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王大胆
王大胆心惊胆颤的拉着这副棺木,直到进了南直隶的一处府邸,认识字的王大胆看到门楼上挂着的牌匾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到了程府,而南直隶的程府,只有一个,原礼部尚书程敏政的府邸,可是他不是已经过世多年了吗?
看着哭泣的男女老少,王大胆心中猜测,难不成这棺木中躺着的就是程尚书?
可是这身后跟随的一堆官兵又是怎么回事?
王大胆真是不愧为王大胆这个称号,把棺木帮着卸下车后,竟然没走,在一旁跟着忙活起来,这一来二去,王大胆也打探出来了一些虚实。
原来这队官兵竟然是东厂的番役,并且是从千里之外的京师赶过来的,这队官兵到了程府后,直接说明了来意,奉皇上之名来核查当初陈尚书病故一事。
尤其是听说这些东厂番役居然要开棺验尸后,众程府家眷自是百般不愿,可是最后是程老夫人站了出来,一句“老爷清明一生,不能死了还受不白之冤”将这件事情盖棺定论。
开棺验尸,尤其是对这种曾被皇上器重和封赏的老臣,就是东厂也不敢大意,看着程府上下找风水先生选择迁坟新址和时间后,东厂此次带队的档头虽然心中着急,可是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悦的神色,只是不停的催促程家尽快办理。
也许是王大胆的运气好,也许是他的运气不好,就在程家这般充足的准备下,原先带去的马车还是坏在了道上,就在众人一边安排人回南直隶重新调车,一边焦急等待的时候,王大胆赶着驴车出现了,所以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棺木抬到了前厅之中,此刻前厅已经一片白黑色调,在程家的一片哭泣声中,东厂番役小心的打开了棺木,入目的是胸口一片黑色的骸骨,东厂自带的仵作上前,用布包着手拿出一块骸骨后仔细观察,确认半天后,对着一旁的东厂档头点了点头。
东厂档头自是明白了什么,立刻安排人快马返回京师报信,而程府众家眷虽然哭泣,可眼神却一直落在东厂档头和仵作身上,尤其是看到老爷那发黑的骸骨,顿时明白了什么,哭声变的越发大了起来,而程老夫人更是几度昏厥,口中喃喃喊道。
“老爷,你死的好冤啊。”
……首发33
王大胆站在门口,此刻也无人注意到他,关于程府的事情,常在南直隶跑买卖的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从当初的唐寅徐经舞弊案,到最后出狱后程尚书病死家中。
看着眼前的一切,王大胆有一种猜测,事隔多年,皇上重提此事,不可能是心血来潮,那是不是说当年的事情在如今会有个了断?
那据说因为舞弊案而终生不能参加科举的唐寅徐经两人,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
这边王大胆在胡思乱想,那边东厂番役和仵作封好棺木后,也欲离开,直到东厂众人走后,程家之人才想到还有一个人没有感谢,那就是带棺木回来的王大胆。
程老夫人带头给了王大胆一个躬身礼,就当王大胆手足无措的时候,身后的众程家晚辈更是跟在老夫人后面齐齐行礼,王大胆顿时更加的不知所措起来。
光有感谢肯定不够,程老夫人看着王大胆的衣着,也不像是富裕的农户,干脆直接吩咐账房,取来银钱,赏赐给了王大胆。
王大胆看着这一托盘的银锭,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对着程老夫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太……太多了吧。”
程老夫人悲戚的一摇头,道。
“不多,收着吧,这一路车走的很稳,老身带程府上下谢谢你了。”
……
事情到了最后,王大胆还是收下了银钱,赶着驴车离去了,程老夫人给的银钱,已经被他放在了原本用来藏私盐的车厢夹层里,朝着南直隶城门走去的王大胆,已经开始琢磨起来,这次是不是应该在南直隶采购一些东西带给自己的妻儿,尤其是自己那五岁大的直儿,这次要不要给他买回一些糖果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敢耍我
坐在上首的弘治皇上,看到三位阁老均已经将这份请罪书看完,对着面露思索之色的三位阁老,开口询问道。
“这迩摩郡退回是不可能的了,可是眼前这事又该如何解决?这次呈上来的是请罪书,我们若是对倭国不予理会,那倭使下次会不会就直接上书,坦言想求回迩摩郡呢?”
“要知道那迩摩郡我们还未派人前去探索,是否存在银矿还未知,可倘若这迩摩郡里面真有太子所说的巨大银矿,那这迩摩郡,如今已经肉到嘴边,再吐出去,岂不是遭后人唾骂?”
“可眼下这倭国的请罪书已经呈上,消息保密与否暂且不说,倭使接下来定然会四处宣扬,大明这边自是不必担心,可若是让那些番邦小国知道此事,看着大明这边揪住迩摩郡不放手,是否会让众藩属国感觉大明小气,没有大国之度量。”
“所以朕才召三位阁老前来,共同商议,不知三位阁老可有何良策,能妥善解决此事?”
听到皇上的问询,刘健看了看还在皱眉思索的李东阳谢迁两人,站出来说道。
“此事确实难做,占有这迩摩郡确实有失大国风度,可是送回给倭国,日后真若这迩摩郡之后发现银矿,那后世的骂名,也不是我等所能承受。”电脑端:
说到这里的刘健,看到弘治皇上点头,就继续说了下去。
“依臣看,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因太子殿下而起,这迩摩郡存在银矿之事,也是他最先提出,所以臣的意见就是不如将此事交给太子殿下,毕竟这算是他和倭国之间的赌约,而我大明朝廷并未参与其中,最多也就是了一个场地罢了,到时候倭使真要讨回,也是冲着太子殿下去罢了。”
一旁的谢迁李东阳两人,听到刘健此话,顿时眼前一亮,心中感叹首辅刘健处理方式高明的同时,也纷纷站了出来。
“臣附议刘阁老所言。”
“臣附议刘阁老所言。”
听到刘健所言的弘治皇上也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直接将大明朝廷摘出事外,将太子推上前台,可万一倭使再去求太子,此事不是依旧回到了原点?
难道朕堂堂大明皇帝,还要靠太子来解决此事吗?想到此处的弘治皇上,眉头皱的越发深锁了。
刘健看到弘治皇上的表情,想了一下后开口说道。
“臣建议不如将太子叫来,就如之前的比武一般,也许他有什么好的良策呢。”
弘治皇上考虑了一番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刘健的建议,一旁的萧敬对着旁边的传旨小太监挥了挥手,小太监得到示意,轻声退出大殿后,快步朝着外面跑去。
许久之后,就在弘治皇上和三阁老商量无果,等待的有些焦急的时候,传旨小太监跟在朱厚照后面走进了殿中。
朱厚照进殿就看见了因为等待而有些焦急的三阁老和弘治皇上,其实在路上,传旨小太监已经跟朱厚照大概说过了事情的经过,朱厚照进入殿中,一番礼节过后,萧敬在弘治皇上的示意下,将那份倭使呈上来的请罪书送到了朱厚照的手中,朱厚照大概看了一下请罪书的内容,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神情后,对着弘治皇上和三阁老信誓旦旦的说道。
“父皇,此事是儿臣和那足利义材的事情,打赌的是儿臣,所以儿臣请求父皇将这件事情交给儿臣,儿臣一定给您处理妥当。”
听到太子所言,三阁老脸上皆露出笑颜,就连弘治皇上都面色稍缓,可是一想到太子那些离奇的手段,弘治皇上又有些犹豫起来,太子该不会又惹出什么事端来吧。
想到这里的弘治皇上不得不开口问道。
“燳儿,告诉父皇,你要用何种手段来和这个足利义材沟通。”
朱厚照嘿嘿一笑,见没有外人,也就没避讳,直接说道。
“这倭人就和狗没什么区别,欺软怕硬,只要儿臣足够硬气,再有强盛的大明做靠山,想来这足利义材也得乖乖服软。”
“再说儿臣又不是逼迫与他,这本来就是他输给儿臣的东西,愿赌服输,儿臣去与他讲讲道理就是。”
说到这里的朱厚照还有一句话没敢当场说出来,那就是当讲道理你不听的时候,那就只有用拳头说话了。手机端htts:33
三阁老和皇上听的迷迷糊糊顾得,不过看着朱厚照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几人到是都放下心来,主要就是之前那个银矿的消息弄的,倘若没这个银矿的事,就是回赠给他倭国又能如何。
可是现在的情况变了,那可是一年能出产国库收入一半的银矿啊。
而朱厚照,领下旨意后,走出大殿,脸色顿时变的阴寒起来,喃喃自语道。
“狗东西,敢耍我?”
回到清宁宫的朱厚照,直接叫刘瑾去西山调回一个百户所,待姜三千户领着人回来后,所有人全副武装,朝着会同馆的方向走去。
会同馆。
新上任的会同馆主事叫做刘培峰,本来年龄已大升迁都无望的他,早就开始稀里糊涂的混日子,可哪曾想到,新调来的主事唐金忠,不知怎地竟然做出了行刺倭使的疯狂举动,害的自己被关进天牢的同时,连家眷都受到了影响,据说他的子女妻儿都已经被送进了教坊司,一想到他那妻儿的美貌,尤其是他妻子那走起路来摇曳的腰肢,刘培峰更加的神往起来,心中更是暗暗决定,等发了例银,一定要去教坊司一趟。
刘培峰此刻站在会同馆的门口,他是趁着闲暇出来透口气的,无他,这会同馆现在整日如同一个药店一般,整个会同馆里飘荡的都是汤药的味道,这比武都已经过去多少时日了,可是这倭国的那些伤者,痊愈的都占少数,即使有几个伤口愈合恢复的,可也都落下了这样那样的毛病,不是瘸腿就是截肢。
整个倭国使团仿佛像是一伙残缺之人组成一般,据说,最厉害的那个,三条腿全部没了,现在就是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就好像是等死一般,可哪料到,人算不如天算,所有人中,伤势最重的他,反而是康复最快的那个,他的名字刘培峰依稀还记得,好像是叫大内义邦吧。
刘培峰眯着眼睛,嗅着这难得的清新空气,以往对环境没什么挑剔的他,站在门口却仿佛是天堂一般,就在刘培峰一脸享受的时候,透过那半眯的眼睛,刘培峰隐隐约约看见,远处似乎有一支骑兵飞驰而来,而在最前面,骑着一匹白马的,好像是太子殿下?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就打你了
刘培峰顿时就是一激灵,之前作为新任会同馆主事,侥幸在看台上观赏了那次大明和倭国的比武,后来更是跟随着众朝臣上台劝谏,从未见过太子殿下样貌的他,自从在那主会台上第一次看到了太子殿下的容貌后,就深深的记在了心底。
原本以为自己这般岁数,再也没有机会再次见到太子殿下的他,哪想到这才没过去多久,自己就再一次见到太子殿下,此刻的他努力睁大眼睛远眺,再次确认是太子殿下后,心情激动的对着一直在身后侍奉的小吏喊道。
“太子殿下来了,快去叫人出来迎接。”
说完这句话的刘培峰更是快步朝着远处朱厚照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卑职会同馆主事刘培峰,参见太子殿下。”
快跑着迎上去的刘培峰,看到太子殿下所骑骏马来到近前,速度稍缓之际,一边跪地行礼,一边高声喊道。
而正因为倭使出尔反尔一事来到会同馆的朱厚照,勒紧缰绳,骏马随之停止的同时,朱厚照用马鞭指着刘培峰,大声问道。
“倭国正使可在会同馆内?”
“在,这阵子倭国使团都在会同馆内,未曾出门。”
刘培峰听到太子殿下问询,赶紧应答,而他身后,被小吏叫来的会同馆众位小吏官员,也齐齐跪倒在地。
朱厚照翻身下马,身后带着一个百户所前来的姜三千户等人,也整齐划一的翻身下马,动作煞是干净利落。
和会同馆的其他小吏一脸震惊的神情不同,刘培峰则是一脸畏惧的看着眼前的这队装备火器的众太子亲卫,经历过大明和倭国比武的他,当时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刚才一般。
要知道,眼前这些人,可是一帮蒙着眼睛都能战胜倭国使团的狠人啊。
这边朱厚照下马后直接朝着会同馆走去,刘瑾赶紧上前帮着牵住缰绳,而跪在地上的刘培峰,没听到太子殿下的旨意,根本不敢起身,到是落后的刘瑾,对着刘培峰说道。
“还不快点去给太子殿下带路!”
“还有来人赶紧将这些马匹看管一下。”
刘培峰听到刘瑾的话语,站起身来吩咐了一下众小吏后,就快速的跑到朱厚照前面领路去了。
会同馆内。
各藩国使节均聚居于此,各藩国独占一个小院,此刻听到外面的动静,也纷纷走出自己的院落,好奇的朝着这边张望着。
可是当他们发现来人是大明的太子殿下和他的那支神兵后,顿时面露惊惧之色,纷纷退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内,紧闭院门,心中更是暗自祈祷,这回大明太子殿下千万别又来找其他藩国比武了,倭国的例子还不够吗?
就在路过院落的众藩国心惊胆战的时候,刘培峰也将朱厚照引到了倭国使节的院落门口。
“殿下,就是这里。”
朱厚照皱了下眉头,从进入会同馆开始,这空气就充满了各种中药混杂的味道,此刻到了倭国使节院落的门口,味道变的越发的浓郁起来。
朱厚照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更是暗自埋怨,就那么点枪伤,至于浪费这么多的药材吗?难道中药不用花钱啊,大明的百姓还没达到不饿肚子的标准呢,有钱花在自己人身上,也好过扔在这般猪狗不如的东西身上强。
想到这里的朱厚照越发的不悦起来,到了门口的朱厚照干脆停了下来,刘瑾看了看面色不悦的朱厚照,上前请完旨意后,对着身后的姜三千户等人安排了一番,而得到旨意的姜三千户等人,刺刀上枪后推开了倭国使团的院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去,里面的倭国使团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在一阵鸡飞狗跳的喧哗声过后,倭国使节的院落又安静了下来,而不多时,姜三千户从院中走了出来,对着朱厚照躬身抱拳。
“启禀太子殿下,院内已经清理干净了。”
朱厚照闻言后面不改色,直接大步走了进去,直奔主厅,而刘瑾也紧跟在朱厚照身后,同时一双眼睛不停的盯着四周,以防发生不测。
正厅内。
足利义材和大内义兴一脸惊惧,此刻两人坐的板板正正,昂首挺胸,脸色煞白的两人,后心处各自有三把军刺顶在了后面,就在两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
就看到他们眼中那个曾经认为鲁莽的大明太子殿下,面色阴寒的走了进来。
进入正厅的朱厚照,看着被军刺抵住了足利义材,直接走到他的身前,就在足利义材心中疑惑,自己又是何处惹到大明太子的时候,只见走到自己身前站定的大明太子殿下,直接抡起右手,对着足利义材的脸颊就是一耳光扇了过去。
“叭。”
一巴掌过后,足利义材直接被打傻在了现场,原本已经到了嘴边想向朱厚照询问发生了什么误会的话语,也憋了回去。
心中更是震惊万分,心想大明太子怎敢如此,自己的身份可是倭国的幕府将军啊,虽然是被夺位的,可大明朝廷这边却不知道啊,大明太子殿下这一巴掌下去,难道就不怕倭国使团事后抗议吗?
而一旁的大内义兴,更是下意识的就要站立起来,可是他才刚有动作,就感觉身后一疼,那是刀尖插入身体的感觉。
大内义兴顿时被吓的汗水就开始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原本他还以为身后那些持枪的士卒只是在装装样子,一见对方动真格的,顿时乖乖的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而打完足利义材的朱厚照,看着一脸震惊看向自己的足利义材,横声说道。
“看什么看,盯着本宫看什么,看你这样,心中不服是不?”
这边说完的朱厚照,还不待足利义材回答反应,当即就是一巴掌又扇了过去。
“啪。”
第二巴掌又扇在了相同的位置,足利义材的脸部顿时开始变的红肿了起来,可是足利义材感受着后背顶着自己的军刺,愣是不敢动弹分毫,他敢相信,一旦自己还手或者有什么让对方误会的举动,那把锋利的军刺绝对会在自己反抗之前,捅入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国书
想到这第二巴掌挨揍的原因,足利义材顿时将眼神从朱厚照的身上移了开来,可是他刚低下头。
“啪。”
相同的脸颊上顿时又被抽了一巴掌,足利义材顿时被抽的脑袋就是一矒,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做错的他,听到朱厚照那冷冰冰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本宫要说话的时候,你低着个头,是不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还是说你根本不把大明放在眼里?”
连续的三巴掌,打在了相同的位置,足利义材的脑袋都有些眩晕起来,脸颊更是越发红肿,再加上刚才朱厚照扇耳光的时候,下手根本就没有留情,都是奋力为之,这三下过后,就是习武出身的足利义材也被打的有些脑袋发懵起来,更让他懵逼的是大明太子殿下方才说出的话语。
‘注视着你,你说我不服气。’
‘不看着你,你说我没把你放在眼里。’
‘我究竟该如何做啊。’
‘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端坐在一旁的大内义兴看到足利义材被大明太子殿下如此羞辱,如何还能不明白眼前这一切都是大明太子殿下故意为之,说白了就是故意来找茬罢了。
可是眼下自己站在大明的领土上,身后更是有人用军刺顶着自己,这般形势下,就是大内义兴自己,现在也不敢乱动分毫,他就因为刚才那下意识的动那一下,现在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开始有些湿润起来,大内义兴知道,那是有血开始顺着后背流下来了。
朱厚照看着默不作声的足利义材,直接做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一直跟在旁边的会同馆主事刘培峰,亲自端着香茗送了进来,见识到太子殿下刚才对待足利义材的架势,行为举止变的更加谨言慎行起来。
朱厚照没理会刘培峰送上来的香茗,坐在椅子上的朱厚照直接对着足利义材说道。
“这上回的赌约,倭国已经认输,这迩摩郡按照赌约,已经归我大明所有,这份赌约虽然是本宫与你各代表大明和倭国所立,但是毕竟这只是一份赌约,登不了大雅之堂,且无法昭告天下,迩摩郡的百姓和我大明的百姓无法共同分享这个喜悦的消息。”
“所以本宫今天来就是想和你商讨一番,趁着你还未返回倭国,早日将这赌约替换成国书,这样大明朝廷,就可明文昭告天下和各藩属国。”
“让天下同庆这大明开疆扩土的盛事。”
说到这里的朱厚照,看向一旁的足利义材,轻声说道。
“不知足利将军以为如何?”
足利义材听到这里,算是明白过来,原来今天大明太子殿下来这会同馆的缘由,竟然还是因为这迩摩郡,想来应该是自己的那份请罪书,让对方有了想法,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一份赌约,虽然失败,但是足利义材回去面对其他大名的问询,还可以耍赖说是为了倭国的利益,毕竟赌约上明文写着双方的赌注,和能与大明自由贸易相比,一个小小贫瘠的迩摩郡作为赌注真的不值一提,毕竟在真正的比武之前,谁也不能确定输赢。
可若是换成国书,则一切性质都变了,且大明太子殿下还说了,要这份国书就是为了昭告天下,那赌约一事自然就不能出现在这国书里面,想到这些的足利义材顿时脸色就变了起来,开口说道。
“大明太子殿下,这恐怕……”
可是足利义材话语还未说完,一旁的朱厚照刚听到“恐怕”二字,不用想也知道足利义材的下文,直接一挥手,刚才刘培峰所递上来的茶盏直接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茶盏碎的四分五裂。
足利义材被这突然的声响吓了一跳,说到一半的话语也戛然而止,张大着嘴巴看着地上的碎裂的茶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朱厚照站起身来,从姜三千户要来一把军刺,拿在手中对着足利义材比划着,看着一脸惊惧的足利义材轻声说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
足利义材看着挥舞着军刺面向自己的朱厚照,面露惊色的同时,心中也在琢磨,大明太子殿下眼下这究竟是在恐吓,还是想来真的。
可是就在足利义材考虑的时候,一旁的大内义兴却再也不能坐视不管,动作不变的他,直接出口喊道。
“将军,不可啊……”
毕竟迩摩郡是他所统辖的领地,此刻看到这种局面,一旦签订国书,广告天下,日后就算是大明不去管理,可谁愿意自己的领地中间,出现了一个招惹不起的存在。
可是大内义兴的话语刚刚说完,一旁的朱厚照一个利索的转身,手中握着军刺的他,对着大内义兴就刺了过去,口中更是呵斥道。
“多嘴!”
大内义兴眼神呆滞的看着插在自己大腿上的军刺,满脸的不可置信,眼前这位还是当初那个耀武扬威来会同馆和倭国约定比武的太子殿下吗?
即使是同倭国比武那天,大明太子殿下也没这般的锋芒毕露啊,可是还没等大内义兴多想,朱厚照直接将插入大内义兴大腿上的军刺拔了出来。
“啊。”
大内义兴即使是武士,可还是叫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额头上的青筋都开始显露出来,可是他却不敢动弹分毫,即使是大腿上血流如注,可大内义兴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用手在那按压着伤口,让血流的慢一些,无他,因为大内义兴感觉,身后那几支戳在自己身上的军刺似乎更加用力了。
而一直站在门口观察着屋内情形的刘培峰,震惊于太子殿下刚才那几巴掌和这一刺的同时,心中也开始变的忐忑起来,心中更是暗暗揣测,待会若是这倭国使者还不答应太子殿下的条件,他该不会对这两人继续采取其他方式威逼吧?或者看着架势,甚至还可能干脆以对方的性命相威逼吧?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人老奸滑的刘培峰,趁着没人注意自己,悄悄的退了出去,等到离开了西苑众士卒的视线后,拔腿狂奔起来。
这黑锅他背不起,他要去报信。
第二百章 跪下
刘培峰自己心中合计,今天在会同馆里发生的这件事情,注定不会隐瞒太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都会泄露出去,一想到可能引发诸多藩属国的顾虑、猜疑和恐惧,再加上有损大明礼仪之邦中央大国的形象。
刘培峰突然害怕起来,他不敢将此事隐瞒下来,即使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向着什么方向进展,但是刘培峰知道,别的不说,就掌掴倭国幕府将军,刀刺倭国使团正使这两条,就已经让问题变的很严重了。
甚至自己会同馆主事的这个位置,都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变的飘忽不定,到最后上面追责下来,是自己隐瞒不报?还是没有作为?
可心知自己阻拦不了太子殿下的刘培峰,稍想了一下,干脆将事情上报,暂且先推出去再说,最起码不会落个不作为的评语。
而屋内的朱厚照嫌弃的看着军刺上的血迹,看了看四周,干脆在大内义兴的肩膀上擦了几下,确认没有太多血迹后,才漫步到足利义材的身边。
足利义材现在眼中充满了惊惧,眼前的大明太子殿下实在是太令人难以捉摸了,仅因为大内义兴的一句插嘴,就不由分说的上前直接捅人一刀,这还是那个自诩为礼仪之邦的大明吗?
足利义材看着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的大明太子殿下,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电脑端:
“足利将军还没有考虑清楚吗?”
朱厚照挥舞着手中的军刺,轻声说道。
这边听到朱厚照问询的足利义材,身体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说实话他被刚才朱厚照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凶狠给吓到了,眼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足利义材思索了一会,心想反正赌约也是自己签的,这迩摩郡大明朝廷要是不回赠回来,硬拿这赌约说话,倭国也没有办法,想到这些的足利义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签。”
此言一出,一旁的大内义兴彻底没了力气,即使之前被后面军刺逼着,他那依旧挺直的身体,也开始变的佝偻起来。
朱厚照看着坐在原地还不动弹的足利义材,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的他,脸上并未表现出分毫,反而语气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等什么呢?还不快点把印拿来。”
说完的朱厚照,直接拿出自己之前准备的国书,扔到了足利义材身边的桌子上,而足利义材下意识的就想拿起来看一下。
朱厚照看到他的动作,眉头就是一皱,带血的军刺直接按在了国书上,冷言道。
“印呢?你难不成还以为本宫会欺骗你?”
“还是说本宫就那么多的闲暇时间陪你在这扯皮?”
足利义材的脸色顿时变的通红起来,一股屈辱感从心底而生,之前的足利义材只能说是自知理亏,赌约输了就该履行,同时心中也是害怕自己如同大内义兴一般,被这个鲁莽妄为的大明太子在身上来上一刀,可是眼下这般直接连国书看都不看,就让用印的情况,即使是已经决定签章的足利义材也接受不了,这已经和履约及胆量无关了,而是近乎于大明太子对自己赤裸裸的羞辱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顶着倭国幕府将军身份来的大明,自己如果这般签下,岂不叫人看轻。
第二百零一章 何谈以后
朱厚照的一声厉喝,不知道是足利义材真的被吓怕了,还是因为被朱厚照说破了心中的秘密,没守住心神,被朱厚照这么一吼,足利义材顺着椅子就滑落下来,直接跪在了地上。
而朱厚照并没有因为足利义材的下跪而善罢甘休,神情冷冽的他,指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足利义材大声骂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莫不是以为本宫好说话,还是好骗不成?有闲情逸致跟你唠了这么久的废话?”
“本宫看你是给脸不要脸。”
“你他么的得有多大的狗胆,敢做出冒名顶替倭国幕府大将军的事情,你做之前可想过欺瞒大明朝廷的罪过,还是你以为天高皇帝远,欺负我大明对外界的一切都毫不知情呢”
“别的本宫就不计较,赌约还在,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你是以幕府将军的身份和本宫签署的赌约,白纸黑字还在,有此证据你还想违约,你是不是不想活着走出大明了?”
说到最后的朱厚照干脆已经吼了出来,而跪在地上的足利义材,听到朱厚照的话语,听着对方如此言之凿凿的语气,心中明白对方一定是从哪里探听到了实情,之前还可以仗着倭国将军身份来逞凶的他,顿时开始不停的磕起头来,口中更是不断高呼道。
“大明太子殿下饶命。”
此刻的足利义材,那还有之前倭国将军的气度和威风在,样子说不出的狼狈和卑贱。
而在倭使的院落门外,原本跑去报信的刘培峰也已返了回来,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人,正是礼部尚书傅瀚。
进门的傅瀚,入眼的就是足利义材跪在地上向太子殿下不断磕头求饶的场景,而坐在一旁的大内义兴,身后被人用枪口指着不说,腿部更是已经殷红一片,傅瀚一想到太子殿下这般作为所产生的恶劣影响,竟然有失分寸的直接喊出声来。
“太子殿下不可啊!”
脱口而出的傅瀚,说完也知道自己方才之言逾越了规矩,他即使是礼部尚书,可站在对面的毕竟是大明的太子,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傅瀚,赶紧快跑几步,跪在了朱厚照的面前,语气也随之一软,言辞诚恳的劝慰道。
“太子殿下,这是会同馆啊,番邦使节都在这里啊,外面的那些藩国使节,此刻都在偷偷观望着呢,还请您三思啊。”
朱厚照低头瞄了一眼傅瀚,眉头一皱,露出一丝反感,尤其是想起当初在刘文泰帐册上所看到的那一幕,心中更是不悦,不过此时的他也在纳闷。
‘傅瀚怎么还在?’
‘而且这几天外面风平浪静,除了那天东厂冒出点动静外,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该不会是赵忠档头根本没将那本帐册转给萧敬,或者皇上出面压下了此事吧。’
可是朱厚照又哪里知道,因为那本帐册已经震怒的弘治皇上,正在派出东厂番役秘密侦查,准备雷霆出击,给群臣一个震撼,现在只不过是还没有收集齐证据,抓一些小鱼小虾而已,真正的大人物和重臣,还得等证据齐全,才可以动手,毕竟即使是皇上,如此大规模的牵连,也需要师出有名。
朱厚照收回疑惑的眼神,转身看向一旁已经开始观望的足利义材,这么会的功夫,足利义材竟然已经泪流满面,当着傅瀚的面卖起委屈了。
傅瀚在此,朱厚照瞧不上他背后行事的龌龊,懒得搭理他,更别说去接傅瀚的话语,仿佛当做没有听到一般,看向已经开始装哭卖惨的足利义材,声音平淡的说道。
“签了它,你还可以回去当你的幕府前将军,甚至你改个名的话,重新去当你的幕府将军都行。”
“你也别有侥幸心理,今日本宫明告诉你,这东西,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跪着的足利义材顿时哭泣的更加伤心起来,而大内义兴看着跪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傅瀚,心中急转,接着直接头一歪,从一旁的椅子上滑落了下来,假装晕倒在了地上。
因为跌在地上的缘故,大内义兴原本按着大腿伤口的手也随之松开,伤口处的鲜血流的更加快了,躺在地上的大内义兴感受着体内血液的流失,心中更是暗暗发苦。首发33电脑端:
而原本欲言又止的傅瀚看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虽然他不明白太子殿下要让这倭使签什么东西,可眼前这一幕,作为礼部尚书的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开口规劝道。
“太子殿下,先救人可好,其他的事情坐下来谈谈……”
“你闭嘴!”
朱厚照回头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还在絮絮不休的傅瀚,直接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接着似乎是还怕眼前这混蛋胡乱搅和,直接对着一旁的姜三千户吩咐道。首发33
“姜三,将礼部尚书大人送出去,他有些累了。”
傅瀚听到朱厚照这话,眼中充满了惊愕和不可置信,他不相信这是当朝太子能对一个身居高位的老臣说出的话语,可是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两个士卒,傅瀚不得不相信,刚才自己没有听错,太子殿下确实是派人要将自己“请”了出去。
反应过来的傅瀚顿时悲愤异常,要知道自己可是一朝老臣啊,而且还是在任礼部尚书,位高权重,太子殿下居然就敢这么对待自己,岂不是视自己为无物?
还是说自己这个礼部尚书在这太子殿下眼中,是个可有可无,毫不在乎的角色,一想到后者,脸色煞白的傅瀚越来越悲愤起来,口中继续说道。
“太子殿……唔……”
一旁过来拉扯的士卒,看这傅瀚还要说话,直接用手将他的嘴巴捂住,顿时还要继续谏言的傅瀚,满腹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只有“唔唔”声随着被拖走的傅瀚而渐渐消失。
刚才将傅瀚领来的刘培峰,见太子殿下居然敢如此对待当朝礼部尚书,怎还敢躲在一旁偷偷观看,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悄悄的退了出去。
朱厚照看着还想找机会和借口拖延的足利义材,也懒得再继续与他扯皮,直接对着一旁的士卒吩咐道。
“十息之内,他再不签字盖印,直接以假冒倭国幕府将军,蒙蔽欺骗大明朝廷之罪直接就地处死。”
足利义材听到这话,吓得就是一哆嗦,而随着身后士卒开始倒数的声音,一旁假装晕过去的大内义兴,直接睁开眼睛后,强忍着失血所带来的眩晕,对着足利义材开口劝说道。
“将军,签吧,再不签我们就真要死在这了。”
“如若这般,何谈往后,何谈未来啊。”
第二百零二章 请旨
听到大内义兴的话语,足利义材听着已近尾声的倒数,还有眼前那作势要起身离去的大明太子,不敢拿自己性命做赌注的足利义材,快速的爬起身,从身上摸索出一方印台,将刻着自己名字的大印直接按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的足利义材看着国书末尾空着的日期,怕事情不够圆满的他,还要拿起毛笔将日期填上,可是一旁的朱厚照手更快,直接将国书夺了过来,冷笑道。
“足利义材将军,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现在你只是一个前将军而已。”新81中文网更新最快手机端:
听到朱厚照话语的足利义材顿时想明白了什么,这大明太子绝对是要将这国书的日期提前,最起码也要提前到自己在位的时候。
想明白这些的足利义材,突然想到之前朱厚照的一句话语,难不成自己以后真要改名不成?
不理会失魂落魄的足利义材,还有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大内义兴,朱厚照带着众士卒就撤离了会同馆,在朱厚照走后,会同馆又是一阵大乱,大内义兴的包扎止血暂且不提,各藩国的使节也是找着各式各样的借口前来探望,有邀请会宴的,有来探望比武受伤的士卒的,还有的更直接,什么也不干,就想进来聊聊天沟通一下的。
不过这些人都被倭国使团以各种理由推脱了过去,整个倭国使团所处的院落,院门紧闭,仿佛要与世隔绝一般。
众藩属国使节在倭国这边打探不出消息,就开始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在大明朝廷中寻找相熟的官员小吏打探起来,而事情也从一开始的大明太子殿下强闯倭国使节住所,变成了太子殿下带兵屠戮倭国使节,院内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且如今院门紧闭,正在毁尸灭迹的故事。
一时间,朝堂皆惊,知道此事的众人更是议论纷纷,不明白太子殿下究竟是因为何事,对倭国这么大的恨意。
乾清宫。
礼部尚书傅瀚急急来报,说要面圣,有大事相告,弘治皇上本来还想找借口推脱掉,不想见他,弘治皇上这几日因为刘文泰的那本帐册,对这傅瀚已经起了反感之心,只是派去程敏政老家调查的东厂番役还没返回,无法确认程敏政当年是否如那刘文泰帐册上所言,因投毒而死。
所以对于傅瀚,弘治皇上也仅仅是让东厂监视,暂且不要惊动对方而已,可是往常都不怎么单独面圣的傅瀚,今日不仅来了,而且还说有大事发生,弘治皇上不知事情轻重缓急,稍思索了一下,一摆手,一旁的小太监就跑出去传诏去了。
不多时,傅瀚一路小跑的跑进了乾清宫,进入殿中的他,见到皇上,二话不说就直接跪了下去。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治皇上虽然心中不愿见他,不过还是言不由衷的说道。
“爱卿快快平身。”
可是跪在地上的傅瀚却依旧长跪不起,直接奏道。
“启奏皇上,太子殿下派兵闯入了会同馆,致倭国使团正使大内义兴大人腿部受刀伤,血流不止,且臣离开之时人已昏迷。”
“更是让倭国幕府将军对其下跪,言语讽刺幕府将军足利义材改名,强迫让其签署文件。”
“臣只是劝阻几句,就立刻被太子殿下派兵丁捂住嘴拖了出来。”
说到这里的傅瀚感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一般,语气也越发的激烈起来,一脸正气的看向弘治皇上,高声道。
“太子殿下在会同馆如此作为,动兵武,欺倭国,众藩属国吓得人人自危,紧闭院门,如避虎狼,而大明作为中央之国,礼仪之邦,教化八方,名誉四海,如今会同馆之事一出,臣害怕,大明多年维护的中央礼仪之邦、文明之国的形象将毁于一旦啊。”
说到这里的傅瀚言辞越来越激烈起来,目光直视弘治皇上,一副视死如归,英勇谏言的模样,高声说道。
“臣请皇上,管束太子殿下,并召见众藩属国使节进殿,安抚其心,尽量挽回此事所造成的影响。”
这边傅瀚话音刚落,弘治皇上震惊过后,心中也在暗暗猜测,太子去会同馆定是因为之前请罪书的原因,猜测出事情大概缘由的弘治皇上,再加上对倭国的不满和对迩摩郡银矿的垂涎,本想就此含糊下去。
可是听到跪在地上言辞激烈的傅瀚的话语,大有处罚太子来安抚众藩属国的意思,弘治皇上本就因为之前刘文泰的帐册,对傅瀚心中有些不满,此刻一听他所言,心情越发的不悦起来,太子即使做错,可也是为了大明的利益,再说银矿和请罪书的事情,你作为礼部尚书能毫不知情?
想到此处的弘治皇上看待傅瀚的眼神越发的不善起来,要不是之前去南直隶确认程尚书死因的人还未回来汇报,当初的事情又无凭无据,否则弘治皇上现在就想直接将这个站错队伍的傅瀚给直接唰掉。
这边弘治皇上正在琢磨着如何将眼前的事情含糊过去,门口的小太监又快步跑了进来,看到弘治皇上朝着自己望来,跪下行礼后,道。
“启禀皇上,内阁首辅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位阁老求见。”ァ新ヤ~⑧~1~中文網ωωω.χ~⒏~1zщ.còм
弘治皇上听到此消息,眉心就是一皱,内阁三阁老在此刻同时出现,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弘治皇上直接凝声说道。
“宣。”
小太监得到旨意,急急的跑了出去,弘治皇上仿佛是突然想起还跪在地上的礼部尚书傅瀚,虽然心中不悦,可还是轻声说道。
“傅爱卿暂且先平身吧,此事的轻重,朕也知晓,三阁老有事找朕商量,会同馆之事日后再说。”
傅瀚听到弘治皇上的话语,一脸震惊的看向弘治皇上,心中更是疑惑。
皇上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还是皇上想要含糊过去吗?
要知道以往皇上听到太子殿下胡闹,定会召来太子殿下,教诲一番的,可是今日这又是为何?
难道皇上不怕此事影响大明在众藩属国的名声吗?
第二百零三章 不甘
心中疑惑的傅瀚,看着似乎有意包庇太子殿下的皇上,心中更是坚定了劝谏的念头,跪地不起的同时,又欲开口继续劝谏,可是话语还未出口,身后就有脚步声传来。
“臣刘健、李东阳、谢迁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傅瀚到了嘴边的话语被生生的忍了回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内阁三阁老同时面圣,跪在地上的傅瀚,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稍思索了一下后的傅瀚,干脆继续跪在地上,想等皇上再次催促他离开的时候,再继续劝谏。
“三位爱卿平身。”
弘治皇上没再理会跪地不起的傅瀚,直接看向三位阁老说道。
起身的三位阁老,在进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跪在殿前的礼部尚书傅瀚,可是眼下不是打探这些事情的时候,刘健站起身后,看了看左右的谢迁和李东阳,直接站出来躬身说道。
“启禀皇上,就在刚才,会同馆中除倭国外,众藩国使节纷纷上书请辞,欲回航返回故土。”
“微臣以命人前去查探原因,看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让众藩属国使节如此统一请辞。”
刘健此言一出,跪在一旁的傅瀚眼前一亮,他没想到三阁老来面圣竟然是为了此事,心中稍一思索,就明白应该是之前在会同馆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被众藩国使节所知,怕引火烧身或成为下一个倭国的众使节,干脆直接请辞,躲避灾祸。
而弘治皇上听到刘健的话语也是面色一变,神色变的凝重起来,结合之前傅瀚的汇报,原本还以为傅瀚有些夸大其词的弘治皇上,顿时明白,自己还是小瞧了太子,看来他方才在会同馆中所闹出的动静,不仅仅是傅瀚所汇报的那么简单。
这边的傅瀚寻到机会,见殿中无人说话,一直跪在地上,腿脚都有些发麻的他,一脸悲戚的开口说道。
“启禀皇上,这定是太子之前在会同馆中的所为,让众藩属国心中惊惧,否则按着以往的惯例,这帮使节,哪有中途请辞离去的先例。”
傅瀚看到自己成功吸引了皇上和三阁老的注意,继续面露悲愤的说道。
“臣奏请皇上,不要同意众藩属国的请辞,否则今日之事,定会随着这些使节的回航传遍五湖四海,而大明百年来辛苦积攒的声望,也会因为这件事而毁于一旦。”
说到此处的傅瀚,神情变的越发的庄重起来,高声说道。
“臣奏请严惩太子殿下,以儆效尤的同时,召见众藩属国,说明误会,安慰其心,让众藩属国使节重拾对大明的信任,挽救太子殿下所做之事的影响。”
傅瀚说完这句话,直接额头触地,跪在地上,大有弘治皇上不采纳他的谏言,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而一旁的三阁老,因为来的匆忙,还不知道此事是因太子殿下而起的他们,顿时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就在今天上午,好像皇上才刚把那迩摩郡的事情交给太子吧?
可太子殿下究竟去会同馆做了什么,吓得众藩属国使节,如此心急的想要离去呢。
弘治皇上的面色突然变的有些难看起来,不过却不是因为太子在会同馆的胡闹,在他心中,倭使本来就该给个教训,即使太子行为有些出格,可他确实也是为了大明朝廷的利益。
另他愤怒的是因为这帮藩国使节的群起请辞,这般作为又与逼宫何异,压抑着自己心头怒火的弘治皇上,直接对着一旁的萧敬言道。
“萧敬,立刻派人去查,这帮使节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请辞离去的,查清缘由后,速速回报。”
萧敬常年在弘治皇上身边侍奉,听出他的语气不善,赶紧下去安排,而跪在殿下的傅瀚,心中却有些窃喜起来,不管如何,今日会同馆所发生的事情,在加上他的这番作为,不说进入史书,可也能在仕林间传颂一阵了,一想到自己的名声因为此事又会提升到另一个境界后,跪在地上的傅瀚心中越发的高兴起来。
弘治皇上和三阁老等人没有等待太久,出去探查的东厂番役就回来汇报,因为朱厚照行事并未遮掩的缘故,会同馆内及周边,很多人都看到了一队士卒进入会同馆的事情,至于在倭国使节内部发生的事情,有那些大明朝廷派去的大夫和通译在,再加上包扎伤口的大内义兴和闭门不出的足利义材,也基本上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听到东厂番役汇报的弘治皇上和三阁老,皆是一脸震惊的表情,他们说什么也没想到,太子殿下去讲道理居然是这么个讲法。
出了这种事情,也就难怪那些藩国使节人人自危,纷纷请辞离去了。
乾清宫的大殿上,在这个番役讲述完全后,陷入了沉默之中,整个大殿上没有一丝动静,现在就连弘治皇上都有些为难起来。
内心里,他是不想因为此事而惩罚太子的,虽然他还没有回来汇报,但是弘治皇上心中确信,太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再达不到他想要的结果,那他肯定不会这般轻易的离开,现在太子既然已经离开了会同馆,那就证明这迩摩郡一事,应该是解决了。
原本应该是大功一件的好事,可是此刻却成为了降罪的理由,就是弘治皇上心中也有些不甘起来,三位阁老也是如此,聪慧的他们,如何能琢磨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心中也开始为难起来,大明这边不作为,无法安慰众藩国使节之心,接下来大明朝廷即使压着他们的请辞奏章,可终究有放他们离开的一天,而只要他们离开,那今日会同馆所发生之事,就会如之前傅瀚所言,广播四海,对大明的声誉造成极大的破坏。
可若是让太子殿下因为此事而受罚,弘治皇上又有些不甘起来,即使太子殿下做的有点过份,可错本就出在倭国使团身上,不是他们出尔反尔,能有今天的事情吗?
殿下同样为难的三阁老,干脆立在原地,不言不语,低头垂目,假装思索起来。
第二百零四章 口谕
弘治皇上看着低头不语的三阁老,还有欲要开口说话的傅瀚,心中顿时为难起来,和祖宗上百年来维护的大明声誉相比,他确实需要太子站出来承担错误,挽救大明的声誉。
可是弘治皇上却又有些不甘起来,什么时候起,大明需要这么在意那些番邦小国的看法了。
殿下站立的刘健看出皇上的纠结,和傅瀚不知道太子去会同馆的原因不同,刘健明白这一切的起因,看着皇上左右为难,刘健想了想,站了出来,对着弘治皇上拱手说道。
“启禀皇上,微臣也知道您的为难,就眼前这个局面,微臣认为,太子殿下在会同馆所为,虽为国事,可方法方式确实有些失了分寸,和大明上百年积攒的声望声誉相比,微臣也认为应当对太子略惩薄戒。”
“一是为了安抚众藩属国,二是为了太子着想,万一此事宣扬出去,对太子殿下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毕竟大明作为中央之国,需要这些藩属小国的陪衬。”
听到刘健此话,弘治皇上思虑了一番,傅瀚在一旁见状,看到自己劝谏半天,皇上都没有丝毫反应,可刘健仅含糊其辞的说了几句,皇上就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心中略微有些不甘心的他又要出声,继续劝谏,可这时弘治皇上的话语也传来。
“拟旨。”
简单的两个字出来,三阁老同时跪在了地上,听候旨意,傅瀚更是忍住要说出的话语。
“命太子去太庙悔过,另告知众藩国使节,再过些时日是朕的寿辰,届时朕将邀请众藩属国使节同殿赴宴。”
说完旨意的弘治皇上也有些心中不悦,直接甩袖离去了,而剩在殿中的三阁老和傅瀚对视了一眼,也跟着纷纷离去,傅瀚虽然感觉对太子殿下的惩处有些轻,不过眼前的局面,能做到如此,他已经相当满意了,这边傅瀚离开乾清宫,直奔会同馆走去,会同馆作为礼部的直属部门,身为礼部尚书的傅瀚,肯定要出面去安抚众藩属国使节,而这边的刘健等人,也快步离去了。
清宁宫。
从会同馆回来的朱厚照,此时正坐在书房,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看着桌上的白纸发呆,在他书桌旁的地上,已经丢弃了不少团起来纸团,那都是写废的草稿,凤儿在一旁轻柔的扇着扇子,带来的清风都不能平息朱厚照心中的烦躁。
“该怎么写呢?”
朱厚照烦躁的自言自语道。
从会同馆出来后,姜三千户等人将朱厚照护送至宫门后就返回西山了,西山那边因为新兵到来的缘故,这阵子也格外忙碌,新的兵器,新的训练方式,都需要有人盯着。
而朱厚照,拿着足利义材签完的国书,并没有去乾清宫向弘治皇上汇报,而且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回到了清宁宫。
原因很简单,当时朱厚照因为去的匆忙,之前只想着断了倭使要回迩摩郡的念头,临走的时候走的匆忙,也只是拿走了两份空白的国书而已,此刻从会同馆回来,朱厚照看着这空白的只有藩国印章签字的国书,却犯起愁来。
自己该写些什么内容呢?
要不要再加些内容呢?
比如说干脆将倭国全部归属于大明?
看着朱厚照犯愁的模样,凤儿在一旁扇着扇子,感同身受,大明银行已经渐渐步入正轨,来大明银行存钱的客户开始变的越来越多起来,同样作为银行的主要业务,兑换代金卷的窗口也因为传播和使用范围的增大,变的越来越忙碌起来。
今天凤儿原本是回宫来取代金券的,可是正巧碰到了拿着国书愁眉苦脸回来的太子殿下,于是凤儿干脆也就先放下自己的事情,陪着朱厚照到了书房,在一旁看着朱厚照把那空白盖印的文书打开又合上,不时的还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写划划,一段时间过去,再加上朱厚照的喃喃自语,她多少也猜出了朱厚照的想法,轻声劝道。
“太子爷你也不必忧愁,反正印都扣上了,已成事实,您又何必急于一时呢,这国书只要在咱们大明的手上,想填什么还不随意吗?”
朱厚照听到凤儿的话语,顿时茅塞顿开,听明白凤儿言语中意思的他,高兴的站起身形,直接抱起了凤儿,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后才放了下来,一脸宠溺的看着凤儿说道。
“凤儿最棒了,本宫怎么就没想到呢。”
凤儿娇羞的点了点头,太子爷对她这般亲热的动作,在白日里还是第一次,就是习惯了两人亲密动作的凤儿,也忍不住有些害羞起来,娇嗔的说道。
“太子爷,奴婢先离去了,银行那边还等着这些代金卷兑换呢。”
说完话的凤儿,也不管朱厚照同意与否,快步的跑出了屋外,绯红的脸颊格外显的明显。
朱厚照这边也突然解开了心结,将桌案上的空白国书收起,就要准备去乾清宫面见弘治皇上。
可是这边朱厚照才刚刚准备动身,那边乾清宫派出来的传旨小太监也快步跑入了清宁宫,随行的还有一队侍卫。
“太子殿下请接旨。”
正要出去的朱厚照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就是一愣,心中更是暗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正式严肃?’
这边传旨小太监看朱厚照在清宁宫,也就没再废话,直接将皇上的口谕对着朱厚照复述一遍。
“会同馆一事,太子殿下鲁莽行事,有损大明礼仪之邦的对外影响,特罚太子去太庙悔过,反思自己的错误。”
传旨小太监复述完旨意,就躬身退到了一旁,身后原本跟随而来的众太监侍卫则是分开两列,中间特意留出了一条通道。
朱厚照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听到的居然是这个口谕,而且还是自己正要去乾清宫面圣的前夕,一定是会同馆的事情传到了皇上的耳中。
傅瀚,一定是他,朱厚照恨恨的想到。
自己做什么了,只不过是要回属于自己应得的东西罢了,虽然方法有些激进,可若是不这般,难不成在那里和那倭使磨嘴皮子不成,就是倭使有时间干耗,自己也没有啊。
此刻的朱厚照还不知道会同馆众藩属国使节集体请辞的事情,否则除了傅瀚外,他连这些藩属国使节也会一起骂进去。
“父皇在哪里,可否让本宫去解释一番。”
朱厚照尝试的询问了小太监一句,可是换来的除了摇头就是否定。
再看看这随着小太监一同前来的众侍卫,朱厚照感觉,万一自己有一丁点的不配合,对方大有绑着自己去太庙的架势。
第二百零五章 太庙
夏儒家。
夏灵儿以为自从那日在御花园没见到太子殿下后,之前的一切就如一场梦境一般烟消云散。
可是哪曾想到,之后闻听到自己被邀请入宫消息的街坊邻居亲戚朋友越来越多,就是一些以前都不怎么走动的亲戚,也开始登门拜访起来。
听着外面房间里那些人对自己的夸奖,对父母的奉承,夏灵儿真想直接走出闺房,大声告诉这些来探望走动的亲戚邻里,太子殿下根本就没打算见她,甚至与皇家结姻的可能,在夏灵儿看来,已经基本成为泡影。
可是令夏灵儿意外的是,就在她第二天要向父母坦白说明这件事情的时候,父亲却突然被邀请出去赴宴了,而这个邀请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建昌候张延龄,在旁人的眼中看来,这无异于坐实了某种可能,否则堂堂一个侯爷,怎会请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赴宴。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夏灵儿几次欲和父母坦白,可是更让夏灵儿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张皇后竟然再次下懿旨宣夏灵儿进宫,并且之后还有一些赏赐带了回来,如此一来,更坐实了夏家要和皇家联姻的消息,现在的情况,就是夏灵儿自己坦白,估计父母也不会相信了。
和父母的喜悦、左邻右里亲戚朋友的巴结奉承、皇后娘娘的暧昧态度相比,夏灵儿这些天却如坐针毡,那天太子殿下在御花园对她的态度,让原本对自己容貌比较自信的她,仿佛受到了伤害一般。
这几日夏灵儿除了被召进宫内陪着张皇后聊天,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躲在自己的闺房里,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胡思乱想。
这些天过去,夏灵儿越发感觉这一切的荒唐,现在她就感觉,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出荒诞的剧情一般,热情的张皇后,还有沉浸在即将要和皇家联姻气氛中的父母,只有自己心中隐隐感觉,作为主角的太子殿下,好像对自己并没有太多好感,或者说是对张皇后安排的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好感。
“不能这般继续下去了。”
夏灵儿皱眉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些天虽然她自己在闺房内,但是对于屋外的动静还是可以听到一些。
比如说之前太子的顽劣,跑到会同馆答应倭国的比武,再到最后的得胜而归。
比如说太子殿下最近在廊房四条内开的那家银行。
比如今日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太子带兵强闯会同馆等等。
……
关于太子殿下的一切,都被这些来探望的亲戚邻里不断提起,而就坐在隔壁胡思乱想的夏灵儿,即使是不愿意去关注这些,可待听不听的也听到了不少。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夏灵儿突然摇了摇头,自己琢磨他干什么呢,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是如何结束这眼前的一切。
或进宫。
或结束。
可是自己一个民女又有何等身份来尽快了结这一切呢?
除了他,太子殿下。
想到这里的夏灵儿突然站起身来,原本俊秀的脸上,此刻说不出的凝重。
‘我要去找他,找他将这一切问清楚,如果是他不愿,或者是两人见面之后,他仍不愿,那就让他早点终结这荒唐的一切吧。’
打定主意的夏灵儿,神情越发的凝重起来,这也许是解决眼前这一切最好的办法。
可是去哪里找他呢?难不成自己趁着被召进宫的时候跑到清宁宫去?可是清宁宫在哪个位置自己都不知道啊。
等等。
之前说太子殿下在廊房四条开了一家银行,不知道自己去那里寻他好不好。
理顺眼前这一切的夏灵儿,趁着父母送客的空挡,跑出了闺房,到了后墙的梯子处,偷偷的溜了出去。
她要去找他,将这一切都问个明白。
……
太庙。
朱厚照被传旨小太监直接带来了这里,甚至皇上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朱厚照托小太监将那两本国书中的一本转交给皇上后,就在这太庙中留了下来,当然,朱厚照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跪地忏悔的事情,本就认为自己没有做错的他,自然不可能做出来,原本就是第一次进入太庙的他,刚进来的时候,还对这里面的摆设充满新奇,还能有闲情逸致闲逛。
就在他以为这一切只是做个样子,给那些藩国和群臣看看而已的时候,忙碌了半天的朱厚照肚子饿了,开始对着外面的侍卫催促饭菜,可是等了许久的他,没等到饭菜,反而收到了来自弘治皇上的口谕,说让他在太庙面对列祖列宗悔过,禁食水米,听到这句口谕,朱厚照才知道,皇上这次是玩真的了。
闲情逸致没了。
一开始以为只是做做样子的侥幸心理也没了。
此刻的朱厚照心头的怒火开始慢慢燃烧起来。
这是什么事情,自己只不过是稍稍教训了一顿那帮倭使而已,犯得着这般吗?
那群猪狗不如,狼子野心的东西,值得大明如此对待吗?
也许现在的倭国还就算老实,可是读过历史的朱厚照如何能不知道,从14世纪开始,倭寇就开始在大明沿海活动,只不过此时的倭寇还没有那般猖獗而已。
这群因为倭国海禁、战乱等原因,由倭国武士、浪人和不法商人等组成的海盗队伍,以沿海岛屿为巢穴,武装走私,趁机抢劫。
到大明中叶,抢掠的活动更为猖獗,甚至侵扰到徽州、南直隶等地,嘉靖三十一年之后的三四年间,江浙军民被杀害的人数达到数十万人之多。
之后才有了戚继光等人组织新军,对抗倭寇,可即使这般,也是经过十多年奋战,才逐渐将其肃清。
这还只是近期的,后世的呢,别的不说,就说广为人知的抗倭战争,那里面有多少家庭和人民遭受到了迫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整个中华大地都在遭受倭国的血洗和迫害,他们欠我们的债还不够多吗?
前世的事情,朱厚照绝对不允许再次发生,眼前的情况也就是不允许,但凡有一点可能,朱厚照都恨不得带领大明铁骑,将那片如虫子一般的倭国踏平。
第二百零六章 妄议
也许是因为饥饿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感觉自己没有做错的缘故,朱厚照心中的怨气开始慢慢滋生起来,逛累了坐在蒲团上的他,猛地站了起来,看着太庙中悬挂的大明列祖列宗画像,开始低声的自言自语起来。
“是不是就连你们也认为我做错了?”
“你们想象不到,在几百年后,这帮倭国鬼子在咱们的土地上做了什么。”
“九一八后,辽宁抚顺平顶山惨案,3000多名同胞就那么没了,之后的镇江惨案,日军屠城十日,被杀戮的达万人以上。”
“花园口决堤放水,豫、皖境内17个县成为一片汪洋,140万人无家可归,数十万人被淹死。,”
“广为人知的南京大屠杀,30多万手无寸铁的百姓,惨遭蹂躏,简直就是灭绝人寰,那是国难啊。”
“厂窖大屠杀,三日间,倭军在厂窖残酷杀害我军民达3万多人。”
想起这些数字,就是朱厚照也忍不住有些泪流满面起来,同样作为这片大地上养育的儿女,怎能不对它充满感情呢。
朱厚照站立在殿中,此刻仅有他一人的太庙,也让他越发的放纵起来,言语由一开始的轻声喃语,到最后渐渐变的激昂,也许是心中有些东西积压太久的缘故,朱厚照竟然开始指着那些画像厉声质问起来。
“如此这般,你们还认为我做错了吗?”
“你们没有经历过后世的痛苦,怎能知道我现在心中的悲痛,那是数之不尽的人命啊,活生生的人啊!”
……
殿外的侍卫与朱厚照就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声音虽小,可里面朱厚照所说的一切还是都被他们听了过去,几个侍卫面面相诩,根本不理解太子所说出的那些话语,他们甚至在心中暗暗猜测,太子殿下是不是中邪了,否则怎能在太庙中说出那些话语呢?
看着太子殿下没有停顿下来的意思,而且声音也开始变的越来越大了起来,几个侍卫稍一合计,其中一人快步离开,奔着乾清宫的方向跑去了。
这边的朱厚照哭累了,说累了,喘息了一阵的他,突然看到了大殿中悬挂的大明历代皇帝的画像,目光所对,正是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画像,此刻心中愤怒的他,说话也开始越来越不顾忌,手指着他的画像开始厉声说道。
“还有你,定什么不征之国,我告诉你,那就是狗屁。”
“还直接在《皇明祖训》中规定了十五个“不征之国”,你开玩笑呢吧,人家慢慢都欺负到你家门口了,你还不征之国呢?”
说到这里朱厚照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略带嘲讽的说道。
“你知道不知道就是你定的这些不征之国,以后都没给你好脸色瞧,更有人吃你的,拿你的,把人送你这来学习,然后拿着你的……”
话音戛然而止,朱厚照仿佛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后,道
“算了,不说了。”
太庙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朱厚照站着说累了,直接坐在了蒲团上,不知道是不是话语起了头的原因,朱厚照干脆手指着朱元璋的画像,把自己心中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还有那个海禁,定什么片板不许下海的规矩,你当时怎么想的。”
“时代在变化你知道不知道的,与时俱进懂不懂啊。”
“就这般的闭关锁国,不时有几个来蹭吃蹭喝的藩国过来打波秋水你就高兴了?你就中央大国了?”
“就你在这边洋洋自得的时候,那边的佛郎机已经开始放眼全球了,你还在这片板不许下海,就这样你还要当上国?你不挨打还跑的了谁?”
朱厚照今天仿佛像是打开了话匣一般,一个人坐在太庙内,开始不停的数落着。
“再说百姓疾苦,说落后,睁开眼睛看看现在,这就是你们的盛世吗?”
“修长城,修那玩意干什么啊,修好了那鞑靼就不来了吗?”
接着朱厚照视线落在了文皇帝的画像上,继续说道。
“文皇帝你看看,当年你说的的天子守社稷,到现在呢,守在家里,海不敢出,塞不敢出,东北管不了,靠修长城来维护边关稳定。”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文治,关在家里天天唱盛世吗?”
……
朱厚照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絮絮叨叨的从一开始的朱元璋,一直到了最后的朱见深,就连万贞儿的事情,他都腹诽了一番,说到最后的朱厚照,不知道是饿得还是困的,坐在蒲团上的他,靠着一个柱子,竟然就这般睡了过去。
与朱厚照一门之隔的太庙外面。
弘治皇上正静静的站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方才在得到侍卫的通传后,担心太子出事的他,焦急的带着萧敬跑了过来。
‘不征之国?’
可是到了太庙门前,正要冲进去的弘治皇上,听到太庙里面传出的话语,眉心一皱的同时,停在了那里,神情更是越发的愤怒起来。
‘这是妄议祖先,目无尊长,长幼无序啊。’
弘治皇上强忍住心头的愤怒,心中更是对朱厚照妄议祖制的事情充满了愤怒,原本想冲进太庙去教训朱厚照的他,在听到后面关于海禁的事情后,却生生的止住了步伐,压制着自己的怒火,继续听了下去。
萧敬低头躬身站立在弘治皇上的身边,一脸忧色,周边原本用来看守太子的侍卫,则在萧敬一开始发觉不对的时候,就被他赶到远处去了,此刻的萧敬,不时抬头偷看弘治皇上那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听着太庙里面传来的声音,想要出言给太子殿下示警,可是最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安静的站立一旁。
朱厚照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弘治皇上站立在门口,静静的听着,从一开始的不征之国,到后面的禁海和修长城,再到后面对历朝皇帝的评论,弘治皇上一直在外面偷听着,脸色更是阴晴不定。
有些事情,弘治皇上在内心里是不愿承认的,就比如朱厚照刚才所说的,未来那些番邦小国会反过来欺负自己,弘治皇上心中就很不屑,暗道借给他们百十个胆子,他们许敢?
第二百零七章 大事
太庙里的声音已经停顿了许久,弘治皇上站立在门口,凝神回想着朱厚照刚才所说的一切,心中原本的愤怒,早就因为朱厚照所说言语给他带来的思考而慢慢消融。
有些事情,弘治皇上不能理解,就比如一开始提到海禁的时候,朱厚照曾说到过一个佛郎机的名字,弘治皇上确认自己从未听过,心中更是暗暗疑惑。
这也是一个国家的名字吗?
可是自己都没有印象,太子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还有关于修长城一事,自古以来,都是这般过来的,历朝历代都在修整,可结果确实也如太子所言,即使这般年年新建、维护,可也未能阻挡鞑靼的年年犯边。
弘治皇上又何尝不知道这是劳民伤财之举,可是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要出兵塞外,剿灭鞑靼吗?先祖都没有做成功的事情,自己就能做到吗?
弘治皇上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听着太庙里面再也没了动静,还在琢磨之前朱厚照那些言语的他,也没了进去的心思,离开了太庙些许距离后,对着一旁跟随的萧敬说道。
“去问问那些侍卫,之前太子还说了些什么。”
萧敬快步离去了,不多时返了回来,因为一开始朱厚照声音小的缘故,侍卫们也听得不那么清楚,所以萧敬也没有打探出来一些有用的消息。
弘治皇上听到萧敬的汇报,眼中一阵失神,本就因为倭使一事不愿惩罚太子的他,回想着之前朱厚照所说的那些言语,平日里的朱厚照即使有点胡闹,可也不会像今日这般,思虑了半天后喃喃自语的说道。
“朕是不是错了,不该因为此事而惩罚太子啊。”
又在原地驻足许久的弘治皇上,带着萧敬,也没有乘坐龙辇,而是步行慢慢的朝着乾清宫走去,这一路上,弘治皇上还在思索朱厚照在太庙中的那些话语,抛开那些胡言妄语不谈,有些事情,弘治皇上琢磨一番后,虽然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过在心里,他已经慢慢的认可了朱厚照的话语。
不过他并没有下旨让人将朱厚照放出来,在来太庙之前,他已经看到了那封盖章签字且空白的国书,此事不管对错与否,弘治皇上都打算给朱厚照一个教训,以免得日后再酿成大错,接着弘治皇上突然想到了自己先前的口谕,那道对朱厚照惩罚的口谕,一念至此的他停下来,对着一旁的萧敬安排道。
“差人送点吃食给太子。”
接着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
“太子悔过罚到晚上就得了。”
……
与此同时,在京师城门口,一匹快马飞速的朝着城门冲来,人还未到,声音就远远传来。
“八百里加急!”
守门的官兵不敢大意,退到一边的同时,驿卒骑着快马进入了京师。
就在守城的官兵们心中思量又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又一辆快马朝着城门奔来,而且又是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急件。
从这开始,来送信的驿卒就断断续续的没有停过,守门的官兵即使见惯了这八百里加急的阵仗,可在一天中出现这么多次,就是守城门的官兵也不能淡定了,这是发生大事的征兆,城门口这些官兵开始私下里偷偷议论起来。
风尘仆仆且一脸倦色的驿卒带着信件,一路畅通无阻,从进入城门后就各奔东西,有的去了锦衣卫镇抚司衙门,有的去了东厂,更多的则是直奔内阁班房走去。
看着一个接着一个走进内阁班房的驿卒,旁边班房里一些注意到此事的大臣,纷纷走出班房,朝着房门紧闭的内阁望去。
没有让人等待太久,在先后到来的的驿卒全部将信件送入内阁出来后,内阁三阁老拿着一堆信件,连奏章都没有顾上写,直接拿着这一叠信件,面色凝重的从内阁中走了出来,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快步的朝着外面走去。
一些官员还想上前去打探一番,可是即使是三阁老中以往比较好说话的谢迁,此刻对上前探寻的众官员也是爱理不理,仿佛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一般,一把推开前来探寻的官员,接着又快走了几步,紧追上前面李东阳和刘健的步伐,仿佛怕是因为这一耽搁而落后一般。
众位朝臣见在阁老口中打探不出什么,目光顿时一转,朝着那些还没有离去的驿卒寻去。
这几个驿卒来自不同地方,完成任务的他们,正在一旁的房间里吃饭喝水补充体力,此刻看到一堆朝臣突然涌进了这个房间,顿时吓得一个个停下手中的动作,拘谨的站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在朝臣们七嘴八舌的询问下,终于知道了这些信件的大概内容。
地震了。
从日期来看,先是杭、嘉、绍、宁四府地震,接着地震的范围不断的扩大,南直隶与苏、松、常、镇、淮、扬、宁七府、通、和二州同日地震。
打探出来这个消息的朝臣们顿时大惊失色,所有人快速的跑回自己的班房,户部里的朝臣更是忙碌,开始查阅起相关的物资钱银数量,为接下来的抗震救灾,提前做好准备。
和内阁相同的是,东厂和锦衣卫镇抚司衙门,也在前后收到这相同的信息,得到消息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还有东厂的管事,都开始一脸凝重的向着乾清宫飞奔起来。
乾清宫。
众位获得这消息的阁老和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和东厂等前来汇报之人,先后到达了乾清宫,呈上自己所获的的信件后,脸色凝重的站在殿下。
而弘治皇上看着手中的信件,一脸悲呛,就连拿着信件的手都开始变得有些发抖起来。
“消息是否已经确定?”
弘治皇上的声音已经变的有些沙哑起来,看完信件的他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刚才所看到的一切,眼光看着殿下的几人再次确认道。
地震来的太突然了,所覆盖的范围又如此之大,不要说弘治皇上在位期间,就是再往前数百年,如此大规模的地震,也是第一次出现。
第二百零八章 没钱
听到皇上的问询,看着弘治皇上那急切的眼神,没有人敢上前答话,只是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从内阁和东厂锦衣卫三方面的消息来交互验证,基本已经确认无疑了,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等最新的消息过来,看看这次地震造成的人员伤亡有多大,损失有多大。
弘治皇上心中悲愤,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天灾为何降临在大明的这片土地上,自从他登基以来,励精图治,躬行节俭,不近声色,勤于政事,重视司法,大开言路,努力扭转大明朝政之前的腐败状况。
更是驱逐奸佞,勤于政事,任用贤臣,一直以来,弘治皇上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从不认为自己是最好的皇帝,但是他一直在努力着,所以当初听到朱厚照说他是中兴之帝的时候,他会那么的高兴。
可是这眼下如此大规模的地震,彻底摧毁了弘治皇上心中的自信,在弘治皇上心中,这是上天对他施政做的还不够好的惩罚,是上天对他施政政策的反馈。
一想到此处,弘治皇上的心情越发的悲戚起来,站起身形对着殿下的几位朝臣说道。
“来人,宣六部众臣进宫商议救灾事宜。”
接着话锋一转,面色凝重的对着几位朝臣说道。
“拟旨,朕欲下罪己诏。”
底下的几位大臣,听到弘治皇上这么说,直接跪在了地上,而弘治皇上站立在桌案旁,凝神思索了一会后,开口说道。
“朕薄德寡识,愆尤实多。遘此地震大变,中夜抚膺自思,如临冰渊,兢惕悚惶,益加修省。”
说到此处的弘治皇上脸色越发的悲呛起来,在他心里,他认为自己做的已经够努力了,可是上天还是这般降罪与他,用地震来警示他,可以想象,弘治皇上是怀着多么复杂的心情,说出这些话语。
殿下的这几位朝臣,听到弘治皇上所言,也是一脸悲戚,这边的弘治皇上看到一旁正在奋笔疾书的萧敬,接着说道。
“盖灾异者,天地之戒也。朕承洪业,奉宗庙,托于士民之上,未能和群生。乃者地震群发,朕甚惧焉……”
……
很快,一封罪己诏就这般成型了,萧敬这边在弘治皇上说完后,也跟着写完,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呈到了弘治皇上的身边。
弘治皇上脸色复杂的看着萧敬递过来的罪己诏,自己又通看了一遍,接着直接示意萧敬发布出去。
这边罪己诏完成,弘治皇上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几位朝臣道。
“几位爱卿都起来吧。”
弘治皇上看着站起来的几位朝臣,对着身为户部尚书的李东阳询问道。
“李公,现在户部的钱银粮草?赈灾可否足够?”
李东阳听到弘治皇上的问询,皱着眉头站出班来,轻声答道。
“启禀皇上,如此大规模的赈灾,所需的钱银粮草甚至药材都不是小数,户部账面上的那点东西根本就是杯水车薪,集中赈济其中几地还是可以做到。”
“可是如此大的规模,牵扯进去如此多的地方,微臣怕……怕朝廷这边难顾彼此啊。”
相对于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和东厂所来报信之人,内阁三阁老虽然没有具体数字,可大概也能估量出一个大概数字,再按着以往赈灾所需要的花费来看,此次大明朝廷确实是遇到了困难,事实上也确实如李东阳所说,杯水车薪,难顾彼此啊。
“库里那些洪武等旧钱呢?全部拿出来。”
弘治皇上看着李东阳急切的问道。
李东阳听到这句,一下就想到了还在狱中的继子李兆蕃,明白此时不是自己走神的时候,心中稍一衡量,摇了摇头。
弘治皇上还是有些不甘心,继续问道。
“税收呢,再加上税收,将各地的秋税提前支取,以此来赈济灾区是否可行?”
这次不待李东阳答话,一旁的刘健就开口解释道。
“难啊,夏税才刚刚收过,秋税的时间还未到,此时再提前收取,微臣怕百姓负担不起啊。”
“再说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无异于将灾区的困难再强加到了其他地区的身上,到时候整个大明,因为这场灾祸都牵连进去,万一发生了什么其他变化,不值得啊。”
听到刘健解释的弘治皇上,眉头皱的越发深锁起来,他没想到,之前还以为自己做的够好的他,在这么一场天灾面前,顿时暴漏无疑。
就在弘治皇上和阁老等人为赈灾钱银犯愁的时候,得到旨意的众朝臣,全部汇集到了殿中,户部更是拿来了所有可以调动的物资钱银数量。
可是和以往赈灾所花费的数字相比,眼下库里所有的这些,顿时捉襟见肘,满朝的大臣再寻不到其他的钱银进项后,干脆按着以往的惯例,朝廷这边对灾区尽全力进行补助救援。
而针对地方,大明朝廷更是推出了减稅减赋等政策,遭地震地陷死者,二人免租税三年,一人免租税二年,伤者免租税一年。
同时朝廷这边下发银钱,以工代赈,更是从各地开始调拨粮草和药材送往灾区,作为南北交通主干线的大运河,更是优先服务于赈灾,整个漕运里的的所有船只均优先为灾区运送物资,保障沿线太仓里的物资能尽快的到达灾区人民的手中,于是,一瞬间,整个大明朝廷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一般,快速的运转起来。
而弘治皇上,身为皇帝,更是以身作则,节省宫中的开支用度,内帑中辛苦积攒下来的钱银,也全部被弘治皇上交于户部,用于赈灾救灾。
可是即使这般,钱银还是有很大的缺口,朝臣们退去后,弘治皇上还坐在殿中,看着之前送上来的那些信件,愁容满面。
这些都是大明的子民啊,他们在最困难的时候,朕却做不了什么,顿时,一股挫败感突然从弘治皇上的心头升起。
亏得自己之前还一直为自己的作为沾沾自喜,现在看来,也许老天爷是对的,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皇上,否则老天怎么会降下这么大的灾祸给自己。
第二百零九章 不忍
太庙中。
原本有太监接到了弘治皇上的旨意,给朱厚照送来了吃食,不过来人看太子殿下睡得香甜,思虑一番后,也没敢上前惊扰,将吃的东西放到朱厚照身边后就轻轻的退出了太庙。
而在太庙中昏睡的朱厚照,醒来的时候才看到一旁的点心等物,胡乱的对付了一口,就在他琢磨这夜晚如何度过的时候,传旨小太监又来了,并且告诉了朱厚照一个好消息,说奉皇上口谕,惩戒结束了。
听到自己这就算是惩戒完了,朱厚照也有些纳闷,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自己的惩戒就结束了?
更让朱厚照疑惑的是出来后,那些侍卫看自己的眼神,总让朱厚照感觉怪怪的,事出必有因,朱厚照干脆叫过来一个侍卫,询问一番,这才知道自己在里面胡言乱语的时候,皇上居然一直在门外偷听。
朱厚照一听到这个情况,顿时脑袋中“轰”的一下,呆立当场的他开始在脑海中努力回想起来。
我刚才都说了什么?
我记得好像骂了朱元璋,还把大明的几个皇帝都数落了一个遍?
想到这些的朱厚照,猛地一拍额头,原本还打算回清宁宫搂着凤儿睡个好觉的他,现在这情况一出,干脆也别回清宁宫了,直接去乾清宫认错请罪吧。
乾清宫。
群臣走后,大殿上的弘治皇上坐在桌案旁,透过殿门远眺门外的天空,一脸愁容。
地震的消息刚来,信件上只是说明了发生地震的地方和地震的大概强度,可具体的损失和伤亡还没有消息传来,弘治皇上内心焦急,却没有丝毫办法。
救援的事情都已经分派了下去,六部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全都在为这次地震的救援筹措准备着。
缺钱。
这是弘治皇上眼前最大的难题,朝廷太仓储备的粮食和药材等物资,面对如此大规模的地震,即使将太仓掏空,也无法满足,这时候就需要从各地去采购,可采购就需要钱银,这些年来,因为大明赋税低的缘故,再加上九边和朝廷的开销,国库中的存银更加有限。
一想到自己一个皇上还需要为钱银发愁,弘治皇上就越发的感觉自己这个皇帝做的有些不合格起来。
“不能再这般懈怠下去了。”
弘治皇上原本有些失神的眼睛突然精光一闪,收回一直望向殿外的目光,拿起桌上的信件和户部报上来的国库存银和太仓储备看了起来。
“先从临清的临清仓调运粮食至南直隶与杭、嘉、绍、宁等地。”
“德州的德州仓与淮安的丰济仓分别调运至通、和二州。”
“徐州的广运仓则中间调度,顺便以备不时之需。”
“官员的俸禄可以缓发,以此节源开流,将钱银用在救灾赈灾上。”
“行文天下,号召各地富商富户捐资筹款,用于灾区赈灾。”
“今日起宫内一应开支用度均减半……”
……
弘治皇上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着。
现在的弘治皇上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状态当中,原本就对佛老之事有过兴趣的他,比其他人更加相信,眼前的这一切灾难,都是因为他做的不够好的原因,所以上天才会将灾难降于大明,给予他提示、警告。
现在弘治皇上的心中充满了自责,无能为力的他,只能通过这不断的忙碌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从群臣走后不久,弘治皇上就开始忙碌了,桌案上的茶水换了又换,可弘治皇上也没有呡上一口,一直伏在桌案上不停的忙碌着,仿佛是想把之前的懈怠一次都找回来一般。
一旁的萧敬心疼的看着翻看各种数据的弘治皇上,几次都想要上前出言提醒,提醒皇上注意龙体,可是每每都是话刚开口,就被弘治皇上瞪过来的冰冷目光吓了回去。
就在萧敬想要跑出去寻找张皇后来劝说皇上的时候,门外的小太监悄悄的走了进来,轻声的对着萧敬汇报道。
“启禀萧公公,太子殿下来了,在殿外侯着呢。”
萧敬眉心一皱,不知道此时该不该通传的他,干脆走了出去,来到朱厚照的面前,行礼过后,萧敬也没有隐瞒,将之前地震的事情,还有弘治皇上现在的状态,再将自己心中的担忧一说,原本还是心怀忐忑前来请罪的朱厚照,顿时眼前一愣。
“地震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伤亡损失可曾出来,救援可否安排?”
朱厚照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萧敬这边眼神怪异的看了朱厚照一眼,然后一一将问题回答后,又将眼前最大的困难说了出来。
大明朝廷没钱了。
就算太仓的粮食够赈灾所用,可是药材及之后的善后事情,没了钱银也是万万不能的。
朱厚照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也就没再用萧敬等人通传,直接走进了乾清宫,看着还在桌案上奋笔疾书的弘治皇上,朱厚照突然有些心中不忍起来,轻声开口道。
“父皇,歇息一下吧。”
可是正在凝神思考的弘治皇上,却好像没有听到朱厚照的劝说一般,继续在桌案上忙碌着。
“父皇,歇息一下吧。”
朱厚照又说了一遍,声音也比第一次稍大了许多,可是弘治皇上依旧没有听见,奋笔疾书的时候,口中还在不时的喃喃自语。
朱厚照再也看不下去了,知道再这样下去,也许救灾还没完成,弘治皇上的身体就会先承受不住垮掉了,想到这里的他,干脆直接走到桌案旁,握住了弘治皇上那正在书写的手,重复说道。
“父皇,歇息一下吧。”
弘治皇上看到自己的手被握住,正要发怒,可是抬头一看,发现握住自己手的人居然是太子,怒火顿时一消,在旁人面前时,他是皇上,是大明的君王,可是当他面对朱厚照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父亲。
此刻的弘治皇上像是突然找到了可以倾诉之人一般,收回怒火的他,眼神略带迷茫的看着现在桌案对面的朱厚照,轻声问道。
“燳儿,你说说,是不是因为朕做的还不够好。”
“所以上天才会降下地震来警示朕,让朕不要懈怠,更加努力。”
第二百一十章 天真吗
朱厚照心疼的看着眼前情绪低落的弘治皇上,在他眼中,这个大明位置最高,权利最大的男人,何曾出现过眼前的这种情况。
眼前的弘治皇上和之前他所认知的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听到弘治皇上问询的朱厚照,看着已经陷入自我否定状态中的他,轻声劝慰道。
“父皇您已经做的很好了,大明这些年政通人和,国泰民安,百姓们安居乐业,这难道不是功勋吗?”
“再说这地震毕竟是属于天灾,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所以您也不必太过自责,把什么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其实如果不是这个场合的话,朱厚照在说出这些话之前,真想跟弘治皇上白扯一下地壳运动,普及一下关于地震的科学,可是此情此景之下,朱厚照也只能说出这些话语来安慰一下他。
弘治皇上听到朱厚照的劝解,只是叹了一口气后,就继续闷头不语,一旁的朱厚照见状,继续劝解道。
“父皇,现在眼前的事情,不是追究谁合格谁不合格的问题,而是要抓紧落实救灾和灾后的重建安抚善后等事宜,要知道灾区那边的百姓,还在等着您的赈济呢。”
“父皇您作为大明的皇上,更要承担起皇上应该承担的责任,统一筹划,稳坐中央,具体的事情可以分发下去,那么多的贤臣重臣,群策群力,所思所虑肯定比一个人的冥思苦想要周全的多。”
“而且这救灾赈灾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可能会持续半月一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所以作为大明皇上的您,更加需要注意身体,毕竟这有可能会是一个持久战,一场关系数万万家庭的持久战。”
一旁的萧敬听着朱厚照的劝慰,眼神越发的诧异起来,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他还能接受,可是突然从太子殿下的口中说出,不知为何,萧敬总感觉有些怪异,仿佛眼前这位和那个嬉戏玩闹、在太庙中胡言妄语的太子殿下不是一人一般。
这边的弘治皇上听到朱厚照的话语,眼神中渐渐恢复了些许神采,皱眉思索着朱厚照刚才所言的话语,其实在内心深处,他又何尝不明白朱厚照所说的那些道理,只是一时有些想不开罢了。
可是不管如何,这朝廷缺钱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想到救灾所需的巨额钱银,弘治皇上的神色又变的低沉起来,轻声说道。
“可是这国库里的银钱,想要赈济这么多的地方,何其难也,朕真的不知道,这些年朕自以为的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勤俭持国,还以为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成绩,哪曾想到在这么一场地震面前就显现出了原形。”
“所以朕才自责,自责之前朕的作为,做的还不够好,不够完美,否则岂会出现如今的状况,想要赈灾,粮草还未动,却要犯愁之后的银钱来源。”
“国库钱银不足?”
朱厚照疑惑的插嘴问道,可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是白问了,大明的赋税极低,商业税更是几乎没有,而且随着时间的延续,到了弘治朝的时候,赋税更是在慢慢降低,不断减少。
所以朱厚照才会觉的自己的这句话是白问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刚才皇上说的是钱银不足,可是像后世遇到这种天灾的时候,出钱出力的不仅仅的朝廷,还有各种民间的团体和社会组织,难道这个时代不用募捐的吗?
想到这里的朱厚照不明所以,疑惑的问道。
“既然朝廷的钱银不足,为何不进行募捐呢,要知道,民间也有许多心地好善且财富颇丰之人,只要有人牵头,再由朝廷出面,定能寻来不少善款。”
弘治皇上听到后,摇了摇头,一脸的苦笑,朱厚照所言他也知道,这种募捐之前又不是没有人施行过,可是最终所获的钱银,却极其稀少,所以到了后来,朝廷也就渐渐放弃了募捐,直到现在根本就不考虑它了。
弘治抬头看着朱厚照那不理解的神色,解释道。
“募捐所能得来的钱银极少,对于这种天灾,无异于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多少问题的。”
可是和弘治皇上不同,朱厚照却知道这种募捐所能筹集来的款项,绝对不会是一个小数字,只要好好运作,这募捐带来的钱银,绝对会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和所能引发的影响相比,更是不值一提。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后世比较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一下子就把一个辽源广阔的国家比喻成了一个大家庭一般,也许你我天各一方,可是只要你遇到困难,远在天边的我定会伸出援手,祝你一臂之力。
弘治皇上看到朱厚照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也没心情再去解释什么,不能说大明没有心善德厚之人,只能说他们更热衷于自己花钱去购买粮食草药,在府门前施粥义诊,将每一粒粮食和每一钱草药都赠予到灾民的手中,博取一个善名。
可是朱厚照却不理解这个时代人的所思所想,在他心中还是认为,大多数人的内心里,还是有善的,有爱的,只是没有一个让他们信任或者去献爱心的渠道罢了。
想到这里的朱厚照,干脆对着弘治皇上开口说道。
“父皇,儿臣想办一次募捐,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整个大明一起众志成城,共渡难关。”
“并且儿臣也会以身作则,带头捐款,这阵子儿臣在外面的产业,虽然不说日进斗金,可也所获颇丰,所以儿臣想要试上一试,还请父皇恩准。”
弘治皇上还想要开口再劝说一下朱厚照,让他有这心思,不如将这劲头用在考虑如何赈灾救灾上,可是听到朱厚照后面的话语时,却停下了制止的念头,在他心中想来,这到不失为是太子改变在众朝臣心中认知的一个办法,但是最终的效果会如何,弘治皇上真的不报太大的希望。
试想一下,如果募捐这个办法真的可行的话,为何历朝历代都没有大规模的施行过这种方案?
太子还是太天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