阳下手,这一系列计划。她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不由得开始痛恨自己的心软,更恨自己这双眼睛没有识人的本事,每次都会因为自己的错误判受人蒙昧,就如同现在--吴阳阳生死不知。

    冯书桥看出了我的心慌。道,“不必惊慌,刘媚既然废了这么大的心思将吴阳阳弄走,说明她没想把他怎么样,我想……她就算是有手段,也不会将吴阳阳怎么样的。”

    我龃龉半晌,终于道,“她是不是想要天芒?”

    大巫师站在一边一惊,“媚儿她……”

    我狠狠的瞪了大巫师一眼,“你废了她一身的功力,又将稻花村弄得生灵涂炭,你觉得她心里对你一点很都没有吗?”

    大巫师的脸上又是一阵震惊。“稻花村生灵涂炭?”

    看着他懵了神的样子,我和冯书桥又是一阵心惊!自从吴阳阳把小春带出来,告诉我们稻花村所有的人都已经中蛊死了以后,我们只是和刘媚正面质问过,她的反应,是告诉我们那一场血腥是出自大巫师之手,我们也一直都认为那是大巫师做的,从未真的去和大巫师求证过。现在看着大巫师的反应,显然,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冯书桥直视着大巫师,“稻花村一百多条人命,不是你下蛊害死的?”

    大巫师此时脸上的惊疑之色已经不亚于我们当初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了,他的身子都有些颤抖起来,“村民们怎么了?”

    我虽然也已经动摇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但是还是忍不住对大巫师又试探的问道,“当初冯书桥和吴阳阳带着刘媚出得村子,难道不是你断后给整个稻花村的村民全都下了蛊,让所有人都惨死了吗?”

    大巫师脸色变得蜡黄,“村民们……村民们全都、全都怎么了?”

    我越发的觉得他的表现实在是出乎意料,“你不要装了。稻花村整个村子,现在除了你和刘媚,就只剩下一个刘小春还活着,除非你下手,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本领?”

    大巫师听完我的话,良久都发不出声音来,最后突然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颓然欲倒。

    冯书桥见他这样。将信将疑的伸手将他扶了一把,可是大巫师脸色蜡黄,嘴角还挂着鲜血,看样子是真的受到了极重的打击。这让我和冯书桥都不得不怀疑起来----难道刘媚一直都在撒谎,那杀死整个稻花村一百多条人命的暮侯黑手,其实是刘媚?

    想到此处,我浑身冰冷起来,和冯书桥面面相觑。他现在一定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道,“我们继续去找刘媚,她既然想要天芒,一定不会刻意躲着我们的。”

    我们看着一旁的大巫师。“你呢?”

    大巫师沙哑着嗓子道,“我也要见媚儿。”

    说着他就挣扎着挺直了身子,“噬魂草的味道一直弥漫在空气中,我们蛊人的嗅觉都非常灵敏,我可以循着噬魂草的味道,给你们带路。”

    看着大巫师走在前头的背影,我有些感触,方才我们还把他当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是现在,又无形中和他站到了一起……

    冯书桥手上握着吴阳阳的桃木匕首,一直都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大巫师最后将脚步停在了一个很简陋的旅馆前,我想了想,刘媚身上几乎没钱,住在这里,也是最最有可能的,便和冯书桥对看一眼,随着大巫师一起踩着又脏又破的楼梯走了上去,很快便到了二楼拐角处的一个小房间门口。在这个到处都弥漫着又脏又臭的气息的小旅馆中,这个小房间里弥漫出来的淡淡香气显得格格不入。

    这股香气让我们觉得非常熟悉--这是刘媚独有的香气,她自幼炼蛊,身体为蛊,身上总是带着香草的气息。

    大巫师不等我和冯书桥说话,便已经伸手敲了敲房门,“媚儿,你在吗?我是师父啊。”

    里面什么回应都没有,我甚至怀疑刘媚是不是还没有回来。冯书桥看了我一眼,走过去,将房门推了推,低低道,“是反锁着的。”

    这下我们便都能确定里面一定是有人的了,此时若是破门而入,难免会惊醒旁边几个房间里的旅客,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冯书桥想了想,对着房门内喊道,“刘媚,你有什么事,我们开门说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刘媚的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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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六章刘媚的出手

    很快,房间里传来的趿拉趿拉的脚步声,那声音停在了房门的背面,犹豫了一下,终于将门往里拉开。

    门后站着的果然是刘媚,因为肋下的那个伤,她至今脸色看起来都非常差。我立即便想探头进去找吴阳阳的下落。刘媚却只是打开一条小小的缝,只露出小半个身子,警惕的看着我们,脸色带着冷漠。

    大巫师看着刘媚,好像失去了勇气一般,“媚儿,你怎么又走了?”

    刘媚扫了大巫师一眼,眼神中带着闪躲,“师父……你怎么也来了?”

    大巫师道,“你这样不辞而别,叫为师找得好苦!”

    刘媚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蹙起娟秀的眉头,似乎很不耐烦似的,“师父,您回去吧!”

    大巫师显然有些惊讶,刘媚一向那么乖巧,现在却说出这么强硬的话来。冯书桥没有给他们师徒继续纠缠的机会,一手撑住了房门,一边道,“夜深人静,我们这么多人站在门外,只怕会引人侧目,不如请我们进去坐坐如何?”

    刘媚低头,囫囵道,“这小旅社太过简陋,又十分逼仄,里头只有一张床的大小,根本不能落脚,几位还是都回吧,明日群我上门拜访就是了。”

    没想到刘媚居然会拒绝我们进门的要求,我一想,就知道她是怕我们看到里面的吴阳阳,忍不住道,“刘媚,你和你师父之间的恩怨,我们一个字都不会多提,但是我与冯书桥,和你相识这么久,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还有吴阳阳,你每次遇到苦难或是受伤的时候,他都身先士卒的替你挡在前头,你现在连他也不放过,良心上真的过得去吗?”

    大巫师也愣了愣,他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却不知道我们追逐刘媚是为了吴阳阳,此时见我们和刘媚竟是要反目,便有些想要维护刘媚的意思,默默地挡在了我们的身前,面向我们背对刘媚,一改方才在大街上寻找刘媚而不得的那副颓然样子,眼神中又射出精光,满身真气盈动,竟是随时都准备要动手的意思,我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刚才装得好像死了爹妈一样,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冯书桥也冷冷一笑,“上一次你放了那么多蛊虫,把我的房子烧了,这笔账,咱们到现在还没有算,你既然现在想动手,我们就过过招吧。”

    大巫师阴笑着,袖中已经放出一条小小的花蛇,就在这小蛇飞出来的一瞬间,大巫师的身子却忽然瘫软下来,直接倒在了地上。我分明没有看到冯书桥动手,难道大巫师有什么隐疾一时发作了?

    正怀疑之间,却见刘媚的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尖上的血滴还在一滴滴落着,滴到地上,和大巫师身下蔓延出来的血水融为了一体,殷红一片。

    我和冯书桥都愣住了,刘媚面无表情的蹲下身子,看了看大巫师,大巫师的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偷袭自己的,竟是自己想要用生命去保护的徒弟!

    大巫师的嘴唇蠕动几下,却说不出话来,从嘴里也涌出几股血流。刘媚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半晌才道,“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的,从今往后,我们之间的恩怨,就这么了结了。”

    说着,她便将房门整个拉开,将大巫师往里拖去。

    我和冯书桥也跟了进去,刘媚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只顾着手上的大巫师,却完全没有功夫理会我们,还很淡然的提醒我们把门关上。

    房间里确实很小,地上躺着大巫师,蹲着刘媚,又站着我和冯书桥,已经满满当当的了,我一进门就开始到处打量,床上床下都是空空的,这房间很小,也没有衣柜,徒有四壁和一个很简陋的用磨砂玻璃隔开的卫生间,卫生间里也什么都没有----吴阳阳并不在这里,怪不得刘媚大大方方的让我们进来了。

    大巫师挣扎了几下,已经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只不过我还不能分辨他是死是活,因为我还不敢判断刘媚是不是真的这样心狠手辣,直接一击毙命摆平了自己的师父。

    刘媚把他拖到一边摆好,整个房间里便拖得到处都是鲜血,也因此氤氲着一股血腥味儿,连刘媚身上的那股青草味儿都遮掩不住。

    我和冯书桥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是刘媚在这血腥气中,仿佛置若罔闻,只是从床上揭下了一张床单,将大巫师的身子连头带尾的盖了起来,这才转过身,对我们淡淡一笑,那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清纯干净,仿佛刚才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第一次因为看到一个人的笑而觉得毛骨悚然。

    冯书桥试探着问道,“你师父……死了?”

    刘媚淡淡一笑,“没有。”

    “你在报复他?”冯书桥又问道。

    刘媚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自我懂事稍有记忆,我的人生便是被选择了的,而选择了我的人,就是他,我一直都以为他对我很好,所以后来修蛊的道路上,遇到的种种艰难险阻,我连一声都没有吭过。直到他那一掌劈到我的头顶,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所有都是假的……”

    刘媚脸上带着冷冽,继续说道,“他对我的照顾、庇护全都是假的,我不过是他手中一枚棋子,有用的时候让我冲锋陷阵,没用的时候便直接废去。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

    我从未见过如此冷漠的刘媚,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她的话,每一个字吐露得都铿锵而坚定,让我们知道,她心中的这个念头,并不是一朝一夕出现的。她的这场报复,已经酝酿许久。

    我心里有些怼怼的,不禁对她问道,“你的一生,或许是被大巫师改写了,可是稻花村里的一百多条人命,与你何怨何仇?就连的父母……你为什么都要下狠手?”

    我此言一出,刘媚的脸色瞬间变成一抹黑色,许久,她才抬起眼睛,深深的凝视着我,嘴角轻启,“如果我跟你说,那时候的我,并不是我,你还会相信我吗?”

    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只好求助的看向了冯书桥——没错,那时候的刘媚,一身的蛊术还没有被大巫师废去,走火入魔的程度也已经非常深,分裂出别的人格,也是很有可能的。只是经历了这么多,我真的不敢再去妄自相信任何人,也包括她。

    她见我半晌不说话,扬起嘴角苦笑,眼神里洋溢着痛苦,“我就知道你们是不会再相信我了,所以我也不必跟你们解释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稻花村的一百多口,是我杀的,也不是我杀的。”说着,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大巫师,“杀了村民们的人,是他制造出来的,是他……不是我忘恩负义,我是为了那些村民报仇而已……”

    看着刘媚惊呼癫狂的眼神,我心里升起了一股股寒意,冯书桥一直沉默,此时终于开口道,“我相信你。杀死了的村民的人,是你体内的另一个人格。”

    刘媚抬起眼睛,眼神中晃动着我看不懂的晶莹,就这么看着冯书桥,龃龉许久,才开口道,“谢谢你。”

    风冯书桥淡淡一笑,“你、大巫师、冤死的村民们,还有我家里的小春,你们都是稻花村走出来的,有什么恩怨,我们不该插手,你怎么做,我都选择尊重你,即便是你现在就杀了大巫师,我也不会说任何话,不过……吴阳阳,你扣着他,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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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新的合作

    刘媚的嘴唇嗫嚅几下,方才的隐忍和无奈全都退去,只剩满脸的精明和算计,她的嘴角扬起一丝让我们都觉得陌生的冷笑,“吴阳阳、吴阳阳确实在我手里,但是你们放心,他没有任何危险,只是,我要拿他来和你们交换一些东西……”

    冯书桥浅笑,“刘媚。以你我交情,你若是想要天芒,直接告知便是,还需要费这么大的手段吗?”

    刘媚还没说完,就被冯书桥拆穿想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许久才道,“书桥大哥,不必哄我了,我知道这枚天芒对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们是不可能把它给任何人的。在我没有被师父废去功力之前,我也没有想过觊觎这天芒半分……”她的脸色慢慢变得萧索,很快便苦笑起来,“可是我现在,和你一样需要天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过也是无奈罢了。”

    我冷笑起来,“好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你这么一句话便概括了世间所有人的本性,那我们还谈什么交情,夫妻、父母、朋友,还有谁人可信?早知今日,我们当初确实就不该相交,枉我们几人一直对你忠肝义胆,最后你竟然算计到我们头上来了。”

    刘媚在开口之前,显然已经算到会听到我们的这番话,因此脸上除了红,倒也没有什么表情了。过了一会,她才道,“反正我在你们心中已经是这样的人了,何苦还要去伪装?我要天芒不假,但是我不贪心,我不需要长生不老,只想借着天芒的神效恢复我的功力。我这一生为了蛊而活,我也会为了恢复蛊术而不惜一切代价的。师父跟你们的交易没有完成,那就由我来完成吧,我有黄大仙粪土,你们拿去催熟天芒,待到天芒成熟,只消给我一些,叫我恢复了一身蛊术,我必将对你们感恩戴德。”

    看着目光决绝的刘媚,我心里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被敌人偷袭不可怕,被朋友背叛才是最令人心痛的--最令人心痛是我们一直把刘媚当做朋友,而她从一开始起,就是在利用我们。

    我看得出来冯书桥的心痛不比我少一些,但是现在黄大仙粪土和吴阳阳都在刘媚手上,我们已经被她死死的牵制住了--即便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竟靠着满脑子的谋算,快要置我们于死地了。

    刘媚见我们都不作答。俊秀的脸上略微有些焦急,“怎么,你们一向重情重义,对我这样一个人尚且愿意尽心的救助,对吴阳阳的性命倒是看得平常了?”

    我苦笑着看她。“你也知道我们对你愿意尽心啊……”

    刘媚脸上一红,咬着薄薄的嘴唇不再说话。

    冯书桥却答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刘媚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冯书桥,“书、书桥大哥说的是真的?”

    “多谢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大哥,只是今后我怕是担当不起了。”冯书桥笑了笑道,“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有假,你可以如你师父一般,将粪土一点点带给我们。慢慢催熟天芒,只是吴阳阳你必须现在就还给我们!”

    冯书桥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分明是在跟刘媚宣战--若是不交出吴阳阳,一切免谈!

    刘媚嗫嚅两下,也许在她的计划之中,她是没有想着要把吴阳阳这么早交还出来的,只是冯书桥的眼神里带着利箭,连我看了都觉得冷意陡起,心生寒意,更何况是她。她嘴唇有些颤抖,故作镇定,“好,我吴阳阳还给你们。”

    “他在哪里?”冯书桥淡淡问道。

    刘媚带着我们一起往外走去,又往上爬了两层,在另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我们看到了在床上沉睡的吴阳阳。

    冯书桥看也没有看,直接对刘媚问道,“他怎么了?”

    刘媚似乎鼓了鼓勇气,才直视着冯书桥答道,“他中了噬魂草的毒,现在是心神蒙蔽的,一切全凭别人指教,但是我现在不能替他解毒,等到天芒成熟之后,我的蛊术都恢复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将他的毒解了。”

    冯书桥眼中射出一道冷芒,像一把飞箭刺到刘媚的身上,刘媚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但是样子倔强之极,看样子是不打算妥协的,冯书桥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将吴阳阳扛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我连忙跟了上去。

    到门口的时候,冯书桥头也没回,淡淡道一句,“明日一早,将黄大仙粪土带来。我们去金库。”

    我回头看了刘媚一眼。只见她的脸上现出一丝欣喜,只是她看到我在看她,很快便将这欣喜隐藏了起来。

    我再也不看她,随冯书桥一起往回走去。到了家中,我们将吴阳阳送回房间。因为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敢丢下他一人,小春自告奋勇照看吴阳阳,我和冯书桥便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我能感受到冯书桥心情的低落,想了半天。才安慰道,“知己难逢,就当是长个教训吧。”

    冯书桥笑了笑,抚了抚我的头,“你辛苦了。快休息吧,明早我们一起去金库。”

    “我也去?”上一次我是没有去的,我想冯书桥心中多少是觉得我有些累赘的,因此这次也做好了准备在家等他,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出带我一起去。

    冯书桥苦笑。“我并不想叫薛绍一起,单独和刘媚出行,又觉得怪怪的……”

    我忍不住笑了笑,“你还怕我不信任你吗?”

    “不怕。”冯书桥笑了笑,伸手叫我搂住,“但是我也不想让你有任何揣摩不定的时候。”

    在经历了刘媚三番四次的背叛之后,冯书桥的这句话几乎暖化了我的心,我倚在他的怀里,疲惫的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刘媚果然如约前来,我们几乎没有多说什么,冯书桥交代了小春继续好好看护好吴阳阳之后,我们便出发了。

    到达金库的时候,满金库的金银珠宝,根本没有入刘媚的眼睛。她几乎是视若罔闻,可是见到天芒的时候,她脸上的震撼显而易见。眼神中那种崇拜又憧憬的神色,叫我心中挺不是滋味。

    若不是冯书桥提醒她,她几乎忘记了将黄大仙粪土掏出来。

    我们小心翼翼的将天芒从水中取出。却培育到黄大仙粪土里,为了检验效果,我们准备在这里盘桓两天,看看天芒是否会有长势。

    我特特地带了一些干粮和水,刘媚虽然看起来是个弱质女流,但是行事却比较男子气,除了那个装着粪土的袋子,什么都没有带,我想了想,还是把饼干递了一包给她,“吃一点儿吧。”

    刘媚犹豫了一下,终于将饼干接了过去,慢慢的吃了起来,吃完后又捧了两捧池水喝了,我捏着手中本欲递给她的矿泉水瓶没有说什么,默默拧开自己喝了两口。

    我们三人六只眼睛,就这么定定的看着那小小的天芒,也许是心中太过着急,半天没有看到动静,我不由有些着急,站起身来便来回走动了起来。

    冯书桥淡淡道,“我在这里守着,你们两人到一边去休息一会吧。”

    刘媚显然不愿意错过天芒成长的任何瞬间,因此并不愿意离开,我见她如此,也不拉她,只是自己走到一边,将背包放到地上当枕头用,歪着身子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倒是真的眯睡着了,也不知道眯了多久,一睁眼睛只见刘媚和冯书桥都挤在装着天芒的盒子上房,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第三百七十八章 微弱的长势

    我也连忙凑过去一看,只见刚打开盒子时,那小小的天芒,似乎变大了一下,只是变化很小很小,小得我甚至都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可是看着冯书桥和刘媚的眼神,我又分明能够确认,那变化是真的。

    良久,冯书桥抬起头来,对我淡淡一笑。“看来黄大仙的粪土对天芒也是有效果的,不过半天功夫,这天芒的长势已经肉眼可见,虽然相较其他植物,还是很缓慢,但是比起让它自己慢慢成长,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刘媚也笑了笑,“如此看来,快则十天半月,慢则一两个月。这天芒是一定能够成熟的。”

    刘媚看着天芒的表情,就好像是看着囊中之物一般,这让我多少有些不愉快,因为当初我们答应大巫师合作的时候,分明是薛绍用计坑骗大巫师的。现在是刘媚提出合作,我还不能确定冯书桥是不是真的想把天芒分给刘媚。

    冯书桥淡淡道,“恩,你说得没错,既然我们已经确定了粪土有效,那就不必再呆在这里守着,几日后再过来查看便是。”

    刘媚思虑一番,觉得冯书桥说得也有到底,于是将带来的粪土全都倒进了盒子里,几乎将天芒埋住,这才罢手,“七日后我们再来看就是。”

    冯书桥点点头,“好。”

    很快,我们便离开金库。重回城里,冯书桥甚至还客气的邀请刘媚可以继续到我们家中居住,刘媚却坚决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师父他……现在变成了一个废人,我还得回去照看他。”

    我和冯书桥互相对视,没想到刘媚并没有将大巫师杀死,也只是废去了他的蛊术罢了。她见我们惊愕,淡淡笑道,“不管师父如何待我,他始终是抚育照看过我的,我是不会真的杀了他的。”

    说着,她便下了车独自离去。

    我立即对冯书桥问道,“看来天芒很快就会被催熟,你真的打算给刘媚分食,让她恢复功力?”

    冯书桥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若是她不是用这种方式来逼我们,她想恢复功力,或许我会义不容辞的帮助她,可是她如今尚且失去了蛊术,依旧能够翻云覆雨,若是让她将一身的本领重拾。她会做出什么,我实在是不敢想象。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她既然打开了贪心这扇大门,将来会做出什么,只怕她自己也是不能预料的。”

    听了冯书桥的话。除了赞同我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未免在心中也觉得刘媚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只是她并没有用一个积极正面的态度去面对自己的遭遇,而是一点点的变得让所有人都失望。

    “那我们现在是回家还是去哪里?”

    “去找薛绍。”

    “找薛绍?”我不解的看着冯书桥,“出发去金库的时候,你没有通知薛绍,岂不是就是不想让他知道,现在为何又要去找他呢?”

    “他也许有法子救吴阳阳,只要吴阳阳能够清醒,我们便不怕刘媚了。”冯书桥条理清晰的回答道。我很佩服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这一点,是我永远都学不会的。

    很快,我们便到了太平路。这一进门,我和冯书桥都大吃一惊。原本玄武住在这里的时候,这里既幽静又安宁,静得简直像个坟墓,可是现在薛绍守在这里,不过几天,便把这里弄得人声沸鼎,热闹非凡!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四十四号大院里却点上了星星点点的霓虹灯,整个院子里都是红男绿女,院中摆了一条长桌,桌上美酒糕点无数,任人食用。一见到我们进来,薛绍立即便摇着红酒杯迎了上来,“哎哟,你们两位,真是贵客,怎么想起来这里玩了呢?你们看,这里现在好玩儿不?阿武住在这里的时候,简直把这里弄得死气沉沉阴气森森,我可受不了那样,所以我请了一堆年轻人来玩儿。”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女孩子们全都穿着暴露,妖娆无方,男人们看起来一个个油头滑脑,每一个正经。虽说我并不喜欢玄武那种近乎隐居的生活方式,但是我也不喜欢薛绍这样日日酒池肉林的挥霍。

    “到里面去。有正经事要和你说。”因为场内还有音乐,我不得不扯着嗓子对薛绍喊道。

    薛绍见我和冯书桥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无奈的耸了耸肩,将手中的酒杯放回了桌上,跟着我们一起上了楼,关上门之后,才把那些喧嚣挡去了一些,薛绍脸上还带着醉意,“什么事啊?”

    我看他这样,心里一阵无名火起。“我们找到了黄大仙粪土了,天芒现在已经快被催熟了!”

    薛绍两只眼睛立即由朦胧变作精神,“什么?!”

    冯书桥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点头,“薇薇说的没错,但是现在吴阳阳中了噬魂草的毒,还需要你帮忙。”接着,冯书桥将这两天发生的事简洁明了的告诉了薛绍,薛绍听着听着,咂了咂嘴,“我就说,刘媚那个小丫头是个可造之材,果然不出所料,没想到她居然有如此深的谋算,把你们都给糊弄过去了。哈哈哈,不简单不简单,怎么样,书桥,可算是体会到阴沟里翻船,祸起萧墙了?”

    冯书桥无心和薛绍说笑,只是道,“那噬魂草是否霸道得很,中毒时间长了,对吴阳阳会否有影响?”

    薛绍摇摇头。“噬魂草,我似乎是听师父说过的,那玩意儿就是个迷人心智的东西,倒是不会对中毒之人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是没有特殊的解药,是解不开的。”

    “什么特殊的解药?”

    薛绍笑了笑,“一般的毒草,都是全身带毒,需要用别得品种的草药才能解毒,而这噬魂草奇就奇在,它的茎叶有毒,而根须却能解毒,一株草上,既有毒药又有解药,只要将根须给中毒之人嚼两口,这毒也就解了。”

    冯书桥愣了愣,“这么说,只有刘媚那里才有解药了?”

    薛绍点点头,“大约是的,这草虽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但是难找的程度,只怕也不亚于天芒了,那丫头连这草都能弄到,简直又让我大开眼界一次。”

    听着薛绍对刘媚的赞赏,我心里越发的烦躁,“如此说来,天芒分给她,岂不是已成定势?”

    薛绍愣了愣,“她师父都想不到的东西,怎么可能凭她一点小聪明就绕去了?”

    “你有办法?”听薛绍的口吻。显然是有主意的,我连忙讨好的往他身边靠了靠。他对我嘻嘻一笑,“小丫头,你可比她聪明多了,怪不得阿武对你如此不同。”

    冯书桥立即警觉的问道,“她是谁?谁是她?”

    薛绍立即捂住嘴,“没有谁,你听错了。”

    我也咄咄逼人的看着薛绍,“你是不是知道那园子里关着刘明慧的魂魄?”

    薛绍连连摇头,“什么刘明慧,不知道。”

    我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抓住了薛绍的衣服便道,“你是玄武最好的朋友,你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他住的园子是刘蓉留下来的,你不会不知道,那里面有刘明慧的魂魄,你也不会不知道,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闹进园子去,玄武他再躲着我,我索性一把火烧了那园子,大家清清静静的什么事也没有了!再这么躲着瞒着我和冯书桥,有什么意思呢?我们又不是傻子!”

    薛绍见我撒泼,气焰立刻矮了半截,“这事都是阿武交代的,你跟我撒泼有什么用?”

    “那你就带我们去见玄武!”

第三百七十九章 屏风后的玄武 大章!

    薛绍还是不敢当真答应我的要求,只好道,“好啦好啦,服了你这个小泼妇,本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帮你去碰这个灰的,可是现在既然牵扯到天芒,哎!看管不好天芒,回头阿武又会找我麻烦!算了,我再去帮你们问问,他能不能见你们一面,若是他还是那么犟,可就不能再来烦我了。”

    听了薛绍的话,我回首看了冯书桥一眼,冯书桥的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似乎是在夸赞我这般行径。

    薛绍已经打开门,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对着楼下院子里的红男绿女喊道,“诸位,对不住,今日家里有点急事,不能再招待大家了。大家出小巷往西走有个酒吧,今晚所有的酒钱我买单!”

    人群听了薛绍前面的话正抱怨着,听到他后面的话又都欢呼起来,不一会儿便三五成群的全都离开了。方才还热闹非凡的院子,一下子便空空荡荡,寂寥无比。薛绍倚在围栏上,看着萧条的月色洒进来,照在长桌上的酒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不由叹了一口气,“又走空了。人生短暂寂寥,哪里禁得住你们这些折腾?不如仅着有限的时间,好好的快活快活……”

    “薛叔叔又在说这种话了,爸爸听到了,会说你的。”

    就在这时,院墙的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手中握着魔方,仰着头看着我们笑。

    薛绍脸上一愣,“小东西,你怎么出来了?”

    我和冯书桥也是怔了一怔,因为玄玄的变化,已经不止是在我们的猜测之中了,几日不见,他看起来长大了许多,就连个头都大了些,嗓音也有些变化,眉宇间竟渐渐有了一丝英气--一如冯书桥的模样。

    玄玄将长桌上的破杯残酒抹到地上,跳了上去,对着我们笑道,“我听到这边吵得很。便过来瞧瞧,不过还是没有赶上刚才的热闹。”

    薛绍脸上微微红着,挥了挥手,“你这小子,怎么跟你那爹一样,也开始埋汰我起来了?”说着,他眼睛朝我们一斜睨,做了个颜色,又对着玄玄道,“你这对干爹干妈。现在想见见你爸爸,你爸现在连我也躲着,你倒是去通报一声儿啊。”

    玄玄看了看我和冯书桥,脸色清冷,顿了一会才道,“书桥爸爸,薇薇妈妈,我此行前来,便是来请你们二位的。”

    “请我们?”冯书桥淡淡笑了笑,“你爸爸想见我们了吗?”

    玄玄浅笑。“上次我答应你们,帮你们说服爸爸。可是你们也知道爸爸的性子有多倔,不过他今天却突然说要见你们。我也不知道为何。”

    我和冯书桥甚至是薛绍都有些晃神,玄武就这样愿意见我们了?

    薛绍看到我们充满疑问的脸,道,“咳咳,这不是很好吗?他老人家自己主动提出要见你们,你们就去吧,有什么问题当面问他,也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去去去,都进园子去!”

    说着,他便把我和冯书桥都往楼下推。自己却也跟着下来了。

    玄玄走在前头,带着我们往那园子里走进去。看着玄玄显得越发挺拔的背影,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还是当时我见到的那个小小的,眼神中满是孤独落寞、最大的愿望便是想去学校上学的小玄玄吗?现在他眼底的城府,甚至已经不比玄武浅!

    冯书桥一路都没有说任何话,我悄悄地看了他两眼,只见他的眉头锁得比我还要深,他才是玄玄的亲生父亲,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同样的情与性,此时面对玄玄的成长,只怕他比任何人都更措手不及。

    很快我们便到了一处很偏僻的别院外,显然,自从上次我们找到玄武之后,他变得非常小心翼翼,干脆住到了整个大院之中最不起眼的地方来了。

    玄玄直接推开了院门,带我们往里走去,进了屋之后,挡在我们面前的却是一扇屏风,玄玄道,“薇薇妈妈,书桥爸爸,爸爸知道你们都想见他,也有很多话要说,这一面是躲不掉的,所以让我请你们过来,不过爸爸还是不想与你们面对面交流,因此这扇屏风,请你们不要越过。”说着,他竟然就退下去了。

    我们看着眼前这薄薄的屏风,却能感受到这扇屏风其实如同一座高山一片大海,已经远远的阻开了我们和玄武之间的距离。我暗暗叹一口气,敲了敲屏风,对着里面轻轻喊了一声,“玄武,你在吗?”

    玄武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却是轻声笑了笑,“我若是不在,又何苦烦你们走这一趟。我本想从此隐退在这里。了此残生,你们二人,为什么非要存着执念,见我一面呢?”

    冯书桥迟疑一下,答道,“你想隐退江湖,我们无意阻拦你,只是还有很多事你并未交代清楚,恐怕不止是我们,也有别人要来找你麻烦吧。”

    玄武的声音中仿佛带着笑意。“若是存着这个心,我便一辈子都不可能能够隐退的下来的。你们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找薛绍,再不济,也可以找玄玄,我如今实在不想再管这些凡尘杂事了。”

    我道,“你现在这么说,可你与薛绍玄玄又是怎么交代的?我们从他们的嘴里,几乎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样急着见你。”

    玄武顿了顿,许久才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们,但是我有个要求,你们必须答应我。”

    “什么要求?”冯书桥问道。

    “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们,但是你们知道便罢了,从此把这些事丢到脑后,去过自己的生活,不要再踏足这里了,玄玄若是愿意与你们离开,你们就带上他。他若是不愿意,你们也无需管他,我会计划好他的将来。”玄武一字一句的交代着,就好像在……交代遗愿一样,我听得浑身都不是滋味儿,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冯书桥想了想,道,“好。”

    虽然得到了冯书桥的承诺,但是玄武显然也并没有真的做好与我们摊牌的准备,因为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你们那日在桃花林见到的,确实是明慧的魂魄。她当年在大婚之日,腹背受敌,先是被我带来的人惊吓,后……”说到这里,玄武顿了顿,我连忙看向冯书桥,只见他的脸上氤氲着一股淡淡的悲伤,玄武却已经继续道。“后来明慧又被书桥误伤。那一晚,……整个刘府上下,几乎乱得炸开了锅,我那时候满心的仇恨,只想着血洗刘府为大哥报仇,直到我真的见到了刘蓉……”

    “你见到刘蓉了?可是你却留下了他的性命?”冯书桥面无表情的对玄武质问道。

    屏风后的玄武哀叹一声,良久才道,“对,我见到他了,而且我没有对他下手。”

    虽然过去百年,但是冯书桥心头的怨恨显然一点也没有减弱,他捏紧了拳头,“为什么?”

    “因为他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所有人都不过是自己所属的君王的棋子,大哥是,他也是。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把大哥的遗骨交给了我,并且告诉我,他非常敬服大哥,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二人无缘为友,若是我要取他的性命,他不会有任何反抗,不过他提出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遗愿,他希望与大哥葬在一起。他说活着的时候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死了总不能有人能管得到他。”

    那一晚发生的事,玄武一定记了很久很久,因为直到现在,他描述起来,依然是条理清晰,也饱含感情,甚至让我都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刘蓉表达了自己的遗愿之后。便闭上了眼睛,坦然赴死,只是玄武却怯懦了,看着眼睛的刘蓉,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的追杀,是不是错的……刘蓉受慈禧的摆布,不可能在石达开被捕之后保全他的性命,但是他却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收殓了石达开的尸骨,更是大胆的做了悼念词,自此隐退朝野。不再插手朝中任何事,只求带着妻女以及老夫老母过上安稳平淡的生活。时隔八年,慈禧却将刘明慧只给了一个贝勒做正福晋,意在让刘蓉出山。别人嫁女都是高高兴兴的,刘蓉嫁女嫁的如此风光,确实满腹心事,此时见到女儿遇刺,虽然悲痛不已,却觉女儿算是比自己先一步得到了超脱。因此,并不怪责玄武,甚至有自戕之意。

    玄武最终也没有对刘蓉下手,而是带着气若游丝的刘明慧离开了。留下了苟延残喘的刘蓉,这也许比直接杀了他,来得更残忍----他即将面对着慈禧的怀疑,贝勒府的逼迫,还有心中对石达开英魂的愧疚……

    “你带走刘明慧的时候,她还没死?她中了我两箭啊……”冯书桥喃喃的问道。

    玄武点点头,“没错,她当时昏死过去,却还留着一口气。我将她带回去。用了两根百年人参替她吊命,找来了最具盛名的大夫,但是所有的大夫看了她的情况,除了摇头别无反应,都说除了大罗神仙,无人可救。明慧坚持了两天,便咽气了,她自中箭到被我带回来再到最后咽气,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更没有留下半句话。就这么不甘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心头对她的愧疚才慢慢发芽直到变得枝繁叶茂……她,一个名副其实的侯门千金,也许一辈子连门都没有出过两回,去寺院祈福那一次,对刘蓉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洗清罪孽的仪式,对她来说,不过是个愉悦的能够见到外面的世界的踏青之旅。她却落到了我的手上,然后……”玄武说着。声音有些滞阻,似乎是不想再往下说了。

    我看了看是冯书桥,他依旧是面无表情,连我也猜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想法。我知道玄武想说的是,后来刘明慧在自己的设计之下被迫与冯书桥有了孩子,又不得已生了下来,最后在大好年华,回到刘府,整整沉默了八年,从一个如花少女长成了一个深闺怨女。太后的指婚,在她父亲刘蓉看来,预示着自己又将踏入朝野纷争之中,因此闷闷不乐。可是对刘明慧来说,这场政治婚姻,却是将她从过去的阴影中拉出去的唯一途径,她与她将来名正言顺的丈夫----那个素未谋面的贝勒爷当然没有任何感情,但是她却无比渴望立即嫁出去,去过一个正常小姐该有的生活:从锦衣玉食的娘家风光嫁出去,到另一个侯门绣户做个富足的少奶奶,生两三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再也不要整日整夜的躲在自己那冷冰冰的闺房里回忆那不堪的一段过往。

    可是她的梦再一次被这两个害过她一次的男人粉碎了----他们这一次直接剥夺了她的生命。

    许久,玄武叹了一口气道,“明慧断气后,我心中万分愧疚,怎么也找不到排解的方法……”

    薛绍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别说了剩下的事我帮你说吧。

    那个刘明慧死了三天,我正好从此经过,便想找阿武叙旧,没想到正遇到他日日买醉,一问之下,才知道我不过隐退几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刘明慧活着的时候,阿武想要通过折磨他报翼王的仇,可是待她一朝香魂陨落,阿武却又愧疚不已。我见他实在消沉,便教了他一个法子,帮他将刘明慧的魂魄留住,并且让魂魄的记忆永远留在她十六七岁的时候。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样子。这法子虽然蠢了些,但是也算是能够弥补一些阿武心中的愧疚的。”

    我讶异不已,“刘明慧的魂魄是你封在这里的?”

    薛绍点点头,“不错,不过刚开始并不是在这里,我将她的魂魄用镇魂法封起来之后,放在了她的灵牌里,直到后来刘蓉与他的妻子也病故,阿武将这里的宅院买了下来,我们这才把刘明慧放了出来。她的记忆停在了十七岁。她重新住回她自己的闺房,这里有她熟悉的一切,这么多年,她的灵魂是快乐而没有负担的。”

    我想到那日她见到我和冯书桥那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有眼中的恐惧,不由问道,“可是她的魂魄见到我和书桥的时候为什么还是那么害怕,还有她的侍女,为什么也还在?”

    薛绍无奈一笑,“她那个侍女春桃吗?真真是个好女孩儿,服侍了主子那么多年。也不想着出嫁,刘明慧死了之后,她几乎哭瞎了眼,最后一根白绫悄悄上吊了。想着她如此忠心护主,我把她的魂魄也和刘明慧一样封了起来,最后一起放了出来,叫她们主仆死后也还在一起。至于刘明慧见到你们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害怕……”薛绍想了许久,才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书桥给她带来的恐惧和恨意实在太深,即使我能封得住她的记忆,却封不了她潜意识里的恨和痛,更何况你与她长得如此相似,她见到你惊讶也是很正常的。”

    薛绍这么一说,我心头一动,有些害怕,又满心的好奇,“为什么我会和她长得一样?还有,为什么我总是能看到她的过去?”

    薛绍脸上的玩世不恭渐渐退去。有些紧张的滚了滚喉结,又像做贼似的看了看屏风里。

    玄武也不失时机的在里面咳嗽了两声,转开了话题道,“为了让明慧的魂魄能够长久的在这里存住,我不得不让这一片都阴气森森,因为任何阳气都会慢慢冲散她的魂魄。所以我不断的在民间招募能人异士,将他们训练成摆渡人,让他们游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捕捉那些遗留在人间的孤魂野鬼,让它们到这里来维持着这一整片的阴气。”

    我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为什么会见到那么多游魂野鬼了,原来玄武为了刘明慧如此用心良苦!

    “你准备还这么养着刘明慧多久?”冯书桥突然开口问道。

    玄武叹了一口气,隔着屏风我也能感受到他浓浓的无奈,“我也不知道。”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玄武,你突然对我们避而不见,是不是因为你也和当初聂多情一样,开始衰老了?天芒在你身上的效力已经退去了,是不是?”

    玄武笑了笑,“你不用多猜了,不是,我只是不想再见到故人罢了,今日之后,你们,包括薛绍,我都不再见了。”

    薛绍双眼一瞪,用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阿武,你说什么?连我都不见了?我没有听错吧?你这小子,至于这么忘恩负义吗?”

    玄武淡淡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心中永远有你这个兄弟便是。若为将来没有分别之苦,不如此刻便不要再黏腻。”

第三百八十章 推倒屏风

    面对玄武再一次决绝的言语,我满心无奈,脸上表现出的却依然是坚持,“我们这里所有人都不会阻拦你想要隐退的心,但是你隐退之前必须交代清楚所有的事,我为什么会总是看到刘明慧的过往?!”

    隔着厚厚的屏风,玄武此时的表情我无从得知,但是我能想象到,他的脸上一定是他那一贯的淡淡的无奈。我知道他有多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萦绕在我心头太久。不止是冯书桥,它的答案对我来说,也太重要!

    玄武沉默良久,都没有再说话,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又和上一次一样,使了什么金蝉脱壳的法子,不由自主的便往屏风边上靠近两步。薛绍方才虽然也在对玄武说将来连他也不见的话抱怨,但是见我如此,还是往我身边靠了靠,显然是随时准备着阻止我的冲动。

    我猛地抬起眼睛。狠狠的瞪了瞪薛绍,眼角却已经不知何时开始流下泪水。薛绍看到我的样子,一下子愣住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时不时的就会完全控制不了心头的种种愁绪,眼泪也好像不受自己控制--就好像、就好像我的心里还住着另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她在控制着我的喜怒哀乐。

    薛绍见我如此悲伤,有些无奈的说道,“多大点事儿,容他慢慢想清楚,一点点告诉你不就得了,哭什么?”

    我沉默不语。屏风内的玄武听到薛绍的话,终于叹了一口气,道,“薇薇,对不起。”

    这一声包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和哀愁。可是,他为什么要跟我道歉?除了冥冥中操纵,让我和冯书桥结合,况且这也不算是对不起我的事啊!

    冯书桥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一点点盛了起来。我忍不住扬声问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玄武幽幽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很久以前就曾告诉过你,行走人世一百多载,只觉愧对三人,明慧是其一,书桥是其二,还有一个是玄玄。那时候我没有勇气告诉你,其实我还愧对第四人,这人……便是你……直到方才你问我为何你与刘明慧长得如此相似,又恰巧能够在梦中眼前看到她的过往,我知道我对你的愧疚,再也瞒不下去了,该来的还是要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若是你愿意原谅我,那便是放过我今后独自隐退,若是你不愿意原谅我,随时可以走进这扇屏风,取我性命也好,吐我口水唾弃也罢,我不会说半个不字。”

    “阿武!”薛绍突然开口对玄武一声呵斥。满脸都是烦躁,似乎很不想玄武继续往下说。

    我一把抓住薛绍的衣服,“你也知道为什么?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会有刘明慧的记忆,对不对?”

    薛绍丝毫不理会我,倒是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白了屏风内一眼。急得一跺脚,“阿武,你若是已经决定了坦白,那我也不拦着你,只是所有的后果请你想清楚了。咳咳,这烂摊子,我不管了!”

    说着,他居然也转身往外走去。

    空荡荡的的屋子里,现在只剩下我、玄武和冯书桥,这院子本来就安静。现在更是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到。

    我此时浑身都汗津津的,身子甚至紧张的有些发抖。因为我害怕从玄武的口中得到一个颠覆我的信念的答案。

    可是玄武口中吐出的话,还是让我的心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你与明慧长得相似,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为何,也许经过几世翻转,这世间偏偏就出了这么一个你,和一百多年前的她长得那样像……我在城市的角落里发现了你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没有想到两个毫无联系的人,居然会长得这么相似……”

    “你在此之前,根本就已经认识了我?”我的手心越来越湿。全都是汗水浸渍的,可是身边却又没有可以握住的东西,让我稍稍稳住。只得抓住冯书桥的衣角,一点点的绞着。

    玄武道,“没错,我很久以前就发现你了,大概在你十五岁的时候吧……我让人观察你的生活,你的行踪,你的喜好,你的点点滴滴。但是却没有找到任何和明慧相似的地方。几年过去了,我才说服自己,你不是刘明慧,你是罗薇薇,一个和刘明慧长得相似的女孩子罢了。”

    “所以后来你设计了我和书桥的冥婚,用了特别的方法让我有了刘明慧的记忆,让我误以为自己与刘明慧有关系,让我心甘情愿的去做她的替身,是不是?”我的身体抖动得越发厉害。

    玄武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没错。我曾经幼稚的以为你可以成为她的替身,你的样貌,你的记忆,你的一切……你之所以会有她的记忆,是我吩咐人将她的精魂抽了一丝送到了你身体里面……你经历的那个长梦,是我一手造的。”

    我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几乎要跌在冯书桥的怀里,抬头一看,冯书桥的脸色也冰冷的如同一座亿万年不动的冰山,可是冰山的下头,却酝酿着一股浓浓的火焰,那火焰,只要冲出来,就会烧毁这里的一切,包括我、也包括他自己……

    玄武的叹息声又一次传了出来。仿佛夹着一股自嘲的笑意,“我似乎和你说过我并不是好人,我为了自己想做的事,也会不择手段……对刘明慧,对你……都是如此。现在。你还想不想再见我这最后一面?”

    我扶着屏风,双手的骨节白森森的突了出来,苍白而又无力,我的喉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声,连我自己听到了都觉得十分陌生,身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那屏风一把推倒在地,那架屏风是玻璃雕花的,镜面上雕画着各式各样的花鸟鱼虫,极尽精致奢华,一百多年前,这扇屏风也许是要上供到宫中去的,而刘蓉从那样高的官位上退下来,家中有一扇这样的屏风也不算什么,不过从这屏风的外表一看。显然主人都是经过非常仔细的保养的,一百多年了,这屏风依旧高贵而典雅,不显老态。

    此时,它却倒在地上,碎成满地的狼藉,即便是粉碎,也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骄傲,似乎在嘲讽着我们。

    我一抬头,只见屏风之后,一条长长的椅子上,铺着厚厚的狼皮褥子,玄武就斜倚在那椅子上,只是他不复风华正茂,脸上疲惫尽显。最惹人瞩目的是一头青丝变成银白!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此时看起来简直枯瘦如柴,一向非常注意仪表的他,也只是穿着一身青布长袍,一只腿空空的。不止没有装义肢,甚至连拐棍都没有准备,但是他的身边,却有一把看起来非常古旧的木头轮椅,连轮子都是木头的。

    玄武大约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毫无预兆的就推开了屏风。整个人一缩,看起来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我本来满心的怨恨,可是一眼瞥见他那头银白的头发,心里却紧了起来。再也不忍去说半句责备或是声讨的话来。

    冯书桥看着玄武的样子,也愣住了。突然,他冲到了玄武的身边,将他臀下的狼皮褥子一把掀开,从里头抽出来一更长长的烟枪,愤恨的看着玄武,“你……你在抽这个?”

    玄武面无表情,睁着大大的眼睛,静静的瞥了冯书桥一眼,淡淡道,“你还有什么话要问的?”

第三百八十一章 嫁妆

    玄武这么一问,居然把冯书桥给堵住了,冯书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玄武,不知做什么回答才好,良久,才将烟枪往椅子上一扔,走回我身边,摸到我的手,“我们走吧。”

    我摇了摇头,“不。”

    我缓缓走到玄武的身边。“刘明慧的魂魄,你还准备这样囚禁多久?”

    玄武抬起头,一脸迷茫的看着我,“囚禁?我并没有囚禁她……我只是想让她的灵魂能够快乐些……”

    “剥夺了她的记忆,你以为她就快乐了吗?”也许是刘明慧的那股精魂在我体内作怪,我的眼泪犹如奔腾的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这样还不叫囚禁吗?她不快乐,她不过是你手中的棋子,不过是个傻子罢了!你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这里?真的是为了让她死后得到一丝快乐?根本不是,你这样做以后,自己心头的愧疚就会稍稍缓解----为什么缓解?因为你觉得自己总算是为她做了一些,你以为你自己弥补了,其实你没有!玄武!你没有弥补上什么,你只是在加深你对她犯下的罪孽。这个女人何其可怜,生前被你所祸害,死后依旧被你关成了笼中鸟!”

    玄武的额头渗出了涔涔的冷汗,一双眸子里满是惊慌,但是却依旧勇敢的直视着我。

    许久他才道。“你觉得我做错了?”

    我反问,“你觉得你做得对?”

    玄武仰头长笑,“我居然做错了?!”笑着笑着,他的眼角居然涌出了眼泪,这眼泪叫我一瞬间就慌了神。玄武在我心中,虽然身体残缺,却是个无所不能的巨人,他一直都挡在我们面前,无论是什么事,他都能替我们挡走,可是他现在却在我的面前流泪!

    我也不知道他的泪是苦是涩,他是在笑自己,还是在哭刘明慧?疑惑是在感慨自己一生忙忙碌碌,其实什么都没有做成?

    玄武就这么疯疯癫癫的笑了很久,才慢慢停下来,眼角已经是通红,仿佛是汪着两汪血水。

    可是这宁静没有维持多久,他却不可抑制的咳嗽起来,瘦弱的身子,因为不断地咳嗽,浑身的骨头架子几乎都在抖动。

    我终于不忍,伸手想拍拍他的背,却只摸到一把如柴的骨骼,我有些惊恐的看了看冯书桥,冯书桥的眉头也是紧紧的锁着,许久,玄武也没有停下来,冯书桥却将那根烟枪拾了起来,放在烛灯上点燃。递到玄武的嘴边,玄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伸出瘦削的手,颤颤巍巍的接住了烟枪,抽了一口。云吞雾绕,直熏得我几乎要吐出来。

    我推了冯书桥一把,“你怎么能纵容他这样?!”

    冯书桥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不甘与无奈,“尽着他吧。”

    玄武连抽两口,咳嗽也止住了,不过他也很快的将那烟枪吹灭了,皱着眉头道,突然笑了,“我没有多少日子了……并不是堕落。只是体内的隐疾全都在一起发作出来,无医可治,所以薛绍想了这个法子,抽两口,可以缓解一下身上的病痛,不至于在最后一段日子活得那么狼狈罢了……”

    “你、你说什么?”虽然我们一直都是猜测着玄武是因为身体的衰老而躲着我们,但是他在我心中那高大的形象,已经深刻,我始终无法把他与那垂死的耄耋老人联系到一起!

    玄武苦涩一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今年已经一百四十六岁了。常人又有几人能有如此寿命。我这一生,值了,只是对不起很多人,我只想在最后的日子里,一点点的去弥补,哪怕只能弥补一丝丝、一毫毫……”

    方才我对他还是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可是不知为何,这会子,得知他时日不多,却又忍不住悲从中来。摇着头拼命道,“不,不,不应该这样的……你为什么要把剩下的天芒让给我?我不需要那个!我不需要那个!人活一世已经够累了,我并不奢望长寿,我不稀罕多出来的一两百年,我还给你,好不好?”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我把寿命分给你好不好?你做了那么多错事。还有很多人没有来得及补偿,怎么能就这样走?”

    玄武歪起嘴角淡淡一笑,“等我闭上眼睛,这些事,我可就管不了了……”

    我握住他瘦弱的手腕。“不行!我不答应!”

    玄武轻轻的掰开了我的手,“薇薇,对不起,别的人,我是不指望他们会原谅我了。可是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希望你原谅我。希望我所做的一切,给你带来的伤害,还不是太大……”

    我的眼泪几乎花了眼睛,“我并不恨你,我只是恨你为什么要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的肩头,没错,你确实有很多事做错了,可是并不是所有的错都是你造成的,已经过去了那么就的事,你为什么要耿耿于怀?”

    玄武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薇薇,你不怪我?”

    我看了看玄武,又看了看冯书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怪不起来你。”

    玄武听了我这句话,眼睛也有些湿润,一向矜持的他。并不顾忌在一边的冯书桥了,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提到唇边,轻轻的吻了吻,“薇薇。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儿,明慧、多情,她们都比不上你。你将来跟着书桥,我很放心。”

    我哭着又一次问道,“你明明可以用天芒救自己的?为什么要把天芒给我?我真的不需要,我放血给你,好吗,就像你对玄玄那样……”

    玄武摇了摇头,摸了摸我的额头,浅笑道。“傻丫头,待到那枚天芒长成,书桥起死回生,便会有无穷的寿命,你难道只用一生陪他吗?若是你先他一步离开阳世,就算你舍得,他也舍得吗?”

    我被玄武的这句话直接说得愣住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想着若是能够和冯书桥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便是我莫大的福报了,谁还能想到下一世?谁又能想到生生世世?我以为生生世世只不过存在于口头的山盟海誓之中,可是没想到玄武居然将誓言注入了我的生命。

    “从你十五岁开始,我便看着你一点点成长,我也不知道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好像是父亲,好像是哥哥,又好像把你当成了一个小小的情人,有时候我希望你过得好,有时候又不希望,不希望你过得好,是因为我觉得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能够给你一切,可是后来我看到书桥对你,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是个你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这也许是我做的所有错事中唯一一件歪打正着的事。那天芒,我曾经想过,给你,究竟是对是错,后来我干脆不想了,管它是对是错呢,姑且给了你,将来你愿意怎么处理你的长寿,是你自己的事,总比到时候你们情比金坚你却白发苍苍不得不撒手人寰要好得多。那个……就当是我给你的嫁妆,算是弥补给你的,也、也算是我弥补给明慧的吧。”

    玄武断断续续的说着,我便断断续续的哭着,冯书桥站在我的身后,用手紧紧的托着我的身体,似乎在传递一种力量,让我坚强,让我不要再表现的这么脆弱。是啊,我忧心忡忡,害怕玄武的离去,可是他既然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也许我现在对他的挽留,就和他对刘明慧的魂魄的挽留一样,对他自己来说,是个负担呢?

第三百八十二章 “囚禁”

    “是你……”就在我难过得难以自已的时候,我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柔弱的声音,这让我浑身都颤抖一下,我回头一看,只见春桃挽着刘明慧正站在我身后,一双美目狠狠的盯着玄武,几乎要射出箭来!

    “是你……”她动了动朱唇,又一次对着玄武开口,旋即,她又扭头看了看冯书桥,脸上现出恐惧,“你……你们都在……”话还未说完,她的脸颊上却已经滚满了泪水。她一伤心,我也跟着难过起来,只觉得心脏有抽痛的感觉。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刘明慧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就连玄武都没有料到,而刘明慧的语气,分明是已经认出了玄武和冯书桥,这两个给了她最大伤害的男人!

    可是她很快便止住了泪水,因为她又再一次发现了我。她的好奇身子压住了她的仇恨,她盘桓到我身边,来来回回的转了两圈,旋即便对着那丫头喊了一声,“春桃……”

    春桃也走了过来。脸上的惊讶不比刘明慧少,“小姐,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刘明慧几乎没有忍住,直接对着我伸出了手,在我的脸颊上摸了摸。我只感觉到她满手都是冰冷,毫无任何活人的气息,而她感受到我的体温,也像触电了一般,立即缩了回去。又对着春桃到了一句,“她烫手。”

    春桃也想伸手来摸我,却被冯书桥一把挡开,春桃显然也记起了冯书桥这个“恶魔”,吓得立即往后一缩,不过她毕竟是忠心护主,很快就挡在了刘明慧的身前,身体有些瑟缩,“你休想再对小姐……”说着,她的眼泪也一下子涌了出来,“你休想再对小姐行凶!”

    冯书桥顿时像是蔫了的皮球,手也垂了下来,半晌才淡淡道,“我们没有人要伤害你们俩,她和你小姐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长得相似罢了。”

    刘明慧抿嘴看着冯书桥,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这个男人深深的伤害过她,最后甚至杀了她,可是他却是她孩子的父亲,与她有过肌肤之亲,在那个年代,这意味着刘明慧这一辈子只能跟着冯书桥了。

    但是她很快便醒悟过来,对着玄武质问道。“这又是你的圈套?”

    玄武有些错愕,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明慧,你可能不知道。这已经是……已经是百年之后了,你在园子里已经徘徊一百多年了。”

    刘明慧的眉目一瞬间便凝结成一块冰冷的冰山,她也有些惊愕,很快就扶住了春桃的胳膊,“春桃,他说什么?”

    春桃颤巍巍的答道,“他说……时候已经过了一百多年……您不也是天天问我,这日子为什么每天都是一样的……我们许久没有算过到底过了多久了……”

    刘明慧转头对着玄武恨恨道,“你骗我!百年之后?!百年之后你我皆为黄土,我怎么会又这么活生生的看到你们。又这么真切切的感受到这痛苦一遍?”

    玄武铁青着脸,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与刘明慧解释。

    冯书桥却冷笑着指着我对刘明慧道,“你方才不是摸到她了吗?不是她烫手,是你太冷了,你我都是游魂野鬼,浑浑噩噩过了这一百多年,你以为还是当初?还是大清朝?还是慈禧太后当着政?”

    刘明慧的脸色越发的惨白,再一次走到我身边,又在我的脸颊上一摸,这一次她很快的便缩回了手。便开始摇着头,“不……不可能的……”

    玄武叹了一口气,“你当初连中两箭,你还记得吗?每一箭都正中心脏,大罗神仙也救你不得,我……我自作主张将你魂魄留下,所以你才能游荡至今。”

    刘明慧微微闭上眼睛,紧蹙着细细的柳叶眉,长长的睫毛不断地颤抖着,连我都能感受她的痛苦。她摇曳的好像一叶巨浪中的小舟。一片狂风中的嫩叶,下一秒就会沦陷。

    许久,她才重新睁开眼睛,看了看玄武,咬牙切齿道。“你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

    简简单单的一句,甚至连语气都很轻柔,但是我却能看到玄武脸上的失落和痛苦。这也许是他此生听到的最令他痛心的话。连我都为他感到痛!

    刘明慧说完这句话,眼泪又似断线的珠子一样,抛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你不放过我,连死了你都不放过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是我爹的女儿?你……你把我爹娘怎么样了?”问完这句话,她的眼泪落得更甚,“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爹娘一定不在了,可是你难道会让他们好好的善终吗?”

    我连忙对刘明慧道,“你父母都是善终。没有人为难他们。你的事……玄武和冯书桥都觉得对不起你,你若是肯原谅他们……”

    刘明慧还没有等我说完,便狠狠道,“原谅他们?我怎么会原谅他们?我恨不得他们被千刀万剐!”

    她的怨毒让她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雾一般,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玄武和冯书桥同时那么颓然的样子--这世界上。也许只有刘明慧,是他们俩永远都解不开的心结,更何况刘明慧凝聚了一百多年的怨气,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减弱,反而在得知一切之后,越发的浓厚!

    她是有资格恨这里的每一个人的!

    滚边的绣袍之下,她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长长的指甲几乎抠入了她的肉,她嘴里只念叨着一句,“不能这样就了结的……”

    玄武终于开口。“明慧,这一切的错,都是我造成的,你要是怪,就怪我一个人吧。若是你想报复,也对我一个人下手吧。”

    说着,他便闭上了眼睛,挺直了胸膛,我似乎听到了他胸口内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仿佛看到了那里浅浅的起伏。

    刘明慧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旋即又握紧,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我真的很害怕她会冲过去一把将玄武的心脏掏出来泄恨,可是很快。我便看到了她脸上的恨意化作了无奈,“我又能把你怎么样?生,为你操纵,就连死,也脱不了你的手心……你莫要装好人说这种话了。我不想把你怎么样。和一百多年前一样,只求你放了我,我不想再看到你们其中任何一人!”

    所有人听了刘明慧的话,都有些讶异,尤其是冯书桥和玄武。他们似乎不敢相信刘明慧,而我,却不知为何,深深的懂得了刘明慧的心思--一百多年无形的囚禁,她已经变作了笼中鸟,生前对这两个男人的恐惧和害怕,延续到了死后,她胸腔内确实有恨,但是更多的是怕,她比他们更不敢面对,所以她选择逃避……

    玄武动了动嘴唇,“我没有要囚禁你的意思……可是你现在若是离开这里,不要多久,精魂便会渐渐散去,你很快便会魂飞魄散……”

    刘明慧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你当我很想苟延残喘在这个世界吗?”

    这一句话,悲凉得让我都忍不住往下掉泪,春桃也在一边抽泣着,只有刘明慧却扬着倔强的下巴,向玄武和冯书桥宣誓着最后的骄傲和骨气。

    玄武愣了许久,才道,“你既然一切都想好了,没有人拦着你离开这里。”

    刘明慧得到了玄武这句话,脸上的那股轻松,竟是我们都想不到的,她居然还笑了笑,“没想到最后的宁静,迟到了一百多年。”

    “娘……”就在刘明慧转身离开的时候,门口缓缓走入一个小小的身影……

第三百八十三章 我会回来看你

    刘明慧的身子微微震了震,转身看到玄玄的一刹那,她的泪水突然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淌了下来。也许是天生的母性使然,她居然一眼就能认出玄玄,她方才一直都表现得坚强而倔强,又带着一种决然的超脱,可是这一刻,玄玄的出现,立即便让她的身体开始胶着……慢慢的移向玄玄。

    她伸出了颤抖的纤弱的手,却迟疑在玄玄的头顶,久久不敢落下,玄玄突然冲到了她的怀里--冰冷的怀里,又喊了一声,“娘……”

    刘明慧的终于摸向了玄玄的后脑勺,一下,两下,许久才道,“你是我的孩儿?”

    玄玄抬起头。狠狠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咬着嘴唇,但是每点一次头,那眼角的泪珠子便会往下掉几滴,看得让人心碎,“我叫玄玄。”

    刘明慧捧起了玄玄的脸蛋,不由自主的送到唇边吻了吻,“玄玄,你为什么姓了玄……”说着,她的眼角瞥向了玄武,眼神中满是复杂。

    玄玄指了指玄武,“爸爸带着我到如今。”

    刘明慧微微张开了嘴,不敢相信的看了看玄武,双唇嗫嚅两下,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爸爸待你好吗?”

    “好……我与爸爸相依为命。还有书桥爸爸薇薇妈妈,他们都对我很好,可是我一直都想有自己的娘。爸爸跟我说你是我的亲娘,但是你不高兴,叫我不要打搅你,他说你看到我,会生气。娘,你现在生气吗?”玄玄抬着朦胧的泪眼。看着刘明慧,刘明慧的泪水越流越多,她却顾不上擦自己的泪水,将玄玄的眼泪全部抹去,心酸的笑了起来,“娘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爸爸是骗你的,等会你去和他算账。”

    “娘,你不会走了吧?”玄玄紧紧的抱住了刘明慧,连手都不敢松,仿佛只要一松手,刘明慧就会飞走一般,他的脸重新恢复了从前的稚嫩,完全没有了和我以及冯书桥周旋时的那种精明和早慧,只剩下童真和渴望,渴望着母爱,渴望着母亲的青睐和陪伴。

    刘明慧一时语滞,她是多么想离开这个牢笼!可是这里却有她的骨血!她慌了手脚,完全不知所措。

    玄玄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娘,你要走吗?”

    刘明慧还是不知如何作答,就这么任由玄玄将她紧紧抱着。冯书桥的嘴唇张了张,似乎想对玄玄说什么,可是半天也没能开得了口,玄玄也是他的孩子,我能体会他此时的心痛,这孩子因为大人们的错误,在人世间懵懵懂懂的游荡了一百多年,无父无母,此时终于直面自己的母亲。而她的母亲,却想逃离这一切,这对他来说,何其残忍!短暂的拥有之后再失去的痛,还不如从未得到来得痛快!

    刘明慧究竟还是心疼稚子,在玄玄到来之后。便也没有再提与我们的恩怨,甚至在玄玄唤玄武爸爸的时候,也只是龃龉了一下,便默认了,此时她进退两难,继续留在这里,她会继续痛苦着,离开这里,她会在短暂的自由之后魂飞魄散,并且让玄玄背负着无尽的伤痛。这一切,都是她这脆弱的灵魂再也承受不住了的。

    我爬起身来,走到玄玄身边。“玄玄,我也是你的妈妈啊,你不要我了吗?”

    玄玄抬眼看了看我,眼底却是让我害怕的陌生,那是一种戒备,甚至带着淡淡的嘲讽,我往后退了退,顿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他的生母在这里,他又岂会来认我这个“假”母亲?

    刘明慧咬了咬唇,似乎鼓足了勇气,忍着眼泪将玄玄推开,“孩子。娘确实要离开这里。这里是娘亲的囚笼,娘亲在这里不快活,你有这么多人疼,娘亲非常高兴,你就好好地跟着爸爸……娘亲虽然不在你身边,却会一直为你祷告。每天都会求漫天神佛保佑你,保佑我的小玄玄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哪一天,娘亲若是想玄玄了,一定会回来见玄玄……”

    玄玄瞪大了漆黑的眸子,眼底的伤心几乎溢了出来--他一定想不到,自己这般苦苦哀求,他的生母居然还是拒绝了他,她还是要离开这里……刘明慧似乎也是不忍再多看玄玄一眼,转身决绝的往外走去,跨国门槛的时候,她的脚步滞阻了下来,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玄玄咬着嘴唇,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刘明慧的背影,再也没有流一滴眼泪。

    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好像被人挖了一块,我很想去将玄玄拉到怀里,告诉他,我会疼他,可是却又没有这个勇气。

    许久,刘明慧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见,玄玄却还是目光空洞的看着那个方向,呢呢喃喃的念道,“娘亲,你想我了,便回来见我,可是若我想你呢?”

    我不然再看玄玄,将头撇了过去,却见冯书桥也红着眼睛。我伸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很想告诉他,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可是今天的我,在刘明慧的出现之后,连勇气仿佛也随着她的离去全部消失了,不止是面对玄玄,连面对冯书桥,我也失去了勇气。

    玄武咳嗽了一声,玄玄才转过头来,麻木的问道,“爸爸,你还好吗?”

    玄武脸上是一种受宠若惊的表情--他大概想象不到,玄玄在见过刘明慧之后,还能喊他一声爸爸,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血色,良久,才略显艰难的答道,“哎~”

    玄玄走过去,乖巧的将玄武身边的枪杆拿了起来,旋即又放下了,“爸爸,薛绍叔叔说用这个不好,只是短暂的缓解你的痛苦罢了,玄玄想让你多陪我一些日子,你……能不能为了玄玄,多爱惜自己一些?”

    玄武愣了愣,便将那烟枪拿起来,对着椅子把手狠狠一敲,那枪杆立即断作两截,“爸爸答应你。你要什么,爸爸都答应你。”

    玄玄终于不再矜持,像个普通的孩子那样,把头扎到了玄武的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爸爸。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听你的话,你告诉我不要见娘亲,不要喊她,她一定是因为我的出现生了气了,所以才会离开这里。”

    玄武喉结滚动,眼眶湿润,抚摸着玄玄的脑袋,“瞎说,你娘亲很喜爱你,只是……只是她有更想追求的东西,这里不是她的归宿,她在这里不快乐,我们放了她,好不好?就像你喜欢一条鱼,就该把它放回水里,而不是捧在手心,那样鱼会窒息而死;爱一朵花也该让她留在枝头,而不是摘到手中,那样花很快便会枯萎……你的娘亲,是水里自由的鱼儿,是枝头待放的花朵,她不该留在这里,是爸爸做错了。你懂吗?”

    玄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只问了一句,“她会回来看我吗?”

    玄武微微闭上眼睛,又撒了一个谎,“会呢。”

    玄玄终于放心了些,“那我就等着她。”

    许久,玄玄从玄武的怀中挣脱出来,走到我身边,将我的手握了握,“薇薇妈妈,对不起,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太喜欢我娘亲了,我好不容易和她相见,便忍不住和她多亲近,所以没有顾上你,你会不会也和她一样,生我的气……”玄玄的声音越说越小,似乎在害怕我也会离开他。

    我连忙张开手臂,将他紧紧揽在怀中,“不会,我不会生你的气,你娘亲也没有生你的气,我们都是一样的爱你。”

第三百八十四章 另一半金库(1)

    我只觉得脖子里热乎乎的,低头一看,却见到衣襟上湿了一片,玄玄紧紧的闭着眼睛,眼泪却一滴滴的滚落,好像晶莹的珍珠,我擦了又擦,他却还是止不住。

    我不敢将他松开,我害怕冯书桥和玄武看到玄玄的样子,心里也会难受。

    玄玄强忍着喉头不发出半点声响,但是我却能感受到他瘦弱的脊背的抽动,良久,他才停下来抽泣,抬起眼睛看着我,眼底已经恢复了那种让我陌生的漆黑。咬着嘴唇对我道,“薇薇妈妈,书桥爸爸,你们今天前来,想要找爸爸问的事。爸爸也已经都给你们解答了,我的娘亲,也离开了这里,我想你们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事需要再留在这里了。娘亲离开了,爸爸他……”说着。他看了看玄武,声音又有些哽阻,不过他这次忍住了,装作坦然说道,“爸爸他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我想多陪陪他,若是将来……将来有什么变故,我会去找你们的。”

    我的心狠狠的抽痛起来,却又说不上来什么,只好点点头,“那你好好照顾爸爸,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我们说一声就行,还有薛绍叔叔,也会义不容辞的帮你的……”说着,我也觉得自己的言语非常苍白无力,因为我知道玄武除了这次迫不得已见我们,只怕他再也不会见我们了,更别说会有什么事找我们帮忙了。

    玄玄也自欺欺人的点着头,“好……”

    我牵着冯书桥,缓缓地转身往外走去,直到走出整个刘府,我才感受到自己的双腿已经麻软,几乎抬不起来,许是方才看着那一场恩怨了结,实在是太过费心费神,我此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冯书桥扶住我的身子,淡淡道,“你原谅他了吗?”

    我愣了愣,“啊?”旋即便明白他指的是玄武,便反问道,“你呢?”

    “其实,我并没有资格去恨他……”冯书桥沉默良久才回答道。

    我无力的笑了笑,“除了刘明慧,也许我们都没有资格去怪他。他后来所做的,不止已经弥补了他所做错的一切,我们甚至还需要去回报他。就算是刘明慧,我想她在看到玄玄和玄武的深厚感情之后,也只能选择原谅。只是她这么多年的执念太过深刻,她再也没法面对过去的一切了。”

    冯书桥紧紧的抿着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我们就这么一路晃悠着往回走。走着走着,我却发现我们居然走回了以前的老房子,我和冯书桥都没有发现,看来他的心事完全不比我的轻半分。

    被烧毁的废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清理了,有几个工人还点着探照灯,正在加班加点的添砖盖瓦。重新修建房子。

    我和冯书桥都觉得有些意外,对视一眼之后,往那边走去,拉了一个工人问道,“谁叫你们修房子的?”

    工人笑了笑,“这房子原来的东家啊,听说他要把这里重新盖起来搬回来住呢。”

    冯书桥听完之后笑了笑,低声对我道,“看来我赔他的那些钱他都砸了回来。”

    我看着已经打好地基的房子雏形,深深叹了一口气。“要是还能回到这里住就好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里住惯了似的。”

    冯书桥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将我揽进怀里。就在这时。他的肩膀被一只手轻轻一拍,我们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一个浑身黑衣的青年人,剑眉星目,炯炯有神,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对着我和冯书桥笑。

    冯书桥有些惊讶,“杨九霄?”

    杨九霄对着冯书桥拱了拱手,道,“没错,是我。我已经等你们很多天了,但是这里没人知道你们搬到哪里去了,我只好碰运气在这里守着,本打算明天就走了,没想到今晚却能遇到你们,实在是万幸。”

    “你……准备走了?”我想起杨九霄的家族遗训是必要杀尽最后一个红氏族人,才能算得是为家族报了血仇,此时他说要走,我也不知是何意,若是要离开这里,那岂不是血仇已报?

    我们最后一次看到洪天贵的时候,他已经从深山中逃了出来,正巧和大巫师碰在一起前来这里报仇,那一天也正是这所房子被烧掉的那天。

    杨九霄点点头,“对,我准备回东南亚,继续潜心修炼了。”

    “那洪天贵呢?”我脱口而出问道。

    杨九霄无奈笑了笑,“我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已经足足找了快一个多月,也没有见到他的影子,而且他现在为了修习鬼道,简直不择手段,什么阴损的法子都用,功力霸道,杨某也不确定遇到他的时候会不会是他的对手。杨某孤身一人活在世上,并不贪生怕死,奈何整个杨家现在就剩我这一点骨血,我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下了阴泉,没法面对列祖列宗。所以我还是决定回去再修炼一段时间,待到功力提升了,再回来继续寻找洪天贵,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在下曾蒙受两位归还家族钥匙的恩情。特来道谢告辞,后会有期,也许又后会无期,总之,道一声珍重!”

    说完,杨九霄非常豪迈的转身准备离去,冯书桥却突然喊了一声,“你想现在就报了你家的血仇吗?”

    杨九霄回首,表情一滞,“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书桥道,“我可以帮你。”

    杨九霄虽然说准备离开继续修行,那也是找不到洪天贵无奈的托词,现在冯书桥这么一说,他立即便变了态度,身子也跟着转了过来。“你能找到洪天贵?我可是要亲手手刃他!”

    冯书桥点头,“我可以帮你找到他,绝不会染指他半分,随你手刃。”

    杨九霄并不是愚昧之人,很快便道。“你有什么要求?”

    “带我去你家的金库。”冯书桥言简意赅。

    杨九霄顿了顿,旋即皱起了眉头,“你是什么人?”

    冯书桥淡淡的,“和你一样,洪家是我的仇人。”

    杨九霄想了想,“你……莫非你也是四大家族之后?”

    冯书桥歪起嘴角笑了笑,“你猜猜我是哪一家?”

    杨九霄摇摇头,“杨某从不做这等无聊之事,你若是愿意与我说,你就说,你若是不愿意说,杨某也不会追问。但是你的要求,我却要从你身份的角度去考虑要不要答应。”

    冯书桥嗫嚅两下,抬了抬下颚,“我是翼王石公的后人。”

    杨九霄喉结滚动两下。许久才单膝下跪,跪在了冯书桥的面前,高高抬起双臂,“原来是恩公之后。”杨九霄这等反应,说明他也知道石达开曾经为营救杨秀清奔走的那段历史。

    冯书桥面无表情的扶起了他,“百年往事,石公是你们的恩人,我却不是,不必与我行此等大礼。”

    杨九霄咬牙点了点头,“若是石公之后,想去金库一探究竟,便没有什么,只是家父跟我说过,石公也掌控这另一半金库,不知……不知你为何要去我们家的那一半金库去?”

    冯书桥淡淡道,“我对金库中的金银珠宝没有任何兴趣,你大可以放心,也不会不经过你同意拿走任何东西,你只要对我放心,便答应我,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不答应,不强求。”

    杨九霄低头皱眉思索了一会,点头道,“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不像是会对什么财富有兴趣的人,我答应你,可以带你去金库一探。”

第三百八十五章 刘明慧的请求 已修

    当下,冯书桥和杨九霄便约好了时间,我们也这才知道原来杨家那一半金库就在金陵城外一座孤山之中,离这里非常近,开车甚至比去我老家也不远多少。我们便决定第二天便出发前往。冯书桥把我们的新地址给了杨九霄之后,杨九霄告辞离开,说明日一早便在楼下等我们。

    待杨九霄离开之后,我和冯书桥又往新家慢慢走去,我牵了牵他的衣角问道,“你为什么要去那一半金库?”

    冯书桥捏了捏我的手心,“我心里总是存着一点妄想,希望……”

    我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大约是想去那边找找有没有别的神奇之物,能够让玄武恢复青春的。

    “可是据杨九霄所言,连他在内。他们几代人也没有再进过金库,金银珠宝,斗转星移或许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是若是曾存下什么天材地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觉得能够保得住吗?”

    冯书桥也皱了眉头,“我懂你说的,但是试一试总比就这么放弃了好。”

    我沉吟良久,终于又抬起头,“你有没有想过。玄武他自己的想法?”

    冯书桥突然就愣住了,挽住我的手也渐渐僵硬起来,“他……真的如此轻生吗?”

    “若是他想活着,在我们将那枚天芒给玄玄的时候,他就可以自救了。完全没有必要将剩下的都给我来用。”我有些心虚的说道。

    玄武的脸色也不好看,叹了一口气,“哎,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们很快便回到家中,小春还等在客厅。冯书桥快步走过去问道,“你吴大哥怎么样?”

    小春怯怯的说道,“还是那样子,躺着,跟睡着了似的,但是怎么也喊不醒。”

    冯书桥无奈道,“现在当然是喊不醒他的,他中毒了呢。”

    小春立即咬了咬牙,“是刘媚吗?”

    我和冯书桥都没有说话,不敢告诉他,但是他从我们的表情却也猜到了个大概,只是闷闷的不说话。冯书桥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小春的肩头,道,“你带我去看看小吴哥,这几天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他了,我和你祖婶婶都不得闲。”说着,他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可能是要开导小春一下,我不方便站在旁边,便独自一人缓缓走到楼上。

    到了房间里,我卧在床上,满心只想着玄玄的泪水,玄武的白发,刘明慧临行时那决绝的背影……这一切。都好像剪影一般,深深的印刻在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我越想越觉得难受,便把头蒙在了被子里,没过多久。便睡着了,又过了一会,却迷迷糊糊的听到了有人推门的声音,我想着大概是冯书桥回来了,便将头顶的被子拿开,坐了起来,却见走进来的是个瘦削的穿着长衫的身影,影影绰绰的,在朦胧的月光之下,有些看不真切。

    很快。那身影便来到我的床头,我正准备起身,她却伸手将我一把按住,淡淡道,“不用起来。”

    我恍然大悟,“你是刘明慧?”

    那人在影子里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什么话都没有说,却伸着冰冷的手在我的脸颊上游走起来,又幽幽的说了一句。“怎么会这么相似吗,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了呢。”

    我想说话,却觉得喉咙很重,似乎很黏腻,我知道这是刘明慧做的。便也不吭声,不知为何,我对她倒是比较相信,不觉得她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来。”

    “我求你一件事行吗?”刘明慧终于开口问道。

    我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刘明慧抿嘴笑了笑。比我多上几分婉约,也多了几分风情,更有一股我永远都羡慕不来的风轻云淡。

    “小儿玄玄……似乎很喜欢你?”刘明慧踟蹰了一会,才问出这句话来。

    我眨了眨眼睛,旋即又想摇头--以前我是觉得玄玄很喜欢我。可是现在我不敢这么确定了,因为见识到他与刘明慧相认的情景,我才意识到那才是血浓于水的母子情深,玄玄再黏我,再喜欢和我玩耍,都不过是一个孩子孤单寂寞下的排解罢了,我永远都不是他的妈妈。

    刘明慧见我犹豫,淡淡问道,“怎么,你觉得他不喜欢你。”

    “是的。”我张开嘴。这次却回答了出来,嗓子也没有了那种被人控制住的感觉了。

    刘明慧低下头,咬着唇问道,“你怎么会这样觉得呢,连我都觉得他很喜欢你呢。”

    “他爱的是你。你今天离开之后,他很难过,抱着我哭了很久。”我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我明明知道刘明慧才是最苦命的那个人。她这种出逃的选择,也没有任何人有指摘的权利,但是我还是这么说了出来,看到她眉宇间淡淡的忧伤,我有种报复的快感,觉得自己为玄玄出了一口气般。

    果然,刘明慧很久都没有再开口,最后笑了笑,满脸的苦涩,“那孩子。他自从来到我的腹中,就注定我要对不起他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跟我长得如此相似,玄武利用了你,是吗?这是孽缘,却也是善缘。你愿意将这段孽缘变作善缘吗?”

    我不解的看了看她,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今日我走出了那囚禁了我一百多年的院子,恍然才发现玄武……玄武也是良苦用心,他为了我这一百多年的存在,也付出了很多……”刘明慧提到玄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很不自然,似乎是恨,又似乎是释然,总之非常的复杂,“我才出来一天,就觉得浑身都弱了下来,他没有骗我,出来后,我确实生存不了多久了。本来我了无牵挂,觉得这世间除了苦。什么都没有了,不值得我做半分停留,可是今日见到了玄玄,我的心,却还是波动起来。他恐怕是我这一生在这荒芜的世界里唯一的牵绊了。如今……我想求你,能不能将我的这个牵绊,接到手中去?”

    看着刘明慧诚恳却又苍白的脸,我不禁问道,“我?我怎么能替代你?”

    刘明慧微微笑了笑,“我今日答应玄玄,今后会回来看他……我想这恐怕是实现不了了,不出月余,我就会魂飞魄散。我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所以不想让他知道。你能否答应我,以后每年的今天,都装作是我,在深夜去看他一看?”

    “我,假装成你?”我指着自己的鼻尖,不敢相信刘明慧的话,“这……这能行得通吗?”

    刘明慧又笑了笑,“你身边那么多高人,每一个都能帮得上你,只要你愿意,他们一定都愿意配合你,糊弄玄玄几年,我想并不是难事,等他再大一些,他恐怕也就能够接受我的离去了。”

    我不敢答应,沉吟良久,刘明慧合起双手,“算是我求你了。”

    我的心沉了沉,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终于还是点头道,“好。”

    刘明慧松了一口气,“多谢你。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一定也会幸运的。至少比我会幸运很多。”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她的话,只觉得身子一沉,猛地一睁眼,却见到冯书桥站在床头,摸着我的额头道,“什么好?”

    我看着亮堂堂的房间,灯是打开的,哪里还有什么刘明慧的影子,只剩下冯书桥关切的目光,再一摸额头,便摸到了一把冷汗。

    冯书桥见我这样不对劲,立即便弯下腰来,“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

    想了想,我还是把刚才的梦告诉了冯书桥,冯书桥沉了沉脸色,“是她来过。”

    “我答应她了。”

    冯书桥抿了抿嘴,“原来她也在乎着玄玄。”

第三百八十六章 机关 已修

    冯书桥将我搂进怀里,轻轻的在我额头上印了一个吻,“暂时不要想这些了,快些休息吧,明日我们一起随杨九霄去那半个金库看看。”

    经过刚才那个被刘明慧痴缠的梦境,我确实觉得十分疲惫,便又缩回被窝之中睡下了。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冯书桥还是用同样的姿势倚在床头,我都怀疑他并没有上过床。冯书桥见我睁开眼睛,对着我笑了笑,又伸着手指头对着窗外楼下指了指,我坐直身子伸头一看,只见一个笔挺的身影背对着我们,站在楼下,身上的黑色的短袍子被晨风吹动。微微的鼓动起来。

    我撇了撇嘴,“这杨九霄真是个实在人,颇有侠骨风范,说早上到,就早上到。一点都不带耽搁的。”

    冯书桥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你快些起来,免得人家等得太久。”

    我赶忙起身快速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一声便于出行的衣裳之后,跟冯书桥下了楼。没想到小春倒是已经起来了,熬了一锅小米粥,盛了一碗正在喂依旧昏迷不醒的吴阳阳喝。

    我对着冯书桥一笑,“这孩子倒是爱憎分明,非常懂得感恩。吴阳阳将他带出山,他对吴阳阳简直视若再生父母。”

    冯书桥淡淡道,“这孩子大智若愚,现在也许吃些亏,待到将来成人。会遇到贵人的。”

    我抿嘴一笑,“他现在已经遇到了……”

    冯书桥刮了刮我的鼻子,“你要谦虚些才好。”

    与小春交代好之后,我和冯书桥便迅速到了楼下,冯书桥去车库开车,我则走到杨九霄面前与他打招呼,杨九霄微笑着对我也点了点头,既客气又疏远,并不多话。

    冯书桥很快便把车开过来了,杨九霄很识相的自己上了后座,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为了避免尴尬,却还是坐到了冯书桥身边。

    根据杨九霄的指示,冯书桥开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便到了那座孤山脚下。这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山脚下却有一大片极大的水域,若不是因此,只怕这山底下别说是藏着金库,就是藏着一块铜板,也被人挖了。我不由又一次感慨前人的智慧,当真是我们都难以想象的。

    但是望着眼前的一望无际、烟波浩渺,我还是愁眉不展,见冯书桥和杨九霄都不说话,跺了跺脚道,“两位爷。你们现在怎么打算的?这可怎么过去?”

    杨九霄张开双臂,活动了两下,冷冷道,“游过去。”

    我脸色一黑,“什么?”

    还没说完。却见杨九霄已经跃到水中,向那孤山游去。冯书桥对着我看了一眼,“要不你在这里等我们?”

    我摇了摇头,“才不要!我也会游泳的。”

    冯书桥笑了,“我就知道是丢不下你的,这样吧,我就给你做个神龟,把你驮在背上,带你游过去好不好?”

    听了他的话,我忍不住笑笑了起来。但是却已经毫不犹豫的跳到了他的背上,他道了一声,“抓紧了。”便以一道优美的渠道跃入了水中。

    刚入水的时候倒是觉得有些刺骨,但是游了两下,便觉得水里温度倒比岸上高一些,并没有太难受。

    冯书桥在下面游着,我几乎不要用力了,还能腾出功夫看看四面的风景,倒是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际遇。这一大片水域倒是怪得很,不知道水源在哪里。水质却生的干净而清澈,岸边野生的垂杨柳一棵棵,一排排,已经抽出了嫩芽,非常的曲致。一个个搔首弄姿的像少女似的,很是美好的样子。

    朝前看,只见杨九霄已经远远的甩开了我们,像一条黑色剑鱼一般,快要到对岸了。

    我拍了拍冯书桥的背。“快些,咱们落后了这么多!”

    冯书桥也贪玩起来,追着杨九霄游过去,没多久,我们便接着杨九霄的步伐上岸了。他有些惊叹的看着冯书桥,半晌才佩服的说道,“书桥兄弟原来也是少年英雄。”

    我痴痴地笑了,却又不好告诉他实情。

    冯书桥指了指我,淡淡答道,“我怕薇薇受凉。”

    杨九霄笑了笑,“弟妹是个有福之人。”

    我脸上一阵骚红,白了冯书桥一眼,他也笑了。

    我只好岔开话题道,“大家都湿漉漉的。别再在这里杵着了,万一真的受凉了倒是不好,还是快些出发去金库吧。”

    杨九霄点点头便转过身往前走去。冯书桥走到我身边,牵起了我的手,轻声问道。“你冷吗?”

    我确实有些冷,可是又不想让他担心,便咬着牙摇摇头,“不冷。走起来还要出汗呢。”

    冯书桥将信将疑的看着我,却也是没有办法。只好道,“快些跟上杨九霄吧。”

    杨九霄带我们绕到山的背面,便放慢了脚步,嘴里也开始嘀嘀咕咕的,不知道是在念着什么,我有些狐疑的对着冯书桥挤了挤眼睛,冯书桥只是用眼神示意不要这样,只是跟着杨九霄的脚步罢了。

    就在这时,杨九霄突然道,“九百九十九。就是这里了。”

    “什么?”冯书桥抬眉问道。

    杨九霄笑道,“山阴处,数石玖佰玖拾块,便是金库入口.”说着,他便对着壁上的那块山石狠狠的敲了敲。里面发出了空洞的声音,杨九霄得意地笑道,“果然是这里。”

    说着,他将这大山石左边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壁上拔了出来,又放入了右边的一个合槽的窟窿里。这块巨大山石居然就开始转动了,露出了一个窄窄的入口,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侧着身子过去。

    冯书桥只是看着杨九霄,并没有要迈步的动作,杨九霄知道我们是谨慎,便垂首笑了笑,自己想迈了进去,我和冯书桥这才也鱼贯而入。

    杨九霄从怀中摸了摸,居然掏出了一个防水手电,这习惯和吴阳阳如出一辙。将前路照亮之后。只见这大约是一条十来米的甬道,空荡荡的,没有什么阻碍,前面便是一扇黑色材质的门,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做的。上面挂着一把巨锁,杨九霄手上的钥匙大概就是开这把锁的。

    我想着这杨家的后人跟玄武相比,简直太不讲究了,半个国库的财产,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锁在这里,若是被叛国贼子发现了,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正抬脚准备往前走,杨九霄却一把拉住了我,而我的脚刚刚轻轻踏上的那块石板,居然在一瞬间往下陷落,紧接着,这十米长由青石板组成的甬道,每一块石板都开始陷落,也不知道落下了多深,我从杨九霄手中将手电筒接过来,往下晃了晃--深不见底,底下黑乎乎的,似乎还能听到悠远绵长的水流声。冯书桥从脚边踢了一块小石子下去,一直过了大约十几秒钟,才听到一声微弱的回声,可见这黑洞到底有多深!

    我吓得腿都快软了,若不是拉着冯书桥衣角,只怕真的要倒下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着杨九霄颤巍巍的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杨九霄叹了一口气,“都是我不好,应该在进来之前就跟你们说的,因为这金库中的银钱实在是关系重大,所以祖上将财富搬到这里来的时候,请了当时名噪一时的千机良匠来设计了一系列的机关,只要有人误闯,结果只有一个,死。”

    我脸色都白了,冯书桥却笑了起来,“这是对的。只是现在这甬道陷落了,我们怎么过去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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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在农村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后来回了城里读书,时隔多年再回农村,居然迷了路撞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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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就听村里人说过冥婚的故事,没想到现在居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helliphellip我什么亏心事都没做过啊,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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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鬼愣了愣,眼神里透出失望,半晌才摇摇头认真的答道,ldquo通婚书已经烧到了阴司判官处,记录在案,离不了。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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