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1293章 姻缘
倪漫雪白了他一眼，淡淡道。
“明显是也看上咱们靖风了呗！”
“唐家想借此和咱们夏家攀亲呢！”
夏廷风觉得彻底为难了。
“一来，如果唐家果真不松口，我们万不能强娶！”
“二来，这事儿我看，还是问问宫里娘娘的意思！”
倪漫雪也点了点头。
她看向夏靖风正要说话，不想夏靖风直接道。
“哥哥嫂嫂放心，我先前已经派人往京城送信！”
“想来这几天也应该有消息了！”
倪漫雪这才松了口气。
“这样最好！”
夏家现在毕竟是太子爷的外家，说话行事都要万分谨慎。
朝堂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等着抓夏家的鞭子。
他们可万万不能主动制造鞭子给别人。
夏廷风也点点头，这事儿也就暂时搁置下了。
……
京城这边。
夏如卿收到一封来自江南的加急信，依旧是昭宸宫的小柱子送来的。
她一面让紫月好生将小柱子送走，一面转身进内室拆开信件开始看。
这回的信纸比上回厚一些。
夏如卿直觉是有什么事，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
一页页信纸翻过，她的脸色也愈发的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神色复杂地将信纸往桌上一扔，整个人发起呆来。
“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夏如卿突然回过神看了看她，突然道。
“靖风要娶的女子……有些问题！”
“啊？”
紫月十分惊讶。
“什么问题？”
夏如卿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说道。
“出身不太好！”
紫月看到娘娘的脸色，几乎立刻就猜到怎么回事。
主子说的是不好，不是不高。
哪怕是平民出身，只要是正经的良民百姓，都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绝对不能说不好，只是不高而已。
至于那些不好的……就属于下九流一类的了。
歌女舞女，优伶卖唱什么的，这都是不好的范畴。
“难道说……二少爷要娶一个……”紫月不敢再问下去。
这可是大事，她一个奴婢万万不敢乱说。
夏如卿苦涩一笑摇了摇头。
“其实也不是！”
“不过这姑娘的母亲就……”
紫月暗暗吐了口气，不是就好！至于母亲么……
“娘娘，想来那姑娘的母亲是出身不好！”
“可如果她已经被赎身，嫁入良家，生下来的小姐那就是正正经经的小姐！”
“算不得出身不好的！”
“就算是庶出的小姐，那也是小姐不是？”
夏如卿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古代这些女子，主要是看家族的。
庶出的女子是不能认姨娘做母亲的，只能叫嫡母做‘母亲’，姨娘的身份则是半奴半主，算不得数的。
她松了口气就笑道。
“我起先只知道这位唐四小姐出身读书人家，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些内幕！”
她笑着把信纸叠起来道。
“靖风愿意为了她隐瞒这些，看来……也是真的喜欢了！”
说完她当场就下了决断。
“既然是靖风实打实喜欢的，那就无妨！”
“唐家虽然世代经商，可这一辈也算是个读书人家出身！”
“这样的门第不能算不好！”
既然是两情相悦，那有什么好阻拦的不是？！
于是她当场就修书一封，继续托小柱子送了出去。
晚间赵君尧过来的时候，两人就此时讨论一番。
夏如卿将情况描述了一遍就笑着问。
“皇上，您觉得如何？”
事实上，赵君尧才不管这些小事。
他手里握着书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淡淡说了一句。
“既然是喜欢的女人，娶回家又何妨？”
在他看来，夏靖风又不用政治联姻。
既然有可心的，自然要娶回自己的意中人。
不然，图什么呢？还不如不娶！
“皇上英明，臣妾也是这个意思！”她笑嘻嘻道。
赵君尧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看书。
……
夏如卿的信件十天就抵达江南了。
第十天的当晚，这封信就及时出现在了夏靖风手里。
翌日一大早。
夏靖风就登门拜访哥嫂。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将手里的信封递给夏廷风的时候，指尖都在颤抖。
“怎么？娘娘的意思是……”
“姐姐同意了！”夏靖风难掩激动。
夏廷风接过信快速浏览了一遍，也笑道。
“既然皇后娘娘都同意了，那我们还等什么？”
倪漫雪则有些发愁。
“可是……唐家那边儿……”
夏靖风激动地道。
“唐家那边儿嫂嫂先不必上门，我来解决！”
“您二位先在这里好好住着放松放松，待时机成熟，弟自当前来恭请！”
说完他弯腰一拜，一撂衣袍就大步离开。
夏廷风想要拦，被倪漫雪拉了一把衣袖。
“让他去吧！”
“既然靖风都这么说了，肯定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我们就不必插手了！”
“小两口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夏廷风无措地摸了摸下巴。
“那个……好吧！”
他攒了一身的劲儿打算帮弟弟一把，没想到弟弟压根儿就不需要。
怎么感觉，有点儿失落呢！
倪漫雪白了他一眼。
“有什么好失落的！”
“你最近不是挺逍遥的？那几个督军只恨不得天天来找你，你也算没白闲着！”
说完她提着裙角带着冬儿就回了后院。
夏廷风又摸了摸鼻子。
“好吧，还是找几个新认识的哥们儿喝酒去吧！”说完自己也带着小厮大步离开。
……
日子重新安定下来。
夏廷风每日或是闭门练武，或是出门会友，一日日忙忙碌碌不亦乐乎。
倪漫雪则热衷于打听各种八卦。
一方面是唐家的，一方面，也叫人去四处打听有没有合适的男子。
她好给冬儿说媒啊！
冬儿是她的贴身婢女，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
可是她心里满是纠结。
一是放良籍实在有诱惑，二来……她舍不得主子。
两边左右摇摆不定，她只好把自己的想法憋在心里。
时间一天天过去。
半个月后的一天，倪漫雪忽然神秘兮兮地将冬儿拉到身边，笑道。
“有了人选了！”
冬儿瞬间羞得满脸通红。
“主子，您真的……”
倪漫雪立刻打断她。
“难道我说的还有假？”
第1294章 相看 1
冬儿纠结了一番，忽然脸色通红跪在地上。
“主子，奴婢不想嫁人！”
“求您不要赶奴婢走！”
倪漫雪愣住。
“为什么？咱们先前不是说的好好的？”
冬儿抹了抹泪道。
“奴婢一走，您身边连个可靠的人都没了！”
“奴婢不放心也舍不得您！”
倪漫雪松了口气笑道。
“我还什么事呢！”
她笑着把冬儿拉起来继续道。
“我这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都这么多年了，不管是侯爷还是下人，这府里谁也没给我委屈受啊？”
“泽儿和辉儿也长大了，奶娘嬷嬷们也不敢不尽心！”
“我这儿啊，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冬儿！”
她拉着她的手，顿了顿继续道。
“我知道你舍不得府里的人，舍不得我！”
“可是放良籍，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好的事了！”
“你知道吗？”
倪漫雪殷殷地看着她。
冬儿瞬间泪流满面。
“主子，我知道，我明白您的心思！”
倪漫雪也红了眼圈道。
“我也不逼你，你再考虑考虑，如果你还想留在我身边，我也绝不拦你！”
“我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妹妹，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呢！”
冬儿垂泪点头，又跪下给倪漫雪磕了头。
“奴婢多谢主子恩典！”
倪漫雪拉她起来安慰了几句。
主仆两人又去园子里逛了一圈，才渐渐把这事儿揭了过去。
……
接下来的几天。
倪漫雪照常生活，逛逛街，偶尔带着冬儿去听听戏。
她性子直爽，又擅长交际应酬，很快和城里的几个贵夫人结交起来，也打听出了唐家不少的八卦。
比如。
唐夫人的出身也不高，不过是个穷秀才的女儿。
比如，唐夫人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嫡子。
再比如，唐夫人虽然长得好看，但生了一副势利眼，爬高踩低这种事她简直信手拈来。
还有另外一些‘唐老爷长得又丑又胖、唐老爷卑鄙无耻风流好色、唐老爷整日花天酒地拈花惹草家里二十几房妻妾’等等，这样的传言。
综合以上，倪漫雪就冷笑。
“出身在这样一个家里，这位唐四小姐还能好好的，我真想见见是个什么样人呢！”
冬儿就笑。
“主子既然想知道，不如就约出来一见，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倪漫雪点点头。
当下走到书桌旁提笔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由冬儿带了出去。
当日下午，传信的小厮忽然气鼓鼓地在二门上将冬儿叫了出来，哭丧着脸大吐苦水。
“姐姐您是不知道那唐家人有多嚣张，居然连个信都不给通传！我都差点儿被他们打出来！”
那小厮说着，撸起袖子亮出自己胳膊上的棍子印。
“什么？”冬儿怒目圆瞪。
“你是不是没有亮明身份？还是你仗着身份硬闯进去了？”
那小厮哭丧着脸。
“哎呦姐姐，咱们都是京城来的，这点儿规矩我们总错不了吧！”
冬儿想想也是，这小厮是侯爷从京城带来的，大户人家的规矩门门清，不可能不懂。
所以……
她冷冷一笑。
“简直是猖狂！”
“你放心，我这就去给夫人通报去！”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五两一个的银锭子给了那小厮。
“咱们府里也没大夫，你去外边儿找家医馆上点儿药吧！”
那小厮也不敢收，只陪笑道。
“姐姐说哪里话，这点儿小伤还算不得什么，我要是胡乱要银子那成什么人了！”
“姐姐快进去吧，记得告诉夫人，那家人不是善茬！”
冬儿也没再推辞。
道了谢把他送走，自己转身进了内院。
回去后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倪漫雪。
她听完当下就皱了眉。
“打出来？这唐家真是无法无天了！他们不知道靖风的身份，不知道侯爷的身份吗？”
冬儿笑道。
“想来是他们这些下人没见过世面！”
“又或者是，他们不想让我们联系四小姐，只等着咱们去娶大小姐呢！”
倪漫雪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
她想了一会儿后又修书一封交给冬儿。
“这回我把他们家四位小姐全邀请上，就说要给靖风相看亲事！”
“我倒要看看，她们会不会不来！”
依照她对这些势利眼之人的了解。
只要能攀附权势，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冬儿接了信笑道。
“夫人您放心吧，这回她们肯定来！”说完转身出去。
两个时辰后。
另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回来传信。
“成了，唐家接了信，也答应了！”
倪漫雪听完冷笑着舒了口气。
“看来……我要好好会会他们了！”
……
两日后。
倪漫雪和唐夫人在金陵城南的碧翠苑相见。
这里是一处戏园子，近邻秦淮河，是城里的夫人小姐们常来逛的地方。
环境清幽，包厢奢华，十分适合儿女亲家夫人们见面。
倪漫雪早早去了，到的时候，唐家人还没来。
冬儿十分不满。
“虽说她们是女方，可这架子未免也忒大了些！居然要您等她们！”
倪漫雪慢悠悠品着茶，并不很在意。
“这有什么？”
“他们猖狂得连侯爷的小厮都能打出来，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
冬儿想想也是，低头给夫人添了茶就不再说话。
过了有半个时辰，倪漫雪戏都听了两折，肩膀都有些乏了。
唐夫人领着四个女儿才姗姗来迟。
一进门，唐夫人就堆着满脸的笑上前行礼。
“夏夫人，都是我的错，让您久等了！”
倪漫雪也淡笑着起身。
“无碍，我们也是刚到不久，不妨事！坐吧！”
唐夫人道了谢，又赶紧拉过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涂脂抹粉的女孩子叮嘱道。
“还不赶紧给夫人见礼！”
那女子脸一红，羞羞答答上前见礼。
“见过夏夫人！”
倪漫雪无所谓地摆摆手。
“不必多礼，都快请坐吧！”
“是！”
几人坐下。
倪漫雪这才暗暗开始打量几人。
只见为首的唐夫人一身绫罗绸缎，细眉杏眼，皮肤白皙，整个人珠圆玉润。
手上脖子里、耳朵上发髻上，无不戴着各式各样的珍珠宝石，黄金翡翠等等。
第1295章 相看 2
她全身还弥漫着各种各样浓的刺鼻的香料味，闻得倪漫雪几番想打喷嚏都拼命忍住了。
她心里暗暗叫苦。
‘熏这么浓的香料，真的不会感觉头晕么？’
‘说好的世代经商呢？怎么还跟个土财主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有钱？’
再说刚才见礼的那女孩子，也是一样的打扮。
细细打量她的五官，和唐夫人极为相似，一看就是亲生的母女。
再看打扮，啧啧。
简直比唐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算大的发髻上戴满了珠翠，手上环环相绕戴了好些金银镯子，脖子里是一串翡翠珠子项链。
要说一个小姑娘打扮得明艳一点也没什么。
可她的身材……比她娘还肥胖，哪里有一点儿小姑娘的样子，分明是个肥婆么。
这样的身材，这样的打扮。
不看脸只看背影的话，说她四十岁也有人信吧。
倪漫雪暗暗掐住自己的手臂，拼命抑制住打喷嚏的冲动，笑着问道。
“请教唐夫人，不知哪位是大小姐？”
唐夫人忙放下茶盏拉着身边的肥妞介绍道。
“这个就是我的大女儿，唐滢！”
肥妞此刻正在吃东西，听见母亲介绍自己，赶紧用袖子摸了摸嘴上的点心渣。
来不及咽下口中的食物就咧嘴一笑。
“夏夫人，我就是唐滢！”
她一说话，食物碎屑从她嘴里瞬间喷出来，直直地冲着倪漫雪的脸就喷了过去。
幸而冬儿眼疾手快，拿出帕子替她挡了一下，不然铁定喷她一脸。
倪漫雪惊讶地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一个小姐？’
‘这真的是一个闺阁小姐？’
‘苍天啊！’
她脸色难看又尴尬，拼命挤出一丝尴尬又难看的笑容道。
“大小姐……好生特别啊！”
唐夫人觉得这是在夸赞她女儿，立刻堆上笑脸迎合道。
“可不是么！”
“夫人您是不知道，我这女儿从小就有福气，算命先生说了她生来就旺夫！”
“将来谁要是娶了我这女儿，必能官运亨通，遇难呈祥，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几句话说得天花乱坠。
倪漫雪表面附和了几句，心里拼命吐槽。
‘谁要是娶了你这女儿，估计等不到长命百岁的那一天，就被恶心死了吧！’
她整理了下表情，淡淡道。
“恭喜夫人得此有福之女！”
“不过……其他的几位姑娘既然来了，夫人不介绍介绍吗？”
唐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不过还是很有耐心地拉过二女儿三女儿。
“这是我的二女儿唐温和三女儿唐溪，她们是我双生的女儿，今年也有十七岁了，来，快给夏夫人见礼！”
两个看起来不那么胖且衣着华丽的女子上前见礼。
倪漫雪只觉得一阵更浓烈的脂粉味扑面而来。
她赶紧用帕子掩了下鼻息，挤出一丝笑容道。
“快快请起！”
那两个女子双双道了谢，这才重新坐回座位上去。
唐夫人又笑道。
“我这两个女儿可比我大女儿聪明伶俐多了，两人从小就喜欢读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我给她们请的女师傅都连连夸赞呢！”
倪漫雪又勉强扯出一丝笑，随和地夸了两句。
虽然……这两人衣着华丽，熏香扑鼻，也没那么胖，但架不住长得丑啊。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抱歉，没看到这种气质。
两人眼里那赤果果的贪慕虚荣之色，她却是看得真真切切。
就这样的货色，还想嫁给靖风？别做梦了。
她的目光又落在角落里一直坐着不说话的唐浔身上。
前面几个都介绍过了，那这个应该就是四小姐了吧。
她开始细细打量起来。
只见这位四小姐穿着素色的棉布衣裙，脸上也未施粉黛，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除了两只成色不怎么样的钗环，其余什么也没有。
脖子里、耳朵上，手腕上也是光秃秃的，和前面她三个姐姐比起来，十足地像个丫鬟。
不过，即便穿的像个丫鬟，也难以掩盖她姿容秀丽的面庞和清新脱俗的气质。
尤其是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面写满了坚定和倔强。
她淡定地坐在那，规规矩矩半垂着眸子，仿佛一只立在鸡群里的仙鹤。
气质出众，仪态万千，倪漫雪不由啧啧称赞。
‘看样子还不错，如果靖风喜欢她，自己还能接受！’
倪漫雪看向唐夫人笑道。
“这位是……”
唐夫人的脸色立刻就拉了下来，不情不愿地道。
“这位是我家的四小姐！”
“不过夫人，她并非嫡出，而是我家老爷在外边儿和一个伶人生的女儿！”
“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和知府大人匹配？”
她语气里满是不屑。
说到庶出和伶人的时候，还刻意加重字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倪漫雪淡淡一笑。
“有句话说得好，英雄不问出处！”
“不管四姑娘出身如何，唐家总算是正经人家！”
“只要我家弟弟喜欢，也没什么不可以啊！是吧唐夫人！”
唐夫人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白白胖胖带着双下巴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夫人您真的确定了？”
倪漫雪一笑。
“这还能有假？”
唐夫人忽然冷笑起来。
“可是……如果我们不愿意呢？”
“夫人既然想结秦晋之好，自然要是嫡出的身份才匹配！”
“不然……如果外人知道了知府大人娶了这样一个女子，恐怕……”
倪漫雪目光瞬间犀利起来，心下冷笑。
‘果然不要脸！’
‘居然拿靖风的名声相威胁！’
‘只怕她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只要靖风娶了四小姐，她就立刻放出消息恶意抹黑！’
‘到时候老百姓一八卦，什么样难听的传言都有了！’
只可惜……
倪漫雪眯了眯眼，她最讨厌别人威胁。
她当即大手一挥笑道。
“这个夫人就不必担心了！”
“既然我们敢娶，自然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意思就是，你尽管放马过来，我们不怕你！
唐夫人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正要说什么，倪漫雪也懒得听直接起身道。
“这里环境不错，戏文精致，只是我还有事就不陪夫人看戏了！告辞！”
说完不等唐夫人说话，就径直离开。
只留下唐夫人母女几个在内室，气得干瞪眼。
第1296章 满意
对方终究是京城来的侯府，皇亲国戚，唐家不过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家。
她再没脑子也不敢拦着，只能窝着火眼睁睁着看着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从手边溜走。
戏文是精致，可她没工夫欣赏戏文。
倪漫雪离开后，她第一时间找上了唐浔，横眉竖眼嘴角冷笑道。
“四姑娘当真是好本事！”
“不知不觉就把知府大人哄得团团转，如今连侯夫人都没逃过你的手掌心！”
“呵呵！到底是贱坯子出身，狐狸精的本事可真是不小啊！”
老大老二和老三也在一旁助阵附和，尤其是老大，她一脸鄙夷地看着唐浔。
“不就生了一副狐狸精的模样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就凭你那贱人坯子的娘，知府大人也不可能娶你！”
“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老二老三也立刻接话。
“就是！也不照照你自己的模样！”
“京城里的大官儿们都讲究娶妻娶贤，你这种狐狸精的样子，当个妾室已经对得起你了！还想当正室！我呸！”
母女四人轮番上阵，口水如炮火一样铺天盖地朝唐浔无情袭来。
她秀色的眉峰紧紧簇在一起，眼中浮现着无限的愤恨与无奈，脸色惨白，红唇紧抿，细小的拳头也紧紧握在一处，心里好像下了某种决心似的。
她收起犀利的目光，忽然淡淡一笑。
“母亲和姐姐说的是！”
“不过……”
她淡漠一笑。
“你们既然那么有本事，那就让知府大人听你的啊？”
“反正……除非我死，否则我是不会退让的！”
从小到大，她就像一条狗一样被养在家里。
主人高兴了逗弄一会儿，不高兴了就直接扔在一旁不管不问。
所有人都能拿她出气，就连家里体面些的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出身不好。
所以她一直忍，忍了十几年忍到了现在。
吃喝没有，她将就些活下来就好。
穿戴没有，她也可以将就，粗布麻衣也不嫌弃。
没有书读，她可以不读书，没有琴棋书画的培养，她更不需要。
她什么都可以让出去，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唯独这一次，那是她喜欢的人，她死也不能退让！
大小姐唐滢闻言立刻横眉竖眼。
“呦呦呦！咱家的四妹妹长本事了啊！”
“以前你不是什么都不在意吗？怎么？这一次，为了男人豁出去了？”
唐夫人嘴角高高撇起，一脸的鄙夷和不屑。
“当年你那个娘不就是死皮赖脸地赖着老爷替她赎身么！”
“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过……你也别猖狂，一个小小的庶女，这门亲事我怎么也不可能让给你！”
“你但凡有点儿自知之明，就好好讨好我，讨好你大姐，我还可以考虑考虑让你嫁过去当个妾，要不然……你就等着吃闭门羹吧！”
说完她就带着三个亲生的女儿扬长而去。
她们路过她面前的时候，临走还不忘朝她身上啐上一口，骂上一句。
“呸！”
“贱人！”
“狐狸精！”
看着她们的背影，唐浔泪流满面。
她眼中除了恨意，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替自己悲伤，也替母亲悲伤。
她知道娘亲不是狐狸精，也不是狐媚子，自己更不是。
她和娘亲一样，都是为了喜欢的人甘愿飞蛾扑火的人。
只可惜娘亲当年识人不清，被父亲风流才子的外表和甜言蜜语的诗文所迷惑。
她将他视为知己，抛弃了众多追求者，奋不顾身的嫁给了父亲。
然而……呵呵！
几年前母亲拉着她的手放心不下又说不出话，郁郁寡欢含恨而终的一幕，她到现在还难以忘怀。
她永远忘不了母亲临死前的眼神，有哀伤、有后悔，也有不舍。
唐浔闭上眼不敢再想。
她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目光坚定地望着窗外，默默下定决心。
‘我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想让我讨好你们，做梦去吧！’
‘我自己喜欢的人，我绝对，永远，不会让出去！’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她也相信他不是负心之人。
他说过会来娶自己，让自己安安心心地等，那她就相信他。
只希望，自己能尽快逃离当下这个环境。
她过了十几年毫无自由被人作践的日子，过够了，真的够了。
窗外唐家的马车已经离开。
唐夫人带着她几个女儿走了，并没有等她。
这里是城南，离府里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她一个人走路怕是一个时辰也不够。
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呵！本来也没指望不是么？’
‘她们本来也没把自己当人看不是吗？’
没有失望，没有愤怒，更没有怨恨。
她的眼中只有淡漠，陌生到极致的淡漠，就像大街上互不相干擦肩而过的两个人。
内心不会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波澜。
她收起目光，抿了一口早已冷掉的茶水，整理了下衣裳就起身离开。
神情倔强，不卑不亢，步伐大方。
没有马车她还有双腿，她可以走着回去。
没有怜悯和疼爱她还有自己竖起的盔甲，她可以坚强。
像她这样犹如野草浮萍一般、从未得到过关爱的人，连骨头都是冰冷的。
只有在遇到自己最喜欢的人时，才会展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
而夏靖风，就是那个她喜欢的人。
对此某知府大人表示：本官，何其幸运。
……
从碧翠苑出来。
倪漫雪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去了街对面的临街茶楼继续观察。
她想看看这位四姑娘究竟如何，也想看看私底下唐家几个女眷究竟是怎么样的。
窗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清新雅致的包厢里。
店小二奉上一壶上好的香茶和几碟子精致的点心。
倪漫雪也不着急，一边品茶一边吃。
一刻钟后，对面碧翠苑终于有了动静。
先是唐夫人带着三个女儿上了马车离开。
片刻后，身形消瘦的唐浔也出门徒步离开。
她戴着纱帽看不清神色，但她举止淡然，不卑不亢，步伐有力。
丝毫没有任何悲悲戚戚、哀哀怨怨的样子。
行动间自有一股淡漠和洒脱流露出来。
倪漫雪看得十分满意。
第1297章 求饶
‘明显是唐夫人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
‘换做普通的女孩子，不知道会怎么不知所措，但她丝毫没有矫情，而是直接步行离开！’
‘啧啧！单单这份气魄就足以让她刮目相看！’
‘看来……靖风的目光当真不错！’
……
倪漫雪对这位只见了一面的四姑娘还算认可。
回去后在自家夫君面前，她也毫不吝于夸赞。
“我瞧着不错！”
“那姑娘相貌清秀，举止大方，虽然有些生疏，但看得出来，她并非贪慕虚荣之人！”
“她和靖风两人，应当是真心喜欢彼此的！”
夏廷风闻言就放了心。
“那就好！”
“既然这样，我们也该想个办法，尽快撮合两人成了这门亲事才好！”
倪漫雪闻言却冷笑。
“姑娘可以娶，但这门亲家，我是不认的！”
“哦？”夏廷风有些不解。
倪漫雪便将今日之行，唐夫人和她那三个闺女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细细描述了一遍。
没有添油加醋，甚至连主观印象都去掉，只做事实描述。
即便这样，夏廷风听完还是皱起了眉。
“他们真这么猖狂？”
倪漫雪一挑眉没说话。
夏廷风眼眸里迅速燃起风暴，周身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岂有此理！”
“我们待她们还是太客气了！”
本来想讲道理的，岂料对方如此不讲理，那也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毕竟，有些人就是这样给脸不要脸不是？
倪漫雪长呼了一口气，转身在榻上坐了下来抿了口茶。
“做得隐蔽一些，别叫人抓住把柄也就是了！”
毕竟弄不好，一个‘强抢民女’的罪名就出来了。
夏廷风冷冷一勾唇。
“夫人放心！”
“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
话音刚落外边就有人通报。
“侯爷，夫人，二爷来了！”
两人赶紧起身，门外夏靖风已经大踏步进来了。
看见二人他连忙作揖行礼。
夏廷风则摆了摆手。
“没有外人，二弟不必多礼！”
“谢大哥大嫂！”
夏靖风笑着起身。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夏靖风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
“大嫂今日见过唐家人了？”
倪漫雪直接点头。
“见过了！”
“那家人真是……一言难尽啊！”
夏靖风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当即就笑了。
“这件事大嫂就不必费心，交给我就是了！”
夏廷风则皱眉。
“你能怎么办？认真论起来，那可是你未来的岳家！”
倪漫雪一听‘岳家’这个词有些不满。
眼里瞬间闪过一丝不屑，不过也没说话。
夏靖风则道。
“这样的岳家恐怕不多见！”
“俗话说先礼后兵！”
“我已经给够他们面子了，可他们唐家不但没有悔意！”
“反而利用我对浔儿的情谊，逼我娶她们家那二十岁都嫁不出去的长女！”
“甚至还得寸进尺要挟我！如果不乖乖娶她，就告我个强抢民女之罪！”
“大哥，我发誓能做的都做了！”
“接下来，我只能做我不该做的了！”
夏廷风眸色沉重，想了一会儿郑重地问。
“你确定不要大哥帮忙？”
夏靖风自信地唇角一勾。
“不用！”
“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个月，这件事一定会彻底解决！”
夏廷风也就不再问了。
“那好！”
“正好我们难得来一回，趁着这段时间有空就在这里好好游历一番，总算也不负这大好河山的美景！”
夏靖风朗然一笑。
“多谢大哥体谅，有劳大哥大嫂了！”
倪漫雪笑着摇头。
“无碍！”
“不过还有一件事……”
她有些迟疑。
“什么事？”
夏廷风问。
夏靖风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还有什么事？大嫂但说无妨！”
倪漫雪也不卖关子就直接道。
“既然二弟说慢则两个月，那……亲事也该预备了！”
“咱们家的老爷……”
两兄弟瞬间明白。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强烈的挣扎和犹疑。
按道理，儿子成亲怎么也该通知老子一声。
可他们那个爹……
沉默了好一会儿，夏靖风才忽然道。
“无论如何，二娘是要请的！”
他能平平安安长大，除了姐姐拼了命地护着他，就还有二娘的帮衬了。
如果没有二娘的雪中送炭，他和姐姐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倪漫雪笑着点头。
“是啊，母亲肯定要来！”
夏廷风皱了皱眉极其无奈。
“既然母亲要来，那父亲一定会知道……”
知道了，就一定会来。
父亲一来，一定会带上他最宠爱的小儿子。
到时候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让人寒心的事。
可是眼下，他们又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还真是……
夏廷风闭上眼。
他实在不想沾父亲一星半点儿的闲事了。
夏靖风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法，他想了想说道。
“不如，我们就以探亲的名义将二娘接过来如何？”
夏廷风摇了摇头。
“我们能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
“父亲总会知道，到时候母亲又如何自处？”
夏靖风一愣。
“说的也是！”
“那我们该怎么办？”
倪漫雪苦笑摇头。
“恐怕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两兄弟沉默了好一会儿，夏靖风才终于下定决心。
“来就来吧，大不了费些心思！”
“我们受些委屈倒也罢，只要姐姐不受委屈就行！”
夏廷风夫妇点头。
“也只能如此！”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不知道夏靖风都做了些什么动作。
总之唐家那猖狂的态度很快蔫了下去。
他们从一开始的态度强硬，猖狂威胁，到后面不敢说话不敢露面，再到最后拼了命的上门请求。
这段时间不短不长，刚好一个月。
这日倪漫雪带着冬儿正要出门听戏，又被唐夫人在前门围追堵截。
她前脚刚刚踏出门，唐夫人瞬间就扑在了她面前。
她头发散乱，脸色苍白，比之先前的珠圆玉润，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夏夫人，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错了！”
“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吧！”
倪漫雪吓了一跳，听了她的话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唐夫人这是做什么？”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第1298章 求饶
唐夫人哪儿顾得上那么多？
她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夫人，先前是我有眼无珠得罪了夫人，我再也不敢了！”
“我知错，我全都知错！”
她连连磕头，额头上很快破皮出血，连带着地上的青砖石都沾染了血迹。
倪漫雪见势不妙，赶紧叫她起来。
“罢了罢了，先进去再说！”
不然叫旁人看到，还只当她当街欺负人呢。
虽然她也不乐意让这样的女人进府。
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如此了。
进府之后。
按道理应该把她领进内院，再奉茶说话。
但由于之前的不愉快经历，倪漫雪并不想那么客气地待她。
只临时找了个穿堂叫她进去说话。
倪漫雪坐在冬儿搬的椅子上，淡定地抿了口茶，然后一挑眉。
“说吧，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唐夫人就跪在她脚下，一脸的憔悴和颓败。
“夫人，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唐家吧！”
这话无异于放屁。
唐家的事一直是靖风在料理，她和夫君并不知情。
如今唐家大张旗鼓失魂落魄地求上门，不先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是一直在这哭哭啼啼说些无用的废话。
素来办事敞亮利索、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倪漫雪，心中瞬间涌起来三分不耐烦。
虽然……即便她说清楚事情的缘由，她也不会帮她。
毕竟她只是看不惯这种拖泥带水的作风而已。
意识到倪漫雪的不耐烦。
唐夫人心里一哆嗦，赶紧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大意就是：
老爷暗中经商，还做假账偷税漏税，这些事被知府大人一下揭了底。
现在老爷就在府衙大牢关着呢。
不但这些事被查出来。
就连这些年唐老爷做的那些‘调戏良家妇女、逼良为娼、强抢民女’这些烂账，也通通被夏靖风掀了个底朝天。
他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将这些所有的人证物证收集齐全，只待当堂审问一番招认口供画了押，就可以行刑了。
如果是人命官司，就必须上报刑部。
唐老爷没有闹出人命，所以裁决权就在夏靖风手里握着。
一句话，唐老爷是生是死，就看夏靖风怎么裁度了。
唐夫人哭得歇斯底里毫无形象。
“夫人，我知道上次是我的态度不对！”
“我也是瞎了狗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才打上知府大人的主意！”
“可我们现在已经认错了，四姑娘那边我也打点好了，只能您这儿一声令下，就立刻能开始谈婚论嫁！”
“这回我们是诚心诚意的，求夫人看在咱们是未来儿女亲家的份上，就松松口饶我们老爷一命吧！”
倪漫雪抽了抽嘴角。
先不说别的，就说这个‘儿女亲家’，她脸皮究竟有多厚居然能说出这几个字。
说白了这就是一句客气的话。
就像去别人家做客，她先说了一句‘不要客气，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
违和、脸皮厚、不要脸！
倪漫雪暗暗想着。
再说别的。
唐家世代经商，唐老爷却是举人，他给自己捐了闲官，暗中做点生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错就错在，把生意挂在自己名下。
为了避免官商勾结，扰乱市场秩序。
大楚朝专门制定了律法，约束当官者不能自己经商做生意。
但是吧，凡事总有个但是。
现在是个当官儿的都爱面子，所以衣食住行要好的，不能太穷酸。
住的地方也不能太寒酸，不能被同僚瞧不起。
说完吃住再说家里，妻子不用说了必须的有。
除此之外还得有三房妻妾吧，不然算什么官老爷？
有了妻妾，总得吃喝拉撒，还得有丫鬟伺候。
自己出门在外，马车和马都得有，随身的小厮也不能只带一个吧。
这样林林总总算起来。
一个月那么点儿俸禄，根本不可能够用。
所以大户人家里有田庄和铺子，这都是正常的。
为了避嫌，它们都通常挂在当家主母名下。
官老爷身上必然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至于当家主母，谁会去查女人的东西，也没那个必要。
朝廷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就连皇上也知道，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
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儿小钱利去和天下所有的官员做对。
两袖清风的青天大老爷不常有。
巨无霸的大贪官也不常有。
最多的还是普通人，一点儿小利就能满足的那种。
也没必要把他们赶尽杀绝，逼急了对朝廷也没半点儿好处。
所以，皇帝并不常管这样的事。
渐渐的，朝中大小官员就把这个当做常态。
甚至谁家新开了酒楼饭庄，还会邀请相熟的官员前去捧场。
大家并没有觉得丝毫不妥。
但是嘛！
如果刻意想整一个人，这还是一个比较好拿捏的罪名的。
到底是律法上规定的不是？
闲话休提。
……
这边，倪漫雪听完唐夫人的哭诉，顿觉有些头疼，她冷笑。
“这种事情都是外头男人们官场上的事！”
“唐夫人觉得我能帮忙，实在是太高看我了！”
意思是我不想管，也管不着。
唐夫人不死心，又继续磕头求饶。
“夫人！我们老爷只有三个女儿，他还没有后，他千万不能有事！”
“求夫人发发慈悲求求知府大人，让他从轻发落吧！”
“只要保住性命，我们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倪漫雪心下腹诽。
‘你如果不提什么儿女亲家，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现在么……呵呵，想都不要想。
唐夫人见她不想帮忙，还要磕头，被冬儿一把拦住。
“夫人，我们夫人累了半天也乏了，您还是先请回吧！”
倪漫雪闻言就起了身，凉凉地看了唐夫人一眼，也没说话就径自离开。
唐夫人还要追上去，冬儿冷了脸。
“夫人要是再这样，我可要叫侍卫了！”
唐夫人闻言果然不敢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夫人离开。
她额头有伤，心中有恨，眼中有泪，但唯独没有悔意和内疚。
鉴于夏府势力过大。
她不敢把恨意宣泄在他们身上，只能把它转移到唐浔那贱人身上。
第1299章 妥善解决
江南气候湿润，不比京城。
才刚过了五月，天气就已经十分湿热。
今日天气尚好，只是阳光有些刺眼。
从地面上被蒸发出来的水蒸气熏到人的身上，十分的黏腻。
破旧的小院子里，水井边。
一个身形瘦弱的小身影正吃力地打着一桶水。
她拼命地滚着轮轴，企图将灌满水的水桶吊上来。
但由于力气太小。
每次坚持不了多久，那刚刚吊起的水桶就咕噜噜地顺着绳子重新滚下去。
她搓了搓已经勒红的小手，懊恼地跺了跺脚，无奈只能继续。
只可惜她力气太小了。
每次那水桶吊到一半，她就没了力气。
最近的一次，她都要摸到水桶了，可她刚松开一只手，那水桶就又落回井里。
就在她无限沮丧满怀伤感的时候。
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她的身后，他长臂一伸轻轻松松地接过摇把。
轻轻转了几下然后一伸手，就把盛满了水的水桶提了上来。
唐浔先是眼前一亮，后面脸蛋徒然红了。
“你怎么来了？”她声若蚊蚋。
某知府大人轻轻一勾唇。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又不是第一次！”
唐浔虽然性子倔强，骨子里清冷，但她到底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在自己满心喜欢的人面前，她的反应和别的少女一模一样，娇羞不已。
见她不说话，夏靖风又道。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很快就娶你过门！”
唐浔的脸羞得通红。
“你这人好生奇怪，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顿了顿，又忍不住关心道。
“你还好吧，那些人……没难为你吧！”
夏靖风眯了眯眼一勾唇。
“他们倒是想！”
没有问她家人怎样了，上来就只是关心自己。
可见那些人有多令她失望。
而这样善良的她，究竟经历了怎么的悲伤和心痛，才会那么失望？
夏靖风不敢再往下想，他环视四周。
不看还好，一看就不得了……
他的一双深不可测的寒眸里瞬间凝聚起冷冽的风暴，比万年冰川还要寒冷。
“你在做什么？”
唐浔：“……”
她有些不解，看夏靖风的眼神就有些怪异，不过好脾气的姑娘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我在打水啊！你不是看见了吗？”
夏靖风轻轻敲了敲她的脑壳，严肃郑重地问。
“你可是个小姐！”
“这种粗活怎么能轮到你来干？”
这种事即便是地位高一点儿的丫鬟也不用亲自做吧。
何况是，她一个小姐！
唐浔了然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个啊！”
她早已习惯了似的，淡漠地答。
“小川被大姐喊去了，其余的人……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川是她小时候从外边儿捡来的一个孤儿，一直放在身边共同生活。
不过唐夫人并不承认，也不允许，所以小川的吃喝用度都是从自己的例银里出。
虽然……她的例银少得可怜，有和没有差不多。
但好在她到底是个小姐，也没挡着嫡母什么路。
唐夫人也就一直没下狠手去逼死自己，所以，她才苟活到了现在。
她和小川共用份例，吃不饱穿不暖，但好在没冻死也没饿死，两人还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
她每每想起来这个，就十分庆幸。
她当然知道那其余的人都去了哪里。
不过她眼中并没有怨恨，只有劫后余生的满足感。
夏靖风觉得有些不对劲。
“去了多久了？”
唐浔想了想就道。
“早上出去，到现在一直没回来！”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就苦涩一笑。
“这也算不上什么！”
“大姐平时也常常把她叫过去使唤，偶尔好几天都不放回来！”
“这几天……”
最近这几天能她们更加变本加厉。
唐夫人像疯了一样折磨自己（在侯府吃了闭门羹的她又能干出什么好事儿？也只有这点儿出息了）。
不让厨房给她供用膳食，把她的下人都支使走，甚至连打水的粗使都没放过。
这不？
要吃饭，自己拿银子买来做。
要洗衣要沐浴要喝茶，自己打水。
唐浔淡淡摇头。
“算了，不说这个了！”
“大热天的，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喝完茶再走吧！”
说完她进了屋，亲手从茶炉子上端下开水，取茶叶，然后泡茶。
动作流畅而娴熟，一看就是经常干这些。
夏靖风心里那个疼啊！
眼前这个女子，他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连一丁点儿气都不舍得让她受。
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而那些人却变着法儿的折磨她。
夏靖风冷着脸制止了她所有的动作，将她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里。
认真观察上边一排浅浅的茧子，还有刚刚被绳子勒出来的红印。
他心疼得要死。
“浔儿！”
唐浔连忙把手抽走，背过身去，脸红道。
“别看了，丑的狠！”
夏靖风忍住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克制地扳过她的肩膀。
“婚期定在了下个月，你放心，从今以后，我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唐浔脸一红，并未答话。
夏靖风又道。
“你父亲已经答应以后和你一刀两断，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们就缠着你不放！”
唐浔眼珠子微微动了动。
“一刀两断？怎么回事？”
她眼里没有半点儿关系，只有按耐不住的好奇。
夏靖风就将事情的缘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你父亲背着朝廷经商，犯了律法，还有一笔数不清的风流账！”
“我收集好资料证据，审问过后就把他押进了大牢！”
“你父亲还是比较上道的，知道我想要什么！”
“所以……”他眼神一眯。
“我就从轻发落了，不过……我还是扒了它一层皮”
他先是让唐老爷把官辞了，这就表示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商人了，也算知错能改。
再然后他狠狠敲诈了他一笔巨额银两，按照受伤害程度不同，悉数将银两分散给那些受害者家属。
这样也算弥补了他之前的罪过。
银两数额之大，就算是人命官司也不过如此了。
何况唐老爷也没闹出人命，所以他还不算罪大恶极。
辞了官，安抚了家属，这件事就得到了妥善解决。
第1300章 无耻
那些家属见知府大人都替他们做主了。
又得了银两，又看到唐家老爷被撤了官职。
心里的怨气自扰也就消散了。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民不与官斗，普通底层老百姓遇到这样的事，能得到这样妥善补偿的并不多。
所以他们都很知足，对夏廷风千恩万谢。
唐家老爷的案子就这么结了。
因为没有闹出人命，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即便真的按照律法走，也不过是狠狠打一顿，然后贬官、抄家等等，连流放的标准都够不着。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夏靖风这样也算是为老百姓出了口恶气。
那些受到伤害的百姓们也能得到些微补偿。
至于他自己么，既没有违反律法，又能……嘿嘿！
……
古代老百姓的地位按照士农工商，分为四个等级。
经过这次的事件，唐老爷直接从朝廷官员，降到了最末级的商人。
以往那些时常有来往的同僚瞬间就躲他远远的，就连那些衙门里的衙役都不和他说话。
更别提其他刚刚巴结上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说到底，那些金陵城的大人物和他交往，也不过是看在知府大人的面子上。
如今没有知府大人撑腰。
他一个商人哪儿有那么大脸面去混到那个圈子里？
不被人在暗地里下黑手，已经算他运气好了。
再说唐夫人。
她在城中贵妇圈儿的地位也是直线下降。
以前她家里有钱，老爷又是官身，有里有面儿。
除了没有儿子这一条让她有些抬不起头来，其他的谁敢跟她面前甩脸色？
当然了别人待她客气，也还是因为知府大人。
那个时候，唐夫人满心以为自己是四小姐的嫡母。
那贱丫头再怎么样也不敢不孝顺自己。
所以她就真的以知府大人的岳母自居。
在一众贵夫人面前真是好一番炫耀，那高高在上得意洋洋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骄傲的花孔雀。
而现在……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那些虚无缥缈被她想象出来的东西，一样都没实现。
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东西，却一样样地摆在她面前。
比如……
知府大人居然真的三媒六聘，正经要娶那个贱丫头当正妻。
又比如，那贱丫头居然怂恿着知府大人要和唐家断绝关系。
呵呵！一飞上枝头立刻就要断绝关系？
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她竟一点儿不顾？她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唐夫人越想越气。
一旁坐着的几个老姐妹赶紧劝她。
“哎呦，你不是早就对外宣称，你只有三个女儿吗？那四小姐从来没被你承认过，你也只把她当奴才吗！”
表面上是劝，实则心里不知道有多幸灾乐祸。
哼！平日在我们面前嚣张惯了，你也有今天？
女人不像男人们那样直接，要和谁断绝关系，直接就不搭理躲得远远的避而不见。
她们内心的弯弯绕绕比较多。
就算再讨厌也会藏在心里，大多数情况下都只会在暗中算计，表面上……并不愿意撕破脸。
这不。
唐夫人下了帖子之后，昔日经常一块儿看戏的几个老姐妹都如约赴宴来了。
一堆女人凑在花厅里叽叽喳喳。
虽然隐约知道大家心里都藏着幸灾乐祸，但唐夫人没办法，还是请她们过来了。
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太憋屈了。
“是啊！”另一妇人接话道。
“你不是还说，将来要给她配给小厮的么！”
唐夫人老脸一红，嘀咕道。
“我那也是说说，我不是生气么！”
“她娘要是良家女还好，可她偏偏是那种地方出来的，我……我心里头……！”
另一位夫人摇着团扇若有似无地笑道。
“那种地方而已！”
“你紧张什么，她又不是洪水猛兽，又不会吃了你！”
“你知道你最大的错处在哪儿吗？”
她轻轻一挑眉，轻蔑道。
“你没有儿子！”
“经过此事，你家老爷会不怪你？倘或将来哪个小妾怀孕生子，他有了儿子，你想想你的日子还怎么过吧！”
唐夫人瞳孔一缩，又纠结了起来。
“应该不会吧！我……”
那一帮女人见她有所动摇，又围着叽叽喳喳起来。
这个说：“还是抓住老爷的心最要紧！”
那个也出主意：“我觉得你应该先巩固你的地位！”
还有的说：“大丈夫还能屈能伸呢，你不如去好好讨好讨好四小姐？”
把个唐夫人气得干瞪眼。
心里暗暗骂：都是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人。
出的主意是不少，却一个比一个馊。
讨好那贱人的女儿，也亏她们想得出来，我呸！
……
把一帮夫人送走之后，唐夫人盯着空荡荡的屋子，十分的落寞。
“这屋里的东西呢？”
贴身丫鬟走来回答。
“禀夫人，都被老爷拿去典当了！”
唐夫人闭目垂泪。
“我的嫁妆呢？也卖了？”
那丫鬟摇摇头：“没有！但老也说了，您的嫁妆还有大用处，让您不许动，由老爷来支配！”
唐夫人有些惊恐，心里缓缓升起不好的预感。
“大用处？什么大用处！”
那丫鬟见夫人已经落了势头，心里也就破罐破摔起来，直接道。
“老爷说，四小姐马上要嫁出去了，要您把自己的嫁妆挑些好的出来，给四小姐添妆！”
唐夫人立刻炸毛。
“给她添妆？老爷是疯了吗？我还有三个女儿呢！”
那丫鬟又道。
“老爷说，既然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嫁不出去，就不如都给了四小姐！”
咚！
唐夫人心里骤然一疼，肥硕的双拳狠狠砸在桌子上，目露凶光！
“岂有此理！”
“这些嫁妆不给我女儿，给一个贱人生的女儿！”
“老爷是疯了吗？”
丫鬟正要说话，不想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怒气冲冲毫不客气地声音传来。
“老爷我没疯！”
那声音很冷，冷到像是要把人冻僵。
唐夫人顿时吓傻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等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唐老爷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唐老爷出身商人之家，骨子里比较重利，是那种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第1301章 休妻
他虽然有几分读书的天赋，也中了举。
但骨子里那种只属于商人的卑鄙无耻，却一点儿都没减少。
至于读书人那种凛然正气和深明大义的品格，他更是一点儿没有。
此刻。
他穿着一身深蓝缎子的袍子，挺着肥硕溜圆的肚子，拧着一条刀疤眉，用自己芝麻绿豆似的小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唐夫人，脸色阴沉地吓人。
因为唐夫人的原因，他在知府大人那儿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知府大人还发话，一定要和女儿断绝关系，才能平平安安从牢房里出来，且不用受皮肉之苦。
唐老爷生气啊！
四小姐现在就是一块儿大肥肉，而且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那种。
叫他放弃这么大的好处，一刀两断，这简直比割他的肉还疼。
可惜疼也没办法，谁叫人家是知府大人呢？谁叫人家是国舅老爷呢？
他能得罪吗？不能！他甚至一点儿怨言都不能有，连个屁都不能放一个。
只能陪着笑脸，一一答应人家的要求。
所以，他心里堵着气啊！
如果不是唐夫人平时太刻薄四小姐，她会不认自己这个爹？
其实他自己也忘了还有这么个女儿，更别提做父亲的关爱什么的。
但这并不重要，一个官老爷，一个生意场上的男人，谁会管后院的事。
不都是当家主母在管吗？
所以他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认为，闺女不认自己这个爹，就是唐夫人的错。
他不恨才怪。
他不仅恨，甚至连休妻的心都有了。
见唐夫人毫不认错，还一脸恶狠狠地看向自己。
唐老爷心中的不爽瞬间到达顶点。
他伸出自己肥溜溜的手掌，高高地扬起，狠狠地落下。
‘啪！’
‘啪啪！’
左右开弓三巴掌下去之后，他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
“贱人！”
“都是你干的好事！”
唐夫人被打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捂着脸双目赤红恶毒地看着唐老爷。
“你……”
“你敢打我！”
“你居然为了那贱人生的女儿，打我！”
她在后院逍遥了半辈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天的。
唐老爷风流好色，自己不管他的事，他也不会难为自己。
那些小妾们虽然得宠，但谁也越不过自己去。
所以，她怎么可能有今天呢？
“你！”
唐夫人指着唐老爷的鼻子。
还没来得及骂一句‘无耻’，右脸上就又收获了一巴掌。
这一下比前几下都狠。
唐夫人，也就是朱氏，彻底懵了。
不知道怎么想的，她脑子一热，对着唐老爷就顶了过去。
“你打我！”
“你打死我好了，反正也活不成了！”
“我不活了，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啊！”
人的头盖骨是身体上最坚硬的部分之一。
那朱氏就用自己的头盖骨，对准了唐老爷圆溜溜又硕大的肚子，狠狠地撞击了过去。
“噗！”
唐老爷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不仅如此，那些污秽里面还带着血。
朱氏没看见，也顾不上许多，依旧疯了一样一下下撞着。
唐老爷肥硕的身体被撞到墙板上，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就这么被她一下下撞着。
很快就晕了过去。
他身体软软地倒下去的时候，朱氏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也顾不上清理污物，连忙叫人抬人请大夫等等。
一番忙乱后，天色渐晚，夜幕降临。
……
幸好唐老爷命大，也幸好朱氏一个妇人，力气终究有限。
所以他只是受了些内伤昏迷了过去而已，并不严重，更不会危及性命。
朱氏听完彻底松了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
这时候的她，还根本不知道自己将来要承受什么样的痛苦。
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后悔。
但是呢，世界上又没有后悔药，呵呵。
开方子抓药，熬药，灌药，几乎是一气呵成。
朱氏也不敢离开，就一直这么守在这里。
终于，后半夜的时候，唐老爷醒了。
他一睁开眼，对着月光第一眼就看见了朱氏。
白天那疯狂的场景立刻浮现在眼前。
唐老爷吓得不轻，剧烈的咳嗽了两声连忙起身往墙角退。
但一想到墙角给他的阴影，他又不敢退了，又往床边爬去。
唐夫人朱氏赶紧扶着他。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您要喝水吩咐妾身就行了，何必劳烦您亲自动手！”
唐老爷冷冽又有些惧怕地看了她一眼。
心说：理智回来了？
不管怎么说为了活命，还是先稳住对方吧！
于是他也不说话，就安静躺着，等她给他倒茶。
朱氏殷殷勤勤给他倒了茶端过来，又亲自双膝跪在他面前请罪。
“老爷，都是妾身不好，妾身受了刺激一时糊涂！”
“老爷，妾身给您磕头了！”
说着就果真磕起头来。
唐老爷冷笑着不相信，但并不表现出来。
他淡淡地安抚了几句，就躺在床上重新睡了过去。
朱氏心里惴惴不安，不过见老爷没有追究，她也就稍稍安心了些。
给他盖好薄被，就轻手轻脚出去了。
……
翌日。
朱氏不情不愿地醒来。
确切的说应该是被丫鬟摇醒的。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朱氏翻了翻身一脸不耐。
“昨晚睡得晚，别来烦我你自己看着解决吧！”
那丫鬟还是着急，一定要拉她起来。
朱氏恼了，霍然起身对着那丫鬟又打又骂。
那丫鬟忍无可忍，终于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扔到她脸上。
冷笑着讽刺道。
“夫人您还是先看看吧！”
“您以为您还是谁啊，哼！”
朱氏觉得不妙，拿起那页纸看了起来。
她爹是秀才，所以她还是认得几个字的，读起来并不困难。
至少，开头的两个大字一点儿都不困难。
“休……书！”
“休书？！！”
朱氏有些不相信，又接着往下读。
根据她脑子里的知识，在读完了这页纸之后，已经确认了上面的内容，的确是休书。
可确认是一回事，心理上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不可能！”
她双手发抖，惨白着脸。
“不可能，老爷不会休了我了！”
“就算我没有儿子，可我有女儿啊！”
那丫鬟阴沉一笑。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夫人嫁进来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没生出来，老爷恐怕早就不满了！”
第1302章 疯癫
“老爷还说，已经叫人去通知您的娘家人了！叫夫人也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别回头人来了，夫人还在磨磨蹭蹭的，耽误时间！”
那丫鬟说得阴阳怪气，完全不像平时恭恭敬敬的。
“不可能，我要见老爷！”
“你这个贱婢居然敢撒谎，贱人！”
朱氏说着就要冲上去厮打那丫鬟。
不过那丫鬟早有预料，身体往一旁一躲就闪了过去。
朱氏扑了个空，整个身体半趴在桌子上，将上面的茶盏茶壶全都扑倒。
茶水呼啦啦洒了一地，衣服上和地面上，全沾染上了黄色的茶渍。
“夫人，我劝你有这个力气还是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吧！”
“不然回头朱家人来了，您什么也带不走！”
那丫鬟一边劝一边眉飞色舞暗暗嘲讽。
朱氏目光犀利猛地一回头。
“你！”
她目光忽然落在地上那封休书上，嚣张的气焰瞬间低沉了下去。
“珍珠，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我平日待你也不薄，我求求你帮我想想办法，让我去见老爷一面，我求求你了！”
“我已经快四十岁了，如果这个时候被休弃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珍珠，求求你帮我想想办法！”
那个叫珍珠的丫鬟面带讽刺地打量了她一顿，然后冷冷一笑。
“呦！奴婢可担不起夫人的请求！”
“这府里的主子是老爷！奴婢身为下贱人，自然要听主子的，哪儿敢自己做主啊！”
说到‘下贱人’三个字的时候，她语气明显加重。
朱氏赶紧认错。
“刚才是我不对，冲撞了姑娘！”
“求姑娘行行好帮帮我这一回！”
“我嫁到这府里一二十年，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随意就休了我呢！”
她像是在求情，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到最后声音呜呜咽咽，杜鹃啼血般字字泣血。
她眼神慌乱脸色苍白，内心风雨雷电交加，精神也接近崩溃。
她怎么也不敢想象自己服侍了这么多年的老爷，会这么绝情。
休妻，休妻啊！
珍珠觉得有些可笑。
“夫人，您怕是糊涂了吧！”
“这是老爷的命令，您求我有什么用？”
表面上还留存了一丝客气，实则心里早已鄙夷。
‘夫人啊夫人，您也有今天！’
‘你平时但凡对我好一些，我这会儿怎么会不帮你？只可惜了！’
那年她在府外的弟弟生病，她求夫人预支银子看病，夫人一句话回绝了她。
那年冬天她被府里的一个小厮骚扰，夫人差点儿把她撵出去，还骂她不要脸！
那年夏天，她热得全身出疹子，夫人不但不给赏药，还把她撵了下去！
后面又因为习惯不了别人，又把她叫到跟前伺候。
呵呵……
想到这些，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报应，报应啊！’
‘老天有眼！’
朱氏还在哭哭啼啼。
珍珠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凉凉地道。
“夫人啊，我一个贱人左右不了老爷的决定！”
“您不如去求求四姑娘，没准儿……”
朱氏眼睛先是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随即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我……”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会帮自己，自己又怎么开得了口。
回想一下这么多年，自己是怎么对她的。
再想想前几天她还把她身边的小川给叫走，连厨房也不让送饭。
这些逼死人的事都是自己做出来的。
现在叫她去求人，她怎么开得了口。
珍珠暗暗一笑，其实她这也是明知故问，故意讽刺的。
四姑娘？
这么多年来四姑娘但凡软弱一点儿，估计就被朱氏和她几个女儿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可清楚地很。
四姑娘表面上看着寡言少语，其实心里未必会由人欺负。
她不是不计较而是懒得计较。
如果朱氏再去找死，四姑娘会手下留情才怪了。
珍珠得意一笑。
“既然夫人不愿意，那就等着朱家人来领吧！”
“您好好收拾东西，奴婢……先行告退！”
珍珠说完潇洒一转身就离开了，只剩下朱氏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地坐在那里。
她看了看周围，又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付出的一切，悲从中来不由嚎啕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朱氏揉揉模糊的眼睛定睛一看，瞳孔瞬间放大。
“爹！”
……
朱老秀才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头。
他学问并不好，当了一辈子秀才，参加了一辈子科举考试也没考中举人。
只好在乡下开个学馆教孩子读书启蒙，勉强混口饭吃。
他家里很穷，老婆也早死了，是个典型的又穷又酸的酸秀才。
肚子里的墨水儿没几滴，之乎者也倒是念的溜溜儿的。
整个大脑已经经受了无数遍封建八股文的洗礼。
他坚信女子要三从四德，坚信各种女则女训以及束缚女子自由的其他东西。
总而言之一句话。
他是个刻薄古板严肃迂腐的老头。
所以，当他得知自己女儿被一个商人之家休掉的时候，他气得差点儿吐血身亡。
弄明白事情的经过之后，他拄着拐杖第一时间杀到了唐府。
见到朱氏的第一眼，他二话不说就举起拐杖痛打自己的女儿。
理由有三：
第一：没给夫家生儿子！
第二：虐待夫家其他子女！
第三：违背夫婿的意愿，给夫婿在生意和官场上添麻烦。
朱氏被拐杖打得嗷嗷叫。
“爹！爹您别打了！”
朱老秀才哪会管这么多，他被求饶声一刺激，似乎打得更兴奋了。
“你这个不贤不孝，无耻无礼的女人，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他要了一辈子的面子，描补了一辈子的体面，建立了一辈子的名声。
到头来全毁在这女人手里，他怎么可能不气。
在他看来，这种女子就算不浸猪笼，也着实该休弃了！
朱氏抱头大喊。
“我娘一辈子也没生儿子，您怎么没说什么？”
朱老秀才一阵冷笑。
“你还敢提你娘，要不是她死的早，我也早就休了她！”
“女人不生儿子，让夫家断了香火就活该被休！”
第1303章 狼心狗肺
“你！！”
朱氏和朱老秀才大吵大闹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
不过谁也没管。
不管是大丫鬟小丫鬟，还是唐老爷和他三个嫡女，全都没出现。
朱氏身上被拐杖一下下打着，很快胳膊上就一大片淤青。
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躲可能会被打死。
朱氏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像女鬼一样冲了出去。
“救命啊！”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
朱氏先是跑到了大女儿的院子。
唐滢正在享用厨房刚刚送来的美味早餐。
她喜欢的烧鸡烧鸭烧鹅，还有酱猪肉炖猪蹄，溜肥肠红烧肉等等应有尽有。
她满脸是油正吃得不亦乐乎。
身边丫鬟来报。
“夫人求见！”
唐滢不耐烦地摆摆手。
“娘这会儿来干嘛，不见不见，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那小丫头又道。
“夫人看起来不太好！”
唐滢嘴里塞满食物，鼓着腮帮子更不耐烦了。
“我说了不见！”
“我娘一大早能有多不好！真是的！”
那小丫头得了老爷的命令，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只能叹了口气出去把夫人赶了出去。
老二老三那里也是一样的情况。
下人们不敢说，主子不知道。
于是朱氏就错过了最佳求救时机。
……
从三闺女的院子出来。
朱氏满心绝望，一转身去了最偏僻的那个小院子。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希望那个被她虐待的小姑娘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希望，她这回能够活下来吧。
只可惜……
她的希望注定要泡汤。
唐浔面色冷漠地看着眼前全身乱七八糟的妇人，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冰冷的唇角微微一勾。
“呦！原来是夫人啊！”
按理她应该叫母亲，但朱氏从来都不许她这么叫。
所以她这一声夫人也是合情合理。
朱氏脸色忽然有些不自在。
不过她也顾不上什么，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四姑娘，求求你饶了我吧！”
“四姑娘！我错了以前都是我错了！”
“我现在……我现在一点儿活路都没有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我以后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只求让老爷不要休了我！”
唐浔狠狠皱眉。
“朱氏，你疯了吗？”
朱氏没有疯，但她已经半疯了。
（古代休妻对女人的打击是非常大的，和现代被判了无期徒刑差不多，被休了的女人多数会被唾沫淹死，朱氏已经年近四十，她晚景会很凄凉的，如果她还能活到晚年的话！）
她又哭又笑又磕头。
“没有！”
“四小姐我是心甘情愿认错的！”
“求您不要休了我！”
唐浔抽了抽嘴角，不过依旧面无表情。
“我怎么可能会休你！”
“朱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朱氏自己脑子已经崩溃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又疯疯癫癫说了说些话，哇哇乱叫的。
唐浔终于忍无可忍，扭头对小川道。
“夫人生病了，把她送回去！”
“到那边儿多叫几个人看着，可别闯出什么祸！”
小川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就带着朱氏离开了。
虽然朱氏比较胖。
但小川生的比较壮实，又经常干粗活。
疯疯癫癫的朱氏还真不一定能挣扎过她。
于是……
朱氏成功被送回自己的院子，她爹的魔掌下。
……
正院里不知又闹了多久。
总之下午的时候，唐浔收到消息。
朱氏已经被朱老秀才带走了。
彼时她正在吃着新鲜的饭菜，听到消息眉头微微一皱。
“真休掉了？”
小川眉飞色舞。
“那当然，咱们家老爷……您还不知道么？！”
唐浔淡淡苦笑。
“说得也是！”
那才是个狼心狗肺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出卖的人呢！
出卖老婆出卖女儿，根本眼睛都不眨一下。
做出这事情也不奇怪，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小川见小姐脸色不好就赶紧劝。
“您也别伤心！总之……以后这府里都不会有人再欺负小姐您了！”
唐浔苦笑着看了她一眼。
“傻丫头！”
这府里？欺负？
那叫欺负吗？那叫凌辱。
唐浔搁下饭碗起身，看向外面。
她扬手看了看天，唇角微微一笑。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真想赶紧逃离这里啊！
哪里都行！
士农工商什么都行。
粗茶淡饭也是极好的。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
她只想离开这里，是的，远远地离开，再也没有一丝瓜葛。
小川笑得没心没肺。
“小姐您笑起来真好看！”
“以后您还是多笑笑吧，再皱眉姑爷可是会心疼的！”
唐浔面色一红嗔道。
“别胡说八道！”
“嘻嘻！”
主仆俩又说笑了一会儿。
唐浔就倚在简陋的睡榻上准备午歇。
小川照例给她盖了条旧毯子，然后拿起针线筐子就开始做活。
唐浔刚闭上眼，就听到外边儿有人说话。
像是一群人，加上脚步声说话声，乱糟糟的。
她皱眉睁开眼问。
“什么情况，小川你去看看！”
小川不等她吩咐早放下筐子出去了。
片刻后她又折返回来笑道。
“是老爷给小姐新买的丫头！”
“嬷嬷正领着过来给小姐挑呢！”
唐浔皱了皱眉。
“丫鬟？”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明白了什么，赶紧道。
“叫她们离开吧，就说我不缺丫鬟！”
她刚说完就有一个嬷嬷不请自来。
那老嬷嬷笑眯眯对她道。
“姑娘这是哪里话！”
“老爷吩咐了，咱们这里虽不是高门大户，但该有的还是要有的！”
“您是正经的四小姐，身边儿怎么能没有丫鬟呢！”
说完她看了看小川，不怀好意道。
“就算是有小川姑娘在您身边贴身伺候，可您总得带些粗使的不是？”
“咱总不能被人笑话了去！”
唐浔冷笑：别人看的笑话还不够多么？
她耐着性子拒绝。
“嬷嬷，我不需要！”
“您把她们都领走吧！”
那婆子依旧不甘心，继续劝。
“小姐！这也是老爷的吩咐！”
“奴婢一个下人……”
“您若真不想要，不如亲自去回了老爷？”
唐浔目光突然犀利，她从榻上起身，气势凌然地顺手把茶杯摔在地上。
“放肆！”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要挟我！”
“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第1304章 欺人太甚
那婆子在府里也算是个老人。
仗着在老爷院儿里伺候有几分体面，就猖狂起来。
她心里以为四小姐自小软弱，怎么也不敢驳了自己的面子。
谁知她居然发这么大的脾气，还将茶盏茶碟全都摔了。
这要是被老爷知道自己惹了四小姐生气，她能讨着什么好。
所以那老婆子见状，连连说了几句好话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唐浔气得脸色涨红。
她嘴唇不住地发抖，卷长浓密的睫毛狠狠抖动着，双肩也抽搐地厉害。
不到片刻，她就泪流满面。
“欺人太甚！”
“实在是欺人太甚！”
小川十分心疼，眼圈儿红红地替小姐拭泪。
“小姐您别放在心上！”
“您别一个人担着，一切有姑爷呢！”
唐浔哭着摇摇头。
想说什么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索性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小川吓傻了。
她在小姐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从未见过小姐这么伤心，就连当初姨娘过世都不曾。
可见小姐心里的创伤有多么痛。
仔细想想也是。
摊上这么个嫡母也就罢了，毕竟不是亲生的。
可那个糊涂爹是亲生的父亲啊！
他真的一点点良心都没有吗？
他表面答应靖风的一刀两断，实际上弄来这么多丫鬟监视自己。
他监视自己也就罢了，明明白白说出来也算光明磊落，可他呢？还打什么亲情的幌子。
呵呵，当真是一点儿能利用的亲情都不放过！
如果说以前的唐浔还抱着那么一丢丢的期望的话，那现在的她就彻底绝望了。
这样的人是魔鬼，越早远离越好。
唐浔哭了一会儿，想明白了之后觉得实在没什么好哭的。
就起身擦了擦眼泪，面色重新恢复平淡。
小川打水进来给她洗脸匀面。
她看着镜子里眼睛通红的自己，只觉得万分讽刺。
这究竟是个什么地狱啊！赶快逃离吧！
……
接下来的几天唐老爷仍旧不死心。
使唤着几个婆子轮番领了一堆丫鬟来给她挑。
还专门叫人给她带话。
说是临出嫁前一定要她挑几个满意的带走，不然出去后定会给唐家丢脸。
唐浔面露讽刺。
“丢脸？唐家可还有脸？”
他出去四处拈花惹草花天酒地，甚至时常为了花魁**和人大打出手，闹得满城皆知，这样的事情就不丢脸？
他偷避赋税被靖风抓到关进大牢，这样的事就不丢脸？
他为了荣华富贵图谋利益，将自己一二十年的发妻休掉，就不丢脸？
纵然那朱氏着实该死，但客观上来看唐老爷行出这样的事也算禽兽不如。
如果这些都不算丢脸。
那自己出嫁不带丫鬟又有什么可丢脸的。
唐浔冷笑着想，并不予理会。
一开始还开门，后来索性连门也不开了，任凭唐老爷的人怎么敲门也无济于事。
夏靖风偶然得知了这消息，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连忙请倪漫雪找了几个可靠的人牙子，买了几个身世干净清清白白的小姑娘送了过去。
唐老爷听闻素来荒凉无比的四小姐院子里，突然多了好些小丫鬟，还是夏靖风送来的，自己一个也安插不进去。
气得一整天没吃饭。
胡乱寻了个由头，把那几个婆子全都挨个儿打了五十大板。
那些婆子都上了年纪，怎么禁得起这样打？
所以打完之后没两天，她们一个两个都死的死残的残。
唐老爷得知这些老东西不能继续当差，当即叫人全给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上。
身边的小厮有些不忍劝了一句。
“老爷，一共六人，死了三个，还有三个没断气儿的呢！”
唐老爷冷眼一眯，犀利一笑。
“断没断气有什么要紧，难不成……你想养着？”
那小厮面色一紧，再不敢说一句话。
唐老爷得意一笑，拍了拍他肩膀教育道。
“俗话说得好，无毒不丈夫！”
“你们啊，跟在老爷身边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心软！”
那小厮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心里一阵阵发寒。
……
自从夏靖风给唐浔送来好些丫鬟之后。
唐老爷终于歇了安插贴身丫鬟的心思，转头开始琢磨怎么在别处安插自己的人。
一刀两断？怎么可能！
四小姐在他眼里就是一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肥肉。
像他这种大雁身上还要拔掉几根毛的人，是绝不可能放弃这么大块油水的。
他先是想着给四小姐弄些管事奴才。
美其名曰：你不会管家，我让她们教着你！千万不要被你那个庶嫂蒙骗……
唐浔严正拒绝：
“女儿不会可以学，这些事就不劳父亲费心了！”
唐老爷又想了好几个别的办法。
比如带几个通房，或者弄些陪房等等。
都被唐浔严厉拒绝。
唐老爷恨得压根儿痒痒，背地里各种小贱人，忘恩负义的骂。
但明面上依旧不得已恭恭敬敬。
谁让她是知府大人的未婚妻，未来的知府夫人呢！
……
在唐浔那儿碰了壁。
唐老爷又开始打夏靖风的主意。
“男人么，谁能没那么点儿爱好，身为知府大人，朝廷重臣，身边儿没几个如花美眷陪伴着，怎么说得过去？”
身边的小厮连连称赞。
“老爷英明！”
“老爷考虑地周全！”
唐老爷得意洋洋，在骄傲中彻底迷失了自我。
他连忙找相熟的媒人，弄了几个清清白白长得漂漂亮亮，类似于‘扬州瘦马’式的女子给夏靖风送了过去。
然而……
还是失败了。
知府大人不但不受用，还以行贿罪将他拘了起来。
关在牢房里，专门挑那些不起眼死不了人但极其痛苦的刑具给他用。
或是竹针刺指尖，或是热油滴蜡，或是鞭笞等等。
直将唐老爷折磨得嗷嗷直叫，痛翻白眼连道不敢，这才作罢。
浑身是伤的唐老爷从牢房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软烂如泥。
小厮们将他抬上车，到了家里又抬了下去。
又是一顿请医问药忙乱不提。
总之从那以后，唐老爷再也不敢生事。
大婚前的这段时间，他过得紧张又不甘。
紧张是因为怕知府大人再找他的麻烦。
不甘是因为，他终究还是没安插进去一个自己的人。
第1305章 红妆
唐老爷再不甘。
六月还是如约而至。
夏家那边。
夏老爷、温氏以及夏魏风都来了，只有姚氏没来。
问及原因，夏老爷直摇头叹气。
“先前有些疯疯癫癫的，请医问药调养了这两年好了很多，神智清明了不少！”
“不过……我怕她犯病，没敢叫她来！”
温氏闻言低头不语。
夏廷风哥俩也没说话，倪漫雪就更不会说什么。
虽然夏廷风是庶出，可姚氏不过是一个继室填房，又不是正经婆婆，也没什么好恭敬的。
夏老爷见一帮儿子媳妇都不说话，暗暗摇了摇头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几人寒暄了一会儿，又说到夏魏风。
夏廷风随口问了一句。
“三弟如何了？现在在做什么？可有说亲？”
肥肥胖胖的夏魏风听见提自己，脾气古怪地皱了皱眉。
“没干什么，不用你们管！”
夏老爷直皱眉，开口训斥。
“放肆，怎么跟你兄长说话呢！”
“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快道歉！”
夏魏风那个憋屈啊，十分不情愿但还是咕哝了一句。
“对不起！”
夏廷风淡淡一笑。
“无碍，三弟也是无心之失了！”
倪漫雪心里涌出淡淡鄙夷。
‘无心吗？夏魏风明显就是故意的！’
‘也老大不小了，身材肥胖，脾气古怪，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也难怪到现在都说不上亲事，啧啧！’
夏靖风则直接问都不问，懒得管这些闲事。
夏老爷看了看三个儿子面和心不和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了句自己累了，就带着温氏离开。
多年不见，他老了不少。
年过六旬的他身形已经开始佝偻，头上也生满了白发，步履蹒跚。
温氏在一旁静静地扶着他，也没说什么话。
两人颇有些孤寡老人相依为命的感觉。
夏廷风和夏靖风两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纷纷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夏魏风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吊儿郎当地环视了一圈儿之后，也大摇大摆的离开。
……
夜里。
夏靖风和夏廷风两兄弟一起饮酒，借此抒发胸中烦闷。
夏廷风问了一句。
“三弟怎么了？这几年你离得近，可曾听说过家里的事？”
夏靖风冷笑。
“还能怎么？文不成武不就，父亲失望，他母亲半疯，你觉得他能好过？”
夏廷风闻言有些不忍，正要随口问‘你为什么不帮衬一把’。
可一想到小时候姚氏做的那些事，三弟和三妹这些年对他们的态度。
他就无法出口，是的，太寒心！
不但他没有立场去劝靖风帮他。
就连自己，就真的不介怀？
呵呵！
有些人，有些伤，需要花一辈子去愈合的。
没有原谅，也无法原谅。
两兄弟挣扎了一会儿，就决定不再管这些事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我们帮他一时，还能帮得了一世？”
夏靖风淡淡道。
夏廷风喝得微醉，忍不住朝他竖大拇指。
“不错！”
“我也是……这么想的！”
“来来来不说这个了，吃菜吃菜！”
……
当夜两兄弟喝得酣畅淋漓一醉方休，将所有的事都排解掉才各自分开。
自那以后，谁也没想到去同情谁去原谅什么。
所有的礼遇对待，该有的都有。
不该有的就没有，也别痴心妄想。
倪漫雪对此十分赞同，喃喃自语道。
“就该这样！”
“就算真的谁欠着谁，那也是他们欠着我们！”
宫里皇后娘娘曾说过一句话。
“过于泛滥的善良就是一把刀子，总有一天它会杀死自己！”
看见夫君和二弟这样，她连劝都省了，乐得自在。
不过夏老爷就十分伤感了。
三个儿子不和睦，他又没立场去劝，这些都是他的错，他也没脸劝。
所以每每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温氏也不劝，该体贴照顾就体贴照顾，该服侍就服侍，该操办婚宴就操办婚宴。
她面上始终带着笑意，说话和风细雨，偶尔待下人严厉些也无伤大雅。
十足十当家主母的模样。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内院外院一应管家事物婚宴流程，她做得妥妥帖帖。
倪漫雪对这个嫡亲的婆婆简直佩服地五体投地。
“娘！您把这些都做完了，我可做什么呢？”
温氏看着自家儿媳妇讨巧的模样，就笑道。
“你也忙，好好照顾泽儿和辉儿就行！”
“靖风说婚宴不必大办，简单些就好，娘一个人能行！”
倪漫雪心知这就是长辈的事，便也不再坚持。
每日里除了照看和教导孩子，就帮温氏打打下手，日子过得舒心又充实。
……
六月中旬。
婚宴如期而至。
即便夏廷风一再言明婚宴不必大办，简单温馨就好。
但还是有好些官场的同僚得到消息，带着礼物过来庆贺。
夏靖风有些无奈，但也不能将人赶出去不是？
只能叫人多多预备，临时扩张场地。
好在知府府上地方本来就不小，也不过多摆几张桌子的事。
但他的心境终究还是变了。
官场上的人来了，怎么可能简单温馨？
辰时，唐府。
喜婆和小川一早就将唐浔拉起来梳妆，三个姐姐也来帮她梳妆打扮送嫁，族里也有德高望重的本家夫人，还有全福人等等。
该有的一切都有，十分齐备。
早已绣好的大红织锦凤冠霞帔穿在身上。
乌黑浓密的长发被丝丝缕缕挽起，一件又一件名贵的嵌金红宝石收拾戴在发髻上。
镜子里倔强又寒酸的小姑娘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大红、贴花红妆、端庄大气、温婉大方的美丽新娘。
唐浔的眼眶渐渐湿润，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忍不住发抖。
是的，那是激动。
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她不求荣华富贵，一人一心便好。
她不求锦衣玉食，粗茶淡饭便好。
她不求贤明远播，他们心灵相通就好。
她所求不过一件，就是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一样的地方。
如今，终于如愿，她何尝不激动。
“四妹妹真好看！”
“是啊，四妹妹，你绣的嫁衣真好看！”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绣法，四妹妹你从哪儿学的？”
“我觉得也是，金陵城里谁还能有咱们四妹妹心灵手巧？”
第1306章 大婚
唐家三位小姐早已得知了母亲的遭遇。
只是鉴于父亲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们并不敢求情，甚至连去理论的勇气都没有。
母女就此生生分离。
不仅如此。
她们还要奉父亲的命令。
在唐浔大婚的这一天来充当好姐姐的角色，强压下心里的愤怒和悲伤，温柔夸赞，笑脸盈盈。
哪怕她们再嫉妒再不甘再愤恨。
她们也要陪尽笑脸，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委屈和大意。
唐浔听着她们虚伪的夸赞，又看见镜子里她们强行装出来的笑脸，心里忽然有些讽刺，还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忍。
其实……她们也很可怜的不是么？
但她很快转过念头，自嘲一笑。
自己居然可怜她们，那谁来可怜可怜自己呢！
正胡思乱想着，外面忽然有喜婆高喊。
“吉时已到！新姑爷入门！”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喜婆拿起托盘里的大红盖头将她罩住。
随即小川和喜娘就将她搀扶起来，从梳妆台前离开坐到床沿上。
屋子很快被收拾干净，众人鼻息凝神等待着新姑爷进门求娶新娘子。
盖头下的唐浔也很紧张。
手里握着一只又红又大的红苹果，手心冒汗，大脑空白。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嫁给他，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她激动地胸口不停起起伏伏，手臂也在微微颤抖！
心里满满都是对未来的向往。
脑海里这几年的经历也一一浮现。
从初识、到互生好感，再到最后的以心相许。
她们的路走得并不顺利，甚至还有些坎坷。
最后得知他身居高位的时候，她还曾经退缩过。
是他一直带领自己走出困境，接纳幸福。
他啊……
那个身形隽秀伟岸的男子，那个眉目俊朗风流潇洒的男子，那个满腹学识知书识礼的男子。
他是那么可贵，不嫌弃自己的出身，他是那么灿烂，就像会发光一样。
她自己就像是生活在阴暗潮湿的石头缝里的苗牙，永远见不到阳光。
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能自由自在，肆意生长。
真好，真好啊！
正一点一滴回忆着，屋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以及……许多看热闹的欢笑声。
她唇角溢出一丝甜蜜。
‘他来了！’
“浔儿！”
人未到声先到。
他打开房门第一时间来到自己面前。
隔着大红盖头，她只能看到他的长靴和衣摆。
是他，真的是他！
唐浔激动地肩膀微微颤抖，大脑像被雷电击中一样轰然空白。
接下来的事她几乎不知道怎么过去的。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族中一个堂弟的背上了。
按照惯例，新娘子不能沾地，只能由未婚的弟弟背着出门。
而夏靖风就在一旁并排走着，手里拉着大红团花的一端，另一端则由新娘子牵着。
他身着一身大红新郎官的红袍，胸前系着大团花，高挑的身形将这身衣裳衬得合适又潇洒。
一袭长发高高挽起，头上扣着纯黑墨色玉冠，面如冠玉，健步如飞。
他本身气质就带着些文人的风流潇洒，再加上这样一幅俊美的容颜，直看得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红了脸。
那几个送嫁的姐妹更是嫉妒地眼睛都要飞出火来。
只可惜……她们一出门，就被夏靖风带来的人冲散在外围。
任凭她们怎么努力也再不能挤到跟前。
别说她们，就连唐府其他人也不能轻易靠近新娘子。
这也是夏靖风打算好的。
从今天起，浔儿就是他的妻子！
唐家那帮人也就该丢开了，他不会让她们伤她半分！
唐浔并没有注意这些，她出了府门上了轿子。
喜乐就开始吹吹打打，车马也开始走动。
她心中大定，且悄悄吐出一口气。
‘终于离开了，这辈子，她绝不会再踏入这个地方！’
看了看身边坐着的小川，她心里更多了一份安慰。
‘很好，再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唐家，再见，再也不见！’
……
迎亲队伍在金陵城里足足饶行了两三圈才作罢。
夏靖风几乎恨不得昭告所有人，自己今日娶妻。
因他平日比较平易近人。
所以现在城中百姓见了他也不害怕，反而还一个个笑呵呵地朝他道喜。
更甚至有那些受过他恩典的。
早早打听了消息，就在路边等着。
只等知府大人的迎亲队伍打跟前儿一过，就将手中的食盒果品贺礼等物扔到他迎亲队伍里的车厢子里。
两三圈走下来，那本来担着嫁妆的车厢里一盒一盒的礼物堆出了尖儿，竟有些掷果盈车的意味，叫人看了哭笑不得。
夏靖风自然顾不得这些。
在城中转了两三圈以后，他骑马带着自己的新娘子回到府里。
门口早有身着红衣的下人迎接。
一时间鞭炮齐鸣，宾客纷纷从府里涌出来，嬉笑着要看新娘子。
一阵忙乱过后，一对儿新人总算牵着红锦团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拜天地的大厅。
大厅在温氏和倪漫雪的手中装饰的十分漂亮。
上好的大红丝绸，波斯国进贡的红地毯，还有上好的名贵檀香椅子，不管哪一件都散发着银子昂贵的芬芳。
夏老爷和温氏坐在上首。
夏廷风和倪漫雪身为哥嫂，就坐在一侧。
其余来道贺的姻亲同僚则坐在另一侧，大家其乐融融欢聚一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经典的仪式很快完成，新娘子在一些夫人小姐的陪伴下被送入洞房。
夏靖风则被同僚拉着去前院喝酒。
大家各归各位，准时开饭。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傍晚。
虽说整整一下午夏靖风都被一堆同僚拉着死灌，但他终究还是留了些余地。
酒席上他摇摇晃晃打了几个酒嗝就瘫睡在饭桌上。
任凭那些人怎么都叫不醒。
大家见新郎官儿被灌醉，一时心满意足地又喝了一会儿，才渐渐离去。
末了夏靖风见人已经走了大半，才敢迷迷糊糊起身，摇摇晃晃往后院走去。
他故作醉酒之态，将那些准备闹洞房的人全都轰走。
自己摇摇晃晃进了门，还顺手把门栓给插严实了。
那些人见没什么趣味，也不敢得罪知府大人，也就纷纷离开了。
第1307章 这不是梦
夏家本家也没多少亲戚过来，唐家那边儿的姑娘媳妇们也已经离府。
所以洞房里边儿也是空空如也。
夏靖风一进门，环视一周，见只有小川和另两名喜婆在一旁服侍，心中顿时大安。
很好，没人碍手碍脚的！
他轻咳两声，将醉酒之态尽数掩盖，搓了搓手掩饰住自己的紧张，就大步朝新娘子坐的位置走去。
两个喜婆笑盈盈上前说了一大堆吉利话，将一杆系着大红团花的秤杆递了过来。
“新郎官挑盖头，和新娘子终成眷属，称心如意！”
夏靖风接过秤杆儿，嘴角含着笑意。
心里却紧张地要命，连呼吸都有些不稳，甚至拿着秤杆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曾经在心里将这场景想象描绘了无数遍，也在梦中经历了无数遍。
想象着‘如果此生能娶到她，那该有多美好’。
可当这一切真的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他又觉得眼前这一切太过美好，美好地有些不真实。
他太害怕了，害怕这一切又是他的一场梦，所以他不敢眨眼，不敢呼吸，生怕惊动了这繁花似锦的美好。
愣了许久，直到喜婆来催他，他才猛然回神。
‘是啊！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
‘浔儿就坐在他面前，他挑开盖头就能看见她，就能拥抱她！’
反应过来后不等人再催。
他当即一口气上前挑开了大红锦鸾鸳鸯红盖头。
大红色锦布翩然落地。
两个喜婆巧舌如簧喜庆洋洋地说着各种各样的吉利话。
而夏靖风和唐浔两个哪儿有功夫听这些。
他们四目相对，相顾无言，用浓烈而炽热的眼神互诉衷肠。
他们像是在鹊桥两边等待了一年又一年的牛郎织女，终得见面，柔肠百转。
因有太多话要说，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
夏靖风在唐浔身边坐下，两人握着手面对面，一个眼神万种温柔，一个已经泪盈于睫。
喜婆则笑盈盈上前，将他们二人的衣摆系在一起，挽成同心结，名曰‘同心’。
又将他们的头发挽在一起，名曰‘结发’。
最后，两个喜婆又端着盛满枣子、花生、桂圆和莲子的喜盆，在床帐里前后左右上下洒了个遍，名曰‘早生贵子！’。
做完这所有的一切，两个喜婆终于盈盈告退。
夏靖风总算松了口气，心里暗叹‘这该死的礼节，终于完了！’
小川上前将两只点缀着珍珠宝石的酒杯满上，又将托盘端到两人面前笑道。
“小姐，姑爷，请用合卺酒！”
“嗯？”
夏靖风对这个称呼十分不满，眉眼一挑瞪了过去。
小川赶紧改口。
“少爷，少夫人，请用合卺酒！”
“嗯！”这还差不多。
夏靖风终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他端起两只酒杯，将其中一只递给了唐浔。
“浔儿！”
唐浔眼圈红红接过酒杯。
两人交叉手臂，一仰而尽。
小川带着所有侍奉的小丫鬟退了出去，听从喜嬷嬷的指示张罗着叫人烧水。
洞房这边。
桌案上一对手腕粗的龙凤烛将室内照的通亮。
两人并排坐在床榻前，四目相对，殷殷相望。
夏靖风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眸光轻缓。
唐浔面色滕然一红，低下了头。
夏靖风心里一软，身体前倾将她揽在怀里。
唐浔顺势趴在他的肩头，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怎么了？”
夏靖风有些慌，宽厚温暖的大掌轻轻拍着她的背。
唐浔哭得更厉害了。
她身体微微抽动，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要将它们全都宣泄出来一般。
“跟我说说，你怎么了？”
夏靖风知她受了不少委屈，不停地安慰她，心里却疼得要命。
虽然表面上语气和风细雨，其实他心里……恨不得将那帮人千刀万剐才好。
“太难了！”
唐浔呜呜咽咽抖着唇道。
“我只是觉得，太难了！”
夏靖风心里一阵抽搐，像有人拿了把刀子在他心里剜割一样。
“没事！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他轻声安慰。
唐浔泪如雨下。
这么些年，她真的太难了。
生活在那个沼泽坑里，她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将自己全副武装。
她不得不将心里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刀刀杀死，让自己从里到外彻底坚强！
她不得不拼命压抑自己的天性，脾性！她要拼命忍让，还要任由她们百般作践！
最可笑的是，这一切就仅仅因为她母亲是伶人。
伶人就不是人了吗？
她母亲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凭自己的才华吃饭，有什么可丢人的？
她又没有出卖自己的身子，究竟又有什么好下贱的！
就算真的下贱，这又不是母亲的错！
她一个柔弱女子，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遭受这样的凌辱侮辱。
唐浔越想越伤心。
索性扑在夏靖风怀里嚎啕大哭。
他彻底慌了。
手上动作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眼睛里却闪现出万丈寒芒，心也痛得一抽一抽的。
他轻轻眯眼喃喃自语。
‘好！很好！’
‘唐浔的苦日子到头了，你们的苦日子才刚刚来到，唐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唐浔哭了足足一刻钟才停下。
她起身抹了抹眼泪，看了看被自己弄脏的他的衣裳，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窘迫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夏靖风则轻笑打趣她。
“衣裳脏了，夫人可要负责，我是不管的！”
唐浔脸一红，轻轻捏了他一下并未说话。
夏靖风又轻轻回捏了她的胳膊问道。
“可好些了？”
唐浔一愣，随即点点头。
说来也奇怪。
刚才心里明明压抑得狠，痛痛快快哭了一场之后，心里仿佛就疏散了许多，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道。
“我好多了！”
话刚说完就见夏靖风猛地一笑，又赶紧收敛住。
“那就好！”
他憋着笑说了一句。
唐浔有些纳闷，但很快反应过来。
用手扶着自己面颊狠狠低下头，窘迫地满脸通红。
“哎呀！”
脸哭花了一定丑死了，一定很难看吧，他一定在笑话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