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3章 后宫就是这么可怕
自打从南边儿回来,和赵君尧一起经历生死之后。
也许是感情发生了变化,也许是别的原因。
她对后宫这帮女人越发淡薄了。
懒得叫她们来请安,更不想看见她们。
内心只想逃避,只想眼不见心不烦。
宫务她更是懒怠管,都回来这么些日子了,也没正经说要收回去,还是由四妃管着。
总而言之一句话。
她拼命地想忽略她们的存在。
只想缩在端凝宫,过只有他和她和孩子们的世界。
只要他还来,只要他的心还在,她就愿意替自己编织一个只有他们的美梦。
尽管很可笑,尽管不可能。
但美梦总比现实美好得多,她不愿意醒来。
也许这很怂,但感情都是自私的不是吗?
赵君尧的情商不高。
夏如卿的情商也没高到哪儿去。
她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
还以为自己只是经历了一场变故,变得更胆小更宅了。
所以。
她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和妃嫔们闲聊了一会儿。
夏如卿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就起身带着妃嫔们往宁寿宫走去。
程妃和惠妃跟在夏如卿身后,二人悄声道。
“也不知太后娘娘的病如何了?”
“听说凤体大安了,我上回去御花园还见着太后娘娘了呢!”
“哦!那就好!”
二人再没别的话。
一路安静,只有轻微的脚步声。
当然,夏如卿身体不好,只有她是坐着凤撵去的。
……
宁寿宫门前一早就有嬷嬷迎了出来。
行礼过后将她们带到正殿,恭敬地笑道。
“娘娘们略等等,太后娘娘马上出来!”
说完还招呼人奉茶。
茶水刚上来,太后就带人出来了。
只见她穿着一身枣红色暗纹凤袍,头戴紫金重鸾累丝凤冠,脖子里手腕上重重叠叠尽是华丽无比的首饰,脸上的妆容也十分精致。
虽然太后上了年纪,但在养在深宫的女人,风吹不着日晒不着,保养得极好,再加上旧年生病养了许多时日。
现在病已经大好,脸色红润无比,就连身材都丰腴了许多,可见真的是大安了。
众妃嫔见太后进来立刻起身礼声。
“参见太后娘娘!”
“平身吧!”
“都坐!”
太后的声音十分洪亮。
“多谢太后!”
大家起身也就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太后一时没说话。
夏如卿也不知道说什么。
底下的妃嫔都知道皇上和太后关系不好,也不敢巴结讨巧,一个个都低着头不肯多言。
殿内的气氛一片沉寂,十分尴尬。
夏如卿抓了抓帕子,正寻思着该找个什么话题打破沉寂。
不想殿门口忽然有道声音传来。
“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参见众位娘娘!”
所有人猛地一抬头,发现大殿门口跪了一个女人。
声音有些耳熟,但她的身影很胖还微微佝偻着,看起来十分陌生。
“这是?”
夏如卿目光诧异地看向太后。
太后淡淡一笑。
“皇后不认得她了?”
“你们谁还认得她?”
夏如卿再仔细看,还是认不出来,看影子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吧。
她虽然是皇后,但后宫这么多奴才她怎么可能认得全么!
再看其他人。
程妃摇了摇头表示不认得。
惠妃皱着眉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也无果。
其余人左思右想,也都没有人能认出来。
夏如卿就又转头看向太后。
“臣妾不认得此人!”
其余妃嫔也异口同声。
“臣妾也不认得!”
太后忽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声音越来越大。
“婉心!”
“起来吧!”
“多日不见,别说她们,连哀家都认不出你了!”
“是!”
那身影磕了头,缓缓站起来往这边走来。
夏如卿只觉得颅内五雷轰顶。
‘什么?这是施婉心?’
‘没搞错吧,这真的是她?’
‘皇上不是将她剥去封号,让她过来服侍太后?她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怪不得刚才她觉得此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呢!’
再看其他人。
也全部都震惊地七荤八素。
施婉心?!
后宫人有多久没听过这么名字了?
当年大名鼎鼎的施贵妃,一朝落败,很快便被人遗忘。
如果不是太后忽然叫起这个名字。
那这三个字也许再也不会有人提起!更不会有人记起。
后宫,就是这么可怕。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大殿上死一样的安静。
身材走样臃肿肥胖的施婉心走到太后身边跪了下来。
太后淡笑地看着她,神色毫无波澜。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忽然开了口,她悠悠地道。
“俗话说,花无百日红!”
“婉心有今日的下场,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而你们,哀家不希望谁再是这个下场!”
说话的时候,太后一直盯着夏如卿。
她心里毛毛地,忍不住冷笑。
‘这是什么意思?诅咒自己失宠吗?’
‘太后这样未免做的也忒明显了些!’
‘就算是自己失了宠,凭借着身份地位孩子,我也不可能像你和你侄女一样过得如此凄惨!’
‘当然,我也料定自己不会失宠!’
‘好歹相伴多年,自己也不是傻子,对赵君尧还是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的’
‘他若是那等喜新厌旧的渣男,早就丢开手了不是吗?’
‘何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就比如,今年明明该选秀了,赵君尧一直不肯提起,她也就装作不知道。
从江南回来之后,她越发不想理会这些事。
又不想打肿脸充胖子,当什么名垂千古的贤后,她还在乎这点儿名声?
当然。
如果赵君尧主动提起,她也绝对不会拦着。
至于主动规劝什么的,抱歉,她还没这份闲心。
夏如卿左思右想了片刻,忽然起身淡淡道。
“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满意地笑了,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然后又继续道。
“实话实说,哀家也不瞒你们!”
“皇帝不亲近哀家,也是因为一桩陈年旧事!”
“他心里有些误会,一直解不开这个心结!”
“这么多年哀家也早就习惯了!”
“不过……”
太后忽然收了笑意,神色严肃起来。
第1234章 小选
“即便皇帝再不亲近哀家,哀家也是他的亲娘!”
“有些事情,哀家见不得自己儿子受委屈的!”
太后语气严肃地训斥道。
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夏如卿。
夏如卿心里那个纳闷啊。
什么鬼?
我得罪你儿子了?
虽然知道这老妖婆早就看不惯自己,但往总还会多少给她些面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疯了吗?搅乱后宫对她有什么好处。
心里这般想着。
夏如卿还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她一起身,后面所有妃嫔也都跟着起来了,大家异口同声。
“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冷冷一笑。
“息怒!”
“哀家怎么息怒?”
她指着夏如卿身后那十几个妃嫔,对着夏如卿的脑门恶狠狠地道。
“十几年了!”
“你进宫都十几年了!”
“我儿的后宫还是这么点儿人!”
“夏氏!自从你得了宠之后就霸占着皇帝,后宫不得雨露,皇室无法开枝散叶,你……”
“你简直可恶!”
夏如卿:“……”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霸占皇帝?
可笑,她刚入宫不过区区一弱女子,只能堪堪保住性命而已,哪儿有那么大本事霸占皇帝呢?!
无法承恩雨露?
那皇帝老公的其他子女是怎么来了?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没有开枝散叶?这更糊涂。
四子四女八个孩子都不算开枝散叶的话,那她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开枝散叶了。
前后一寻思,她觉得太后今天就是在找茬。
“太后娘娘,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请您明示!”
不就是想撕x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说这么隐晦做什么?让她猜吗?
太后冷冷一笑,继续指着她的脑门骂。
“什么意思?夏氏你少装糊涂!”
“距离上次选秀已经过去三四年了,去年皇帝南行不宜大选,今年就该大选了!”
“可哀家到现在都没听见任何动静!”
“这可都是祖宗规矩,你想违背过去不成?”
“你这个妒妇,皇帝是整个天下的,不是你一个人的!”
“你……”
夏如卿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事啊!
她想了想就如实答道。
“臣妾原本记得,也征求过皇上的意见!”
“可皇上说,广南和江南那边儿事情刚过没这个心情,因此驳了回去!”
说的话是事实。
只是语气就没那么恭敬了。
颇有一副‘我就是有靠山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态度。
太后气得鼻子直冒烟儿。
“你……!”
她又转身指着施婉心,狠狠对夏如卿道。
“妒妇!毒妇也!”
“婉心不好,你把她推到火坑里,哀家也无话可说!”
“可你霸占着皇上终究是错!”
“皇帝终究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哀家这个做母后的怎么也不能看着自己皇儿受委屈!”
“你回去告诉皇帝,今年的选秀如常举行!”
“哀家是他的母后,这么点儿主还是做得的!”
夏如卿:“……”
她觉得太后又给自己挖了个巨坑。
但是……兵法有将计就计一说。
她想了想赶紧做顺从状。
“是,臣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臣妾回去就再奏请皇上大选事宜!”
太后终于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还算你有一两分的明白!”
“不过……”
她顿了顿继续道。
“已经三月份了,大选已然来不及了,就在京城中选些体面人家的清白女孩儿,充实后宫吧!”
“这件事希望皇后好好儿办!”
“哀家不希望皇儿的后宫还是这么一个两个的添人,也不想再看皇儿受委屈!”
“是!”
夏如卿已经笃定了太后想插手了。
她倒要看看,太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因此。
接下来太后提的诸多要求她都一一答应了下来。
最后连程妃和惠妃都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夏如卿只淡淡一笑,给了她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
众妃嫔在宁寿宫里足足待了一个时辰才被太后放出来。
待众人离开后。
太后去了内室小佛堂。
因让夏如卿在众妃嫔面前颜面扫地,她这会儿的心情十分舒畅。
施婉心在一旁小心伺候。
“太后,这个女人最是阴险狡诈,我不相信她会乖乖束手就擒”
太后冷笑。
“你觉得她会找皇帝告状?”
施婉心沉默不语,点了点头。
太后鄙夷地冷哼一声。
“她除了这点儿本事,还能做什么?”
“选秀是正理,她就是找皇帝告状也无济于事!”
“你就放心吧!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老天爷也该开开眼,让我们赢一回了!”
施婉心点了点头。
“既这样,还要太后娘娘多担待了!”
太后点点头。
“好说!”
“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等这一局棋赢了!”
“你得到他,我得到江山,我们两全其美!”
施婉心满足地笑了。
心下感慨间,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弱弱地叫了一声姑母。
“终究还是您最疼我!”
太后也懒得掩饰什么,目光锐利一脸讽刺地看向她。
“你少来这一套!”
“哀家不吃你的感情牌!”
施婉心意料之中,她淡然一笑。
“当年,我也是猪油蒙了心!”
“我一心想得到他,我以为我那样做,他就能和以前一样喜欢我宠爱我!”
“可是我错了!”
“变了心的男人,就是馊掉的饭菜!”
“哪怕再不舍得,哪怕饿死,也不能吃,必须扔掉!”
太后冷笑。
“你如今也算是个明白人!”
“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
“我们身上那点儿血缘你还是趁早忘了吧!”
“要不是你会点儿那种东西,对我还有用!”
“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施婉心的眼睛终于冷了下来。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淡淡地行礼。
“是!太后!”
太后对这个称呼还是满意的。
她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
“行了,你先下去吧!”
“小心些,我们屋里到处都有眼线!”
“此事不宜透漏一星半点儿!”
施婉心点头应是,然后退下了。
太后见所有人都离开,自己也起了身。
她离开小佛堂,坐到了铜镜前。
看着自己红得不正常的脸色,和越发丰腴的身体,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第1234章 报仇
端凝宫
从宁寿宫里回来,夏如卿换了身家常的衣裳,坐在炕上盯着窗外的景色一言不发。
紫月上前劝。
“娘娘,太后娘娘上了年纪,说话没轻没重的您别放在心上!”
“选秀之事还是要听皇上的!”
夏如卿转了个身慵懒地躺了下来,轻蔑一笑。
“我才不会放在心上!”
“后宫已经有那么多人了,再来一百个又能如何?”
小老婆这种事,一个也是找,一百个也是找,横竖也不过如此。
这么多年都忍了,这口气还能忍不下?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太后又使坏!”
说着她冷哼一笑。
“太后还有脸说皇上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现在说的这么好,当初做什么了?”
“皇上刚从广南回来,受了伤,太后过问一句了吗?”
“皇上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太后又什么时候关心过?”
“皇上平时的饮食起居更不用提,她更是从未想起!”
“那个时候,她怎么不说自己是皇上的亲母?”
“现在皇上该选秀了,她忽拉巴地跑来大吵一顿,说自己是皇帝亲母,这件事她要做主!”
“哼!这算什么亲母!”
夏如卿越说越气。
紫月却吓得不行。
“娘娘您小点声,宫里隔墙有耳……”
夏如卿气得腾然站起来,冷哼一声。
“怕什么?”
“在宁寿宫里我不能说一句,在自己宫里还不能畅所欲言?”
“我就是替皇上憋屈……”
紫月赶紧跪下磕头。
“娘娘……”
按照宫规,私下议论太后可是大不敬。
被别人听了去或者被皇上听到,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啊!
夏如卿沉默了片刻,忽然闭上眼长舒了口气。
“你起来吧!”
紫月迟疑着不肯起。
夏如卿又道:“我不再说就是了!”
紫月闻言这才磕了头起身。
夏如卿重新在软塌上躺了下来。
紫月替她搭上毛毯。
“娘娘,您先歇一会儿!”
“小厨房熬了您最爱的皮蛋瘦肉粥,奴婢去给您短一碗!”
“嗯!”
紫月退了下去。
夏如卿翻了个身闭上眼,正要眯一会儿。
外边忽然有太监高声通报。
“皇上驾到!”
紧接着是一阵宫女太监请安的声音。
夏如卿无奈之下只好又爬起来。
内室里一阵忙乱请安问礼不必多言。
最后。
换了一身宝石蓝襟袍常服的赵君尧在炕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他抿了口茶便随口问道。
“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
夏如卿将他换下来的衣裳递给紫宁去整理,自己也坐了下来。
“没什么!”
赵君尧深眸一闪,唇角含笑。
“你还能瞒得过我?”
夏如卿无奈瞪了他一眼。
“我什么时候瞒你了?”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赵君尧将茶杯一撂,慵懒地将身体往后一靠,调侃地看着她。
“你不说让朕来猜猜!”
“是……太后?”
夏如卿没说话。
赵君尧笑了笑:“看来朕猜对了!”
夏如卿简直无语。
“这也叫猜?”
“我今天只去了宁寿宫,这不是明摆着?”
“您要真猜,就猜猜太后说了些什么话?”
赵君尧被她的怒火惊了一下,神色沉了沉缓缓道。
“那让朕猜猜”
他眯着眼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睁开眼,目光锐利。
“今年……该大选了!”
夏如卿心里一惊。
“原来您知道……”
赵君尧勾了勾唇冷哼一声。
“这么多年,我这个母后除了往我身边塞人,就没干过别的事!”
“在她眼里,我就是个提线木偶,是个傀儡!”
“我天生就该听她的话,娶她喜欢的人,照顾她的娘家”
“我但凡反抗一点就是不孝顺!”
“可她不知道,我是个帝王,怎么可全部听她的?”
哪怕不是皇帝只是普通人,也不可能完全听她的话。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听话’和‘孝顺’怎么会扯上关系?
更不明白,为什么要用‘听话’的程度来衡量是否孝顺!
简直太荒诞可笑了不是吗?
“皇上……”
夏如卿轻轻唤了他一声,气火全消只剩心疼。
犹豫了片刻,她又继续道。
“您猜的不错,是选秀的事……”
之后她就将宁寿宫的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即便没有添油加醋,赵君尧还是勃然大怒。
“太后果真如此?!”
夏如卿吓得心惊胆战。
天呐,她是不是不应该说出来?
这下可好,本来就不和的母子关系被她搅得更糊了。
可又一想,那老妖婆自己作死和自己有啥关系?
隐瞒了真相母子关系就会好了?!未必!
更何况她也不想当什么圣母婊。
随便吧,没什么好怕的。
夏如卿理直气壮地点头。
“没错!”
“臣妾还被太后骂了一顿,简直颜面扫地!”
赵君尧目光犀利,双拳紧握。
他沉默无言起身走到窗前,仰起头闭上眼,神情极为痛苦。
好一会儿他忽然转身。
“来人,摆驾宁寿宫!”
夏如卿想阻止,可惜他已经大步离开。
她赶紧追出门。
“皇上!”
小太监赶紧拦着她。
“皇后娘娘您不能去啊!”
夏如卿心焦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紫月,我是不是闯了大祸?!”
紫月扶着她的手。
“没事的,这事情就算您不说也瞒不住,满皇宫里都知道!”
夏如卿想想也是,咬了咬牙索性不管了。
“他们母子的事僵了这么久,总也该好好清算一下!”
自己不过是太后攻击皇上的工具而已,总是夹在中间算怎么回事!
“不必管了!”
“我去后院小园子里透透气!”
“是!”
紫月转身替她拿了厚厚的织锦斗篷,主仆二人穿戴好衣裳往外走。
到了半路,夏如卿忽然顿住。
“叫小喜子暗暗打听着!”
“就算不管,咱们至少也要知道消息!”
“哎!”
紫月转身传递消息去了。
……
宁寿宫里
太后正跪在佛前手里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宗城,均其……”
“你们放心,我很快就去找你们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一定要先为你们报仇!”
“你们在地下,等着我!”
第1235章 撕破脸
“太后娘娘,皇上来了!”一个老嬷嬷来报。
太后猛的睁开眼。
“皇上?”
她冷冷一笑:来得好快啊!
夏氏,你以为告诉皇上,就能躲过这一劫了吗?
泱泱大楚,堂堂一国之君,后宫只有十几个正经妃嫔。
就算没有哀家出头也会有别人出头,你又能讨到多少便宜。
这一次,老天爷也不会帮你!
太后恭敬地拜了拜佛祖,缓缓起身淡然自若地往正殿走去。
赵君尧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他身着一身宝石蓝的衣袍,满面黑沉全身冰寒地立在大殿中间。
整个人像一尊冰封的雕塑,又像一把随时要出鞘杀人的利剑。
太后一进门就看见了面色冰冷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他,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未及她开口,赵君尧先黑着脸咬牙请安。
“参见母后!”
太后淡定地搭着宫人的手,安然坐在高位。
半晌后才悠悠开口。
“皇儿今日怎么有空来哀家这里?”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不冷不热。
赵君尧冷冷一笑。
“为了什么,母后自然知道!”
太后冷哼。
“哀家并不知,请皇帝明示!”
声音淡了几分,火药味渐浓。
赵君尧看了看周围的宫人,意思很明显。
太后却故作不知。
“皇帝,她们都是自己人,你大可放心说!”
赵君尧见太后这样,最后半分耐心也磨得一干二净。
他再也顾不上别的,冷声怒吼。
“都给朕退下!”
“是!”
宫人们并不敢违逆皇帝,一个个逃也似的离开了。
室内只剩下母子二人。
太后毫无惧怕,毕竟自己是他的亲母。
大楚朝又是以仁孝治天下,她料定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对自己怎样!
于是便冷笑着讽刺。
“皇帝今日好大的脾气!”
赵君尧忍不住上前怒目而视。
“母后,朕只想弄清楚一个事实!”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朕的后宫塞人,究竟是何居心?!”
“你的心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儿子?!”
赵君尧的心已经死了,他好奇也仅仅是因为好奇而已。
期待太后回心转意,不如期盼天下统一。
终究是梦中梦,贻笑大方而已。
见赵君尧来势汹汹,句句逼问,太后也忍无可忍。
她腾地站起来理直气壮地反问。
“那皇帝一心想制死哀家,制死你外祖家,又是何意?”
“从先祖皇帝到现在,这祖祖辈辈百余年,哪家的外戚不是风风光光,受尽帝王的抬举庇佑!”
“为什么偏偏施家就不行?”
“你不在乎婉心与你青梅竹马的情谊也就罢了,可施家是你的外祖家,纵然再不好也不该赶尽杀绝,你简直……”
赵君尧冷笑。
“原来母后是为这事心有怨恨,可这和皇后又什么关系?!”
“母后有什么怨气只管朝我发泄,莫要带累其他人!”
太后朝他逼近两步,用最锐利的目光鄙夷地望着他。
“带累其他人?哈哈!”
“皇后是哀家正经的儿媳妇,怎么会是其他人?”
“原来皇帝也会心疼人?”
“你外祖家你毫不顾忌,皇后那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兄弟,你倒是放在心坎上!”
“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子,你早早地封了他做侯爷!”
“一个二十多年纪还未娶亲的毛头小子,你封他为江南知府!”
“你……你……你就不怕天下人痴笑吗?!”
太后气得双眼直发昏。
赵君尧却冷笑。
“后宫不得干政,母后竟忘了吗?!”
“再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朝廷官员?!”
“施家有罪自当重罚,朕问心无愧!”
“你……!!”
太后气得直冒烟儿。
不过片刻后她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
“好一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你逼死你的亲叔父,杀死你的亲堂弟,又该当何罪?!”
“他们犯了什么错,你要如此赶尽杀绝?!”
“哦,对了,还有江南数百官员,他们又何罪之有?”
赵君尧听见这个就极为不耐。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母后,您是太后,比天下所有女人都尊贵的太后!”
“以后您只需安安静静尊享清福就好,朝堂和后宫之事,不劳您插手!”
太后又哈哈大笑。
“是了,哀家竟忘了你是铁石心肠,冷心冷血之人!”
“不过……”
“你是皇帝,你的事哀家管不着,可皇后么……”
“哀家是她的婆婆!”
“皇后母仪天下,为天下女子之表率,如果皇后的名声不好……”
太后的目光逐渐犀利起来。
赵君尧心里一惊,最怕的就是这个。
“你想做什么?!”
太后眯了眯眼。
“皇儿这么紧张?看来这皇后……哀家真要好好利用利用了!”
说完她转身走到高位,舒舒服服坐了下来,目光又恢复淡然,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赵君尧心头一惊。
“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太后冷笑。
“你也不必紧张!”
“哀家所求不过是天下所有母亲的诉求!”
“皇儿,你是哀家唯一的孩子!”
“哀家只希望你能和哀家一条心!”
“帝王之家,本不该有感情!”
“你忘了你父皇临终时的嘱咐了?”
“你最应该做的,就是雨露均沾,开枝散叶!”
赵君尧眯了眯眼。
“十年前你讲这些大道理,我或许还能相信!”
“现在么……哼!”
太后冷笑。
“信与不信都随你!”
“不然,你觉得我一个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老婆子,还有什么别的诉求?”
赵君尧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冷冷道。
“难说!”
他也懒得和她再兜圈子,便直截了当道。
“这次的选秀朕不会答应!”
“江南之事未完,朝廷要加开恩科选拔人才,朕没有那个心力!”
太后却丝毫不怕他,胸有成竹道。
“大选是祖宗规矩,皇儿已经耽搁了一年!”
“今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耽搁下去!”
“再说了,这些后宫之事,本不该你操心,只要皇后操办就可以了!”
“而且……”
太后阴沉一笑。
第1237章 母后,您瞧我给您带什么了?
“而且哀家已经告诉了皇后!”
“今年不必大选,只在京城中小范围选拔一些官家闺秀充盈后宫即可,也算全了皇帝体恤百姓之意”
“皇帝……意下如何?”
赵君尧目光愈发犀利。
“如果朕没猜错的话,皇后并未答应!”
太后冷笑。
“她是哀家的儿媳,是天下妇女的表率!”
“由不得她不答应!”
赵君尧长舒了口气。
“既如此,那接下来的事就不劳母后费心了,朕心意已决!”
“如果没别的事,朕就先告退了!”
“愿母后保重身体!”
皮笑肉不笑地说完这些话,赵君尧连头也没回便大步离开。
太后气得再也笑不出来,脸色铁青。
“你!”
“果然是贱人生的贱种,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驴!”
“不过……”
好在事情都在沿着预定的方向发展。
皇帝啊皇帝,姜还是老的辣,你终究逃不过哀家的手掌心!
重新回到端凝宫的赵君尧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夏如卿见他脸色不好,便一脸关切。
“皇上您怎么了?”
赵君尧轻咳一声缓了缓脸色。
“没什么,叫人摆膳吧,朕也饿了”
夏如卿起身应了声是。
……
午膳很简单,荤素搭配也十分合理。
素菜都是些家常吃的清清爽爽的小青菜。
荤菜也都是姜厨娘新制的菜式,微辣可口,下饭下菜。
汤是苏厨娘一手炖出来的。
有甜有咸,喜欢哪个便喝哪个。
大菜小菜,甜汤咸汤,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摆了一桌子。
赵君尧食欲不好,看了一圈儿并未看到自己想吃的。
略微扒了几口饭便搁了筷子。
夏如卿就十分诧异。
“皇上,这些菜都是您平日爱吃的,今儿怎么……”
“朕不饿!你多吃点儿!”
说着还专门拿了筷子给夏如卿夹了些菜。
夏如卿食欲也不好。
被太后排遣了一顿,现在后宫里都是风言风语,能吃得下才怪。
她吃了半碗饭,也搁了筷子。
“紫月,叫人撤下去吧!”
紫月应了一声进来。
看了看满桌子几乎未动的菜蔬,微微皱眉。
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带着几个二等小宫女连忙将东西都收拾了出来。
……
午膳后。
帝后二人都没多说什么,照常午歇。
夏如卿没心没肺似的一觉睡到天黑。
待她起来时,赵君尧早已离开。
她腾地一声坐了起来。
“皇上呢?”
紫月听见动静赶紧进来。
“回禀皇后娘娘,皇上回昭宸宫了!”
夏如卿点头又问。
“他临走前可有说什么?”
紫月想了想道。
“皇上只说了让奴婢们不要去打搅皇后娘娘,其余的就没了!”
夏如卿揉了揉有些发懵的眼睛,起身坐到梳妆台前。
“罢了,穿衣吧!”
“哎!”
紫月应是,转身打了水进来服侍她洗脸梳头。
夏如卿有些百无聊赖,忽然想起乐儿这丫头今儿个出宫,到这会儿还没见人,便问道。
“乐儿回来了吗?”
紫月脸色一凝,正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
不想这时外面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是一道小女孩儿的声音,像春天跳动的溪水一样明快清丽活泼清澈。
“母后!”
“母后!”
“瞧我给您带什么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一身大红色的小女孩儿踏门而入。
她像一只小小火凤凰般热烈地跑到夏如卿跟前。
“母后,您瞧我给您带什么了?”
她托举着手里一大树桃花枝,百般自豪又炫耀地奉到她的面前。
“母后,这桃花枝如何?”
“您瞧瞧这上边儿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花骨朵儿,拿来插屏最合适不过!”
“略微给些水,不出三天就能开花,到时候满屋桃花香!”
“还有啊!为了这枝桃枝,女儿还专门给她配了一个粉白雕花的汝窑长颈瓶!喏,您看看好不好看?”
说话间。
乐儿将手中的桃枝塞到夏如卿怀里,又从身后宫女手里接过一个一尺长半尺宽的长颈瓶。
得意洋洋地献到她的面前。
“母后,您快看看!”
夏如卿看了看手中的桃花,又看了看乐儿手里的长颈瓶。
只见那瓶子坯底莹白玉润,在烛光下散发着莹润奶白的光泽,一看就非凡品可比。
再看上面的花纹。
那是一种粉底白色碎花的烧染雕花工艺,颜色鲜亮,笔法精致,上边的花瓣栩栩如生就像真实开出来的一样。
繁繁复复层层叠叠堆簇在一起,精致到令人惊叹。
“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汝窑瓷器,实在精致!”
夏如卿欣喜地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舍不得撒手。
乐儿听着母后这般夸奖,小心脏简直飘在了云朵上,正飘飘欲仙。
忽然……一道质疑声传来。
“乐儿,你这是……女扮男装?”
夏如卿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揪了揪她的衣领问道。
乐儿顿时脸色大变。
“哎哎哎母后,您……”
“您看错了,看错了,这是我的骑装,不怎么分男女的!”
夏如卿瞪了她一眼。
“撒谎!”
“这明明是你四哥的衣裳!”
“好啊,你穿着你四哥的衣裳,还对我撒谎!”
“乐儿,这都是你跟谁学的?!”
“你要不说,我以后决计不再让你出宫!哪怕一次都不行!”
乐儿吐了吐舌头,脸红得滴血。
“母后!儿臣错了!”
“儿臣不应该撒谎!”
夏如卿将瓶子和桃花堆放在一边,郑重对她道。
“撒谎就是没担当的表现!”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错误都不敢承认,她还能干成什么事?”
“以后谁又会相信她,喜欢她?”
乐儿脸上满是慌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赶紧跪下。
“母后,女儿知道错了!”
“这……这的确是四哥的衣裳!”
“穿着女儿家的衣裳出宫总是不方便,所以……女儿就学着宜兰和微雨的样子女扮男装!”
“母后,她们也是为了我好!”
“您怎么罚我都行,千万不要怪罪她们,最好……也别不让我出宫!”
“其他的,您随便罚!”
乐儿说完赶紧跪地磕头。
那郑重的模样,让夏如卿哭笑不得。
“好了,这还差不多!”
“你赶紧起来吧!”
第1238章 眼不见心不烦
“多谢母后!”
乐儿笑嘻嘻地站了起来。
夏如卿又将跟着乐儿出宫的小太监叫到跟前,问了问乐儿在宫外的情况。
那小太监也不敢瞒着,忙将乐儿的情况一五一十禀报上来。
“公主先去了贺王府又去了南安老太妃那儿,三位主子小姐女扮男装打扮了一番就去了城南!”
“那儿有几座山,半山腰上有片桃林,公主们骑马去那儿玩闹嬉戏了半晌,摘了些桃花就回来了!”
夏如卿闻言点了点头,忍不住笑问。
“就这些?!”
那小太监忙小心翼翼磕头道。
“奴才不敢有半句隐瞒,请皇后娘娘明鉴!”
夏如卿忍俊不禁。
“那……这汝窑瓶子是哪儿来的?”
那小太监心里咯噔一声:坏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如果他老老实实说,这瓶子是公主在一家古董店里逼着老板卖给她的。
别说公主讨不到好,就连自己也……
小太监咬了咬牙,正欲撒谎帮公主瞒过去。
不料乐儿抢先开了口。
“母后,这玩意儿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满大街都买得到!”
“我身上又有银子,当然是买回来的啊!”
“总不会是抢回来的!”
夏如卿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幽幽道。
“难说!”
乐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上前拽着母后的衣袖。
“母后!真是我买回来的!”
“就一个瓶子而已,难道您还不相信女儿吗?”
夏如卿哭笑不得,无奈拉开她黑漆漆的爪子。
“罢了罢了!去!”
“赶紧去沐浴更衣,让小厨房给你弄点儿东西吃!”
说完又点了点女儿的脑袋。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像个女孩子的样!”
乐儿嘿嘿一笑,扮了个鬼脸跑开了。
那小太监擦了擦汗也退了下去。
夏如卿叫人用那瓶子将桃花插好,吩咐人摆晚膳去了。
半个时辰后。
赵君尧从昭宸宫回来,一眼就看见摆在小炕桌上的一树桃花。
他眼前一亮。
“好俊俏的桃枝!哪儿来的?”
夏如卿朝偏殿的方向努了努嘴。
“喏,你闺女!”
赵君尧阴沉了一天的心情总算拨云见日。
他摆弄着桃花俏丽的枝冠,整个人放松了几分。
“不错!”
夏如卿没说话,亲自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赵君尧接过茶抿了一口,目光不经意落在那盏汝窑长颈瓶上。
“这瓶子不错!”
“看起来似乎是古董!”
夏如卿不以为意笑道。
“哪儿是什么古董,是乐儿那丫头从街上买来的!”
赵君尧峻眉微皱。
“不可能!”
“朕的眼光不可能出错,这必是古董!”
说着亲自将里面的桃枝拿出来,将里面的水倒掉,对着光看瓶底的铭文烙印。
果然,在一方拇指大的红方印上,清清楚楚印着两个字‘之继’。
“这两个字是前五代时期周昭帝的字,他就酷爱瓷器”
“这必定是那个时期流传下来的,而且是宫廷内造!”
夏如卿听得一愣一愣的。
对中国古代史都一问三不知的她,何况是这么一个架空朝代的古历史。
那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
所以她一脸崇拜向往地看着赵君尧,眼神里写满了‘你好牛逼啊,我好崇拜你’。
赵君尧淡淡一笑放了回去,又问道。
“这果真是乐儿从街上买来的?”
夏如卿点点头。
“是啊!”
“那小太监是这么说的,不过……”
她忽然想起来当时乐儿摸了摸鼻子,看模样很是心虚,如此看来,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皇上,乐儿该不会……!”该不会做什么坏事吧!
赵君尧嘴角含笑抿了口茶。
“无碍,不必大惊小怪!”
不过他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当时的场景:
一个小丫头摘了一树桃花,正火急火燎地往宫里赶,可又觉得这么托着树枝甚是不妥。
既然要送给母后,那自然不能这么赤果果地去,起码得买个花瓶吧。
于是一无所知的小公主就进了一家古董店。
乐儿的眼光自然是没得挑,她左右看了一圈,只看中了这款堪称镇店之宝的汝窑长颈瓶。
那老板必定不肯卖。
只可惜……乐儿看上的东西,由不得他不卖。
所以这小丫头大约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愣是将这东西收入囊中。
赵君尧脑补完,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这丫头!”
夏如卿嘴角微微抽搐,脑子里一滩糊涂。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有其父必有其女,她大约也跟不上他们的步伐,索性不管了。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用膳了!”
赵君尧点了点头,两人同去用膳不提。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预备大选的消息就像星火燎原一样传遍了整个后宫。
宫妃们议论纷纷,却又不敢真的生事,后宫还算安静。
而朝堂之上,大臣们却已经开始躁动不安。
就连那几个老言官也渐渐耐不住,开始上折子请求皇上大选。
赵君尧的御书房里堆的催选折子越来越多,不到半月足足堆了一尺多厚。
对此,夏如卿却毫不知情。
依旧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对这件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开玩笑。
她又不是傻子,凭什么听太后的。
更不会主动去当一个贤后,替自己老公纳后妃。
哪怕真的违背祖宗家法,那也是赵君尧先顶上去。
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让她主动去给自己老公选小老婆,绝对不可能!
转眼到了三月中,
这日下了朝,赵君尧回到御书房。
第一眼就发现御案上的折子比以往多得多,他瞬间皱眉。
“怎么回事?!都是今天一天的?”
李盛安恭敬回应。
“是,皇上!”
赵君尧沉默着走过去,随手拿起几本翻了翻。
发现都是劝谏他广纳后宫,开枝散叶的。
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坐下来将那些折子全都挑出来。
只捡了几本关于开恩科和江南河堤的提笔批阅,而剩下的……
赵君尧吩咐李盛安。
“全都拿去烧了!”
“是……啊?皇上?!”
李盛安十分惊讶。
赵君尧冷眸一撇。
“啊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是!奴才这就过去!”
第1239章 追溯
催选的折子留中不发,朝臣们一个个越发的不甘心,那折子更是纸片一样翻了几倍的涌进来。
帝王无家事。
况且选秀已经是皇室坚持了百余年的祖宗规矩,岂能轻易违背?
所以文武大臣并言官们,这一次都站在了太后那边。
面对沸沸扬扬的传言,赵君尧并未慌乱,反而十分沉得住气,也一直未曾言语。
直到……
京城中开始流传关于皇后的流言。
“哎哎,你们听说了吗?当今皇后是狐狸精!自从她进了宫,皇上就不宠幸别的主子娘娘了!”
“啊?不可能吧,那别的几位皇子公主都是怎么来的?难不成都是野种!”
“嗨!就算不是野种,那也是好些年前的事了!你们细算算这几年咱们皇上可还有龙子龙女出生?”
“要知道咱们皇上可正直青壮年啊!”
那人想了想便点头。
“说的也是!”
“就算皇后娘娘不能生了,别的主子娘娘都是能生养的!”
“敢情那皇后自己不能生,也不叫旁人生啊!”
“可不是!真是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老百姓们一个个相继被洗脑,大家凑在一处议论纷纷。
这样的传言不足几日,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赵君尧起先并不予理会,只是派人极力镇压。
然而并不管用。
它们背后像有什么人在煽风点火一样,此消彼长丝毫没有灭下去的意思。
时间一长,不但流言蜚语没有灭下去。
反而还牵连到夏廷风和夏靖风一家。
“那什么忠勇侯,啧啧!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庶子,有什么资格封侯拜相,还不是因为皇后的裙带关系!”
“还有那夏知府,更是荒谬,咱们大楚朝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这么年轻的知府!”
“咱们皇上当真是被狐狸精迷上双眼了!”
“可不是啊!”
“叫我说,连皇后自己的资格也不够!她本来就是小门小户出身,连小家碧玉也算不上,只能算得上乡野村姑!”
“她那个父亲,现在还在七品县令的官位上蹲着呢!”
“咱们大楚朝怎么会让县令的女儿来当皇后?这也太荒唐了,说出去都不够人笑话的!”
“就是就是!”
这样的风言风语丢到百姓堆儿里,就像是火星子落到干草堆里,立时就燃起熊熊大火,叫人无法丝毫无法招架。
赵君尧依旧是不言语。
每日依旧照旧上朝,照例下朝,照例批阅折子。
朝臣劝谏,他就训斥一顿。
言官上表,他就留中不发。
看起来和往日一模一样,只是……
只有李盛安知道,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周身的气氛越来越冷。
赵君尧对眼前的局面一目了然,真相是什么他也全都知道。
只不过……
他盯着眼前那一摞如小山一样层层叠叠摞在一处的奏折,目光冷冽,五内俱焚,那感觉如同烈火烹油、万箭穿心。
不动声色起身行至窗边。
赵君尧负手而立,眸光微眯看向远方天际,藏在袖子里的双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自己这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一件亏心事,哪怕偶有埋没人命之事,也是情非得已,更不是他的本意。
他对上素来重敬孝道,对中素来兄友弟恭,对下,朝臣百官从无苛待侮辱。
对内,后宫女人不论得宠与否,他都尽力去维护。
对外,安邦治国从来兢兢业业,他同样问心无愧。
他自问自己从来行正坐端重情重义。上对得起天地列祖列宗,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他不甚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出错了?
为何母后对自己意见如此之大,甚至已经到了这等你死我活不可调和的地步?
赵君尧越想,只觉得心内烈火烹油般灼热难受。
圣人有言:父母之恩大于天地。
他却不以为然。
他不觉得太后对自己有什么恩情,除了这具身体。
他闭眸仰头、痛彻心扉。
‘既然你待我如此不耐,那当初又为何生下我?’
赵君尧正仰天自嗟。
忽然胸中钝钝一桶,喉咙里一阵腥甜喷涌出来,一口鲜血溅在地板上。
映在从窗户照进来的明晃晃的光线里,鲜艳而刺眼。
赵君尧低头一看,心内一惊。
不远处的李盛安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皇上!”
他哆哆嗦嗦爬起来,不知所措。
“奴才……奴才这就去叫太医!”
赵君尧心下微凉,却赶紧抬手阻止。
“不必!”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
他总觉得这口堵在心头的淤血出来后,整个人松快了不少。
“不必叫太医,去把周凛叫来!”
“皇上!”
李盛安跪地劝谏。
赵君尧转身冷冷瞥了他一眼。
“还不快去!”
李盛安心有不甘,仍旧不起。
“皇上,哪怕再难您也要保重龙体啊!”
“还是让奴才去请太医来瞧瞧吧!”
赵君尧气得不行。
上前一脚把他踢到一边,快步走到殿前另抓了一个小太监去传话。
李盛安无可奈何,只得赶紧叫人进来,把那摊血清理了出去。
另外又叫了两名宫女服侍皇上更衣。
做完这些,他还不忘将那几个宫女太监拉到门外恶狠狠地要挟。
“今日殿内之事,你们要是敢说出去一星半点儿!全家都得死!”
几人后背一凉缩了缩脖子。
“是!奴才遵命!”
李盛安又打量这几人素来是昭宸宫的心腹,一颗心也就放进了肚子里。
……
周凛得了旨意,迅速赶到御书房。
赵君尧将所有下人全都遣下去,只留他一人说话。
“上次在广南朕叫你查的事,你查的怎样了?结果如何?”
周凛想起那回皇上的嘱咐。
一共有三件事。
第一是查清楚当年太后和燕王的私情。
第二是查找赵钧其的下落。
第三则是,查清楚当年先皇帝和太后不和的原因。
到如今。
赵钧其已死,燕王一脉已绝,第二件事自然就不用再提。
至于这头一件和第三件么。
周凛想了想跪地禀报。
“回皇上,时隔久远,又都是后宫之事,查起来实属不易!”
第1240章 查访
“这几个月属下明察暗访了好些当年从宫里放出来的人,隐约得知当年先帝爷和太后娘娘不和,似乎是为了一个姓田的贵人!”
“只是这贵人的名号不曾查出来,毕竟……”
毕竟当年先帝爷的后宫佳丽,哪怕没有上千也足有几百。
主位上皇后两贵妃、四妃九嫔皆是满满当当,更不必提那些贵人才人,恐怕得数以百计。
这些莺莺燕燕,重姓倒不稀奇,甚至还有重名的。
下人们要想分清谁是谁,就得分大小,或者住处。
就比如两个都姓李,就应当以大李贵人,小李贵人称呼,或者加上住处以称呼。
在这样的条件下。
当初宫里正在服侍的那一批宫人说不定都很难分清楚谁是谁?
更何况时隔久远,宫里的宫人都放出去好几批了。
现在又要去打听这些人的名号,恐怕难上加难。
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
后宫妃嫔众多,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彼时一手掌管后宫。
表面上看似和和气气,大家姐姐妹妹相互称呼。
可实际上谁看谁又真的顺眼了?谁又会和谁真正和气?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那后宫这么多女人,又会是如何的乱?
那些阴私里的事,就是当事人也未必说得清。
让他一个御史官去查,着实有些难为人了,谁又并非神仙出身?
不过周御史毕竟是御史中的头领。
经过这几个月详细勘察,能查出田氏的名号,已经实属不易。
“皇上,关于这位田贵人的名号,您或许可以去问问珍太妃!”
赵君尧的神情瞬间豁然开朗。
“对!还有珍太妃!”
“你可曾去过?”
周御史摇了摇头。
“太妃娘娘在佛寺清修,皇上不是下旨闲杂人等不得前去打扰?”
“另外……属下也并不十分确定珍太妃会知道,还请皇上明鉴!”
赵君尧又皱眉。
“当年那些宫人呢?都查了?”
周御史点头。
“都查过了!”
“当年从宫里放出来的宫人但凡和此事有关的,几乎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看来太后此事做得十分隐蔽!”
赵君尧的目光又深了一层。
他隐约觉得,这里面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
只要把这个秘密揭开,一切就都能公开于世。
届时他就能知道太后和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如此不遗余力地残害自己的亲子。
赵君尧皱眉思索了片刻,下决定道。
“你说这些朕已经知道了!”
“朕必定亲自去问珍太妃!”
“你先下去吧!”
“是!”
周凛行礼过后退了下去。
赵君尧即刻叫来李盛安。
“去备马,朕要出宫一趟!”
李盛安也不敢多言,应了一声赶紧叫人预备去了。
下午。
一身便衣的赵君尧带着周凛二人一同出了皇宫,不到半个时辰便出现在珍太妃修行的皇家寺院门口。
因行程保密,没几个人知道。
所以寺院里的尼姑也只当来了两个烧香的男客,并未过多在意。
周凛将赵君尧引至珍太妃的院落门口。
“皇上,这里就是了!”
赵君尧看了看他,淡淡道,
“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自己就一人走了进去。
……
小院落又小又古朴肃静。
周围种满了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院落正厅供着佛祖,左右两边是厢房。
珍太妃住左侧,两个服侍的小宫女住在右侧。
一时也没那么多的尊卑之别,横竖都差不多。
赵君尧快步来到正厅,只见佛前跪着一人,不必说自然就是珍太妃了。
赵君尧疾步走了过去。
珍太妃听见动静,也回转过头。
一见是皇帝,她满脸的惊讶。
“是……”
“是你!”
她想起身见礼却又不太敢,就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赵君尧有些尴尬。
他走到一旁轻咳两声,淡淡道。
“朕今日过来,是有件事要请教太妃!”
珍太妃眼中眸光微闪,心里咯噔一声。
‘你终于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知皇上有什么问题!”
“哀家若能帮上忙,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君尧有些不敢相信。
“你确定?”
珍太妃淡然起身,冷笑道。
“皇上您将我关在这里,应该不会不知道我是冤枉的吧!”
“背后是谁的手臂,您还是一清二楚的吧!”
赵君尧哑口无言。
“你说吧!朕信你便是!”
珍太妃又冷笑。
“我若说出来……有什么好处?”
赵君尧毫不犹豫。
“你若真说出来,朕封你为贵太妃!”
珍太妃讽刺地摇了摇头。
“我不稀罕!”
“比起当贵太妃,我更想把太后踩在脚底下!”
“还有,我的六儿……”
“你放心!”
赵君尧的耐心正一点点耗尽。
好容易将太妃的条件一一答应。
却又看见珍太妃猛地一皱眉头,整个人白眼儿一番,晕了过去。
“喂!”
“喂!珍太妃!珍……”
“来人,来人!宣太医!”
好在赵君尧手段熟稔,早就料到有这样灭口的事,便专门叫了一名太医暗暗跟在后面。
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那同样便衣的太医上前诊断。
手刚搭上脉就捋着胡须摇了摇头。
“不中用了!”
“已经中毒太深了!”
赵君尧眉目冷凝。
“中毒?不可能吧!”
“朕在这里,谁敢对她下毒?”
章太医捋了捋胡须,慢悠悠说道。
“这是一种北疆的毒,名叫百死一活,顾名思义,百死的意思就是,它由百种剧毒之物提炼浓缩而成,一活的意思就是,它有一味毒引子,是可以随意更改的!”
“这种毒药,人中毒之后不会有什么反应,但一旦毒引在附近出现,中毒之人必定会立刻暴毙而亡”
“从脉象上来看,珍太妃中这毒已经至少半年!”
赵君尧对章太医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感兴趣,他青筋暴怒,情绪激动。
“她没救了?”
章太医点头。
“已经气绝身亡了!”
周凛不甘心,上来刨根问题。
“那它的毒引是什么?”
“据我估计,应该是皇上身上的龙涎香!”
“如果大人不信,可将珍太妃的手臂划开一个口子,将龙涎香摸上一点儿,看是否会瞬间腐烂!”
赵君尧抽了抽嘴角。
“罢了!”
“不必了,我们走!”
第1241章 猜疑
出了寺院大门。
赵君尧一边着人去六王府通知赵君武,一边让人将寺院全部封禁,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
做完这些,他翻身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现在他整个人都处在情绪失控的边缘。
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极端的愤怒,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带着铁钉子的大网。
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包围进去,任凭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无法逃脱。
马儿扬蹄疾驰,越跑越快。
赵君尧眼眸阴沉而赤红,脸色冷若冰霜,似是一头发怒的雄狮,呼吸间提剑就要人命!
到了皇宫。
赵君尧来不及换衣裳,将马匹扔给小太监自己就直奔宁寿宫。
……
太后安然跪在佛前,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过她的身体似乎比前几天更发福了些,就连五官也比往日臃肿了不少。
和以前消瘦的模样比起来,实在是判若两人。
然赵君尧根本顾不上这些。
一身便衣的他怒气冲冲行至大殿,顾不上叫人通报就大步流星走进小佛堂。
太后听见动静倏然转身,沉眸一抬。
“呦!”
“今儿个是什么风,把皇儿给刮来了?”
“还穿着一身便衣,这是从哪儿来?”
赵君尧懒得跟她打哑谜,直接了当开口问。
“珍太妃的毒,是你下的吧!”
对着眼前这张脸,他再也无法叫出母后二字,索性直接你我相称。
太后愣了片刻神情冷漠地点头。
“是我又怎样”
她起身理了理自己华服上的褶子,扬了扬下巴目光冷傲。
“她和我斗了一辈子,自然该死!”
赵君尧冷笑。
“若说斗,和你斗了一辈子的人多了去了,为何偏偏是她?!”
“那百死一活,不容易得吧!”
“这么贵重的毒药,只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恐怕有些不合理吧!!”
太后冷笑。
“没什么合理不合理的!”
“后宫女子斗个你死我活不是正常?皇帝究竟想说什么?”
赵君尧直勾勾地盯着她冷笑。
“田贵人是谁?”
“她和你和珍太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后浑身猛地一僵,眼眸里滔天巨浪般翻涌着数不尽的恐惧,就像隐蔽了多年的秘密被窥探,就像……马上要面临死亡。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自己眼眸里的恐惧、身体的哆嗦、无尽的心虚尽数控制住压在心底,尽力用最正常的冷漠语气道。
“先帝爷有好几个田贵人,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赵君尧将太后所有的表情全都尽收眼底。
“你当真不知道?”
那你心虚什么?
赵君尧愈发觉得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不过太后神情高傲地拒绝再讨论这个话题。
“皇儿若无事的话还是赶紧退下吧!”
“哀家还要礼佛!”
赵君尧立地不动。
太后又冷冷道。
“怎么?以往一年半载都不愿意来,现在又不想走了?”
赵君尧没说话,而是……缓缓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他用剑直指太后,目光冰冷沉声道。
“你知不知道,朕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太后却丝毫不怕,她唇角微勾自恃得意道。
“你尽管杀好了!”
“哀家要是怕死,就不会做了!”
她冷哼一笑,又围着赵君尧转了两圈。
“皇儿啊皇儿!”
“你是哀家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你?”
“你一生光明磊落,治国安邦哀家自然不如你!”
“可若论起阴险卑鄙,哀家在这后宫熬了一辈子,你必定比不上我!”
“当然了,堂堂一国之君,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自然也不必学这些小人手段!”
“所以,你注定要输我一步!”
说着她亲自上前将脖子搁在他的剑刃上。
“你动手吧!”
“只要你一动手,你被狐狸精迷惑,专房专宠不听劝阻还弑杀亲母的消息就会立刻传遍整个京城!”
“到那个时候,皇后的狗命怕是保不住!”
“哀家一个老婆子自当死不足惜,可你的皇后、太子的母亲、你最宠爱的女人也要来给哀家当垫背的!”
“这实在是……让人可惜啊!”
“你!”
赵君尧怒目而视咬牙切齿。
他怒哼一声将剑砸在地上。
“你给我等着,朕早晚将当年之事查个明明白白!”
说完就大步流星甩袖离去!
太后看着他的背影,得意洋洋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
“查清楚当年之事?我没听错吧!”
“当年的你才刚刚出生而已!”
“你如今都已经而立之年,这么多年过去,哀家若还留有把柄,这么多年的太后也白当了!”
“你尽管去查好了!”
“只要你一天拿不到证据,我就一天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就一天奈何不了我!”
“治国,哀家不如你!”
“宫斗,十个你也不及哀家一个!”
一番自言自语。
太后滋滋润润地歪在软榻上,叫来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给她揉肩捶腿,那享受的神情简直好不滋润!
……
从宁寿宫回来。
赵君尧脸色差到极点。
后宫这些阴私事他从来不屑理会,女人之间斗来斗去他更是懒得管。
如今……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能卷入这样的纷争之中。
而且还是三十年前的纷争!
坐在御案前的他狠狠灌了几口茶水,胸口的火气总算渐渐压了下来。
发胀的大脑也逐渐恢复冷静。
他深呼吸几口气,目光望向窗外,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刚才他一提到田贵人,太后的神情瞬间大变,看起来十分诡异。
难道……
赵君尧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来一个恐怖的猜想。
难道是……自己压根就不是太后亲生的?!
这想法一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是……
仔细梳理了一下这么多年来他们的母子关系。
赵君尧越来越觉得这个猜想是正确的。
从小到大,太后在他面前从未表现出哪怕一丝丝的关怀。
甚至有几次。
他还偷偷看到太后用阴狠恶毒的目光看着他。
待他细看过去时,太后却又早已换了表情。
那时他年纪小,加上对自己的身世深信不疑,也就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他心头只觉得一片冰凉。
第1242章 查案
有了这个猜想。
那多年来未想明白的事现在都能想明白了。
所有解释不通的事,现在都能解得通了。
只可惜,猜想终究只是猜想。
他现在一无人证,二无物证,贸然跳出来说太后不是自己亲母。
别说天下人不信。
就连自己也未必十成十的相信!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出证据。
赵君尧寻思半天,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看了看外面天色渐暗。
他叫来周凛,将自己的计划吩咐了下去。
“第一件是要找出这个田贵人的名号!将当年所有进宫的田姓女子一一找出来,朕就不相信没有蛛丝马迹!”
“第二就是寻找父皇当初在后宫的人,尤其是三十年前的!”
“若是京城找不出,就去大哥二哥以及其他封地的兄弟那里找!有一个算一个,务必要将消息打听仔细了!”
“第三……”
赵君尧想了想还是吩咐道。
“去广南找找还有没有燕王身边的旧人,若是能找到,便带回来朕亲自审问!”
说完他将自己随身所带的玉扳指给了周凛。
“此乃密信之信物,见了此物如同面见朕,无论去哪儿绝不会有人拦你!”
周凛跪在地上郑重接过信物
“属下遵旨!”
赵君尧眯了眯眼。
“上回你只派出十余人去查,一无所获朕不怪你!”
“可这一次……朕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去查!”
“如果还查不出来,就不必回来见朕了!”
周凛单膝跪地抱拳。
“皇上恕罪,属下定不负皇上所托!!”
赵君尧满意点头,摆手道。
“你先起来吧!”
周凛起身恭敬退了出去。
……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掌灯时分。
赵君尧心中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结果,只差一个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疑。
所以他也就不纠结痛苦了了。
毕竟在他的心里,早已不把太后当母亲了。
当认定这个事实之后。
太后的所作所为都有了由头,也就伤害不到他。
而自己。
在未来的某一天,拿到证据之后就能痛痛快快地弑杀太后。
这种再也不用纠结,没有心理负担的感觉,当真让他豁然开朗。
就像身上绑缚的麻绳被一条条解开,他又重新恢复自由一样。
他的心情居然有些愉悦。
看了看外边天色已晚。
赵君尧叫李盛安进来。
“摆驾端凝宫!”
李盛安应了一声,和往常一样着人准备去了。
……
端凝宫里。
夏如卿还在纳闷,今天皇上怎么这个点儿还没过来。
正寻思着要不要叫人去打听。
不料门外忽然有人通报‘皇上驾到!’。
夏如卿松了口气笑道。
“这下也不用去了!”
“紫月,赶紧叫人摆膳吧!”
“哎!”
紫月笑着应是走了出去。
一身便服的赵君尧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夏如卿一愣。
“皇上您怎么这么个打扮?难道是……”
赵君尧脸上倒没什么表情,淡淡道。
“今儿个出宫了!”
夏如卿见他神色并不好也就没多问,想来他还在为太后的事心烦吧。
想到太后,夏如卿又是一阵抱怨。
‘一个老妖婆不好好保养身体,好好礼佛!’
‘一天天都想的什么?只想着怎么给自己儿子塞小老婆,她脑子怕不是有病吧!’
不过抱怨归抱怨,她也不敢说出口。
饭菜摆好,两人坐到一边用晚膳,食不言。
待用过晚膳,宫人们迅速把屋子收拾地干干净净。
若在以往。
两人必定在软榻前坐一会儿,或看书或写字或聊天。
可今晚谁都没这个雅兴。
夏如卿看了看外边儿月色不错,就提议。
“不如去外边儿看看吧!”
赵君尧点头。
“也好”
两人就一同起身,携手往外走去。
李盛安和紫月也不敢怠慢,收拾完东西恭恭敬敬跟在后面。
也不好靠近,隔得有两丈的距离。
夏如卿心里挂念着自己种的菜蔬,不知不觉来到了后院。
赵君尧也没地方可去,横竖跟着她走。
到了后院。
夏如卿看着自己种的东西长的十分好,就笑了。
“这个春笋最好,马上就能吃了,还有菠菜,您瞧瞧绿油油的!”
赵君尧淡淡瞥了她一眼。
“看来,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么!”
夏如卿嘿嘿一笑。
“一般一般啦!”
“我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也许我是小地方出身,总觉得见到了泥土,就像道了故乡似的!格外亲切!”
说着就脱了鞋袜,在莲藕池边儿上的一块巨大的太湖石上坐了下来。
这块石头她经常带着孩子们过来钓鱼。
此刻,她就惬意地坐在上面,看着天上的月亮。
“将来我老了,我就去江南故乡寻个地方,买上一块地,建一个院子,也过一过世外桃源的生活!”
赵君尧点头。
“朕觉得此举甚好,可是……”
他皱了皱眉。
“你走了朕怎么办?”
夏如卿忍俊不禁看向他。
“我走了你就好好当你的皇上嘛!”
赵君尧赶紧摇头。
“那不行!”
虽然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死了才退位的。
可他觉得,老了不中用了就得退位让贤。
尤其是目睹了一生英明的父皇,在老了的那几年整日疑神疑鬼,继而下了许多糊涂到不行的政令。
他越发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将来等自己老了,就退位吧!
不过退位蛮不好听的,还是……
赵君尧揉了揉脑壳,有些嘲笑自己。
才三十来岁,就想未来几十年的事,他大概是疯了吧!
男儿顶天地理,志在四方。
尤其是生在皇室的男儿,更没资格奢求什么闲云野鹤。
就算是真能实现,那也必是老了不中用了才可以。
不然年纪轻轻的就去闲云野鹤,对江山对百姓堆列祖列宗都不负责。
“还是不想那么多了!”
夏如卿抿唇笑着替他轻揉着太阳穴。
“都是我,勾得你也心神不宁!”
赵君尧有些无奈。
“这又与你什么相干?”
“众生皆苦,你想逃避也实属人之常情!”
夏如卿就没再说什么。
眼下这个局面不上不下的,说什么都太过敏感。
唯有在心里好好祈祷着太后这件事能早点儿过去吧。
夏如卿在心里细细寻思着。
‘若果真能息事宁人’
第1243章 豁然开朗
“皇上!”
夏如卿忽然轻轻唤了一声。
“嗯?”
赵君尧浅声应答,声音又轻又温柔。
夏如卿缓缓拉上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从彼此指尖上传来的温度,温暖到让她想落泪。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但我想让你好过一点,我想让你身上的压力小一些,我想让你不用背负那么多。
她想着就咬牙道。
“皇上,我……明天就吩咐下去,在京城进行采选!”
“也不必兴师动众,就在京城选些闺秀充实后宫就好”
赵君尧闻言猛地转头望向她。
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还有……淡淡的失望和哀伤。
“卿卿,为什么?!”
“你……”
“皇上!”
夏如卿不敢对视他的视线,将头转向一边。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三年一次的大选乃是天经地义!也是祖宗历行百余年的规矩!”
“若是因我而废除!”
“我可担待不起!”
“再者……”
她忽然抬头看向他。
“京城那些流言蜚语早就不知道传成什么样了!”
“您一定应付得很累吧!”
“我不想看你整日郁郁寡欢魂不守舍的!”
“我想赶紧摆脱这件事!”
“如果能息事宁人,选秀什么的我不在乎!”
因为她在宫里轻易得不到外面的消息,所以说出来的话就有些冒着傻气。
赵君尧有些哭笑不得,究竟不知道该恼怒还是该可笑了。
“你……”
“可真是个傻子,这哪是什么选秀不选秀的问题?”
到了这个地步就差你死我活了,哪里还是选秀能解决的?
“别胡思乱想了!”
他和以往一样揉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
夏如卿却忽然推开他的手,脸上有些微怒。
“我没有胡思乱想!”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只能每天待坐在这里!”
“端凝宫这么大,而我就一个人!”
“我也想干脆什么都不在乎就好好过日子!”
“可我做不到!”
“你一天比一天憔悴,却回回告诉我什么都没发生,让我不要乱想!”
“你自己相信吗?”
“先前从广南回来,你答应我的事究竟还作不作数?”
“不是说以后无论什么事都要一起分担的吗?”
赵君尧有些哑口无言。
他苦恼地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好一会儿才无力道。
“卿卿,此事与你无关,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你听话,好好的!”
夏如卿却毫不领情。
“怎么会与我无关,那究竟和谁有关?”
“是朝堂之事吗?”
赵君尧摇了摇头。
“那不就是了?”
夏如卿冷冷一笑。
“朝堂之事自然有大臣们为皇上分忧,我固然插不上手!”
“可眼下又并非朝堂之事,而是皇上的家事!”
“我如果还不能插手,那我这个皇后当得也太过没用!”
赵君尧盯着她,只觉得心里又暖又累。
这只炸了毛的笨蛋狐狸,有时候笨到极点,有时候又聪明极致,当真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既然瞒不住,索性不如就告诉了吧!
想到此他缓缓开口。
“珍太妃没了!是被太后下毒害死的!”
“而且……”
赵君尧尽量用最平缓的语气艰难道。
“朕怀疑,自己不是太后的亲子,已经着人去调查了!”
夏如卿听完这两句话。
整个人就像被天雷劈了一样愣在那里。
她想出言安慰,可大脑一片空白她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心里的滔天巨浪才缓缓退下。
夏如卿苦涩一笑。
“怎么会这样?”
“皇上若不是太后的亲子,那谁是?”
不知道是不经意还是怎么,赵君尧竟不过大脑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赵钧其!”
说完,他和夏如卿两人双双愣在那里。
两人对视彼此,满眼震惊,哑口无言。
“皇上,是真的吗?”
夏如卿脸色煞白。
如果是真的,那赵钧其到底是什么身份?那赵君尧又是什么身份?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难道皇室血统就这么容易混淆?
简直刷新了她对古代封建社会的认知。
狸猫换太子这样戏剧里才有的戏码,居然就发生在自己眼前。
不可思议四个字已经完全不能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几番张口,却无法说出一句话。
再看赵君尧。
他也同样震惊,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也从来没怀疑过,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可细想想,却还真有一番道理。
‘太后和燕王本来就不清不白!’
‘如果太后当年生下的是赵钧其,而父皇为了不让皇室蒙羞,同时为了不让皇室血脉混淆,就将赵钧其抱养了过去!’
‘太后这边,恰逢其他妃嫔也刚生了孩子!’
‘所以父皇就做主……将那孩子抱了过来,充当太后的嫡子!’
如此一来,既保全了皇室颜面,又保住了皇室血脉,怎么看都是一个绝佳的锦囊妙计。
赵君尧将事情细细地想了一遍,发现和事实刚好吻合。
震惊之余,他眼睛一亮又想到另一件事。
早些年在儿时,自己和赵钧其还是好兄弟时。
偶然在一次对酌中说起关于母亲的话。
赵钧其曾经抱怨过燕王妃不关心他。
“我明明是嫡子,父王也说过我是王妃亲生的孩子!”
“可我怎么总觉得,母亲一点儿都不关心我,而且还那么恨我呢!”
赵君尧当时听听也没往心里去,只劝他。
“我母后也不关心我!”
“大约是男子不能被过于溺爱吧!而且我们本应该由父亲教导!”
“只要你父亲疼爱你就好了!”
赵钧其果然很高兴。
“你说的不错,我父亲的确很疼我!”
赵君尧同样高兴道。
“我父亲也很疼我!”
“看,我说的对吧!”
两个孩子当时什么都不懂,不过随口一说谁都没往心里去。
可多年后再想起这段话。
赵君尧神色极其凝重肃静,心里涌起一浪又一浪的潮涌澎湃,久久宁静不下来。
“皇上?皇上?”
见他神色越来越不好,夏如卿赶紧叫住他。
赵君尧猛地回神,只觉得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第1244章 往事不堪回首
“卿卿,你先睡,朕忽然有急事就先走了!”
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大步流星出门去了。
夏如卿一头雾水。
“哎哎!”
眨眼的功夫,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夏如卿那个郁闷啊!
“又丢下我!”
说完自己起身,蹬蹬蹬往屋里去了。
夜里。
身边空无一人,夏如卿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想了好一会儿今天的对话。
心里寻思着。
‘如果赵钧其是太后的孩子,那他的生父是谁?’
‘如果是先帝的,那赵钧其不成了嫡长子了?’
‘所以一定不是先帝的,而是……燕王的!’
‘这样就解释地通了!’
可是,那赵君尧的父母又是谁?
估摸着……他应该是先帝爷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至于那个女人是谁,就没人知道了!
夏如卿迷迷糊糊想着,就这么睡了过去。
……
御书房里空无一人。
赵君尧风风火火地回来,李盛安急急忙忙张罗小太监点灯泡茶,甚至又叫人去吩咐小厨房的人预备着,以免皇上待会儿饿了叫宵夜。
准备妥当,李盛安来到御书房。
只见皇上正专注地在御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他也不敢上前打扰,只奉上茶并将灯烛挑亮了些,这才恭恭敬敬侍立一旁。
赵君尧提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将太后、燕王、先帝、自己、还有未知的田贵人全都罗列在一处。
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这些年经历的事。
一点一点捋着几个人之间的所有关系。
想到某件事,就在关联的两个人名字中间画一条线连起来。
就比如。
太后从小到大疼爱自己超过赵钧其,他就在太后和赵钧其两人之间连一条线。
再比如。
父皇在几个兄弟中最疼爱自己,他就将自己与父皇连在一处。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想起一件事,就添上一笔,再想,再添。
夜越来越深,茶水添了五六次,蜡烛剪了三四回。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复又亮起来。
时间一晃到了次日清晨。
赵君尧紧紧盯着眼前的那张纸,彻夜未眠。
“皇上,该上朝了!”
李盛安小心翼翼上前提醒!
赵君尧大手一挥。
“朕今日身体不适,暂且罢朝,回头把沐休那一日补上便是!”
“是!”
李盛安得了消息放下心,轻轻退出去传话去了。
赵君尧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只见金灿灿的晨曦透过薄薄的水雾照到宫里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之上。
将这暮春初夏的景色渲染地越发翠绿欲滴,参天的古树上还有鸟儿在婉转鸣唱,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赵君尧欣赏着美景,听着袅袅林音,心情也随之好起来,一夜的疲惫就这么烟消云散。
他复又拿出昨夜那张写着各人名字的纸张,对着窗台,对着晨光,再一次细细观看。
只见上面赫然罗列着他的所有猜想。
‘太后当年和燕王苟合,怀孕产子,生下赵钧其。’
‘父皇为了不给皇室蒙羞,硬生生将这件事忍了下来,不过皇室血脉不可混淆!’
‘父皇先将赵钧其秘密送给燕王!’
‘之后又恰逢田贵人产子,父皇便顺势将她的孩子抱过来,交给太后抚养,充作亲子!’
‘而自己,实际上是父皇和田贵人的孩子!’
赵君尧忍不住双拳紧握,目光复又冷冽起来。
他深知自己这个猜想哪怕不对,离真相也八九不离十了。
心头忍不住涌起一片苦涩和感叹。
‘父皇啊父皇!’
‘怪不得你时常告诉我,仁者无敌、忍着更无敌!’
‘你为江山耗尽毕生的鲜血,可谁又懂你的牺牲!’
世人都知道皇帝风光,大权独握,高坐于深宫九天之上,乃是天上的真龙化身。
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文武百官一呼百应,享尽天下最尊贵的荣华,最奢侈的富丽。
必定是事事顺心,万事如意。
可谁又知道另一句俗语:登高必跌重!
他们哪知这皇位龙椅下边,乃是万丈深渊、万剑林立、烈火烹油。
只要稍稍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若要维护太平,扛起江山。
哪怕牙齿碎了也要往肚子里吞,哪怕胳膊断了也要往袖子里藏。
如此耗尽一生的心血。
方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天下百姓,方能不遗臭万年。
这是多么不容易?
赵君尧目光落在太后名字上,直恨得咬牙切齿。
‘如此毒妇,您何必忍她?’
‘当初儿子但凡知道一星半点儿,这无羞耻的**蠢妇必定活不到现在!’
他又忍不住心疼起父皇来了。
父皇一生并非多么英明神武之人,唯有勤能补拙这一条路。
政务上也偏向于老成持重,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他兢兢业业一辈子,虽然没将大楚朝发展出多少,但也是安稳太平,这就已经十分不易。
他这一生,总算功大于过,值得后世称颂。
可赵君尧却越想越心疼。
“父皇您放心!”
“待我将当年之事一一查明,一起算总账,为您报仇雪恨!”
说完他走到那留着红泪的红烛旁边,将那页纸点燃,亲眼看着它燃为灰烬。
然后就转身离开,换了一身便衣,找小七出宫散心去了。
……
端凝宫里。
夏如卿昨夜睡得晚,次日就醒得也迟。
好在宫里妃嫔也不必每日向她来请安。
所以早起晚起都无所谓。
夏如卿躺在床上拥着柔软的锦丝被,任凭暮春三月的阳光撒在自己脸上。
在床上翻了几回身打了几个滚,她才慵懒地爬了起来。
“紫月!”
门外的紫月应了一声,随即打水进来服侍她洗漱。
夏如卿又吩咐。
“最近多煮一些清热去火的羹粥!”
赵君尧今日火气大,应当好好去去火。
“是!”
紫月笑着应下。
梳洗完,夏如卿又踏着清晨的薄雾,去后园子转了一圈儿。
回来的时候雾气已经散尽,阳光也早已高高升了起来。
看了看时辰,她有些狐疑。
“往日这时候皇上都来用早膳,怎么今儿个不见回来?”
紫月也不很清楚外宫的事。
正不知怎么答。
这时就有个小太监过禀报。
“皇后娘娘,皇上出宫找七王爷去了,让奴才来禀报您自去用膳不必等!”
夏如卿点了点头。
照旧叫人赏了那小太监,自己用早膳去了。
第1245章 转机
用过早膳,夏如卿见外边景色实在是好,就带着紫月去了院子里。
坐在秋千上,夏如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细细梳理了一遍。
起因是太后提起选秀,并将自己排遣了一顿。
赵君尧拒绝选秀,或者说拒绝太后往自己身边塞人,所以和太后产生了矛盾。
母子俩就此大闹起来。
紧接着赵君尧回想起往事,就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太后亲生。
他急匆匆出宫去找珍太妃求证,却发现珍太妃已死。
他又赶回来去了宁寿宫,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回来后脸色极差。
夏如卿虽知道些事实,却并不完全。
连猜带想将事情弄了个大概,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总之就是两个字:心疼!
赵君尧作为一国之君,作为皇帝,原来也有这么多无奈。
他居然被太后一个老妖婆折磨成这个模样。
夏如卿冷冷地想。
‘也得亏太后生在了皇家,这些事发生在深不见底外人无法窥探的深宫’
‘皇上头顶有无数列祖列宗、无数顶帽子压着,才拿太后没办法!’
‘但凡是平民之家,遇上赵君尧这样的人,恐怕太后早就没命了!’
她越想越心疼赵君尧。
只期待着他赶紧找到证据,好好治一治这个老妖婆。
正歪在秋千上出神,小喜子忽然来报。
“启禀皇后娘娘,公主跟着太子殿下去校场骑马了!”
夏如卿心里一惊。
“骑马?她不是跟着皇儿他们入阁读书了?怎么又跑去骑马了?!”
说着赶紧从秋千上下来。
小喜子恭敬道。
“皇子们有骑射课,时将军任皇子们的老师,公主听到他们都去校场,也跑过去了,奴才们拦都拦不住,娘娘是否过去看看?”
夏如卿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
允她学骑马,允她一起读书,允她出宫。
现在倒好,她还闹着要正经跟着皇子们习武!她是真要当个皇子不成?
“走吧,过去看看!”
夏如卿进屋换了身儿衣裳,带着一连串的宫女太监奶娘嬷嬷,施施然沿着宫道去校场寻女儿去了。
……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底。
这段时间,京城催促选秀的声音小了些。
流言蜚语像脏水一样拐了道弯,全泼在了夏家及其亲戚家的身上。
不但侯府大受影响,整日闭门不敢开门。
就连杨尚书府都受了影响,那些人攻击完夏家又开始攻击杨家。
说出来的话极其难听。
什么‘杨家为了讨好皇上巴结皇后,把人家小妾庶出的女儿娶来当正房夫人’
什么‘杨家一个堂堂武将世家,居然如此奴颜婢膝,靠裙带关系维持地位,当真丢尽了朝臣的脸’
百姓们纷纷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先前夏家和杨家只是闭门不出,不予理会,
后来那些人见两家没什么动静。
觉得心头不快,居然开始明目张胆的动起手来。
先是在两府墙壁上扔臭鸡蛋,后面又泼泔水等等。
直到两府忍无可忍出面抓了几个人,这才阻止了这些荒诞的行为。
不过两三日后。
另有谣言四起,说两府靠着朝臣势力胡乱抓人,仗势欺人等等。
当真是……
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
躺着也是错,怎么着都是错。
倪漫雪气得直咬牙。
“这些人真是荒唐!谁给他们的胆子?!”
夏廷风眯了眯眼劝她。
“你且忍忍,这事的根源出在宫里,想来很快就能解决!”
倪漫雪有些惊讶。
“宫里?这些流言蜚语和宫里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群难惹的刁民罢了!”
夏廷风淡定一笑。
“普通人家的老百姓只会跟风议论八卦,不过是茶余饭后图个一时嘴快,并不会有什么实质的行动!”
“他们更不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去和官员对着干!”
“所以……这事情明显是背后有人煽风点火!”
倪漫雪稍稍想了想就一拍脑袋。
“确实如此!”
“瞧瞧我,都被气糊涂了!”
“怪不得采央那儿也没什么动静!我还道他们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普通百姓对这些皇室八卦最感兴趣,也最没有判断力。
只要稍稍一点拨,说的劲爆一点声情并茂一些。
第二天就能一传十十传百,而且添油加醋说得更夸张,还有鼻子有眼的,不信都不行!
所以,背后那些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能将京城炒得沸沸扬扬。
倪漫雪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担忧道。
“咱们家倒没什么,横竖不出门罢了!”
“只是靖风那儿……他马上要去任上,可别有什么影响才好!”
夏廷风一边摆弄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新巧小匕首,一边漫不经心道。
“你放心吧!一切有我!”
倪漫雪颇有些无奈。
“你这模样,我更不放心呢!”
夏廷风终于放下手里的小玩意儿,揽过她的肩膀。
“我哪副模样了?我自己的亲弟弟,还能让他有事不成?”
“多的我做不到,这点儿事能办不妥?”
他唇角又勾起那抹略带痞色的笑。
倪漫雪脸一红忙推开他的手。
“行了,你就没个正经!”
她敛了敛自己的裙摆,缓缓行至窗前打开窗。
直到和煦的初夏暖风吹进来,她脸颊上的红晕才渐渐退去。
“既这样!”
“那我今天就叫人备好行李车马,其他的我也不管了!”
虽是长嫂如母,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夏廷风点点头。
“好!”
倪漫雪赏了会儿外面亭台楼阁的春景,心情总算好了些。
不由感叹。
“这春去春来又一季,花开花败又一秋,也不知道靖风的春天什么时候来?”
“这孩子,怎么就不想着娶亲呢?”
“他可都二十好几了!早就到了成婚的年龄!”
“夫君,你抽空好歹也说说他,毕竟……”
毕竟他是夏家嫡长子,嫡脉不可绝后啊!
夏廷风倒不以为意,唇角带笑。
“你怎么也管起这些来了?”
“什么叫到了年纪?”
“他若没有可心的,我又怎好催促?且让他自己挑选吧!”
“没准儿这回在江南就遇到了呢!”
倪漫雪眼前一亮。
“也对!”
“江南多美人,靖风是才子,到时候才子配佳人……也是一段佳话!”
第1246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两天后。
行李物品都收拾妥当的夏靖风,拜别了侯府从京城出发。
乘着一辆极为朴素的马车,带着自己仅有的两个贴身小厮,往江南而去。
……
进了四月,朝堂上加开恩科的事渐渐忙碌起来。
选秀的事就逐渐搁置下了。
哪怕城里百姓们传得再是沸沸扬扬,文武百官也不敢公然忤逆皇上的旨意。
到底他们要辅佐的是皇上,并不是太后。
到底,选秀只是皇上的家事,不是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
而且……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他们也渐渐回过味儿了。
皇上拒绝的并不是‘选秀’这件事的本身,而是太后逼迫他的态度。
想想也是。
就是正常人也不喜欢平白被人掌控在手心的感觉。
何况是一国之君的皇上呢!
太后虽是皇上的母亲,偶尔提点一下后宫之事并无不妥。
可若是一直挟制,那就不好了!
也难怪皇上生气、心里不自在!
想明白了这些,朝臣们也就都收了收心。
‘选秀不选秀的,还是得看皇上的意思,他们还是安安心心办自己的差事吧!’
再说一句不好听的话。
‘太后一个老婆子还有几年的活头?皇上却是正值青壮年!’
‘为了太后惹怒了皇上,根本不值得啊!’
想明白了这些,朝臣们可规矩多了。
御书房里催选的折子骤然减少,正常禀报政务的折子渐渐多了起来,朝政渐渐回到正轨。
至于京城里那些还在挑事的人。
那些虾兵蟹将赵君尧根本懒得理会,他也不屑理会。
……
四月初十。
这日是休沐。
赵君尧好久没过如此完整又舒服的觉了。
他揽着怀里的美人,闻着从窗外飘来的阵阵花香,内心无比充实和惬意。
夏如卿有些呆愣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外。
“皇上,您也太能赖了,这都快午时了,您怎么还不起来?”
赵君尧慵懒地瞥了她一眼。
“急什么?朕好容易休歇一天,自然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见他心情稍稍好了些。
夏如卿终于鼓起勇气问。
“皇上,那选秀之事,还进行吗?”
赵君尧闻言久久不说话,其实他也很纠结。
选吧,真的不想选,对一个尝遍天下胭脂色的帝王来说,那些十五六岁情窦未开的小姑娘已经让他丝毫提不起兴趣。
不选吧。
卿卿乃至夏家身上背负的脏水已经够多,他当真不想让她背上红颜祸水的骂名。
怎么办?选还是不选,真是左右为难!
“你想让朕选吗?”他看着她。
夏如卿毫不犹豫地摇头。
“不想!”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圣母,更没有贤惠到动不动就给皇帝老公娶小老婆的地步。
所以,她很抵触,
赵君尧忽然就笑了,脸上就像春回大地冰封开化一样。
“好!那就不选!”
夏如卿也开始担忧。
“那太后那边儿怎么办?还有朝臣那儿……能说得过去吗?”
赵君尧淡淡一笑。
“你放心!”
“一切有我!”
夏如卿笑靥如花。
“这可是你说的哦!”
“出了问题,我可不管!”
赵君尧捏了捏她的脸蛋。
“行了,能出什么问题?”
“父皇当年在位时,有一次江南受灾,整整六年都没有大选!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夏如卿闻言也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
那她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反正她不过一深宫女子,外面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听不见也看不见。
至于她的家人,相信赵君尧应该能处理好的,她就不跟着瞎操心了。
没错,就是这么任性!
“对了,靖风不是要去江南,他可出发了?”
赵君尧想了想便漫不经心道。
“应该吧!”
夏如卿闻言也就放了心,没再多问。
……
宁寿宫里。
太后跪在小佛堂,身边有一宫女正秘密地向她汇报着什么。
她听完当即就皱了眉。
“什么?不选秀了?”
那宫女低头称是。
太后眉眼骤然涌起一层冰霜,双拳瞬间紧紧握在一起。
“皇帝啊皇帝,他的翅膀果然硬了!”
“哀家软硬兼施,竟然全都不管用了!”
那心腹宫女沉默不敢说话。
太后死死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摆手。
“去,叫婉心过来!”
“是!”
宫女转身离开。
不多时,施婉心拖着苍老肥胖的身体款款而来。
“太后!”
“起来吧!”
太后微微摆手。
施婉心道谢起身,在一旁的矮几上坐了下来。
“姑母,您找我?”
太后屏退左右,想了想还是将实情道出。
“皇帝不愿选新人进宫!”
施婉心听完不禁一惊。
“不愿意?!”
“那怎么办?咱们的计划怎么实施?”
太后紧皱着眉,愁眉苦脸久久不说一句话。
施婉心想了想又道。
“要不……咱们直接把人弄进宫?”
太后眼前一亮。
“直接弄进来?你可有什么法子?”
施婉心粲然一笑。
“您是太后,出宫拜佛还愿什么的,自然无人敢拦!”
“这出了宫,遇到个什么孤苦无依的女子,不忍其流落在外大发慈悲收在身边,也是有的!”
“只要进了宫,下一步的事情还不好说吗?”
太后想了一会儿终于点头。
“这倒也是个办法,暂且就这么办吧!”
“咳咳!”
“咳咳咳!”
太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施婉心赶紧上前搀扶。
“姑母您怎么了?”
太后青筋暴突双手紧紧抓住她,急不可耐道。
“快!”
“快给我!拿药!”
施婉心赶紧扶着她坐好,自己起身去给她找药。
片刻后她拿着一个精致的小药瓶过来。
“姑母,快!”
太后哆哆嗦嗦接过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施婉心又递上一碗茶水。
太后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总算顺过气来。
“好了!”
“还好!还好有你帮哀家!”
施婉心笑了笑。
“姑母说哪里话,我们两个已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啊!”
太后苦涩一笑。
“是了!你帮我就是帮你自己!”
她揉了揉胸口缓缓起身。
“还真别说这药丸真管用!婉心,这些东西,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第1247章 出宫
施婉心神秘一笑。
“待在深宫,人靠不上,我自然就得找些别的出路不是?
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哀家不知道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歪门邪道!但是……”
“幸好有你这些!”
施婉心得意一笑。
“所以么!我这也算是有所长,有所傍身!不是吗?!”
太后勾了勾唇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再说话。
……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四月中旬,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京城流言却随着时间消失殆尽,昭宸宫也很久没了动静。
太后寻思着,皇帝这八成又被自己制服了。
是了。
毕竟自己是他的‘亲母’,就算再过分,他还能真把自己怎么样不成?
无非是压了又压,横竖不敢伤她半分。
这么一想,太后就又得意起来。
想起前几日婉心的提议不错。
当下就叫人去昭宸宫和端凝宫传话。
说自己要去城外的寺庙烧香拜佛,量他们也不敢不答应。
果然。
赵君尧真的答应了,皇后也没说什么。
事情顺利地叫人不敢相信。
太后欣喜之余,连忙叫人收拾东西,第二天就带着施婉心匆匆出宫了。
她穿着一身便衣,和施婉心一起坐在一辆素色的马车里。
从皇宫的偏角门而出,沿着京城大街直奔城外的寺庙。
马车经过京城大街的时候。
太后轻轻挑起车帘,看着城外的人来人往,繁华热闹。
不由发出由衷感叹。
“和我当年进宫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施婉心淡淡问。
“有什么不一样?”
太后想了许久,得出一个答案。
“我觉得,这里的老百姓都富有了许多!”
“我记得当年进宫的时候,坐着十六抬的花轿路过这里,这条路还是黄土铺就的大路!”
“现在……这路这么宽,而且还是青砖铺就的!”
“当真是不一样了啊!”
她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赵君尧的确是个好皇帝!他登基十余年,的确为百姓付出了太多太多。
可是!!
万事都有个可是!
他是好皇帝没错,可他的父亲不是好皇帝!
谁让他当年陷害燕王?谁让他当年拆散他们?谁让他当年抱走自己的孩子?
她明明是钧其的母亲,却听他叫了一辈子的太后。
她的心里有多痛谁能知道?
她不管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这辈子自己过得太苦太苦了!
她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宗城,钧其,你们失去的,我一定会努力替你们夺回来。
哪怕不能,我也定会为你们报仇。
有命的偿命,没命的还债!他们欠我们的,必须要十倍百倍地偿还!
……
宫里。
端凝宫,夏如卿穿着一身水蓝色浅纱襦裙常服,坐在后院水塘边树荫下的太湖石上。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了一根簪子松松垮垮地挽起,剩下就像一树瀑布一样披在脑后。
紫月跟在她身旁替她遮阴凉打扇。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主子,太后娘娘出宫干什么去了?”
夏如卿敛了敛被风吹落的轻纱披肩,淡淡道。
“不是说去烧香拜佛了吗?”
旁边侍立的小喜子讽刺一挑眉。
“主子,这话您也信?”
夏如卿看了看他俩,忍不住笑道。
“我有什么不信的?”
“连皇上都不理会,我才不管!”
紫月和小喜子双双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了。
夏如卿左右望了望她们,最后又把目光移到别处,继续赏景。
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失落。
不知怎的,她近来总会梦到紫苏。
如果那丫头还在,这会儿怕是又跳脚起来了。
紫苏不是最守规矩的那个,但她却是唯一一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自己打抱不平的那个。
当然,也不是说紫月和小喜子就不够忠心。
只不过。
紫月老成持重守规矩,小喜子当了总管以后也不会冒冒失失。
紫宁就更不用说了,和紫月一样的路子,靠谱,但是话少。
像紫苏那样的什么也不顾,永远冲在第一个维护自己的人,再也找不到了吧!
她望着一汪湖水。
脑海里想象着紫苏那丫头跳脚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
一阵微风吹过,眼圈儿就这么红了!
“皇上驾到!!”
小太监高声禀报。
夏如卿猛地回神,赶紧用帕子擦眼泪。
紫月和小喜子两人赶紧扶着她起身迎接。
“参见皇上!”
“卿卿!”
赵君尧一把扶起了她。
“这是怎么了?”
他盯着她通红的眼圈儿,神色有些严肃。
“谁欺负你了?”
他的语气越来越吓人了。
夏如卿赶紧摇头。
“没……没人欺负我!皇上您想哪儿去了”
“那是……?”
赵君尧问。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我身边那个叫紫苏的丫头!”
赵君尧恍然大悟。
“原来是个宫女!”
“这也不知什么,你若喜欢,朕叫人再挑几个那样的给你如何?”
夏如卿哭笑不得。
“你这……”
“这也是能代替的?”
她擦了擦眼泪,看着赵君尧。
“行了!不说这个了!”
“皇上,您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还不到午膳的点儿呢!”
赵君尧笑了笑。
“近来事少!”
“开恩科的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着开考,阅卷,放榜了!”
夏如卿闻言脸色也好了许多。
“真的?”
“那感情好!”
“恭喜皇上又要得一批栋梁之才了!”
赵君尧瞥了她一眼。
“行了,你我之间还需这些客套话?”
夏如卿展颜一笑不再多说。
两人坐在水塘边的太湖石上,看着那悠悠的池水和里面几尾自由自在游动的金鱼。
夏如卿忽然问。
“对了,乐儿怎样了?”
“这丫头已经一天半没来给我请安了!感情是玩儿疯了?”
赵君尧皱了皱眉。
“怎么,她不在这儿住?”
夏如卿有些无奈。
“她昨晚住在辰儿那儿了,连铺盖都拿过去了,说是要再住两天!”
赵君尧想了想,嗯……好像也并无不妥,就笑道。
“放心吧,她好着呢!”
“时将军刚才在御书房还在夸她!”
“那就好!”
夏如卿放下了心。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中午用过膳,然后午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