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谁拦杀谁
屋内,萧明珠躺在床上,这是被商嬷嬷和乔姑姑联手强制要求,装受伤,总得有个像受伤的样儿才行,哪怕自己屋子也不能大意了。这次的刺客组织有素,纪律严紧,手段狠毒,必定不是普通人能派得出来的,她们根本就不敢确定,还有没有人在暗中盯着将军府,盯着这个小院。
008看着被困在床上的萧明珠,欢快地偷听着外面的动静,顺便传个小消息:“亲,这位二皇子像是真的要进来。”它的日子从没有这样舒坦过,抱着金大腿的感觉真好,有大女主依靠的感觉真棒,只要乖乖地守着宿主不要黑化就好。
“进来?”萧明珠挑眉,嗤笑:“放心,进不来的,那群人怎么会让他进来。”
就算韩允钧有那个心,外面一堆人也不是死的,谁也不敢拿着自己肩头上的脑袋当儿戏。
果不然,韩允钧一心要进,所有陪同他来的人都急了,一排溜的在他面前拦着,堵了个严严实实,广阳候和萧家族人都已经想给韩允钧跪下了:“不可,二皇子万万不可冒此大险!”
众人一边拦着,都一边用愤怒地目光瞥向了许老夫人,有些怨她都不出声阻止。
许老夫人心里那个气啊,要她出声?她出声这二皇子就会听吗?也不知道那个死丫头在二皇子跟前说了些什么,二皇子别说拿她当个长辈,甚至连一些老夫人应该有的颜面也没给她留下。但再怎么样,该劝的还得劝,二皇子真要有个好歹,将军府顷刻就会灭门。
许老夫人上前,“殿下,男女有别,您进去不合规矩,再说明姐儿中了青花宴,现在连手背上都已经出现了青纹。您真要亲眼见证,那我立即让下人开窗,一看就明。”
韩允钧盯着许老夫人,那目上光几乎想将许老夫人的脸上戳出几个洞来!
眼下小明珠受了伤,身子虚弱最是吹不得风的时候,她为了讨好他,竟然说开窗?她有没有拿小明珠当成孙女儿!
江太医瞧着韩允钧的脸色更黑了,也上前劝道:“二皇子,不如让老夫先进去替萧明珠诊断,这伤势毒情只怕拖不得。”
白开心也上前一步,道:“属下也略知一些毒性,愿意随江太医一进进去。”
“玄铁!”韩允钧冷喝了一声,玄铁立马走到他旁边:“属下在。”
韩允钧冰冷地道:“谁再拦,杀无赦!”
玄铁虽然也极不情愿让韩允钧冒这个险,但他深知萧明珠对韩允钧的重要,知道此时是绝拦不住的。也就听命行事,长剑出出鞘,直指面前拦路的人!
当长剑径直压在了出前头萧家族长的脖子上时,众人还不怯,当长剑带出了一条血痕,鲜血顺着脖子径直而下沾红了衣领时,众人终于明白,韩允钧这是要玩真的了。
谁拦,杀谁!
好吧,所有人都怂了。
现在死,可没地儿说理去,事后要是皇上追究,说不定还能哭嚎着辩解几句,终究,他们是尽力了的。
众人腿软,让开了路,看着韩允钧从自己旁边走过,没再敢出一声。
许老夫人退了一步,靠在如嬷嬷的身上,浑身无力,低声呢喃道:“没想到……真没想到……”
她真心没有想到,二皇子会这样看重明姐儿,甚至为了明姐儿可以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要是她早知道,就不会那样苛责明姐儿了……
贾豪仁等耳尖,听到了许老夫人的话,脸上都浮现了嘲讽的神色。
梅西望低语:“看样子,他是认真的。”
白开心很不开心,没好气地道:“也许知道自己的身休状况,才没什么顾及。”
“住口!”贾豪仁立即阻止白开心这种找死的言论。
他们陪伴二皇子没几天,但从二皇子现在的日常的行动以及饮食中瞧得出来,二皇子的身体并没有外面传扬得那么差,虽然说虚弱,但也不至于马上要命。要是再有个机缘巧合,未必不能拖个十几二十年的。
韩允钧推开门,迈进了门槛,却在众人的惊讶之中,转身将门给关上了!
“进来了,进来了!”008想要尖叫,它叽叽咕咕地:“亲,这二皇子就算是个男配,但绝对是忠犬那一种的,你千万不可放过!”
男配?忠犬?
萧明珠已经无心去纠结这些008奇怪的言词了,她的注意力都在门上,整个人有些发懵。
韩允钧真要进来?他敢进来?
她听到了门被推开了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渐近,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屏风后面绕了过来。
韩允钧,果然是韩允钧!
萧明珠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门子的邪气,翻身坐起,抄起自己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韩允钧瞧见床上生龙活虎的萧明珠,傻乎乎的楞住了,被软枕砸了个正着,他身子往后一倒,径直撞在了屏风上,连同那巨大的八扇大屏风砰的一声倒下。
这一下,萧明珠也楞了,知春知夏更是腿都软了,几乎是冲一般过去扶韩允钧。
屋外的人听到了这巨大的动静,马上拍门问:“二皇子,出什么事了!”
韩允钧反应过来,马上应道:“无事!”
他在知春知夏的扶持下,慢慢站起身来,只觉着自己整个后背都要断了。
不过,小明珠没事,真好!
他指了下床边的锦凳,知春两人知趣的扶着他挪过去坐下。
“你没事儿,真好。”韩允钧笑着,不过,下一瞬,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屋内光线不是很明亮,也没有点灯,但他还是看到萧明珠露出来的皮肤上有着明显的青色的花纹。
“你来做什么,来瞧我有没有死?”萧明珠根本就不想在他面前装什么:“我以为我将东西还给你,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思了,为何你还要来?”
她讨厌他这种不干脆的做法,更讨厌他的自以为事。
韩允钧完全听不进去,一把就抓住了萧明珠的手,仿佛承诺一般,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绝不会!”
萧明珠手一动,就挣扎了出来,嗤笑:“二皇子,你以为你是谁啊!再说我死不死的,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270、坦白
“以前没有,现在就有了。”008看戏看得热闹,忍不住很嘴欠的插言了:“亲啊,你想想,他今天这样大张旗鼓的领着这么多人进了将军府,还进了你的闺房,可不就是在向所有人宣布,你是他瞧中的,你是他护着的?往后,谁都会以为你是他订下的女人,以后你的生死,还真与他有切不断的……啊啊,不要啊……”
008看着眼面前的一片漆黑,忍不住用翅膀给自己抽了一个大嘴巴子。看戏就看戏,嘴欠什么,这下可好,萧明珠又给恼了,把它关这小黑屋子里。
萧明珠听了008的那番风凉话,更恼怒了。
见韩允钧伸手想要确定她手背上的花纹,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
韩允钧“啊”了叫了一声,看到手背上清晰红肿了起来,他也不恼,低声安抚:“别怕,我会陪着你的,我会找遍天下最好的大夫你医好你的,放心吧。”
“我谢谢你了。”萧明珠气极了,“你离我远点,就是对我最好的照顾了。我一个将军府的姑娘,在这京都本该是不起眼的存在,要不是有你从中折腾,我哪会被人当成目标,甚至会遇刺!”
韩允钧只觉着自己心绞着痛,虽然凶手还没有抓到,但他心里明白,那些人之所以刺杀小明珠,绝对是因为他。
他闭上眼,承认:“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以后没有人再敢说你什么,也没有人敢动你,我会护着你,一直一直护着你,直到……”他没有说下去。
“一直到你死,还是我死?”
韩允钧飞快地应道:“到我死!”
他舍不得小明珠死,没有小明珠,他当初早就放弃生存的念头了。
萧明珠摇了摇头,冷漠地看着他:“啧啧……你好的大脸啊,凭什么我就要听你的,凭什么我就要顺你的心意?韩允钧啊韩允钧,这些年你帮了我许多,也为我做了许多,可是你从没有想过,这些是不是我要的,是不是我愿意接受的,是不是我期盼的,是不是会给我带来烦恼的……你只想着你,一心只有你自己的事儿……”
所有的怨气,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萧明珠在此时尽数的倒出,韩允钧听着她说,听着她骂,脸上的神色没落,却一言不发。
萧明珠发泄够了后,轻轻往床里挪动了一下,认认真真地看着韩允钧:“实话告诉你,我只是受了些轻微的皮肉伤,这青花宴的毒对我也没有什么伤害,看着青纹四起,最多三天就会渐渐淡去,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请您现在离开,并且将一切抹平,不要再给我带来不必要的烦恼和麻烦了!”
韩允钧欣喜,差点又伸手去抓萧明珠的手腕:“真的,真的吗,真的脸上不会留下青纹?”
萧明珠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是不是还想说,即使我皮肤的青纹去不掉了,你也不嫌弃我?”
“是。”韩允钧想也没有想,就应下了。
小明珠就是他的小明珠,永远也不会变的,哪怕是脸上有了青纹,在他心中依旧是那么漂亮。
萧明珠一下子笑了出来,“不嫌弃我?你凭什么!今天你毫无顾及领着这么多人登门,甚至不惜让玄铁动刀,进了我的闺房,就是想向外面所有的人宣布,我与你有瓜葛是吧。以为这样就可以护住我,可以让人不敢再打我的主意?””
韩允钧见她说中了自己的想法,脸上有些不太自在。
以前避着她,但在听到她命在旦夕时,他就后悔了,他真没有想到生命会如此的脆弱。
见韩允钧的脸上上流露出了挣扎,萧明珠笑了,“你喜欢我?”
韩允钧的脸上飞快的浮上了红晕,他真没有想到,小明珠会将话说得这样的直白,而且在他没有一点点的心里准备情况下。
可是看小明珠的这个样子,她好像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韩允钧的心莫名的凉了,阿昭很好,韩昭诚很好,贾豪仁也很好,耿直有些毛病,大体也不错……听说当初萧将军还挑了不少的人选备着……
不过……他应该说出来的,至少让她明白,让她有选择的权力。
哪怕她不喜欢自己。
他自嘲的露出了个笑容,点头,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心思:“是,我喜欢你,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将你当成个妹子,想要护着你,想要帮你挑选一个最好的夫婿,渐渐的我发现自己早就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动了心。”
萧明珠板着脸,想阻止他说下去。他轻笑着,“让我说完,也许过了今天,我就没有勇气说下去了。”
萧明珠看着他的目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神使鬼差的就点了点头。
韩允钧流连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仿佛怎么也看不够,轻声道:“我打小身体就不好,这些年身体渐渐衰败,我也感觉得到,我甚至知道,老神医说我活不过二十五。父皇很宠爱我,如果我说喜欢你,他必定会将你送到我身边的。短短的五年,换你几十年,不划算,我也舍不得。我不想害你,我不想你为了我而殉葬,我也不想你一辈子为我守着。我在心目中,你是那烈红艳紫的存在,是天空自由的小鸟,是那草原上撒欢的小马驹,不应该素衣寡白过几十年……所以,我只是想让你幸福,给你挑一门亲事,我挑好人选,也只是让你看看,并不想强求你什么……”
韩允钧还在说,萧明珠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从没有想这么多!
她只是觉着,喜欢就好,喜欢就应该说出来。
她挑一个情投意合的夫婿,两人好好的过,但君若无情,她便休,一拍两散,她依旧过自己的日子。
她真的没有想过,他是不一样的,他是个皇子,还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
自己要是真嫁与他,以后的一切都就不由她控制了。
他好,她必定是好的。
他要是走在前头,就算她不需要殉葬,她的下半生也必定要困死在一个府里,为他守节到死为止。
正因为他知道,父亲知道,她身边的人都知道,所有人才都沉默了,同时选择不提醒她,甚至暗示她,他不是良配。
萧明珠这下,真的有点明白了,为何他一直退让,一直隐忍。
271、我喜欢你
她抬头,认认真真地看向韩允钧。
韩允钧接触到了她探索的目光后,整个人很紧张,不安的冲她露出了个局促的笑容,仿佛在接受最后的审判似的。不过,他的目光中依旧闪烁着一种不退让的坚定!
那种坚定的目光让萧明珠的心神恍惚了一下,她无数次见到过这种目光,却是在父亲的眼睛里,父亲每次说到她的将来,都是亲呢的揉着她的头发,目光里流露出来的就是这种坚定,仿佛面前就是刀山剑领,他也要呵护住她的将来,守护她的幸福。
韩允钧也是这样坚定的想要守护她吗?
她仔细想了想,韩允钧虽然有意撮合他和韩允昭,但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强迫她的事,只不过是给他们一直制造机会罢了,就跟父亲、老道士他们做的一样。只不过是她从萧清霜和008的嘴中知道自己将与韩允昭有一段纠葛就对韩允昭心存了不喜,事后又因韩允昭而被萧清霜针对,因与韩允钧的关系被卢柠夕疏远,又因韩允钧而被丁嫔羞辱……她将这一切都怪责到了韩允钧的头上,甚至在发现自己有些喜欢韩允钧后,更是愤怒达到了顶点!
喜欢啊,只是因自己喜欢他……
萧明珠有些似懂非懂了,终究,从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去爱一个陌生的男子。
终究,她还小,情窦初开,却又遇上这么一个纠结的男子……
萧明珠没忍住,呼唤起008:“你说,我该怎么办……”
008正躺在空间的地板上生无可奈,听到萧明珠的声音,简直就是天籁,它马上爬了起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追问:“什么怎么办,亲,你别急,慢慢说……”
萧明珠道:“我发现自己有些喜欢他,但是我又恨他的疏离,恨他将我与别人推成堆!”
“这是当然啊,你的少女心思动了情,当然需要有一种美好的回应,可是你偏偏喜欢上他这么个自卑家伙。可是喜欢就喜欢了,偏偏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你有什么办法,人人都有追求的权力,凭什么要男人主动。反正就两条路,要么你就彻底将他抛到脑后,不再喜欢;要么你就去撩啊,撩到了,他就是你的,哪怕不能天长地久,也曾经拥有;要是撩不到,至少你也努力过,反正你都不会有遗憾有。要知道,很多人一辈子只会动心一次,错过了,未必会有下一个人,就算将来你会遇上一个合适的人,但终究感情是不一样的了,初恋是最纯洁的……”
008越说越认真:“说真的这个韩允钧长得俊,身份尊贵,对你更是真心不错,在你面前从没摆过皇子的架子,反而只有低头做小的份儿。他只是身体弱,又比你大上一些。大一点儿好啊,大叔萝莉配,好萌啊……虽然说他身体不好,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想方设法的替你谋划将来,给安排好将来的……”它说得头头是道时,发现萧明珠早就不知道何时又断了与它的联系了。
008再一次哭倒在地板上,标准的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啊。
它就算现在顶着个蠢鸭子的外表,好歹也是个萌物吧,不至于落到个钟无艳的那个下场吧!
韩允钧见萧明珠一直看着他不语,神色他也猜不透,只以为她还在因自己而生气,轻叹一声:“父皇不是许了你婚事自主权吗,谁也强迫不了你的。今天的事儿你也别担心,外人只知道我是领了旨带着太医来替你疗伤的,我进了你的院子,也就门外那几个人知道,我必定会封了他们的口,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他顿了顿:“以后你要是不愿意我干涉你的事儿,我会不干涉你的生活,但是危险之类的,我一但知道了,会先问你一句,绝不背着你行事,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好嘛,说到底,还是不会撤手不管。
哪怕她不愿意,他也是会管她的。
不会委屈她。
好一个不会委屈她。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就在委屈她吗?
萧明珠再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韩允钧,也认认真真感觉自己心底的感受。
她发现,自己是真喜欢他的。
她一直在怨韩允钧明明喜欢她,却一直不与她明说,还将她往别人身上推。可是她不也是这样,明明喜欢韩允钧,却也没有表示过什么,只是在默默的怨恨,甚至有一种想要远离和逃避的想法。
可是真正远离了,心里却像是缺了一大块,根本就无法填满。
她从没有像喜欢过其它人一样喜欢韩允钧,即使知道喜欢上他会有很多的麻烦,但她还是喜欢他。
萧明珠想到了只008那一堆废话中的几句:爱就是爱了,不要错失,不要留有遗憾……
她突然笑了,她在怪韩允钧不主动,可是她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要说出来,不要留有遗憾。
“韩允钧!”萧明珠喊了一句,韩允钧温柔地看着她,她笑了,低声道:“我喜欢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她的声音很小,可是听在韩允钧的耳中却是巨雷。
扑通!韩允钧猛的站了起来,绊到了身上的凳子,再一次摔在了地上,瓷凳更是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离得远远的知春知夏吓了一大跳,马上跑过去扶韩允钧,这次韩允钧摔得有些重,几乎站不起来,可是他根本感觉不到痛,瞪着那漂亮的桃花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明珠,惊喜却又惊慌!
紧接着,韩允钧做了一个萧明珠几乎不敢相信的动作,他推开知春知夏,逃一般的朝门口冲了过去,再一次撞翻了屏风,跌跌撞撞的打开了门。
看着韩允钧落荒而逃的样子,萧明珠差点没再跳起来冲上去揪着他狠踹上两脚!
这个怂货!
萧明珠恨恨地捶打了两下床板,你给我等着!
我看中的东西,就从来没有要不到的!
韩允钧冲出房门,将院外的人也给吓了一大跳。
二皇子都吓成了这样子,看来那萧明珠的伤势真比想象的还要重上几分,是毒得整张脸都不能看了,还是已经快要咽气了?
272、毁了容?
许老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她更加认定,二皇子是看到了明姐儿中了青花毒后的样子,才害怕得夺门而出的。
毁了,真的一切都毁了!
韩允钧被寒风一吹,晕乱的大脑迅速的清醒了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萧姑娘的伤势很重,你们一会儿进去必定要认认真真的替她诊治,万万不可大意。”
“二皇子放心,属下们绝不敢大意。”江太医和各位医正都异口同声的应道,内心里的谨慎又加重了一层。
“那,二皇子暂时到偏厅里休息一下,也好等太医们的诊断结果。”广阳候见许老夫人整个人都懵了,马上借机出来示好。
韩允钧这次倒没拒绝,点头进了旁边的偏厅。
萧明珠院中的偏厅不大,也就一个小圆桌,韩允钧坐下后,许老夫人做为主人家陪坐在下首,至于其它人,就只能在旁边站着了。韩允钧不语,贾豪仁三人也无心说话,许老夫人懵了,广阳候等人想说话也不敢开口,偏厅里的气氛格外的压抑。
江太医等人进了了萧明珠的屋子。
厚重的床帘早就已经放了下来,一只有着浅淡青纹的手从床帘下伸出,手腕上还搭着一块淡粉色的锦帕。
众太医们犹豫了一阵儿,最后还是太医正首先上前替萧明珠把了脉,脉相微弱,像是失血过多。他收了手,心里有数的让到了一旁。之后又是太医副上前把脉,然后是江太医……直到所有的太医们都把过脉后,然后将知夏叫过来,问她给萧明珠的伤口上了什么药,现在状况怎么样……
虽然他们是医者,也是老者,但萧明珠伤在了胸口,他们一帮子老头儿也不能拉扯着一个姑娘家的胸口检查吧。
知夏据实回答。
太医们一个个点头,看来,伤势处理得不错,问题只在青花宴上了。
解青花宴的毒,他们也是有办法的,眼下,就是青花宴的毒性到底已经发作到哪一步了。
江太医被众太医们推了出来,他小心的询问商嬷嬷:“可否让我们看一看萧姑娘的脸色?”
商嬷嬷倒也没迟疑,将床帘小心的打开了一道缝,众太医立即睁大了眼睛从中看过去。萧明珠的脸色苍白,没有什么血色,但脸上的青纹却是清晰可见的。
哎……毒纹都上脸了……
就算解了毒,只怕那纹也消不掉了,可惜……
所有太医们都不约而同的叹息着,只有江太医心有疑惑,却不敢表露。
萧明珠将他们的目光都收入了眼底。
毁容,这是她想要让他们误会的结果,终究只有她出了事,那幕后黑手才会被麻痹,暂时不会找她的麻烦。
太医们商量了一阵儿,取了萧明珠两滴血,再次确认后,才写下了解毒的方子,说是三付药,必定能解除青花宴的毒性。
之后,太医正还留下了两张美容去斑的方子。
太医正们去向韩允钧禀报,韩允钧已经冷静下来了,“确定萧姑娘命性无忧?”
太医正做为代表应道:“萧姑娘伤了心脉,不过她的丫头当时急救得及时,眼下并无性命之忧,至于毒也控制得极好,三剂药就可以彻底的清除,好好休养个一年半载,不劳心劳力就可以恢复健康了。”至于萧明珠脸上的青纹,二皇子没问,他也就没主动提。
韩允钧点点头:“你们其中留下两个,确定萧姑娘无事,再行回府。”
太医正急忙答应。
看来,萧姑娘这边,皇上和二皇子真是看重的,不可大意,他当即决定自己留下来,顺便,也将江太医留下做伴。
白开心趁机道:“二皇子,我们几个既然来了,不如也去看一下萧姑娘,说不定能帮得上什么……”
韩允钧本想适应的,话到了舌头尖上,却又绕了回来。
小明珠说喜欢他的,喜欢他的,就算他自私好了,至少小明珠现在是喜欢他的,他不愿意那其它的男人到她面前去。
“太医正都信誓旦旦能清毒了,你们这些半桶水也就不必去了。”韩允钧断然的拒绝了。
白开心还想说,贾豪仁伸手拉了他一把,微微的摇了摇头,他感觉得出来,二皇子从屋内出来后,整个人的神色不太一样了,很是惊慌,但眼底却是透着藏掩不住的喜悦,仿佛一潭死水突然被风吹过,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之前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猜不透,但他总觉着那一圈圈的涟漪应该与小明珠有关。
贾豪仁瞅了眼梅西望,原本就站在窗边的梅西望收到他目光中的提醒,隔窗从窗外的树上扯了片新发的嫩芽,折了一下,在嘴边轻吹了几声,发出了清脆的鸟叫声,又迅速的将树叶丢弃。屋内的人只以为是屋外的鸟儿啼叫声,并没有太在意。
萧明珠听到了熟悉的鸟叫声,笑了。
他们果然还是不放心自己。
韩允钧离开前,就独自进了萧明珠院子的事只是微微提了一句,所有的人精们哪有不懂的,一个个指天道地的发誓,绝不往外透露半句。
谁敢说啊!
这摆明了是萧明珠毁了容!
要是说出去二皇子闯了萧明珠的闺房,这就等于是说二皇子毁了萧明珠的名节,不是逼着二皇子给萧明珠一个名份吗?
让二皇子娶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哪怕不是正妃,皇上也会非常非常“照顾”那些始作俑者的,不死,夺官掉爵,扒层皮也少不了的。
离开了将军府后,贾豪仁趁机道:“二皇子,我们难得出宫,不如给我们点假期,让我们回府一趟。”
韩允钧当然知道贾豪仁打什么主意,他应下了,不过,很坏心眼的特意让玄二亲自送贾豪仁进府门。他就不信了,镇国候能让贾豪仁半夜跑去见小明珠!
看着韩允钧的做法,贾豪仁的嘴都气歪了,他更加肯定,今天在屋内,小明珠与韩允钧说的话不寻常。
还好,你韩允钧有张良计,我们有过墙梯。
他使了个眼色给白开心,白开心微微的点了点头,今天晚上就由他去夜探将军府,看看小明珠到底伤得怎么样。
273、五皇子的亲事
韩允钧上了马车,才发觉自己的身子骨有些支撑不住了,小冬子急忙扶他靠坐着,又尽快的给他倒了一杯早早就泡好温在车厢内的参茶,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要不要让太医也替你看看?”
韩允钧摇了摇头,“不用,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元宵的时候才大病了一场,虽然靠着保命丸的药性恢复了过来,但终究身子骨也是弱的,这一番折腾,怎么可能不累。
小冬子也不敢再劝,将车厢内的火盆给拨旺了,又替他在膝上盖了薄毯,让他闭目养神。
马车进了宫门,没走多远,玄铁将车帘撩开了一道缝。
小冬子及忙拦下,做了个手势:“嘘……”
“什么事。”韩允钧眼睛没睁,动作没变,问道。
玄铁小声道:“主子,五皇子在前面。”
韩允钧睁开眼,自打那次小明珠进后被卢嫔截下,他被气病后,就没有见过阿昭了。他知道是父皇罚了阿昭禁足,只是他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哪还有精神去安慰阿昭。
“让他过来吧。”韩允钧道。
马车停下,一个小太监跑了过去。
韩允钧听了小太监的话,犹豫了一阵,才迈步过来。
“二哥……”韩允昭张嘴,又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允钧撩开车帘,“上来。”
韩允昭看到韩允钧那没几分血色的脸,怔住了。
韩允钧眯了眯眼,“你专程等在这里,不会只是为了看我一眼的吧。”说罢,将腿上的薄毯往上扯了扯。
韩允昭见状不敢再迟疑,猫身跳上车,迅速的将车帘放下来,还顺便把火盆往韩允钧那边挪了挪:“二哥,你的身体……”
“还好,暂时死不了的。”韩允钧被炉烤得有些慵懒,眼睛又半眯了起来,整个人像是一张绝美的山水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遇水就会淡去。
明明身体这样不舒服,这样为何还要去将军府,她萧明珠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话到了嘴边,韩允昭最终还是没敢问出来。
答案是什么,他早就知道了。
正是因为知道了,他才更加的难受,更加的自责。
要不是因为他,萧明珠就不会被母妃惦记上,要不是他大意,萧明珠也不会被母妃言语上羞辱了。之后,萧明珠也就不会与二哥渐行渐远,甚至还与那贾豪仁,耿直闹出那些事来。
眼下,萧明珠又中了青花宴,她与二哥将来……还有将来吗?
韩允钧也不催他,眯着眼,安安静静的等候着。
半晌,韩允昭才道:“大哥订下了亲事,马上就要出宫开府了,之后……二哥是不是也要出宫开府?”
“应该是吧。”韩允钧道,加冠之后,当然要开府的。父皇再舍不得,也不能继续将他留在宫内。出宫开府,也是件好事,至少自由得多。
韩允昭又沉默了好一阵儿,才道:“二哥,萧姑娘没事吧。”
“没事。”韩允钧脸上浮上了微微的笑意。
韩允昭抓了抓后脑勺,又问:“她真的中了青花宴?”
“嗯。”韩允钧也应了,不过,他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然,韩允昭那个傻子道:“她日后只怕是难以再许好人家……我……我愿意照顾她……”
韩允钧猛的睁开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僵硬。
阿照刚刚说什么了,说他愿意,他愿意什么,照顾小明珠?
怎么照顾?难不成他以为小明珠毁了脸,没人要了,他要勉为其难的接下?
娶了她,还是纳了她?给个正妃位,然后供着,委屈她一辈子?
韩允钧真想一脚将韩允昭给踹下马车去!
他都不敢委屈了小明珠,用得着阿昭这样的勉为其难?
这下他终于明白了,阿昭不合适小明珠,倒不是自己看走了眼,而是阿昭和小明珠两个人的想法根本就是背道而驰的。小明珠需要的一颗心,真真切切全心全意的呵护,而阿昭就算有心,他的心也分成了许多瓣,给不了人一颗完整的。
韩允钧打心底不高兴了,生硬的拒绝:“不用了,你们有些不合适!”果然,自己的珍宝,还是自己护着最稳妥,他人不可信,哪怕是亲兄弟!
韩允昭微微一怔。
二哥说不合适,那是对萧明珠有了更好的安排。看来,萧明珠毁了容,二哥对她的心意也是坚定不改的。明明她并非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甚至还与贾豪仁他们有瓜葛……
他突然想真正去了解一下,萧明珠到底有什么好的,二哥为何非她不可!
韩允钧又闭上了眼,“与其担心这些,你不如想想你自己的亲事,听说卢嫔最近拿了不少世家女的画像,你要再不去求父皇将你的亲事订下来,只怕之后有你受的。”
韩允昭一下子苦了脸。
他早就知道母妃在暗中替他挑选正妃侧妃人选了,而且首先看的都是家世,根本就不考虑他的感受。虽然说二哥替他求了个婚事自主的权力,但那又如何,母妃必定会各种手段齐上,强迫他点头应下的。
他犹豫了一下,道:“二哥,我想,与到后面折腾,还不如就卢家了。”
卢家是自己的外家,虽说大舅有些心思,但有外公外婆掌管大局,母妃再折腾也起不了什么风浪。再说,他的亲事订下来了,母妃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再去找萧明珠的麻烦了。
“你觉着好就行。”韩允钧道。
韩允昭有些失望,他本以为二哥会对自己的想法提一提他的看法的。
他的失望落在了韩允钧的眼中,韩允钧眼底闪过了一丝亮光,多年的兄弟情也不是假的。他轻踹了韩允昭一脚:“别真拿这不当回事,普通人家都知道,妻贤夫祸少,娶错毁三代。日子可是你过,最后什么都得你自己要受着的。卢三姑娘,好歹是个知根底的,对你也有心,还算是比较妥当的。”
他记得,当初卢柠夕与小明珠的关系不错,后来也是因为阿昭,卢柠夕才与小明珠生了间隙,一但误解化开,她们日后想必也能处得好。
再说,卢嫔一直以来认定卢家就是她背后挪不动的靠山,从来就不考虑让阿昭再娶卢家女,既然如此,他更是要促成这事,狠狠的扇卢嫔一记耳光,也算是替小明珠出一口气。
274、三年之期,五年之约
韩允昭得了他这话,尤如得了主心骨,笑了:“好,我就去请父皇赐婚。”
两人又随便的聊了几句,很快就到了韩允钧所居住的宫殿,玄铁看着宫门口停着皇上的龙辇,马上禀报给了韩允钧。
韩允钧在韩允昭和小冬子的扶持下,慢慢的下了马车,听到动静,皇上没忍住,从正殿里走了出来,看到韩允昭也在时,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角。
不过他的大半目光还是落在了韩允钧的脸上,见他一脸的疲惫,但神色还不错,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大半,看来萧明珠的伤势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好。
想归想,皇上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回来了,这下该安心了吧。”
韩允钧心底一惊,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派了人暗中盯着自己,知道了小明珠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呃,不能慌,不能多想
他很随意地看了皇上一眼,淡淡地应道:“嗯,太医们一致向我保证,她性命无忧。”
仅仅是性命无忧?
“没事儿就好,”皇上想到了青花宴的毒,微微皱了眉头,但没再追问下去。自己养的儿子自己清楚,对那萧明珠就是一根筋,别说毁了容,只怕是伤了残了,他也不会嫌弃的,再说那萧明珠可是老天师护着的人,青花宴的花纹未必就解不掉。反而自己要是干涉多了,这儿子一准得跟自己急。
而且他私下找了法林寺的高僧给那萧明珠算过命看了相,他们都说那萧明珠可是个福缘大、旺夫旺子的,还是福、禄、寿、喜、财五福俱全,这样大福气的女子,怎么可能栽在这样的小灾小祸上。
“你该没用晚膳吧。程钢,传膳,朕今天就在这里陪阿钧用膳,允昭,你也留下。”说是这么说,但看向韩允昭的目光却不是那么亲善。
韩允钧见皇上没再追问小明珠的伤事,他也没有主动说什么,终究父皇的心思难猜,他可不想做些什么不必要的事,免得多生波澜。
韩允昭接受到皇上目光中的警示,马上知趣地道:“儿臣已经用过晚膳了。只是有事想去见父皇,听说父皇到二哥这来了,这才过来,正巧路上遇上了二哥。”他明白,只打上次自己失误之后,父皇就有些不喜自己与二哥太过于亲密了,应该是父皇觉着他对二哥的事不够上心,对他有些失望了。
“哦,什么事。”皇上顺着韩允昭的话,转开了注意力。
“儿臣的亲事。”韩允昭单刀直断:“儿臣知道,母妃最近一心想要替儿臣挑选个什么都妥当合适的闺秀,但儿臣觉着……”
皇上只想马上打花他走,没心思与他绕圈子:“你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卢三姑娘。”韩允昭道。
皇上很奇怪的看着韩允昭,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好,朕知道了。”
韩允昭笑着起身:“那,儿臣告退,不打扰父皇与二哥用膳了。”
韩允钧也没有留他。
看着韩允昭离开,皇上轻敲着桌面,意味深长:“他在这个时候提出他的亲事,可见也不是个傻的。”
“他还是知分寸的。”韩允钧轻描淡写的韩允昭说情,将手伸向桌上的茶壶,想要给皇上添茶,程公公急忙抢先一步:“老奴来,由老奴来……”就二皇子这没血色的脸,他真担心二皇子能不能提得动这壶茶水。
韩允钧倒也不与程公公抢,缩回手,单手托着下巴:“父皇,允景的府邸订下,之后就该是我的府邸了吧!”
皇上不乐意了:“怎么,想搬出宫去?”
“嗯。”韩允钧老老实实地应着;“总不能冠礼后依旧住在宫内,这不合规矩。”
皇上将眼一横:“朕就是规矩!”他要留阿钧在宫中,谁敢有二话!
韩允钧一点儿也不怕他,伸手端起面前的参茶,拨了拨,道:“总要搬出去的,只不过是早晚。”
皇上看着韩允钧,略有所思,“你成亲,就放你出去开府,是不是你打算现在就将你的亲事给订下来?”
“噗……”韩允钧刚喝了一口参茶,这下全数喷了出来。皇上闪得及时,要不然就是当头当脸喷了个正着。
他不恼,反而欣喜:“怎么,让朕猜中了?今天你这样大张旗鼓,什么也不顾的去,她可明白你了的心意?接受了?什么时候成亲?”
韩允钧把茶盏狠狠的撂倒桌上:“父皇,她今年才十三!”
“十三怎么了?”炸毛的韩允钧逗乐了皇上,“十三订亲,一套程序走下来,再修修府邸,也快到十五了,正是成亲的时候。”
“……”韩允钧反驳不得,知道父皇说得太理。但是他要真不说什么,必定这亲事马上就得订下来了!
“父皇,你可是应下她亲事自主的。”韩允钧道!
皇上表情一僵,伸手指着韩允钧有些恨铁不成钢:“就凭你这张脸,再学几句好听的话,不会连她一个黄毛丫头也哄不住吧!”
“……”韩允钧默;父皇,您也知道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让我如何下得了手?
他想了想道:“父皇竟然说我破了二十五的大劫,那就不如再给我几年的时间。三年后,我要身体比现在强,我就同意你向将军府递话,五年后再来说成亲的事。五年后,她也不过十七,正好是花嫁之龄。不过,父皇得答应我,不得从中干涉我与她的事,就算五年后我有什么意外,您也不得迁怒于她。”
皇上深遂的目光盯着韩允钧,韩允钧只是温柔的冲着他笑,不再多言,最后,皇上败在了他的目光恳求之下,“好,朕答应你。”
韩允钧的笑容更灿烂了:“为了这个约定,我会尽量保养好自己的身体。”
说实在的,要这三年之期,五年之约,他只不过是想给小明珠一个缓和的空间,也是给自己留有一个机会。
小明珠说喜欢他,他并不敢全信。
他怕小明珠还太小,根本就分不清楚迷恋和喜欢,就怕她对自己只是短时间的迷恋,而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
接下来的几年,他会改变自己以前的作法,不再将她推给任何人,一心一意的待她。如果她的心意三年不变,五年不改,那他此生绝不再放手!
275、逮他个现形
韩允钧专程安排的护送人员前脚一离开,白开心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白府。好吧,白相爷政事繁忙,有心管束也无力,现任的白夫人巴不得白开心再闹出些什么事来,更是处处都捧着他,别说这离家了,就算不归,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白开心随便找了个花街酒巷吃了个晚膳,听了会儿小曲,趁着夜色的掩护甩掉了白夫人安排给他的小厮,就悄悄的绕到了将军府的后巷。
看着将军府比其它府上明显要高出一大茬的墙头,他忍不住有些抱怨,哎,没事将墙砌这么高干嘛,摆明了是不信任京都的治安嘛。不过,他转念想到这是小明珠的家,又有些认同感了,墙高才安全,应该再高一点。
可惜,他没有豪仁的那身手,要爬这墙还真有些为难!
白开心纠结着沿着墙头转悠,最后挑定了墙外的一颗大树,顺着大树往上爬,动作相当的利落,一看就是爬树翻墙的老手。也是,在青石山上没少被老道士使唤着攀山越领的采药,爬个树算个什么事儿。
借着树,白开心进了将军府,他努力的记着傍晚时自己走过的路线,小心翼翼的摸到了萧明珠的院子边上。
还好,萧明珠的院子墙是正常的高度,是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看准了一个了翻爬的地方,一个纵身跳跃,踩上墙面,借力一攀,稳稳上了墙头。
然而,就在白开心正准备继续往下跳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亮光。
白开心顺着亮光望去,商嬷嬷阴沉着脸提着个刚点亮的灯笼,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她身后则是五六个拿着棍棒的匆匆聚集过来的粗使婆子。
白开心差点没当场摔下墙头去,西望不是给小明珠打了暗号吗,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该不会是小明珠根本就没有听到暗号吧!
不对,这些人是一早就埋伏在这里的,仿佛在等什么人。呃,该不会是小明珠特意安排下的,专程安排来接应他的?
如果真是,他真得与她好好说道说道了,安排人接应,不该给他开门吗,专门安排人猫墙下等着逮他个现形?
也不对,商嬷嬷的神色不对,看来根本就不知道他会夜探小明珠的院子,只怕她们防的人并不是他。
这个认知让白开心的后背凉了,之前他还担心被发现后自己的名声毁于一旦,眼下上升到自己小命的会不会断送在这里了。
他稳住身子骑在墙上,当即立断,小声道:“商嬷嬷,可否过来说话。”
商嬷嬷轻身一跃跳上了墙头,站在与他两步远处,阴沉着脸,讥讽地道:“不知白公子深夜前来,有何指教?”
她与乔姑在商量,就安排下了人手。就怕那派人刺杀姑娘的黑手在今天晚上再安排人来探视姑娘的状况。
果然,没白准备,还真逮了条鱼。
白开心的心也够黑,马上祸水东引,小声道:“我是替人传话来了,之前人多有些话不好说。不信,嬷嬷尽可去问过你家姑娘。”他将话说得含糊,还捏造了一个背后人,他才不管商嬷嬷会误会到那里去。他只要眼下不被这些人打成狗就行!
屋内,萧明珠正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根腿骨棒儿,左一口右一口咬得痛快,早就将之前梅西望给她留下暗号的事忘了一干二净了。
这也怪不得她,韩允钧领着人一走,祖母和族中的人壮着胆子进屋看了她一眼,就避了出去。那些人出去了也不走,就隔着窗说了一大堆的安抚以及保证的话,然后还安排人各自回府弄了一大堆的补品药材送过来,一个个都在表现自己是如何如何看重她,如何如何想要对她好之类的,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
她在路上那一番打斗早就耗费了体力,回府后本只是想装装病瞒过一些人的眼睛,就借着养病缩在自己院子逍遥。结果韩允钧大张旗鼓的一来,院子里人满为患,别说逍遥了,她想偷吃点东西都不行,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那些人一走,乔姑姑迅速的将祖母特意留在院中的眼线也给弄出院子了,偷偷的将小厨房里一早给她准备的晚膳偷偷送到房内,她才避免被饿死的惨剧。
提着钗匕立在窗边守着的知春隔着一道小缝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她看清楚了白开心的脸,回头低语:“姑娘,是白公子。”
白公子,她认得白公子吗?
萧明珠恍惚了一下,对了,开心就姓白,叫白开心来着。
她马上道:“他是找我来的,让嬷嬷领他进来。”
知春一楞,望向乔姑姑,乔姑姑却点了点头。
知春将钗匕插回到自己的头上,推开窗,轻唤了一声:“嬷嬷。”
商嬷嬷回头,见知春指了下白开心,然后又招了招手,眼睛猛的瞪大了,差点没一歪摔下墙头去。
难道姑娘是示意她将白公子领进她的闺房里去吗?
这大半夜的带白公子进姑娘的闺房,虽然她们在场,称不上是孤男寡女,那也太不适合规矩了!!被人发现,绝对会认定姑娘和白公子是一对偷情的那啥夫那啥妇!
乔姑姑怎么也不阻止姑娘的胡闹!
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乔姑姑为何不阻止了。
这个时候,不把白公子带进去,难道让姑娘出来?姑娘一出来,可不就露馅了?
得,反正院中的人都是被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再说除了院中几个亲信外,大家都认定姑娘命在旦夕,领白公子进去估计也不会让人想岔了。
商嬷嬷挥手将粗使婆子们都遣散,冲着白开心道:“白公子,老奴失礼了。”她飞快出手,拎住了白开心的胳膊,带着他跳下墙头。
“公子,下次可否走门。”商嬷嬷很不客气地道。
白开心的心里那个苦啊,叨叨着:“有门走,谁不想走门。”
商嬷嬷领着白开心进了正屋,白开心看到萧明珠坐在桌边,一口鸡腿,一口棒腿肉正吃得那个痛快啊。
他嘴角歪了歪,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他在外头心急火撩担心她的伤势,不惜自己名声担惊受怕的爬墙,而她却在这里吃得痛快,根本就忘了与他们的约定。
276、为什么是他
看着白开心板着的脸,萧明珠有些心虚,看了看左手上啃了大半的鸡腿,再看看右手中啃了几口的大棒骨,试探着将棒骨递过来:“要不,你也吃点?”
商嬷嬷和乔姑姑都楞了,她们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她的举止自然,仿佛做过无数次了,应该说,白公子在姑娘的眼中,根本就不是外人。
难道,也是旧相识?
也对,这位白公子也曾因年幼中毒,曾双目失明,被外祖父带离了京都四处求医,最近才治愈回京都的。
只怕他与贾世子一样,曾经在青石山与姑娘相识。
白开心借着烛光看着萧明珠脸上的青纹,心狠狠的抽了一下,之前的气一下子就消散了。也是,她无事就好,其它的还有什么可以在意的呢。
他瞥了眼旁边商嬷嬷和乔姑姑的脸色,知道她们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也没什么顾及了,大大咧咧的往萧明珠对面一坐,不客气将手伸向桌中的气锅鸡的鸡翼。
萧明珠急了,拿着棒骨就往他的手背上敲:“哎哎,那是我的!”
鸡翼啊,她的最爱,想要留到后面吃的。
白开心哪愿意被她敲一手前的油,缩了回来,也不忘瞪了她一眼,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脉枕,放在桌上,“把手伸出来让我把个脉。”
萧明珠不清不愿的将鸡腿和棒骨都放下,然后就要将全是油的小手往白玉脉枕上搭,白开心的嘴角直抽抽但也没有阻止。不过,还有人比他更看不过去的,乔姑姑和商嬷嬷两人迅速的上前,一个端水,一个持帕子,迅速的将她油腻的小手擦拭干净。
白开心三指搭上萧明珠的手腕,闭上眼感受了一盏茶的功夫,又从怀里取出银针,在她的食指上扎了一下。看到冒出来的鲜红的血珠,白开心松了口气,径直将血径直挤到了白玉脉枕上,然后拿着放在鼻下闻了闻,又仔细的辨认了一番,才放到了一旁,道:“太医们留下的解毒方子可以继续服用,大概七天,你身上的花纹也会淡去,最后消失不见。”
“真的?”商嬷嬷和乔姑姑大喜,她们一直不敢问,就怕青纹消不下去。
“我说七天就七天,多一天找我。”白开心不开心了,他因为中了毒,才会在恢复双目后,专门的跟着老道士学了毒术,目前自是有小成。之前爬墙,要不是因为这是小明珠的院子,商嬷嬷是小明珠的人,他一把药粉下去,必定是不会有活口的。
萧明珠伸手扯下了气锅鸡的鸡翼,幸福的咬了一口:“可我不想青纹这么早消掉,麻烦。”
不消青纹,那不是毁容了吗?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小明珠还不得被人直接给贬到泥里去。
不过,给人这样一个错觉也好,这样就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打小明珠的主意了。
他的心情大好,从怀里取出些药瓶和药包来,就在桌边打开,当面调合了一些粉末,然后装在一个瓶内,递给萧明珠:“挑米粒大一勺混在茶水里饮下,青纹就不会消失。当你不想装的时候,不再服用就是,不会有后患。”
萧明珠看了眼商嬷嬷,商嬷嬷急忙将药瓶收好。
白开心今天来的目的达到了,也打算不久留,“以后有事就让人递消息过来。宫里的那事……等过一阵子,我们一定会帮你解决掉的。”
“不用。”萧明珠拒绝。
白开心怔了下,只认为她怕连累自己,舒心地笑道:“傻丫头,我们谁跟谁,我们不帮你,那还是人吗?”
要是没有小明珠,就以当初外祖父的面子以及那几位名医的推荐,老神医根本就不会留下他的。而且那个时候双目失明的他性格脾气很不好,观里除了小明珠根本就没有人搭理他,要不是她的笑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援手,他未必能熬过那些治疗的黑暗日子。
“真不用,他会搞定的。”萧明珠认真地道。
白开心一下子就懂了她所说的人是指谁了。
韩允钧!小明珠信任韩允钧,凭什么!
他猛的站起身来,问:“为什么是他?”
萧明珠有些不明白白开心为什么这么激动,刚被放出来的008又没忍住,嗷嗷地大叫:“他喜欢你,他也喜欢你啊亲!”
男配,还是男主?会医会毒,好像很牛也!
萧明珠手一拌,鸡翅落在了桌上,整个人怔住了。
开心喜欢她?不是吧,这怎么可能,她只把开心当成哥哥的。
她当下再一次屏住了008的联系,008看着眼前突然黑掉的一切,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让你嘴贱,让你嘴贱!”这都第几次了,它怎么就不涨点记心呢。
嗷嗷……它好好奇他们的后续发展啊……
不仅008发现了白开心的异常,商嬷嬷和乔姑姑也发现了,乔姑姑喝道:“白公子,请慎言!”
商嬷嬷更是直接:“白公子,时候不早了!”您啦,该滚了!
白开心不动,径直地看着萧明珠,想似要一个答案。
萧明珠看到他目光中的坚定,也没犹豫太久,只道:“他长得好看,还有,他一直对我很好……”那种好曾好得让她有些厌恶,虽然情有可原,但如果他一直坚持下去,她也会不犹豫的将他踢离自己生活!
“长得好看,我长得不好看吗?”白开心的心里有些发毛,不过,萧明珠的第二句话却在他的胸口上捅了一刀。
一直对她很好……
可是自己呢!
曾经小明珠也对自己很好的,只是他因双目失明的偏执和任性排斥过她,而且说过许多不好听的话。后来,他在变,但她也在变,两人渐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她没有遇上喜欢的人,说不定,他和豪仁几个努力一番,最后会有人得到她的芳心。
要是她心动了,与人两情相悦,他们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不过,如果那人是韩允钧的话,他倒不太担心了。
他也曾是病人,懂病人的心思,更懂病人心底的那种自卑感,越在乎,越怕自己留不住心中的美好,越会排斥。韩允钧才会一直想将小明珠推给韩允昭。
看来韩允钧只不过是一个继他们之后的作死者,没什么危害性,只要小明珠对他失望了,他们就会有机会的。
277、以眼还眼
白开心会心的笑了,也不再纠缠这件事:“嗯,最近安安心心呆在府里,一切都交给我。这次的事我必定会想办法查清楚,帮你好好的回报一下的。”他很坏心的去掉了那个“们”字。
萧明珠根本就没听出来白开心话语里的那小心思,只觉着眼前的开心依旧是她熟悉的那个开心,是008和商嬷嬷她们误会了,她又扯了只鸡翼,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道:“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白开心一下子警惕了:“你想让他帮你?他身份显贵,行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个时候让他插手,只会让人更加注意到你,你就别想避开风浪了。”
这话虽然带着几分私心,但却是真心话。
萧明珠摇头,随手将啃尽的鸡骨头丢在桌上,再次拿起之前啃了一半的棒骨:“就算我不让他帮,他也不会止手的。不过,我也没想靠他,我想自己来而已。”
这话直接让白开心炸了,他跳了起来,冲到萧明珠面前,劈手夺过她手中的棒骨狠狠的摔在桌上,瞪圆了眼:“你想要做什么?”
小明珠该不会是想要施咒吧!
在青石山,老神医为了激起小明珠的学习兴趣,曾让他们三人都陪着小明珠专学了一门技能,结果他们三人学得像模像样,而小明珠三样都是摔到在了门槛上,寸步无进,唯独只有那张嘴,咒啥啥灵!
可是施咒是要消减身上气运和福寿的。
萧明珠笑了笑,目光中带着几分愤然:“我又不是无故生事,天道公正,凡事有因,皆有果。那人要我命毁我脸,种下了因,我还击回报个果,天经地义!”
以前她没想过用言咒来对付人,是不想随意种下因果,也是没让人真逼到这个份上儿来。那些人既然对什么也没有做过的她伸出了黑手,她要真不反击,那就真成了包子!何况,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要是再耗上一阵,让那人用一些行善的手段抵消些罪孽了,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白开心看着面前的小明珠像一只伸出了利爪的小狮子,他想阻止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因果轮回,确实是天经地义,不过,他还是不放心的叮嘱:“小心反噬。”
“我只不过是想以眼还眼而已。”萧明珠眯了眯眼,很坦然。
这就要看那个想害她的主谋,最初是怀的什么心思了,她会一点不剩的还击回去。
白开心在商嬷嬷的领路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将军府。
此时巷道悄无一人,漆黑的天空也没有星光,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空洞与寂静,沉默的压抑更是像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心头上。
白开心知道自己回去也无法安睡,他干脆将心一横,径直去敲了梅府的大门。梅府守门的人见了他不敢怠慢,匆匆让人去给梅西望送了消息。
梅西望刚躺下,也没睡着,听到信儿,套上衣服一路小跑儿过来领白开心进了自己的屋子,遣走下人,关好门窗,他才问:“是不是小明珠那的事很严重?”
白开心点头:“她要施咒。”
梅西望阴了脸,“胡闹,你也不劝劝她!”骂完,他也知道小明珠要是下定了决心,别说白开心了,就算他们轮番上场,也未必能让小明珠改变主意。终究,小明珠的任性和固执可是老神医和萧将军十几年如一日宠出来的。
劝不住,那就只有……再帮她一把!
梅西望迅速的开始翻自己的宝贝小桃木箱子,想要寻找可以供小明珠使用的东西。白开心看着他忙,也不打扰,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他来找梅西望,本就怀着梅西望出力助小明珠一把的念头。
梅西望找出了最合适的东西,那是一张黄纸,他把纸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又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了一根百年老参,用那黄纸将老参包好,又拿了个漂亮的锦盒装了起来,准备妥当,这才松了一口气:“明天我必定会让府上的人将这东西送到她的手上。”
白开心看着他紧张忙碌,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一样,他忍不住道:“她好像瞧上了二皇子。”
啪,梅西望手上的小箱子跌落到桌上,箱盖打开,里面的东西散了一桌,他很快回过神,一声不吭的整理那些东西。白开心看不得他这死气沉沉的样子,一巴掌过去打掉他手中的东西,“怎么,我带来的这消息还不如你这些破烂重要?”
梅西望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开心,这是宿命。”
“滚,老子不信命!”说是这么说,白开心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在观道这些年,该看的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有没有宿命一言,他怎么会不清楚。
“不信又能如何!”梅西望喝了一声,带着薄怒瞪着白开心:“别忘了,她是你亲手推离的!世间没有东西会乖乖站在原处等你的,你不想要就推开,后悔了就会回来!”
这个错,不仅白开心犯过,他也犯过,连豪仁也不例外。
当初老神医留下他们,是因为他们得了小明珠的眼缘。老神医因此大有将他们当成小明珠童养婿人选培养的意思,甚至与他们家人约定,在小明珠没有订下亲事之前,他们不得议亲!
那个时候的他们并不知道老神医和小明珠的身份,原本是天之骄子的人,被乡野大夫所威胁,加上自身的病疼,那个叛逆反抗心可想而知。他们不敢伤害小明珠,但都选择了漠然以及疏远,用尽一切让小明珠对他们失去兴趣,甚至很有心思的引导着小明珠对他们的感情,转化到了亲情上。
好吧,几年下来,他们成功了,小明珠拿他们当成了兄长,可是他们自己却陷了进去。
当他们后悔时,老神医提醒了他们,自作孽,自己受!
但他们想着小明珠还小,认定自己还有时间再次引导小明珠对他们的感情,三人约定,公平竞争。可是,这一切建立都在小明珠不会对他人动心的基础上。
眼下,一切的变化早就不在他们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了!
除非,韩允钧与他们一样做死!
但在这之前,他们除了等待,没有其它的办法。
不过……真要眼睁睁看着小明珠因韩允钧而受一次情伤?
梅西望有些犹豫了。
278、皇后中毒
次日一大早,将军府就热闹了起来。
许老夫人看着不请自来的老族长夫人与广阳侯府的王夫人吴夫人心里尽是怨气。她怎么不懂她们的心思,一个个都是打着给明姐儿送药材的名声,就是想到将军府来蹭光的。
昨日二皇子亲自奉旨登门带着太医来给小明珠看诊,让将军府再一次成为京都各家瞩目的中心,只怕今天各府过来探听消息,示好的夫人们不会少,而她们就是想借着将军府的荣耀,与这些夫人们能搭上话。
不过,事实很快就打了她们的脸。
宫里来了赏赐,不过送赏赐的公公却径直让人将东西抬到了萧明珠的院子里。各府也都来人了,从丁府江府,到梅府、相府、镇国侯府,甚至庆王府的人都有,礼单上写的都是名贵药材补品,但各家来的却都只是有脸面的嬷嬷,并没有哪家老夫人、夫人亲临的。
这各家都是什么意思?许老夫人的脸直接气成了猪肝色!
老族长夫人和王夫人她们见实在没有什么光沾,一个个带着怨气狠狠刺了许老夫人几句,才不甘不愿的离开。
之后,正院里又碎了一地的瓷器。
许老夫人撑着桌子,目光里都带着些癫狂:“好,真好,一个个都没将我看在眼里……”如嬷嬷这次没有出声,老夫人钻在牛角里想不开,劝再多也没用。
萧明珠倒没在意哪些府里给她送了礼,反正有太医正和江太医帮着检查东西是否安全,有乔姑姑替她将礼单登记在册,以及事后还礼的事宜。
但听着知夏说,梅府送了一根上好的百年人参过来时,她一下子翻坐了起来:“拿来我瞧瞧。”
知夏吓了一跳:“姑娘要什么?”
“梅府的礼。”萧明珠催促着:“快快,拿来我瞧瞧。”
知夏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将梅府的礼都抱了过来,梅府的礼实际上不多,也就两个锦盒,除了一根百年老参外,也就是两朵有些年份的何首乌而已。
萧明珠的目光落在了那枝百年人参下面的黄纸上,那黄纸瞧着没什么稀奇的,实际上比普通的黄纸要颜色深一些,上面还有一些不太明显的小黑点儿。那正是梅西望在青石山亲手制的黄纸。想必昨儿白开心离开之后,去找了梅西望,他才会将自己宝贝的压箱底儿黄纸送给她一张,想助她加重言咒的功效,同时降一降她的孽障。
不愧是一块儿长大的兄妹,真知她心。
萧明珠抽出黄纸,示意知夏:“我眯一会儿,别让我吵我。”
知夏猜不透她想要做什么,但也没在意一张黄纸,轻轻的替她放下床帷,这才退到了外间。
萧明珠将黄纸对折成了八等份,小心翼翼的撕下其中一份,她双手将黄纸合在掌心里,闭上眼睛开始默念:“苍天有眼,因果报应,害人主谋者,自害之。”
她认认真真的将这番话重复了三遍,感觉到掌心里一阵灼热,分开双手中,掌心内的黄纸已经消失不见了,甚至连一点灰烬也没有留下。
与此同时,泰阳殿里的皇后发出了一声惨叫。
皇上皱眉,不满地瞥了过去:“大呼小叫,成何提……啊……”皇上惊呼出声,看着皇后口吐鲜血,之后她的脸上,手上,渐渐起了青纹!
程公公最先反应过来,立即护住了皇上,大叫:“来人,护驾!”他看得出来,皇后这是中毒了,而且中的是青花宴!
可是,皇后怎么会中毒呢,而且还是在泰阳殿中,他和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半个时辰之前,皇后亲临泰阳殿求见,为的就是二皇子的亲事。终究萧姑娘遇刺,中了青花宴的事情已经传得京都人尽皆知了,皇后知道也正常。
皇后进殿了,给皇上见礼后,就开门见山地道,“皇上,萧姑娘中了青花宴,就算解了毒,但毁了容已成定局,毁容的女子如何能给皇子做正妃?臣妾不想委屈了允钧,想要重新替他挑个正妃。”
皇上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皇后:“那依你的意思,哪家姑娘合适?”
他最恨的就是皇后打着是阿钧亲生之母的头衔,私下算计阿钧。要不是皇后是他的嫡妻,而阿钧确实需要这么一个皇后生母,他这些年才勉为其难的容下了皇后。
皇后倒不在意皇上的冷漠,示意身边的人将自己带来的几幅画像都展开给皇上过目,“臣妾觉着这几位都不错。”她伸手接过一其中一付亲自拿给皇上看:“尤其是这许阳巡抚蒋规的嫡长女,更是德才貌皆备。”
皇上只是扫了一眼画像,画中的女子确实是比较出色,出身也好,要是他不知道阿钧的心事,确实会考虑一下将这个蒋姑娘订给阿钧。只不过,他信不过皇后,有好人选她不会先紧着允景吗,什么时候会想到阿钧了!
皇上不由的怀疑皇后与这位蒋家私下有了什么交易,他不满的挥开画像:“阿钧的亲事不急,以后再说……”
皇上的力气大了些,皇后又是半倾着身子,一下子没站住,握着画的右手一下子按到了龙案上,被画纸给割了一条细细的口子。
紧接着,皇后就发出了那一声的惨叫!
太医来得很及时,确定皇后中的是青花宴!
青花宴,她中了青花宴?皇后当场就晕了过去。
太医急忙一溜烟的跑去拿解药,心里却颤颤悠悠,皇后脸上的青纹已经份外的明显了,服了解毒,只怕也消除不掉那青纹。
皇上阴沉着脸对剩下的太医们道:“查,看毒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泰阳殿,竟然被人下了青花宴,这种事岂可忍!
太医们几乎是将整个泰阳殿都翻了一遍,连大柱上的花纹都没放过,却一无所获,唯独只查出来,那张蒋素素的画相上,沾了皇后血的那一处有毒。
难道,毒是下在画相之上,借皇后之手带进来的?
太医们商量了下,提着脑袋将这个发现禀报给了皇上。
皇上连迟疑也没有:“程钢,你亲自带可信之人去彻查凤翔宫,任何人都不可以放过!”
要不是他碰了那画相,是不是现在中毒的人就是他了!
毁了容的人不能做王妃,同样,毁了容的人如何做皇上!
279、毒从哪来
程公公领着人去了凤翔宫,皇上看着案上沾了血的画像,派人去将庆王召进了宫。
庆王忐忑不安的进殿,来的路上他就感觉到了压仰的气氛,当看到地上一堆滚落的女子画像,旁边还站着大气不敢出的太医们,他就知道,事态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但也没将问题往身家身上套。当真正听到自家呈现上的画像上染有青花宴时,他整个人都蒙了,自家什么时候送了画像进宫?
皇上对皇后的不喜,他可是略猜到了两分的,而且皇上对二皇子的宠爱,他可是一直亲眼目睹的,怎么可能帮着皇后出手干涉二皇子的亲事,那不是嫌命长撩虎须玩吗?
皇上没出声,旁边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画像拿给庆王看,庆王看到画像中人是蒋素素,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滑不留手的庆王还是头脑清楚的,他当即跪下替自己澄清,“皇上,此事虽然说与王府脱不了干系,但绝非是臣家人所为。此画中女子确实是王妃的亲侄女,可是诚哥儿心属于她,王妃也意属订下她,如何会将她的画像呈给皇后?再说将画像送进宫,这画像不知道过了多少人的手,只怕无法确定在哪个环节上被人动了手脚。”
他心里有数,皇上召他来,必定这画像是王府呈现上来的,只怕是那蒋夫人借了王妃身边的亲信之手。但即使能证实画像与他和王妃无关,王府也逃不掉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但该撇清的,还得撇清,弑君之罪,王府背负不起。
见皇上没有出声,庆王冷静了一下,又道:“臣还觉着这事蹊跷。这青花宴虽然是无色无味的秘毒,但众人皆知,青花宴并非碰触就会中毒,而是必须接触到伤口才行。凶手将毒下在画像上,目的到何是指向何人,又是想着如何才能伤人?”
这话倒是提醒了皇上,他皱眉深思。画像是先送到皇后手上的,可是皇后接触之前,确实是经过了许多宫人之手。皇后就算真瞧上这位蒋姑娘,也未必会亲手去展画查看。刚刚,皇后被画纸划伤,也不过是一个意外,下毒之人总不会连这个意外也算计到了吧!
如果能做到这一步的人,那为何又要选择青花宴,径直换成其它的剧毒不是更容易达到目的吗?就算其它的剧毒略有味道,也会被画墨之味给掩盖住了,并不会容易引人疑心。
旁边有与庆王交好的太医中也站了出来,禀报道:“回皇上,微臣检查过这些画像,只有这一付有毒,而且毒仅在割伤皇后的那一处,还极为微少。”
“什么,只有那一处?”皇上不敢相信。
他记得皇后带着画像进殿的时候,所有的画像都是被卷起来由宫人抱着的,之后才逐一展开。如果毒一早下在了画上,必定会有几乎有毒才是。
难道这说明,毒并不是一早沾在画像上的,而是在沾在了皇后的手上。
皇上猛的站了起来,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殿内再一次鸦雀无声!
“父皇……”门外传来担心的声音,紧接着韩允钧径直闯进了殿中,看到皇上安然无恙,他的脸上紧张才微微减少了些:“父皇无事,极好,极好……”说罢,身子有些摇晃,旁边的太监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韩允钧。
皇上也大迈步过来,亲自扶住韩允钧将他安放到一侧的椅上,“你怎么来了。”说罢,目光不善的扫过身边人,难道这些人不知道不应该打扰二皇子的休养吗?
韩允钧缓了缓,“父皇,别怪他们,娘娘中毒这么大的事,如何瞒得下来。”
父皇让程公公封了凤翔宫这么大的事弄得宫里人心惶惶,他想要不知道都难。再略一询问,知道此事因皇后在泰阳殿中了青花宴而起,他更是无法平静了,急匆匆赶来是担心父皇,也是因为青花宴。
青花宴可不是田地里的大萝卜,随随便便就能拨上一箩筐的。据说这是百年前某位毒医制成的,现在所存的已经很少了,结果两天之内出现了两次,怎么看都是同一人的手笔,而且之前他就猜测小明珠中毒的事只怕与宫中人脱不了干系,这下更是证实了,怎么会放过这个找到害小明珠凶手的机会。
“回去好好休息。”皇上哪会不懂这小子的心思,他担心自己是真心的,只怕还有想着替那小丫头找出杀手的意图在。
“父皇!”韩允钧不想走,但看到皇上不容他拒绝的目光,最后还是妥协了:“父皇得答应我,第一时间让人将消息传给我,还有,要小心!”在宫里,他不适合有太多的动作,老老实实等候消息才是上上之策。
皇上瞪目以视,最后有些无奈,应下:“好,朕答应你。”
派人将韩允钧走送后,皇上面无怒色,旁边伺候的人越发小心的,直到程公公回来。
程公公领着人将整个凤翔宫都包围了出来,同时也派人将凤翔宫里的所有人都拘了起来,什么都不用,分别押进了天牢,并且安排下了侍卫守着,不让那些人有交谈的空间。
之后,他带去的的将凤翔宫搜了个底朝天,不仅皇后的寝宫,下人的房间,甚至连库房净房都没有放过,虽然说搜出来了一些宫里不应该存在的香料和药材,但并没有青花宴的存在。
不过,在几位太医的建议下,他让宫里所有的东西都浇上水后,皇后的梳妆台上却显露出了一些淡淡的青色水渍。看来,这里曾经沾触到过青花宴,不过极为微量。
之后,天牢里一个皇后贴身的宫女的撞墙自尽,更是让觉着这件事并非表面上的这般简单,问题一定是出在凤翔宫。但这些并不能证明皇后有问题,说不定皇后才是那凶手的真正目标,也有可能,是想将萧姑娘的遇害嫁祸到皇后身上的行为。
皇上对这个回复很是不满。
难道,这件事与皇后无关吗?皇后也只是一个受害者?
280、找到了
“都查过了,没有什么地方忽略了?”皇上问道。
程公公微微想了一下,回道:“回皇上,整个宫中只有全部都搜过了,还有所有宫人身上也都搜过了。”
听着程公公特别强调了后一句,皇上一怔,明白了程公公没有说出来的话中话,那就只剩下皇后身上没搜查过了。
可是搜皇后的身……好吧,那对皇后是一种羞辱!但是这种差辱对上他的安危,也就不算什么了。
查,还是不查!
皇上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他进了皇后暂时休息的侧殿,皇后还晕倒在床上并没有苏醒。皇上居高临下看着了几眼晕迷不醒的皇后,径直让几个嬷嬷上前替皇后换下了身上所有的衣物,以及取下了身上的首饰。
他坐回到了桌边,等候着结果。
嬷嬷们一无所获,她们当着皇上的面将那些衣物和首饰都被丢进了面前的水盆里,水色毫无异状,皇上都有些迟疑了。难道,毒真不在皇后的身上,皇后也只是一个受害者?
皇上叫太医们进来,示意他们唤醒皇后,太医只得用金针指导皇后扎醒。
原本皇后只是受了手指被划开的小伤,晕迷不醒是中毒的剧痛导致的,太医们已经给她服下了解青花宴的毒,醒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她醒来后也没有觉着哪里不舒服,仿佛之前的剧痛晕倒只是一场恶梦。
当她看到皇上坐在不远处的桌边时,忆起了之前的事,下意识地往自己手上望去,所见之处都是如蛛网一样的青纹。
皇后尖叫:“镜子,拿镜子过来。”
有嬷嬷送上了镜子,皇后看清镜子中自己的样子,整个人都崩溃了,尖叫着:“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太医呢,快给我解毒!”再迟疑,她也知道这是中了青花宴的后果!
太医们悄然的退到了一旁,没有皇上的吩咐,他们什么也不敢多做。
皇后见太医根本不作为,她强撑着爬起来,乞求皇上:“皇上,救救臣妾!”
她是皇后,她不能毁容,要不然,什么都毁了!
“中了青花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救,想必你心里很清楚。”皇上阴觉着脸,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
皇后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手腕上的金翡翠福禄寿五彩蒜头镯。
难道皇上知道了她手上有青花宴?不,不可能!葛嬷嬷不会背叛她,其它的知情人都已经被她给除掉了,根本就不可能透露出半点消息。
她的青花宴还是当年领着允景进京都时,途中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得到的,她想着进了后宫,可以用来对付那些小贱人,就将青花宴藏在了空心的蒜头镯内。这些年在宫里,皇上盯着她,卢嫔防着她,她真没什么机会使上得上青花宴。要不是这次需要算计萧明珠,她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种毒。
她也想过,萧明珠出事,未必不会有人追查,也可能会有人借这件事挑拨皇上疑心她。她舍不得毁去剩余的青花宴,也不敢将镯子藏在宫中,于是就想着不如随身带着,等过了这些天的风头再说。反正镯子的蒜头处拧得极紧,药粉不会洒出来,那青花宴不碰触到伤口,就伤不了人。
真是千算万算,她偏偏没有算到,她今天会伤了手,而因此中了毒。
这是因果报应吗?
不过,她却中了青花宴的毒。
皇后不信,她是皇后,凤体尊贵,自有上天保佑的,一定有人陷害她。
“皇上,一定是有人害我!”皇后尖叫着:“您得替我做主……”
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这确实是因果报应,而且是因萧明珠的言咒而加注到她身上的报应,绝不会因为她是皇后而能豁免的。
皇上没有理会她的歇斯底里,而是查觉到了她的那个小动作,将目光落到了皇后的镯子上,他知道这个金翡翠福禄寿五彩蒜头镯是皇后家传之物,皇后最是爱惜,难道这个镯子有什么蹊跷?
皇上看了眼床边的老嬷嬷,老嬷嬷接到了命令,上前:“娘娘,得罪了。”
“你们想要对本宫做什么!”皇后大叫着,吃力地往床里缩去。
可惜,她哪里避得过粗壮的老嬷嬷们,老嬷嬷取下了皇后的蒜头镯,放进了水盆里,水盆里的水依旧清澈,毫无异样。
皇上总觉着哪儿不妥,又示意程公公叫来内务府专管首饰的管事太监。内务府的太监仔细研究了一番蒜头镯,找到了开关处,他小心翼翼的拧开蒜头,果然发现里面有一些细碎的粉末。
粉末经程公公拿了出去给太医们检查,确确实实就是那青花宴。
皇上示意人将皇后架了出来,皇后看到桌上被拧开的蒜头镯,以及一碟显青色的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她不打算承认。
她扑上前去想要抱住皇上的腿,立马被人给拦下了,她哭泣道:“臣妾不知道镯内藏有这种秘毒,要不然臣妾如何敢将这样的镯子贴身戴着,眼下臣妾中毒,必定是有人陷害,皇上得替臣妾做主啊!”这话很能取信于人,终究皇后自己中了毒。
可皇上并不相信皇后的话,一直不发一言。
皇后真心觉着苦,她无力跌坐在地上,道:“臣妾害了皇上,会有什么好处?这青花宴并不能马上让人致命,只是毁容的作用让它成为女人之间争斗的秘药而已。皇上就算中了毒,退让了大位,那又如何,一切都不会改变的……”眼下允景虽然占了长,但没占嫡,皇上对允景还没有那允昭看重,她要是对皇上下了青花宴,只不过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而已。
皇上信皇后此时说的是真话。
眼下,他虽然找到了青花宴的所在,但皇后咬死不认,她又中了毒,还真没有办法一下子处置皇后。终究,处置一国之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殿外,有小太监探头,程公公出去,没一会儿进来,禀报:“皇上,大皇子来了,说有事求见。”
281、亲儿的指证(三更)
皇上皱眉,这个时候韩允景来做什么?打探情况,还是另有用心?
他还是示意人将韩允景领了进来。
韩允景进殿,皇后依旧跪在原处,不过她害怕韩允钧看到自己中毒后的丑样子,抬手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
韩允景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皇后的身上,一进殿门,他看到了桌上的镯子以及验毒的茶碟。他认得那金翡翠福禄寿五彩蒜头镯,是皇后的心爱之物,打小就跟他说过,说等他长大成亲,就将那镯子将传给他的正妃。
眼下,那蒜头镯里既然装着青花宴!
难道……真如宫里那些小人所言,是皇后想对父皇下毒,却弄巧成拙害了自己?
韩允景可是知道刺杀萧明珠的人是皇后派的,皇后还问过他,想不想要那萧明珠做侧妃,他并不想因为一个三品武将府上的孤女而去得罪父皇和二弟,当即拒绝了。没承想皇后说,既然他不要,那就毁掉。皇后目光中流露的那种狠毒让他有些心惊,胡意应着,惊慌失措地逃离了凤翔宫。
当萧明珠遇刺,并且毁了容,他马上就明白是皇后对萧明珠下手了,当时他倒觉着不好了。如果皇后真是替他着想的,让二弟订下那没靠山的萧明珠有什么不好,何必多此一举凭生事端。
皇后在泰阳殿中毒,整个凤翔宫的下人都被拘了起来,他更觉着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当初皇后向他提议算计萧明珠时,凤翔宫内可有不少的下人听着了的,万一被父皇因这次的中毒事件,查到了母亲与害萧明珠的事有关,再认定他是皇后的同谋,那如何是好。
他马上坐立不安了,就借着关心父皇母后的幌子,过来打探一下实情。
眼下看到了妥妥的证据摆着,韩允景迅速的做出了决定,这一切都是皇后做的,与他无关,他如何能被皇后给拖累。
他当即跪倒,老实交代:“父皇,娘娘手中确实是有青花宴,就是她派人利用青花宴去毁了萧明珠的。”好吧,他没证据,但他想与皇后划清界线!
韩允景的这番话不仅让皇后不可置信,甚至连皇上也不满的皱眉。韩允景同样是他的儿子,他并没有因为厌恶皇后而不管他,可是这些年下来,韩允景的行事却让他一再失望。皇后虽然狠毒,对这个儿子有多好,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真是掏心掏肺养了头白眼狼!
看来,韩允景是个彻头彻底自私自立的人,他的人生信条只有自己,只要心中闪现过一点点对自己有利的想法,都会毫不犹豫的去牺牲别人的利益。
皇后身子晃一晃,她没想到,最后出言指证她的还是韩允景,而且当初她算计萧明珠的事可是背着韩允景干的,应该说,他能猜到个大概,却并无证据。可是这样,他依旧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她!
皇后扑倒在了地上,不过,她却没有晕过去。她知道,自己真晕了,那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眼下有了韩允景的指证,相信皇上再从自己身边伺候的宫人下手,未必不能撬开几个人的嘴,她算计萧明珠的事就再也瞒不住了。
既然不能瞒住,那还不如爽快地承认。
皇后再一起爬起来,推开拦她的太监,抱着皇上的大腿哭诉道:“皇上,臣妾只是觉着萧明珠这样一个粗鲁的武将出身的女子当允钧的王妃,才会出此下策的。”
不提韩允钧倒好,一提韩允钧,皇上的脸都阴了,目光显得越发阴冷,以前什么都可以容忍,不过此刻他却不会在心慈手软了:“你配提阿钧吗?你何时为他着想过!”
皇后知道眼下韩允钧是她唯一的筹码了,哭诉道:“不是臣妾不替允钧着想,是皇上什么时候让臣妾真正接触过允钧。臣妾想要一个依靠,才会将爱子之心转移到允景的身上。”
韩允景将皇后恨了个半死,这个时候她还提他,是怕父皇不迁怒他吗!
果真,这个女人信不得!
皇上留意到了韩允景愤恨的目光,心中有酸爽、但更多的是对韩允景的失望,挥手道:“你退下。”
韩允景这个时候哪还敢留,迅速的起身跑了出去,殿内的宫人也在程公公的示意下,瞬间退了一干二净。
皇上看着皇后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冷眼笑了:“到这个时候,你还想在朕面前装无辜,你真当那年做下的那些事儿,我一直不知晓吗?”
皇后被这话一楞,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果不然,下一瞬她就被皇上喝开了,听着皇上道:“你真当朕是傻子,会傻乎乎分不清楚哪个儿子才是晨儿所生的?”
阿钧像他居多,没几分像晨儿,当年初为人父的他确实是分不清楚。可是阿钧头顶上有楚家特有的发旋,当年被楚家人一眼就认出来了,之后皇后的举止,更是证实在他的猜测。更何况,阿钧的生母是谁又如何,阿钧才是陪他度过最艰难日子的儿子,他亲手养大的儿子。
“不可能,不可能!”这话冲击性太大了,皇后下意思地反驳着,她压根就不相信,皇上只在两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见过他们一面,怎么可能分得清两个孩子。再说,韩允钧那个庶子也没有几分像那个贱人!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身体却诚实的瘫倒在了地上。
皇上已经无心再与皇后再多说什么了,戳穿了她一直想要极力隐瞒的阴谋,加上她被韩允景出卖,终于尝到了自己当初作孽的苦头。
他无情地看了一眼皇后,对程公公道:“皇后中毒,送皇后回凤翔宫内静养,任何人不得探视。”
皇后明白,皇上不废了她皇后的份位,只不过是还想保住韩允钧嫡子的身份,只怕再过几月,皇上就会安排她“病故”。可惜,此时她再无他法了,皇上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今天被经受了多重打击的皇后彻底的晕了过去。
皇上嫌弃的看了一眼,示意程公公:“将一切安排妥当。”
皇后现在对外还是阿钧的生母,他可不想传出去些不好的流言给阿钧带来伤害。
282、韩允钧也爬墙?(四更,求月票)
皇后被拘起来“养病”,宫内的事务不能没有人打理,皇上先想到了卢嫔,最后又放弃了,干脆将宫中的事务交给了三位平日不太起眼,却没有儿子的妃子共同打理。
韩允钧知晓了这一切后,冷漠的笑了,果然,将皇后可能是谋害皇上的凶手一事透露给韩允景,确实是一步好棋!
青风观中,水让道长已经是第十次瞥向木玄真人了,木玄真人叹气:“有话你就说吧。”
水让道长认认真真:“萧姑娘中毒,师傅就不想去看一看吗?”
木玄真人白了他一眼,“我们是世外之人,少管那世间之事。”
水让道长面上懵着,心里撇嘴,装吧,您就装吧,以为我没看到,您这些天一直在看着京都的方向叹气发楞,一听到人提到萧姑娘就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了一星半语的,摆明了是挂念着那萧姑娘的安危。
他不知道木玄真人确实是牵挂萧明珠,但却不是牵挂她的安危,而是不敢面对。
皇上处置了皇后,对于宫中的青花宴毒事件还是有许多地方想不通,也查不出个结果。就如皇后所言,她将蒜头镯随身戴着,如何会不注意拧紧蒜头,如何会让毒沾到自己的手上,而皇后被画相划破手指,怎么看也都是一场意外。
只是,世上真有这么巧的意外吗?
多番彻查无果后,皇上派人去了青风观,请木玄真人为这件悬案卜上一卦。
看着那扑朔迷离的卦像,又联想到萧明珠遇刺的事件,木玄真人大致猜得到,此事必定与小明珠脱不了干系,只怕是她终于忍无可忍,对皇后使了言灵之术,才有可能导致这一切。不过,小明珠还算有分寸,只是还以因果,并没有狠绝的加倍报复,以及染了孽债上身。
但是她的这一小小的举动,还是打乱了天下的这盘大棋。
皇后失势,想必大皇子身上的紫气都渐渐减弱;卢嫔不能上位,五皇子身上的紫气根本就不会有增强的机会;反而那原本早逝的韩允钧身上的生气更浑厚,可是为何夜空中看不到新的启明星出现?
心里揣着这么多事,他哪敢去见小明珠。
就怕自己忍不住会出声询问小明珠,更怕自己会出言干涉了小明珠的想法。
听天由命,他还真只能听从天命!
这些众人的命运改变,萧明珠完全不知。
她听到皇后也中了青花宴的毒,就明白自己找到了敌人,而言灵也生效了。好吧,皇后毁了脸,还被最宠爱的大皇子举证,之后又被清理了亲信,免了掌宫之权,等于是落到了谷底,彻底没有翻身的可能性。她的报复也算是达到了最好的效果。
至于韩允钧,她只能在心底说一声抱歉了,反正他也不喜欢她,他们就这样渐行渐远好了。
三日后,太医正和江太医证实她身体内的青花宴的毒性已经解掉,但两人也同时对她身上的青纹抱以叹息,药术不够,全无办法。
送走了太医,许老夫人也没有再派人来过小院,对于管家帐本对牌的事也没再提起,仿佛根本就遗忘掉了她这个人。
萧明珠也不以为然,也不再干涉主院的事,舒舒服服的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倒是韩允钧每天都会派人往将军府给她送点小东西,有时候是一个他亲手雕刻的玉器,有时候是他手织的一只蝈蝈,有时候是他随手画的一张画,有时候是打着药的名头送来的御膳房美食……
韩允钧这是想干什么呢?
他不是知道自己曾对他心动过,就落荒而逃了吗?
看着那些小东西,萧明珠很想有骨气的通通砸出去,可又眼巴巴地舍不得,收下总觉着心里有愧!
想来想去,萧明珠让奉命给她送东西的玄二带了信给韩允钧,让韩允钧尽快来见她一面。
她本以为韩允钧就算不会像上次一样名正言顺大张旗鼓的来,至少也会小心谨慎悄然上门,可是千想万想,没想到韩允钧会学着白开心一样翻墙而入。
好吧,韩允钧那豆腐渣一样的背板是自己翻不了墙的,是由玄铁背着跳墙而入,当时差点没把商嬷嬷给吓出个好歹来。
乔姑姑硬着头皮上前拦下了准备直接推门而入的韩允钧:“二皇子,这不妥,还请您先偏厅里坐一坐,待老奴先问一声姑娘!”
男女有别啊,有别,哪怕是二皇子对姑娘真有心,哪怕是姑娘年龄尚小,眼下也不能让他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登堂入室,免得以后二皇子瞧轻了姑娘。
看着乔姑姑的举动,旁边的人都怔住了。
好吧,在他们的印象中,乔姑姑一直以来,除了在规矩上规劝姑娘外,几乎对姑娘行事是丝毫不干涉,不管是之前姑娘强忍着被老夫人责怪,还是姑娘被其它人算计,她都是默默的站在旁边,姑娘不问,她也不出声,仿佛像根木头一样没什么存在感。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乔姑姑会在这个关头,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要是乔姑姑听到了他们的心声,绝对是朝着他们狠唾一口!
你们这些人,知道个什么!
自家姑娘不通世事,有时候犯傻,有时候任性妄为,但只要是姑娘自己心愿的事儿,连老神医、木玄真人和将军都惯着宠着不加阻拦,她一个姑姑难道能越过他们,去对姑娘的行事指手划脚?
韩允钧多看了一点乔姑姑,点头应道:“好!”
乔姑姑进去禀报,萧明珠正在看话本儿,当下手一抖,书径直掉落了。
不是吧,韩允钧来了,还是学白开心的半夜爬墙?
刚被放出小黑屋的008又忍不住得瑟了:“啧啧,你说这是找你算帐来了,还是找你卖苏来了?那可是他亲妈啊!要是他光要老婆不要娘,确实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又想小黑屋了?”萧明珠不满的警告。
008立即捂住了自己那作死的嘴,不敢再多言半个字。
萧明珠在乔姑姑的帮助下,加了件外衫,这才去了侧厅。
283、推到我的身上(五更)
玄铁立在厅外的阴影处,让人看不真切,屋内就只有韩允钧在,别说丫头伺候,连杯茶水也没有。
萧明珠进门,看到平静如水的韩允钧心里万份的纠结,她不看他的脸,反手将门关上,开门见山:“你可知,皇后是害我的凶手。”
韩允钧有些惊讶,他不知道小明珠如何知晓的,但也老实的点头:“是的,我查到了。”
查到了,却不跟我说,因为那是你亲娘,所以你才不告诉的吗?
萧明珠的目光暗了暗:“皇后中毒之事,是我做的。”
韩允钧这下不冷静了,猛的站了起来,他迅速的到门边拉开门,确定外面没有人偷听,才重新关上了门,小声道:“这事万万不可胡说。”
在宫里下毒,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只要传出一点点的风声,父皇绝不会放过小明珠的。父皇必定会认为,她今天能不声不响的毒废了皇后,说不定哪天就能轻易的毒死了他。以父皇的心性是绝不会容下这样的危险存在!
萧明珠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但还是想将话说白了:“我说的是真的。”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韩允钧知道她没撒谎,但那样巧合加巧妙的局,他根本就不相信是她能布下的,就算有贾豪仁帮忙,也完全做不到。
他一把捂住了萧明珠的嘴,低声道:“往后不可能再与人提这事,就算有人查到了你身上,你也要咬定,此事与你无关。哪怕有人掌握了线索,你也要记得都要推到我的身上来。”说他布的局,父皇会生气,会疏远他,会收回给他的一切特权,并且清除掉他身边的人手,但看在他生母的面上,以及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必定是不会要了他的性命的。
萧明珠正想打开他的手,听了这话,整个人懵圈了,啥,她没听错吧。
自己害了他娘,他却让自己将一切的罪名推到他的头上?
他要替自己背罪,就等于在与人说,他想要弑母,这可是天理不容的罪名!
“亲,忠犬,绝对地忠犬,千万不要放过!”008震惊,之后是无比的激动,嗷嗷地叫着。
韩允钧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下次你有什么想法,径直与我说,放着让我来,千万别脏了你的手。”
反正他的手,他的心早黑了,不差这一点儿。
萧明珠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不敢置信:“那是你娘。”
韩允钧摇了摇头:“不是,皇后并非是我生母,反而是我的杀母仇人。我的生母是楚贵妃,当初皇后知道父皇进京将会九死一生,她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将我与韩允景调包了!她没想到,父皇会荣登大宝,而我没死,是她再也撼动不了的存在。我一直想着要替母报仇,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而已。”
皇后终究是父皇的结发之妻,只要她没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只要东平伯府不造反,父皇是不会轻易废后的。虽然父皇对他宠爱有加,但他也得守分寸,不能在宫中大做手脚,触及父皇的禁忌。
萧明珠的嘴惊成了O形,不是吧,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道道,那是不是说,她变相的帮韩允钧惩治了他的仇人?
果然乔姑姑说,深宫不好混,皇家人不易当!
这事要是放她头上,她必定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将那个皇后砸个成个饼!呃……好像也不行,当初她为祖母的欢心,对于许家也只能一再忍让。
果然,这种复杂的环境不适合她生活!还好,她放弃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一切了,想要活得真实,不再憋屈。
不过眼下……
她看着韩允钧:“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她不想知道啊,真不想的!知道别人的秘密,等于是给自己找罪受。
韩允钧笑了笑:“因为我不想你因这点小事成为你心里的一个阴影。”
这话,一下子就让萧明珠的心软了。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允钧静静地看着她,道:“我以前不知道自己带能活多久,只想着活一天就护你一天,哪天我死了,我也要让你下半生无忧。至于阿昭,我只是想着你们相处会有些情谊,将来我不在了,他能瞧在我的面上对你多加照顾一二,并没有想要强行撮合你们的意思……上次你说喜欢我,那一瞬间,我只觉着天地都在旋转,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再理智的面对你,只能落荒而逃。”
“因为我不敢告诉你,老神医曾说我活不过二十五!也就是说我只有六年的时间了,说不定再过两年,我连下床都办不到,这样的我,你也会喜欢吗?”
萧明珠拧着眉,听着韩允钧的这些话,沉着心越揪越紧,难受得狠!她慢慢的抬手,一巴掌抽上了韩允钧的脸,不重,但是响亮,她骂了句:“懦夫!”
韩允钧被打了,不怒,反而轻笑,他之前的做法哪怕都是为小明珠着想,确实也是懦弱的,连表明自己心意都不敢。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萧明珠的发顶:“这些年,我一直派人在新安打听你的消息,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样的好,我不想因为我的自私,而让你年纪轻轻就成为寡妇,要是我没有留下子嗣,只怕父皇还会让你与我陪葬。我害怕最后会是那样,所以,我不敢说,只能将一切都藏起来,藏起来不让人发觉……如果,我五年内身体还能保持这个样子,如果那个时候你还喜欢我,我必定不会逃避!当然,你也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要是在这五年内真心喜欢上了哪个男子,就告诉我,我会拿你当亲妹妹一样护着你出嫁的。”
好吧,韩允钧真是一口气将自己心底的话给说穿了。
他都与父皇有了三年之期,五年之约,就应该让小明珠知道,让小明珠自己做选择。
当然,他也有些自己的小算盘,害怕自己的一再退缩会真的失去小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