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0、作战开始(五)
不过,哪怕金灵芝腹中怀着她的孙儿,如何救,怎么救,救了之后怎么安置处理都得从她的利益方面去考虑、去安排;至于交给那背后的人……不可能!乖乖听话从来就不是她白莲会做的事,那个要敢惹她,就要承受招惹了她的下场。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要插手救金灵芝谈何容易……
她脑子里想着这些,手上的活儿也没停,煮水、烫壶、分茶、冲泡她每一步都做得恰到好处,动作优秀,如行云流水,把小宫女儿都看呆了,止不住叫好,还讨好地道:“姑姑,赶明儿您也疼疼我,把这拿手的教我个一两招吧。”
白莲学着兰姑姑平日的做派,眼睛一横,严厉地道:“要学可以,先自个儿把手上的基本功练熟了再说。”说吧,她把茶壶放进了托盘里,亲自送去侧殿。
茶房和侧殿相隔不远,也就二十来步,白莲走得很慢,但目不斜视。她很清楚现在的泰和殿瞧着与平日没什么两样,但戒备比以前要森严得多了。黑甲卫们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暗处还不知道藏着多少的影卫;伺候的宫人也被再次精简过了,没有八年以上御前伺候资质的都被清除了泰和殿。
而且整个泰和殿里被留下来的女人加上她在内,也就只有六位了,估计是皇上怕把所有女人都赶走,会引起外头的猜疑,而影响他的计划。不过,虽然还留了她们六人,但上头也吩咐了下来,她们不准再进入正殿,更不得靠近皇上二十丈以内,违者杀无赦!
她丝毫不也不怀疑,最后那条新规定就是专门针对她的!
不过,他们想不到,她会舍弃掉那些个花容月貌的年轻姑娘,而附身到兰姑姑这个半老徐娘身上吧。
等在殿门口的当值太监看到她,老远就笑眯眯的迎上来接她手中的托盘:“劳烦姑姑了。”
白莲用兰姑姑的语气应答了一句,眼角余光趁着厚重的门帘撩开的机会,往殿里瞅了几眼,她特意站的位置正好可以远远地看到皇上。瞧着皇上脸色苍白,眼周泛黑,整个人无精打采地靠坐在龙椅上,程公公站在他身后,正轻柔的替他按摩着头部两侧。
她心头一颤,看来,她的血咒虽然被暗影给打断了,但对皇上造成的伤害还是不轻的。
她有了那么一丢丢的心疼。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她很清楚,从她自请进宫为妃之后,越郎开始是极不相信她的,但虽然如此,越郎除了在她和萧明珠起了冲突时偏心萧明珠外,其它真没有什么对她不好的地方。若是没有萧明珠,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和越郎一定会重拾旧梦的。
对越郎动手,真不是她甘愿的,只是迫不得已。
门帘落下,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心头轻轻一叹。她事成之后,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越郎的,到时候他们一定能欢欢喜喜大团圆。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联系上韩允牧,催促他把他们之前设下的那些局安排妥当,然后提前启动。
路过花坛时,她随手折了一根干枯的小花枝,然后很不经意的丢在了廊下第四个荷花池的边上。不久之后,一个打扫的太监清扫到旁边,目光落在那干枝的花枝上停顿了一下,瞅清楚根干巴巴的树枝上有四个小支节后,他扫帚一挥,把那小枯枝连同灰尘和其它的东西一并扫走了。
次日,韩允牧下朝回府的路上,他发现身下的垫子有些扎人,仔细检查之后,他在垫子下面看到了一根干枯的小树枝,摸出树枝有几个刀痕后,再回想了下之前他和白如仙约定的暗号,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白如仙那个女人真的可信吗?
他真要听白如仙那个女人的安排吗?
若是事成,白如仙会说话算数还是背后捅他一刀?
正想着,他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而且一痛就不可收拾。
又到了第八日吗?
他咬着唇,哆嗦着扯出系出脖子上的小白玉瓶,从中倒出了一粒绿豆大小的紫丸吃了下去,才把那痛楚压制住。
随后,他把白玉瓶里的药丸尽数倒了出来,数了数,一只就只剩下十一丸了,算算最多还能再撑三个月。
若是三个月后,他无法再拿白如仙新制的解药,那他身上的毒又要去找谁解,韩允景还是韩允钧?
到时候他们又会怎么对付他?
凭什么他们为刀俎,而他是任他们宰割的鱼肉?
韩允牧的眼睛凶狠地眯了起来,不由得怒从胆边生,既然他们都不给他选择的机会,那他为何不放开手脚搏一搏呢?那些事不是早早就都备下了吗,现在缺的不过是他做最后的确定,还有那份破釜沉舟的勇气罢了。
若是事成,他们都将对他俯首称臣由他处置……
韩允牧低声笑了起来,做出来他这辈子最大的一个决定。
……0.0……
日子如流水一般淌,旁人过得如何,萧明珠是不知道的,但她一如既往的过着自己吃香喝辣的小日子。韩允钧在府上的时候,她就缠着他陪自己;韩允钧不在府上,她闲着没事就去隔壁国公府里转转,去婷姐院子里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进展,实在无聊到头的时候,也会心血来潮的去见见那些持续不断登门的客人们。
不过说句大实话,客人们也就头三天多一些,之后就几乎没有了。各家夫人们的热情之所以如潮水般退得那么快,那是京都虽大,但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有胆量,有家底来王府送礼的。而且她们发现了萧明珠是来礼不拒,还非贵重不收,但也只收礼,根本就不见人,总让人有一种奇珍异宝丢进了池子里,连个响声都没听到的憋屈。
但憋屈归憋屈,各家也就背后嘀咕个两句,这礼能送进王府已经足够让他们安心了。
终究,逍遥王妃这么收礼,逍遥王不至于不知情吧,礼都收了,那对他们也该宽容一二吧。
可惜,事实再一次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铁证如山下,皇上又抄了三家,那三家中就有两家给萧明珠送过重礼!
萧明珠她……光收礼,不办事?
1561、她也会
这日,王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萧明珠听了下人的禀报后,睡意朦胧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白夫人?白相夫人?”她没听错吧,开心的那位面慈心狠的继母,跑来找自己做什么?她不是很清楚自己和开心丁微的关系非浅,一直与自己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吗?
商嬷嬷见她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忙道:“昨儿个下狱抄家的三个官员中,就有白夫人的亲哥哥。”
萧明珠恍然大悟,不过,她又不解:“那与我有什么关系?不是我举报的,也不是我陷害的。”
商嬷嬷:“……”
她委婉的提醒:“那对桃枝牡丹美人瓶,就是卫家前儿个送来的。”
提到美人瓶,萧明珠就记起来了,眼神也变得凌锐了。那对美人瓶很漂亮,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还特意摆在了自己的书房里,有次丁微过来陪她说话,瞧着那对美人瓶楞了半天。她问,丁微也没说,笑着跟她打岔掩遮过去了。
她清楚丁微不是眼皮子浅的人,不会见了个好东西就失了神。事后她一打听才知道,开心母亲的嫁妆里就有这么一对美人瓶,说是留给开心娶亲用的,结果做为聘礼送到丁家的时候,丁家发现那对美人瓶是赝品。事后碍于白家的颜面,又怕开心年轻气盛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丁家就什么也没提。
想到当初林大夫人换她母亲的遗物的事,她还有什么不懂的,当即让人把那些美人瓶包了,送还给了开心,物归原主。
商嬷嬷很紧张;“王妃,您要见她吗?”
萧明珠冷笑道:“这白夫人难得登门,我当然是要见一见的。”她倒要看看,传说中厉害的白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耗了半个时辰,萧明珠才去了前面的小花厅,一进门,白夫人起身迎了上来给她见礼,那动作自然顺畅,没有半分迟顿,并没有寻常那些贵妇们放不下颜面的不自在。
萧明珠忍不住多打量了白夫人几眼,不得不说,她喜欢不起来。这倒不是白开心的遭遇在她心中根深蒂固,而是,这白夫人的举手抬足,就跟宫里那白如仙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
好像她就是大度大度再大度不过的,她有理有理非常有理。
切,好想把她的假面具撕下来,看看她的真实模样!
萧明珠肚里腹诽着,坐定后才生硬地道:“白夫人免礼,请坐。”
白夫人又坐回她之前的位置上,依旧面带微笑,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被萧明珠为难,冷落了。萧明珠撇嘴,不速之客,还需要别人热情招待,做梦吧。
她开口就更加不太客气了起来:“我与白夫人平日没有往来,不知白夫人今日突然登门,有何事?”
白夫人面不改色,回答得也很直接:“想必王妃也听说了我家兄长的事儿……”
“你说那贪官的下场,听了。”
贪官的下场?饶是白夫人的修为深,听到她用这几个字来形容她娘家的祸事,也忍不住眉梢跳了下。
她委婉地道:“我家兄长只是一时糊涂……”
萧明珠再次打断她:“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他贪的。”
白夫人差点儿没被她这一句话给咽死。
来之前,她还想着,她嫁进白家这么多年,不管是外头的交际,还是后院的管理,处处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哪怕是丁微那样的贵女嫁进府里,她也把握得恰到好处,没让丁微占了便宜,应付个萧明珠这样没见过太多世面的女子,岂不是轻而易举的,可没想到……她今天真正尝到,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的滋味了。
不过……她竟然来了,就没想败阵而归。
白夫人尴尬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里闪烁着什么,像是另有算计。
萧明珠轻轻笑了起来:“难不成,白夫人登门,是来替你家兄长向我讨还那对美人瓶的?”
白夫人一个激灵,难道她知道那对美人瓶的事?如果这样,那天真没法聊下去了。
她放下茶杯,道:“王妃,瞧您这话说得,不过是一对美人瓶而已……”
“对啊,对我而言不过是一对美人瓶而已,想要多少有多少,犯不着去偷。”萧明珠直接又给她来了一记重击。
被人揭了老底,白夫人想吐血,她觉得自己再坐下去就是一个蠢货了。
她今天来,还真没想从萧明珠这里得到什么承诺的,只不过是以这样的举动,给一些人提个醒而已。
于是,她阴着脸站了起来,道:“我好意前来拜访,王妃却这般态度,三番两次的羞辱……呵,王妃,容我告辞!”
“滚吧!”萧明珠依旧,没想给她脸。
白夫人起身往外,正好和匆匆赶来的丁微走了个脸对脸,白夫人站住了,冷笑着看了看丁微,又扭头看了看萧明珠,道:“原来如此。”
丁微变了脸色,萧明珠这下才知道,自己上了白夫人的当。
这白夫人今天来,就是自寻其辱的,只不过,她不会把这些罪名扣到自己头上,因为扣了也没用,但她会把这个罪名扣到丁微的头上,说是丁微故意在自己面前使坏,让自己当众羞辱了她这个婆母。
好吧,真好,算计到她头上来了,真当她好欺呢。
萧明珠随手抓了个桔子,直接砸到了白夫人的小腿上,白夫人这娇弱的身子哪里经得起她这一砸,腿上一疼,身子一个趔趄就往前摔去,她旁边跟着的都是王府的丫头,她们眼疾手快的把白夫人拽住后,慢一拍想到是自家王妃动的手,又毫不犹豫的松了手,任由着没站稳的白夫人摔爬在了地上。
白夫人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摔得她头晕脑旋,差点儿没当场晕过去。抬头她看到站在一旁的丁微,根本就没有过来扶她的意思,她怒了,指着丁微骂道:“好,好一个丁家女,你这是不孝。”
丁微冷着脸,刚想说话,萧明珠抢在她之前:“你暗害本王妃,残害皇宗血脉,这是谋上!”
要不过往人头上扣罪名,她也会!
1562、她也会(二)
白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与那么多世家贵妇们打交道,哪里见过像萧明珠这种动手就打,张口就给人头上扣要命罪名的人。她气得直哆嗦,“王妃,您这是要故意污蔑我了!”
萧明珠一点也不羞愧的承认道:“这还不是学你的吗?你登门之前,就很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脾气的,还敢来往我头上伸手,就应该想到有这下场了。”
被萧明珠揭穿了来意,白夫人露出了少许的惊讶,她把一缕松散下来的头发优雅的拨到耳后,就轻声笑了起来,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真没想到,外人嘴中说的蠢笨无脑的逍遥王妃是个聪明通透的,只可惜啊,您这莽撞的性子就有些不妥……”
她故意叹息了两声,轻轻地说道:“您说,我如果一头撞死在这里,外面会怎么猜测今天王府里发生的事儿?”她的这话,让商嬷嬷等人变了脸色,冲知冬使了个眼色,知冬迅速出手把白夫人给制住了。
白夫人被压得动弹不得,依旧笑着:“我知,您是不在意我的生死的,哪怕我真撞死在这,你也只会嫌我脏了您的地,但她呢?被我这瓦片儿撞上,她这美玉也得留下块瑕疵吧。”
她艰难地抬头看向萧明珠,见萧明珠一脸的漠视,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那些威胁的话,或者是听到了也没在意,她不由得有些恼怒,恨恨地道:“你认为不让我死在这里就行了?死在王府里和死在王府门前、或者白家,都是没区别的,该留下的遗言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我有事,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若是萧明珠看破她的算计之后,没有动手伤她;或者是丁微没有在得到消息后,急匆匆地赶过来,那她也没办法把事情弄到现在这境地。但现在,她们已经踏入了她布好的陷阱里,想要再脱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逼杀婆母的罪名,足以让所有女子万劫不复,没有人能背得起。
这就是她的杀手锏!
唉,不是她娘家兄长这次犯的事儿太大,她又何必兵行险招呢!
相爷说兄长犯的事很大,皇上已经盛怒了,一旦罪名被查实,她娘家只怕就要落个男子流放女子被卖为奴的下场。
原本她就因为娘家不得力,出门应酬的时候时常被人瞧轻了两眼,尤其是现在她想给长子议亲,挑个和丁微家世不相上下的人家,那些世家夫人们瞧她模不是鼻子,竖不是眼的,连优秀的儿子也硬是被她们挑出了各种毛病,仿佛把姑娘嫁过来,就是吃了天大的亏一般。
若是她娘家再得了这么个罪名,日后外头那些夫人们又会如何看她,儿子的亲事又该怎么办?总不能听相爷的,去娶那没有根基的清流耕读之家的姑娘,日后矮丁微一头吧。
万一相爷再因她娘家兄长之故受到了连累,她和儿子一定会被相爷嫌弃的,日后他们又如何去与白开心相争?
可是,眼下这种局面,相爷对兄长都避之不及,除了逍遥王,谁还能救得了她兄长?
但因白开心之故,逍遥王他们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会抬手救她兄长呢?
她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铤而走险,跑来算计萧明珠。
至于她这样得罪了萧明珠,以后萧明珠会不会报复她,她早就想得很清楚了,并且也做了许多的安排,只要白开心还要前途、丁微还要名声,萧明珠就得投鼠忌器。
谁让继母也是娘,一句孝道压死人呢?
丁微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没搭理狼狈不堪地白夫人,而是快步走到了萧明珠的身边,没等她开口,萧明珠反过来劝她道:“你别急,也别气,我怎么会被她三言两语就威胁住的。”
丁微楞了下,倒是乐了:“那就好,王妃放心,她想往我头上扣罪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这种事不能开了先河的,若是让白夫人用这事拿住了明珠,以后会后患无穷的;再说,她也绝不容许任保人拿她做为威胁明珠的筹码。
她冷冷地看着一身狼狈的白夫人,又道:“王妃把她交给我带回去吧,若是您不放心,让知夏给她灌点药。”白家的事,回了白家再解决。
“别急,你别急。”萧明珠反手拽住了丁微:“我信得过你有办法对付她,只是我这气还没消,现在放她走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再说,她都来招惹我,就得知道招惹我有什么下场。”
她冲丁微俏皮的一笑,扭头吩咐商嬷嬷:“你去拿对美人瓶来,再找些对花红之类的药,塞到瓶子底座里面去。准备妥之后,交给小冬子,让他抱着去宫里找王爷告状。”
听到美人瓶和花红几字,刚刚还对自己的计策信心满满的白夫人后背发凉,颤抖地道:“你这是栽赃陷害!”
萧明珠嫌弃的扫了她一眼:“我现在这样,气不得,恼不得,你明明知道还来算计我,难道就没有想要害我之意?你巧舌如簧,黑的能说成白的,我若与你去讲理,只怕还会被你反咬一口。那我为什么就不能准备点东西,坐实你的罪行,省下这些口舌之争呢?反正我这有你家大嫂亲手送来的那对美人瓶儿,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白夫人瞬间就明白萧明珠的阴谋了,不,她这么大大咧咧说给她听,应该叫阳谋!
萧明珠并不是冲着她,而是要给她兄长再加上一道投毒谋害皇家子嗣的罪名。她这是要学着自己,用自己的兄长来威胁吗?
这一招,还是太嫩了些。
她轻笑着:“就我兄长现在这样,多一罪少一罪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放慢了速度,想看萧明珠的反应,发现萧明珠根本就不为所动,只是催促着商嬷嬷去准备,而商嬷嬷也没劝阻一二,带着个丫头就往后头去了。
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她心底浮现,她开始不安了起来。
她来之前真没想到,萧明珠会用这种直白的手段来对付她,简直就是没有一点的顾忌!
1563、想想你哥会怎么说
最让她不安的是,萧明珠行事放肆没有顾忌,还可以说她是见识少,年轻又胆大,才会这样的妄为;但她身边的商嬷嬷可是宫里出来的,深知各种阴谋诡计,也知道这件事不成的后果。
她见萧明珠这般行事,都不劝上一句,是不想当着自己的面违背萧明珠的命令,故意做出这样的姿态来吓唬她,还是真的要去照萧明珠的吩咐做?
她们就没想过,栽赃不成的后果吗?
还是商嬷嬷对萧明珠做法有把握,或者是她有信心把萧明珠的这栽赃的漏洞都给堵上,让外人瞧不出破绽。
她不由得有了些后悔,但现在骑虎难下,也容不得她退缩了,只得咬着牙硬撑着。
丁微可是知道她的死穴在哪里,轻笑着:“葛家若是顶着这些罪名没了,外头的人该如何看你这葛家女,又会如何想打小就与葛家亲近的二弟三弟他们呢?”
白夫人变了脸色,没错,她的死穴是她的儿子,
她恨恨地看了眼丁微,威胁道:“我的儿子可也是王妃的表妹夫。”
萧明珠不以为然,白宁两家的亲事,她早早就与宁家说过了,她不过问也不管,好坏都是宁家自己选的,与她无关。
她看着努力让自己冷静的白夫人,漫不经心地道:“我还真好奇,你那好兄长知道送来我这的美人瓶有问题之后,会说些什么。他是满口承认是他家所为呢,还是失口否认说他们不知情,或者……再拽着一些人跟他一起死?”
丁微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明珠,若不是她从头到尾在场,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主意是萧明珠自己想出来的,简直……简直就是……必杀之招,不仅直扎人心,而且还不给人活路啊。
白夫人娘家现在全部下了大狱,正是焦头烂额、求助无门的时候,别说这件事不是他做的,哪怕是他做得,他也不会认的。哪怕他明明知道这件事里有蹊跷,也不是白夫人所为,他为了让相爷救他,一定会咬定这件事是白夫人所为,好拿这件事去威胁白相爷对他出手相助。
谁让那对证据美人瓶,是他们从白夫人手上得到的,这可是能推到白夫人身上的铁证啊。
至于白夫人,哪怕她布置的后手再多,这事闹开后,她就算寻死觅活,旁人只会认定她是违罪自杀的!
终究,在众人的观念中,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总不至于青口白地诬陷她吧。
白夫人看着萧明珠,眼中的愤怒恨不得扑上去咬她几口:“真是好法子啊,让我百口莫辩,不过王妃是不是忘了,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我若是把罪名再认大些,再多咬出几个人来,会不会更热闹?那对美人瓶可是白开心的物件,早就当成聘礼送给了丁家!”
“嗤……”萧明珠乐了:“你这是想攀咬开心和丁微?你认为,世人都是傻子,都会相信你这恶毒后母的话?还是,白相爷要谋逆?”
不是她小看了白夫人,只是这白夫人是不是真的气糊涂了。
白相爷那老狐狸只怕早就想到了这些,才会在阿钧接下两部时,就悄悄的把开心那一房给分了出去。白相爷的行事虽然低调,但盯着白家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自然也就把这些都瞧在眼中了。
虽然大家都要骂白相爷一句老狐狸,早早就做了两手准备,但白开心是嫡长子,本该继承白家一切的,却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分了出去,谁心里会不嘀咕两句白相爷偏心,再质疑一下这白夫人几十年来的“别有用心”呢?
白夫人想攀咬丁微和白开心,且不说外人信不信,要脸又讲究门风的白相爷头一个就会跳起来了吧!
至于其它的事儿,现在哪怕白相爷和白开心是嫡亲父子,只要白相爷他们犯的不是谋逆诛九族的罪,根本就连累不上开心的。
至于,白相爷会谋逆吗?这可不是她能管的事了,若是他真做了,到时候让开心来个大义灭亲,也是可以的。
“你……”白夫人这下,真的要崩溃了,只可惜萧明珠没再想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一个眼神过去,知冬抬手就把她给砸晕了过去。
“我让知冬陪你一块儿回去,也省理路上出什么幺蛾子。”
丁微想想,也觉得让知冬“护送”比知夏下药更为妥当,也就应了。
她拉着萧明珠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欣慰地道:“你现在可真厉害。”若现在她站在明珠的位置上,解决这件事还得费一番手脚,可真没她这样利落的;“对了,那美人瓶,你可还要还往宫里送?”
萧明珠冲她挤眼:“送自然要送的,这事儿你放心大胆的与白相爷提一句,剩下的就别管了。”
丁微震惊:“这……”真要闹大吗?
“闹大好,这么一来,你和开心将不再受白家的制肘了。”萧明珠轻轻的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两下:“世人都想,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但有时候忍着,不是个事儿。”
这个理儿,是她跟祖母反目的那些年,一个最深刻的总结。
要颜面的都是斗不过那不颜面的,谁更在意,谁就输了。
只是丁微他们长大的环境和她不一样,打小被教导以家族利益颜面为重,才不敢往这方面想,哪怕是里子都撕烂了,面子上还得和和睦睦。
可惜,面子有用吗,有里子实在吗?
见丁微愕然,她还贼兮兮的凑过去提醒了一声:“反正闹开了头痛的是白相爷,你和开心是晚辈,又分家了,哪有资格去管后母的闯下的祸事。就算白相爷迁怒,前头还有开心这高个儿顶着呢……”
丁微:“……”
这话好像很在理啊,只是不知道相爷和相公听到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白开心会是什么表情,萧明珠想像得到,至于白相爷的表情,她下午的时候就亲眼瞧见了。
白相爷气呼呼的亲自来了王府求见韩允钧。
听到008听到下人说白相爷来了,第一时间就唤醒了午休的萧明珠。萧明珠一个激灵从梦里醒来,叫过知春问了几句,确定白相爷真的来了之后,马上就换了衣服,匆匆赶去了书房。
她闯的祸,自然要她收尾才是。
1564、相爷,我们说道说道
才过西穿堂门,萧明珠就透过008看到了屋内气氛奇怪的场面,韩允钧和白相爷主宾相对而坐,两人各端着一杯茶在品,一人表情温和,一人满脸平静,仿佛只是两个爱茶之人,难得碰上了,认认真真的喝个茶,聊聊茶道,放松一下而已。
白开心站在韩允钧的身后,脸板得很紧,充满了警惕的看着白相爷,仿佛对面的坐着的人不是他亲爹,而只是一个让他需要防备的危险人物。
白相爷丝毫也不在意白开心的态度,甚至连眼角余光也没往他身上瞥过。只见他放下茶杯,啧啧称赞:“在炒制茶叶时,伴入少量的薄荷嫩芽一起,既不影响茶原本有的香味,还能让泡出来的茶水中还着薄荷特有的口感,一口醇,二口甘,三口让人回味无穷,果真是好茶、好心思。”
韩允钧放下茶杯,也笑着回应:“不过是本王身子弱,不能多喝茶,身边人才想出这样取巧的法子来,减少茶叶的用量而已。若是相爷喜欢,回头本王送相爷一盒。”
“不敢当,不敢当。”白相爷摆手笑拒,随后话音一转:“老夫此番前来,只是为了葛氏上午冲撞王妃之事,特意前来致歉的,还望王爷王妃大量,不要与葛氏计较。”
韩允钧则不动声色,回应道:“本王的王妃虽然性子鲁莽,但也知道白夫人不过是关心则乱而已,小小的不愉快过了也就过了,她不是那记仇的人,相爷不必担心。至于旁的事,葛家是葛家,白家是白家,本王不会因为两家往来亲密,而误解的。”
白相爷是修练多年的老狐狸,怎么会听不出来韩允钧言这话中的意思。
他眼睛微眯了起来,直言不讳道:“敢问王爷,此事要如何才能妥善了结,是要逼老夫,休妻吗?”
他这话一出,白开心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的难看,不过他强行忍住了,没有插话,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指缝里还透出了少许的鲜红。
韩允钧依旧不温不火:“相爷说笑,您休不休妻,与本王何干,怎么能说是本王相逼呢?”
“呵呵……”白相爷冷笑着,暗示性的把眼神往白开心身上一瞥,道:“王爷,老夫知您有大志,也有手段,但有些事儿还是不要管得太多,您不要做得太绝了,万事留一线,这日后……”
“日后如何?相爷倒是与我说道说道。”萧明珠听不下去了,气愤的冲了进来,直接怒瞪着白相爷。
白相爷不说话,目光在萧明珠身上一扫,确定她无事后,冷笑着挪开了视线,脸上轻蔑的神色流露无疑。
他起身,向韩允钧一拱手道:“老夫亲自登门,已经表明了老夫的态度,既然王爷如此对待,那老夫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就此告辞,不送。”说罢就要离开。
白开心忙道:“王爷,我送相爷出府。”
萧明珠丝毫也不怀疑,他们两父子一旦离开了王府,只怕不会打起来,也会愤怒的翻脸。白相爷可不是白夫人,他是开心的亲爹,若是开心把他顶撞出个好歹来,不仅开心一定会背上拂逆不孝子的骂名,而且开心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他们可都清楚,开心记恨白相爷只是因为白夫人,实际上他的心里对白相爷是充满了敬佩和渴望的。
她冷笑着道:“相爷登门之前,早早就不清青红皂白,已经在心里给我们定了罪,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想要与我们说了。不过,相爷请记清楚王爷的话,休妻不休妻,那是您决定的事,不要把你自己害怕承担责任而做出来的自私决定,推到他人的头上。”
同样意思的话,从萧明珠的嘴里说出来,就要刺耳得多,白相爷的嘴都气歪了。
他认自为自己进入朝堂几十年,虽不敢说行事没有出过差错,但什么时候敢做不敢当了,还这样被一个后辈女子指着鼻子数落。
他站住,转身看向萧明珠,不怒而威:“王妃这是也想给老夫安上几个罪名吗?”
“本王妃可没那么闲,你若坐得直,行得端,敢作敢为,又何必在意旁人的议论?”萧明珠连皇上都不怕,哪里会畏惧他,对他客道一二,不过是瞧在白开心的面上。萧明珠,
“哦,那还望王妃指教!”白相爷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字一顿,听得白开心和韩允钧都忍不住替萧明珠捏了一把冷汗。
这白相爷也真不是好惹的,他由一介布衣到今天入阁为相,若没有几分真本事和手段,怎么可能。真把他惹急了,必定会成为他们最头痛的敌人。
萧明珠直截了当的问:“上午发生的事,相信相爷从白夫人和丁微那里都听说了当时的状况,现在我想问一声,相爷相信谁的说词,又信了几分?”
白相爷没想到萧明珠的问话会这么尖锐,他不满的挑着眉梢道:“葛氏是关心则乱,行事上稍有鲁莽而已。”至于丁微,他没有提,不过看他的表情也是有所不满的。
“诬陷我的名声,在相爷的眼中只是鲁莽?”萧明珠不客气的反问。
白相爷眯起眼:“难道,王妃没有出手伤了葛氏?”
“没错,我是伤了她。”萧明珠对于自己做的事儿一点也不掩饰,满口的承认:“相爷办案无数,应该很明白,万事有因才有果,这前后的顺序一颠倒,真相还是原来的真相吗?”
白相爷楞住了。不错,这件事里确实是有一个先后的顺序在,葛氏先激怒了萧明珠,萧明珠才动手伤了她,并且要用栽赃的办法给白家为难;和萧明珠先伤了葛氏,葛氏又得知她要栽赃白家,气极之下才对她出言不逊,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性质。
他不由得有些懊悔,为什么自己没有给丁微说话的机会,只是看到葛氏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就信了。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他为何就忘了呢?
不对,他不能中了萧明珠的圈套,他与葛氏这二十多年的夫妻,葛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她怎么会在这种事上,欺哄自己呢?
1565、相爷,您还要脸吗
见白相爷一楞后,脸上的怒意并没减反增,萧明珠也知道,要靠几句话改变一个人心中根深蒂固的印象是几乎不可能的,甚至哪怕是真相摆在面前也会下意识的逃避。就像她知道一件事明明是阿钧错了,她也会站在阿钧的身后,支持他,与他一起,一错到底。
但事情如此,她该说的还得说,不让自己受委屈,也是为给白相爷心头上狠扎下怀疑的一刀。所以,她不客气的又抢在白相爷开口之前,道:“相爷一贯只愿意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吧。就如您到现在不也还在认为,外人都在说你能官运亨通,入阁为相,是因为你当初娶了位好夫人,受了妻族的提携。”
她这话,很过份了,简直就是打脸!
但她这话也不是信口开河的,而是008和038这两位偷听回来的,各家提起白家时,私底下的议论。
白相爷再好的修养也崩塌了,他勃然大怒,指着萧明珠:“你,你……你竟然敢这样说本相!”
白开心怕他气极之下手动,忙挡到了萧明珠的面前,白相爷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一巴掌就扇在了开心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就把白开心给扇了个趔趄。
韩允钧起身将萧明珠强行拽倒了他身后,轻喝着:“相爷,请冷静。”
萧明珠会畏惧发火的白相爷吗?开玩笑。
那些话压在她肚子里好久了,一直替开心打抱不平,现在刚说了个头,不说完怎么会罢休。
她不顾韩允钧的阻拦,又道:“可别忘了,当初您迎娶开心的母亲,不是别人逼你的,是你自己自愿的。敢做就得敢担啊,怎么连外头几句流言蜚语也撑不住,就知道关起门来冷落妻儿!您还要脸吗?也是,你就配白夫人那种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蛇蝎妇人,沦落外头的笑柄,还自认为自己公正英明,不可一世。”
韩允钧:“……”
白开心:“……”
她这是想干嘛,不是说今天的事吗,怎么就扯到白家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家务事上去了,她这是想要把白相爷气死,还是逼疯?
只有没心没肺的008,严肃的跟她指出;【BOSS,公正英明,不可一世,这两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白相爷被她这话气得三佛出世,五佛升天,手指着她,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所说的一切,就是他心底最大的痛。
当年蟾宫折桂,娶得知心人,这曾是他年轻时最幸福的时刻。只是那幸福来得快,也去得快。
他有理想,有抱负,也自认为有能力,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踏到他想要的位置。可是,岳父和大舅子他们一次又一次插手他的前途,虽然他明白他们是拿他当成一家人,想要提携他;但他们想没想过那是他需要的吗,他们又有没有想过,旁人将会如何看他?
同科的排斥,同窗的疏远,让他心生了怨气。他疏远岳家,冷落妻子,只想堂堂正正依靠自己的实力,在朝堂上得到旁人的尊重和他与实力相符的地位,好向所有人证明,他并不不是依赖岳家才能有所作为的废物。
结果,夫人郁郁而终,开心对他心生了怨气。
再后来,他继娶了葛氏,白开心出事,被岳父强行接走……
这是他的错吗?他想凭自己的能力来证明自己,又有何错之有?
心口的绞痛,一阵一阵袭来,白相爷几句“你你你”之后,就捂着胸口,倒了下来。
“爹!”开心一把扶住了白相爷,急切地喊道:“大夫,找大夫。”
萧明珠见状,忙缩到韩允钧身后,低声道:“我不是存心的,我没想到他听不得真话……”她只是只是替开心抱不平,也只是想戳穿葛氏的假面目而已,真没想把白相爷给气个好歹来一了百了。
“知夏!”韩允钧喊了一声,才转身又爱又气的弹了她一指:“你啊……”
知夏跑进来替白相爷把了脉,确定白相爷只是气急攻心。于是,韩允钧让白开心把白相爷背去了旁边的暖阁休息,又让去叫了府医。
府医来得很快,检查出的结果和知夏一致,迅速的给白相爷施了针,又灌了药;“王爷王妃请放心,相爷的身体保养得非常的好,并无大碍的,最多一刻钟,相爷就会醒的。”
“有劳。”白开心拱了下手,眼睛依旧在白相爷的身上。
萧明珠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伸手拽了拽白开心的衣袖子:“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白开心没有怪她的意思,手指了下外间:“我们出去说话吧。”
萧明珠忐忑不安的跟着他往外走,为了怕开心顾及着阿钧不好意思冲她发火,还强行让韩允钧留在屋内等着。
出在门,白开心就立在廊下,眼睛看着外面渐渐化去的冰雪,半天也没说话,萧明珠低头对着手指,想开口,又不知道从哪提好。等来等去,她急了,抬脚踹了他一下:“你要骂就骂呗,我保证不让阿钧跟你计较,而且……我下回也不这样了。”
“不是你的错。”开心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我只是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对你,那些话本应该是我与他说的,结果让你替我打抱不平,背了这黑锅……”
萧明珠白了他一眼:“我说了就说了,顶多回头挨阿钧和我爹几句数落,你身为人子,数落父亲的不是,把人气死了,真就麻烦大了?”主要是这白相爷娶了葛氏后,就成了后爹,开心和他对上,绝对是要吃大亏的。
白开心轻叹了一点,点头:“不过,以后你也不要再这样做了,被他记恨了不好,会给你和王爷带来麻烦的,他身后,终究还站着清流一系。”
萧明珠刚说没关系的,让他不必在意,就听到008大声喊道;【醒了,白相爷醒了。】
醒了,这么快啊。
她刚想告诉白开心,只见白开心重重的一拳捶在廊柱上,恨恨地道:“我也想不明白,既然他这样的忌讳,当初为何又上门求娶我母亲?难道那个时候,他就不觉得自己是在攀龙附凤吗?既然攀都攀了,还为何又要那般惺惺做态。难道他害得母亲郁郁而终,弃我于不顾,就能证明他高风亮节,保全他一世清名?”
床上的白相爷,瞬间瞪圆了眼睛。
床上的白相爷,瞬间瞪圆了眼睛。
1566、相爷,你凭什么?
随即,白相爷就恼怒了起来。原来,开心一直是这样想他的,所以才会处处与他反着来,甚至把当年的意外看成是他们的蓄意陷害!
好,好,他最好这一次全部说出来,让他知道,他对自己还有多少怨恨。
白相爷飞快的扫了一眼屋内,见并没有人发觉他已经醒了,于是又闭上了眼,继续装成昏迷不醒的样子。
看到白相爷这番举动,萧明珠真想冲进去他把从床上拽起来,狠狠的大声当面斥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白开心误解了她脸上的表情,以为她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笑了:“瞧瞧你现在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再是需要父亲庇护的孩子了,现在我有外祖和良师的爱护,有你和豪仁还有西望这些兄妹的关心,更有贤妻娇儿相伴,已经深得老天爷的眷顾了,我很知足。快快,笑了笑,省得王爷瞧见了,以为我又欺负你了呢。”
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萧明珠认真比较了一下,依旧不觉得他拥有了现在的一切,就可以弥补他童年经历的那些痛苦过往,以及抹平白相爷的那些混账做法。
对了,白相爷假装不醒,想偷听他们说话,那她就让他偷听个够!
打定了主意,她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又瞅着问:“对了,你明明有中高中一甲的才华,却放弃春围,借着阿钧的推选入朝,那现在有没有后悔?外头有没有嘴欠的人,背后讥讽你是靠女人裙带关系才谋的官职?”
不用问她也知道,外头会有多少人拿这事来明嘲暗讽他。
白开心楞了下,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想得太多了吧,真认为他们敢当这样着我的面出言不逊?”
他可不是那软柿子,动了得了嘴,也踹得出窝心腿。
看着萧明珠一脸严肃,根本就没有因他那话而轻松,他也认真收住了笑,道:“我是官宦子弟,外家又是名门,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为什么要放着康庄大道不走,而要端起那酸儒的清高架子,去走那荆棘之路呢?”
从葛氏插手他的亲事起,他就迫切的需要实力,好脱离白家的摆控。那时参加科举看似是一条康庄大道,若他真的傻呆呆的想借着科举证明自己,葛氏只怕会使出各种手段阻止他应试,来绝他仕途的。
再说,不过就是做官,用什么样的方法入朝,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借着王爷之手入朝,就势站了队,这样就算父亲对他再心存不满,也没办法左右他太多。
白相爷闻言震惊无比,开心有状元之才,为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在他的印象里,开心不学无术,成天是跟着那些狐朋狗友胡闹,好奇那些道家之术,哪里安心坐在家中做过学问。
再仔细想想,他好像对开心,根本……就不了解!
“史书上记载的是卫青和吕蒙的功绩,谁又会在意他们是如何做的官?我有才华,有实力,站得直,又何畏惧那些流言蜚语?”开心讥讽的回头看了眼厢房,似乎想到什么,留心在明珠的脸上仔细观察了一下,果不然发现她脸上有少许的不自在,他瞬间就明白了萧明珠的用意。明珠肯定是发觉他那亲爹已经醒了,在偷听他们的说话,才故意问他这些的。
难道她不知道,费再大的力气,也唤不醒一个故意装睡的人吗?
猜到归猜到了,但他还是确定一下,就故意问:“你真正担心的,不是怕外人低瞧了我,而是怕他瞧不上我吧。”
萧明珠更不自在了,眼神都不敢与白开心对上。
猜中了,老头子果真是醒着的!
是醒得这么快,还是老头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晕过去?只是学着葛氏那一招,故意到王府里来寻事的!
白开心积压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声音陡然一高,怒道:“他凭什么?自古举贤不避亲,当年外祖提携他,有什么错?他以为他凭什么得重用,凭什么得上司的认可,凭什么为难他的人那么少,朝中状元那么多,凭什么就他仕途走得这么顺遂,不就是因为我外祖吗?他若真有骨气,为何不辞官,为何不与我母亲和离?”
这些话,他压在心里好多年了,一直说不出来的话。他很清楚,即使他问了出一为,也是要不到答案的,反而会被人拿捏成为他不孝的把柄。
终归,子不言父之过!
今天老家伙既然不要脸的装晕,想偷听他们的话,抓到他不孝的把柄,那他就全部说出来给他听,让他听个够!
白相爷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没想到开心是这么看他的,更没想到开心是……什么都看透了。他嘴角边继续淌出了鲜血,但没再晕去过,反而是他隐藏在心底深处,故意遗忘的那些旧事,伴随着积压多前的悔恨一起,如潮水般涌了出来,瞬间把他给吞没了。
开心说的这些,他年轻的时候可能被傲气蒙蔽的理智,而想不到;但这些年官场沉浮,他又如何会看不透呢?
他当初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不想要向世间众人展示自己的能力,只是想向夫人证明,自己娶她为妻,真的不是在意她背后的娘家;更想让她在她的兄弟姐妹中能挺得起腰杆,让她不比旁人低一头。
只可惜,夫人还没有等到他替她争个诰命回来,就香消玉殒了。
他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疏远和冷落才导致了夫人的郁郁而终,就只能一味的责怪夫人的家人干涉得太多,甚至迁怒于开心。
这些年,他不是不想补偿开心,只是开心早早就与他离了心,而且一看到长相酷似夫人的开心,他就不敢面对……
他紧紧的揪住了床单,只觉得心口如绞一般,痛得让他无法承受。
拿了本书坐在窗边的韩允钧从白开心开始说,就分神留心了床上的白相爷了,见状,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惊动白相爷,只是悄悄做了个手势,让小冬子悄悄溜出去把刚走的府医再次叫回来,以防万一。
1567、相爷,你脸上有光吗
开心听不到屋内的动静,越发的气愤,继续往下说:“他不是清高,瞧不上名门世家,不是坚持什么与世家保持距离,不与之同流合污吗,那为什么让葛氏一直往温郡王府跑,变着法子讨好温郡王妃,想要替他那好儿子聘下那怀乡郡主,怎么娶了宗室女就不算是高攀吃软饭,他的脸上就能有光?”
“也是,就他那几个好儿子,破题写个文章还得请人代笔的水平,下次的春闱能二甲挂尾就不错了,他们不提前给他们铺路,娶个妻子来帮扶,日后能成什么气候。他们真认为,我能娶到丁微,他们就能娶到郡主?只可惜,他们就没瞧明白,各家早就他家当瘟疫了,哪会把自家宝贝女儿嫁过去受苦,重走我娘的老路的!也就骗骗才进京都不久的宁家人罢了。”
若他再心黑些,私下使些手段,就算不能让那几个好儿子名落孙山,也能把他们挤到同进士去。
“不过说起来,葛氏订下宁姑娘,难道不是想借宁家攀上你?我们打赌,信不信,葛氏这个时候一定是拿这门亲事去要挟过宁家了,好让宁家来帮她求你救葛家。”
后面的那半截话,更是让他想寻个地洞钻下去。
那葛氏真的、真的就是那个原因才定下宁家女的?
葛氏真的相中了怀乡郡主,连番上门求娶?
他怎么都不知道?
难道葛氏真的一直在背着他,做那些事情吗?
伤心的旧事,加上被背叛的愤怒,这下白相爷真的就忍不住了,他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再次吐出了一口鲜血,吓坏了屋内伺候的下人。
韩允钧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书卷,扬声把候命的府医又叫了进来。
听到屋内的动静,白开心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他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怒瞪着纠结紧张的萧明珠,低声问道:“你果然是故意的。”
萧明珠心虚的撇开眼,双手绞在一起:“我只是……”
“你只是替我打抱不平。”白开心低声笑了出来,跟小时候一样,伸手揉了下她的头;“你就不怕他记恨上王爷,以后让王爷为难?那老家伙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一些不要脸自认为是清流一派的贫家学子,可都拿那老头子做不畏强权榜样。
萧明珠见瞒不过他,嘿嘿的笑了两声,又狡黠地的冲白开心挤眼道:“我上午栽赃葛氏,不就早把他给得罪透了吗,再多一出又怕什么。阿钧一直没出声打断你的话,可见他也不在意。只是你……真的,没关系吗?”
白开心冷笑着:“我有什么关系,我说的哪句话不对吗?他有脸拿我说的这些话去衙门告我不孝拂逆吗?我外祖家和丁家又能容他以不孝的罪名,坏了我的仕途吗?我跟着王爷,就算他想阻我前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撕得下脸,那老头子撕得下吗?
他要没有些依仗,也不敢这么乱来的。
萧明珠连连点头:“对对,放心,你跟着王爷,王爷一定会护着你的,不让你吃亏的。”
“你……”白开心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瞧瞧你现在都王爷给宠成什么样子了,说话都过不过脑子。”
亏她嫁的是王爷,这要换个人……
呃,换个人又敢如何对她?敢对她有半分不好,就算不被他和豪仁他们三人报复,也被会萧国公打死。
不不,再换个人,肯定也是打她不过的,又敢对她如何?
他哭笑不得的轻叹:“以后,你真得要对王爷好一点。”说罢,他也不等萧明珠翻脸,他转身就进行了厢房。
孝顺儿子,面子上总得要装一装的,不能让外人拿住了把柄!
厢房里又是一阵兵慌马乱,府医收起银针,委婉地道:“相爷不能再受刺激了。”这口心头血造成的损伤,可比之前要重得多。
白开心半眯着眼,眼神中尽是讥讽:“父亲,您梦到了什么,怎么在梦里受了这么大的刺激?”
老头子,你不是装晕吗,那就继续装啊!
“你……你……”白相爷被他眼中的讥讽给刺激动了,又想吐血了,这小子该不会认为,他是故意想要陷害他们吧!他也不想想,自己犯得着拿自己的身体,来做筹码吗?不,明明是这小子想气死自己好拜山,才故意倒打一耙的。
白开心见他又激动成这个样子,怕他真在王府里有个好歹,又想知道他听到了自己的那些言语之后,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说的(有什么火要对自己发的)。
于是,他马上道:“王爷,既然大夫说家父已无大碍,那就我们先行告辞吧。”说着,还不忘给韩允钧使眼色。
白相爷闻言,也挣扎着下了床:“谢谢王爷关心,我已经没事了,我们父子就此告辞。”
他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要与开心说。
“那个……”萧明珠想拦,韩允钧轻拽了她一下,同意了:“小冬子,你帮白大人一把,一定要好好的将相爷送回到相府。”
“是。”小冬子忙上前帮着白开心搀扶白相爷。
目送着他们离开,韩允钧才道:“你刚刚在外头,是故意的吧。”
他虽然不知道白相爷是什么时候醒的,但是他敢确定,明珠是一定知道的。她不仅没有提醒开心,还故意让开心把压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就是存心说给白相爷听的。
萧明珠吐了吐舌头,“对,我是故意的,我就瞧不上他明明在处处亏待了开心,还要摆出一付我全部都是为你好的模样来。”要么,就直接撕破脸啊,装什么慈父。
“而且开心后面故意提起葛氏相中怀乡,以及定下宁家那门亲事的内情,肯定是开心确定白相并不知内情,故意往他眼里撒沙子的。他心里若是对葛氏起了疑心,就会重新审视今天上午的事的。若他能看清楚葛氏的假面具,那最好,若是他依旧是偏听偏信,那……”
她的眼神暗淡了些,没有继续往下说。
韩允钧揉着她的头,笑道:“那早就冲突,早防范,让人知道他对我们不满,已经站到了我们的对面,也省得他两面三刀,在背后阴了我,对不对?”
1568、宁家退亲
萧明珠点点头,但也很老实的道:“这是我刚刚才想到的,最开始我只是单纯地想帮开心和丁微出口气,你不知道,上午那白夫人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我一听白相不分青红皂白的话,就忍不住了冒火……”
然后气赶气,话赶话,越说也就越收不住,尤其是发现他醒了还装晕偷听,更是火冒三丈想撕掉他的那虚伪的假面。直到开心问她,就不怕给阿钧招祸,那个时候她嘴硬说没事,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忐忑不安了。
她拽着韩允钧的衣角,不安地问:“这算是……歪打正着吗?”
韩允钧小心的环住她的腰,爽朗的笑了出来:“不算……”眼见萧明珠张大嘴,瞪圆了眼,他才慢慢的把后半截说出来:“这算是助我一臂之力。”
“你哄我开心呢。”萧明珠不信。
“真的。”韩允钧揽着她慢悠悠的往正房那边走:“前儿不是跟你说,父皇怒了,朝中形势越发的紧张,但像白相这类滑不留手的老狐狸们,可都是在一旁袖手旁观的。你这一搅,把白相给拽了进来,朝中的局势也将会随之起了变化……”
萧明珠没听两句,就打起了呵欠,连连摇手:“好好,我信,这些就不必与我细说了……”她对朝中政事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好好。”韩允钧也没有想要细细解释的意思,“那你先回去,还是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再一块儿回去?”
萧明珠想了想,调皮的道:“我等你,省得你一忙起来,就忘了时辰。”
两人进了书房,韩允钧回到案边继续那些事,萧明珠在书架上翻了本《异志传》,依在榻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
才翻了两页,知秋匆匆进来,行礼之后道:“王妃,丁姨娘身边的小芝来了。说是宁夫人身边的嬷嬷刚刚到国公府报信,说是宁大公子去白家帮宁姑娘退亲了……”
“什么?”萧明珠大吃一惊:“宁家要退亲?”
韩允钧听到她高扬的声音,停下手上的刚写了一半的书信,快步过来:“出什么事了?”
萧明珠扬眉乐着:“宁家去白家退亲了。”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忍不住开心的。
知秋又把刚才的话跟韩允钧重复了一遍。听到第二遍,萧明珠发现了不妥之处:“等等,小芝说,是谁去白家退亲的,宁家大哥儿?”
那宁家大哥儿比宁月香小两岁,今年才十四不到,他能做什么主啊,那不是胡闹吗?
不过,他若是跑去白家闹上一场,这门亲事不黄也得黄,但白夫人盛怒之下,会轻易的放过宁家吗?
等等,不对劲。
就算宁家大哥儿跑去白家闹事了,宁夫人自己解决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派人送信给丁姨娘?别说她跟平日跟丁姨娘素无往来,几乎都不登国公府的大门的,今天这般行事,太怪异了。
难道他们还怕白家把宁哥儿给害了,让老爹去救人?
最奇怪的就是以丁姨娘谨慎的个性,遇上这种事儿,哪怕是她解决不了,也应该送信给老爹才对,怎么会一反常态的让人来告诉有孕的她呢?
除非……她从那送信的嬷嬷的嘴里,套出了可疑的信息,无法做出判断,却又认定与自己关系匪浅,怕自己一时不查中了他们的圈套,才会让小芝过来送信,好让她有个防备。
想到这,她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难不成,他们要把和白家退亲原因怪到我头上?”
韩允钧忙拽住快要暴走的她:“葛家的事算是铁证如山,只差最后的审判而已了,岳父和宁大人心里都是有数的,若白夫人拿两家的亲事做阀,逼迫宁家出面替葛家求情,这是强人所难,宁家若以此为由,出面要退了这门亲事,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的。只是以白夫人的为人,绝对不会让他们轻松如愿以偿的,尤其跑去退亲的人是宁哥儿,更是打了她的脸。所以这件事,一定会被白夫人拿来大做文章!”
“所以,他们想要我爹去替他们撑腰,让白家有所顾及,不要趁机败坏月香的名声?”萧明珠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
韩允钧点头:“对,只怕这就是他们登国公府求助的真正理由。”
“可是,这种事儿丁姨娘为什么要送信给我?”萧明珠气得脑子都迟钝了,一下子也想不透这中间的关键。
韩允钧在她旁边坐下,问道:“丁姨娘还让小芝带了什么话?”
知秋摇了摇头:“没有,只是那嬷嬷现在还在国公府里没走,说要是要等到国公爷回来。”
“在国公府里等我爹回府?”
若真这样,他们不是应该去兵马司或者京营里找老爹吗。老爹现在忙得腿打后脑勺,每天不忙到天黑透是不会回府的,想必丁姨娘也会把这话告诉宁家嬷嬷,宁家的嬷嬷还坚持留在国公府里等人,这就……不符合常理了。
除非,他们真正的用意,并非让老爹救人,而是用一些含含糊糊的话,引起丁姨娘的警惕。丁姨娘并不知道月香和梅西望的事,只知道自己和月香平日多有照顾,于是就替他们把消息透露给了自己。
想到这,她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当初她不是和宁家把话都说明白了吗,是她们自己看中的亲事,自然是由他们自己承受结亲带来的所有后果,她绝对不会过问半句。现在,他宁家要退亲,是他宁家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他们还想让她去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萧明珠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她恨恨的道:“反正我说了不管,就不管的!”
若是宁家因这件事看清楚了白夫人的为人,为了宁月香以后的幸福着想,而要退掉这门亲事,她还真会高看宁家一眼的。甚至在白家做得太过份时,她也会摈弃前嫌,帮宁月香一把。但现在宁家这样拐弯抹角的方式,让她心里非常的不舒服,觉得他们是算计着什么。
紧接着一个念头闪过,她愕然:“难道,他们还想把西望扯进这件事里来?”
1569、宁家退亲(二)
韩允钧见她也想到了这上头,笑着开解:“当然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了,当初宁姑娘和西望虽然是发于情,止于礼,但他们的往来并没背着人,白家用心打听一下,应该会知晓一二的。但可能性并不大,白家若把这件事闹出来,确实能损害宁姑娘的名声,但同时会得罪了梅家,白夫人只要还有理智,还想她那几个儿子有好前程,就不会想要冒这么大险,去得罪梅家的。而宁家只怕是想防患于未然。”
当然,也不排除宁家有意借白家之口,把这事件闹出来,然后来激起梅西望对宁月香的怜惜,能重修旧好。若宁家真打这主意,那他就要替宁家捏一把冷汗了。他们……实在是把梅家想得太简单了。
“最好是这样。”萧明珠深吸了一口气,希望宁家不要把她心中残余的那份亲情彻底毁掉了。
韩允钧见她气得脸色发白,也无心再处理那些事,召了个侍卫去给梅西望递个口信,就陪着她一块儿回了正院。
化气愤为食量,萧明珠一连吃了两碟子梅花糕,才觉得胸口没憋得那么难受了。
半个时辰后,小冬子回来了,萧明珠忙把他叫过来问话:“你去白家的时候,可碰上了宁家人?”
小冬子一个劲的摇头:“奴才没有在白府见到宁家任何一个人。”
“没有?”萧明珠很诧异,按时辰来算的话,小冬子他们到白府的时候,应该正撞上宁哥儿才对。
“宁家不会送了假消息到国公府来试探我吧。”
韩允钧倒是一点也不惊讶:“有可能的。宁哥儿想去退这门亲事,宁夫人知晓之后,一边派人去抓他,一边又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就让人往国公府里送了信,顺便试试你的反应。”
若是明珠大张旗鼓的去了白府,他们赶在明珠之前,再让宁哥儿先一步到白府闹一闹,这件事就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了。
可惜,明珠是铁了心不管,他们的计划也只能赴之东流。
萧明珠心里闷闷的,还很不是滋味。
韩允钧给小冬子使了个眼色,问:“那白府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开心现在呢?”
小冬子机灵的张口就道:“王爷王妃尽管放心,白大人没在白府吃亏呢。回去的路上,白大夫就顺道儿拐去了白家相熟的医馆一趟,请了老大夫替白相爷看诊,听老大夫说相爷没大事后,才回的相府。到了白府,白夫人和白家几位公子顾及着奴才在场不好没有发作,只是一个脸色比一个难看。白大人把白相送回院子后,就借口说王爷有事吩咐他去办,就跟着奴才一起告辞出来了。”
【他们就这样放开心出来了?】038知道小冬子不会对萧明珠撒谎,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白相爷渣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突然改变的?
不会后面还有什么招数在等着开心吧。】
萧明珠也深有同感,她实在也不敢相信白相。
她一脸担忧的拽韩允钧的衣袖,韩允钧笑:“现在知道害怕了?”
萧明珠马上点头:“嗯,我不能把开心给坑了。”
白相是开心的亲爹,他真要给开心找麻烦,开心哪怕真有他外祖父和丁家撑腰,也是很难应付的。
“白相没有出声把开心留下,这就是一个好现象。”见萧明珠一脸的不解,韩允钧笑:“因为,他还有所顾忌。”
“顾忌?”萧明珠轻笑了起来,做了个精辟的总结:“你是说,他要脸面?”
要脸的就怕那不要脸的!
“他可是只老狐狸,考虑的事多了去了。”韩允钧轻敲了他一下:“至少现在葛家的事,他得先解决掉。至于开心,开心是他亲生儿子呢,开心好,他只会好。”而且他很清楚,有父纲在,开心再对他不满,也是不能做得太过份的。
“而且,开心今天当着他面说的他那两个兄弟的婚事,白相肯定也是要查一查的。他这只要一查,就会知道白夫人从中做了什么,必定会对白夫人这些年的行事起疑。”
“希望如此。”萧明珠叹息。
傍晚,萧木石来了,他还给萧明珠带来了萧怀恩的口信,说宁家的事不用她操心,他自会解决的。萧木石还偷摸着告诉她,说萧怀恩派人去给林老夫人送了信。
萧明珠拍手乐了起来:“爹真厉害。”
这件事外祖母知道了,宁家想打老爹和她的主意,就得先过外祖母那一关。
韩允钧点头:“岳父这一招,确实厉害!”
岳父年龄一大把了,还能想到告状这一招,可比他厉害多了!
怪不得父皇在对上岳父的时候,时常气得头痛,也拿岳父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二天的韩允钧下朝后,还回了新消息,白相早朝之后,去求见了皇上,与葛家划清了界线。
“什么?”萧明珠很诧异;“他真的这么做了?”
“那是当然。”韩允钧道:“不仅如此,他离宫之后,还派人去宁府,约了宁大人到了黄春楼喝茶,两人从茶楼出来后,就和和气气的退还了两家的信物,把亲事给退了。”
萧明珠的嘴,真的是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了。
这白相爷行事,可真是雷厉风行啊,而且还滴水不漏。
不过,这些似乎也证明了一点。
“他回到白夫人做的那些事了?”
“嗯。”韩允钧点头:“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十几年的夫妻,白夫人能瞒他这么多年,有他的纵容在,也是白夫人取得了他的信任。这种信任不可能因为这两件婚事,就让他对白夫人改观的。”
“白相爷之所以这么做,是他清楚,眼下父皇盛怒,他最好是老实一点,主动一点,才能让白家摆脱葛氏带来的伤害,然后明折保身;而且他还能向开心表示一下他的态度,从而缓和他和开心的紧张关系。“
萧明珠吁气:“真是一只难缠老狐狸。”
说不定,她耍的那些小手段,也尽数被白相爷给猜透了。
“那接下来呢?”萧明珠越发的不安了。
“接下来……”韩允钧笑:“继续等……”
1570、等新一轮的开始
“等?还等什么,等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萧明珠懒得想,不依不饶的追问。
韩允钧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嗯,这次的事,是一个风向标。那狡猾的白相是清流之首,他在葛家的案子上都袖手旁观了,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会查觉至不对劲,然后老实安份下来的。这样一来,对他们的布局就极为不利了,尤其现在他们的时间本就不多了。”
按婷姐他们的说法,那些妖物存在都是有时间限制的,现在那金灵芝和白如仙都把宝押在韩允景的身上,可韩允景只剩下六个月的寿命了,而父皇又在整顿朝堂,慢慢瓦解皇后十几年辛苦给韩允景铺就的这些势力,若朝中众臣们又都心生了怯意,只怕她们的计划就难以再推行下去了,这绝对是她们不愿意看到的最坏局面。
相信,她们很快就会沉不住气,开始新一轮行动的。终究没了韩允景,就算他们想转头想把那些势力都拢给韩允牧,也不是三天两天就可以做得到的。
真的会这样吗?
萧明珠隐隐约约,觉得他们好像遗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但她又记不起来,到底是忘了什么。
三日后,葛家的案子就有了结果,为止,丁微还特意过来了一趟,与她说明了所有的状况。
葛大人所有罪名都经查证之后,全部属实,葛大人对他的那些罪状也供认不讳。不过关于萧明珠栽赃他的那对美人瓶的事儿,他一口咬定那对瓶子是从外头买回来的,并不知道那瓶子的夹座里夹有不该有的东西,并没有攀咬上白夫人。
丁微伸手端起茶水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嗓子,才道:“皇上当朝就判了葛大人斩立决,三日后就要斩首示众。葛家被抄出的家财尽数充公,五岁以上的男子还要被流放北领,十年内不得进京都,并且葛家三代以内,不得再参加科举入仕。”
这罚得很重了,等于是完全断了葛家的将来。
“他都认了?”萧明珠有些诧异。
丁微轻蔑地笑了:“想必他知道,多认一件和少认一件没有区别,若是攀咬上公爹,只会断了他葛家最后的依靠。”
萧明珠怔了怔,忍不住又骂了句:“真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葛家人不攀咬白夫人,这其中肯定是白相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她又很好奇,白相对葛家见死不救,白夫人对此不可能一点怨言也没有,那白相到底是怎么把白夫人安抚下来的?
难道,他又要出卖开心的利益?
她不安的又追问,丁微笑而不语。
被韩允钧特意请过来来保护(陪伴)她的婷姐则不认为然,道:“你真认为,他需要安抚白夫人?就白相那种人,骨子里最看重的并非是贤妻,而是他们的名声和前途。白夫人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个瞧得过去的内管事而已,能帮他打理家务,教导子女。若是白夫人碍了他的路,那他就能翻脸不认人。”
“那白夫人跟他过了这么多年,想必也很清楚这一点,现在葛家又失事,她若再不知趣,被白相所嫌弃,日后岂还有她的好日子过?随随便便一个病故,就可以让她消失得干干净净。若他日白相再娶一妻,她的那几个儿子就将陷入比白开心还要尴尬的地步。她为了儿子,咬着牙也会硬撑下去的。”
说到这,婷姐忽然发出了一阵轻轻的笑,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萧明珠,压低了声音道:“葛家只流放了男子,而赦免了所有的女人,是不是王爷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萧明珠眨巴着眼,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自己想想啊。”婷姐又提醒道,“葛家被抄了家,身无长物,只怕连容身之处也没有。留下的又是一帮子女人,她们日后要如何生活?别忘了,你栽赃给葛家的下毒案,葛家可没攀咬白夫人,但认得也很含糊,只怕葛家就在这里等着白夫人呢。”
一个落败的家族想要重新出人头地,最快的办法就是攀附权贵,对于现在的葛家而言,有让葛家女攀上白家子更好的出路吗?
萧明珠想到了,张大了嘴:“你说是……她们会被托付给白夫人……”一想到白夫人被葛家人要挟,为难,她乐得拍着桌子大笑了起来:“好好,痛快,真痛快。”
婷姐轻点了几下桌子,暗示般扫了眼丁微,萧明珠顺着她的眼神,看到一直拧眉沉默不语的丁微,马上反应了过来,抓丁微的手叮嘱,道:“你可把府门看紧了,可别让那些女子进了你家。若是有人为难你,就让人给我送信。”
丁微瞪了她一眼,冷笑道:“她想往我房里塞,我就得收着?你认为,我是那没用的人吗?”
真论起后宅手段,三个白夫人也赶不上她。
以前她还得跟那白夫人装装样子,现在双方已经都撕破了脸皮,她还有什么可顾及的。再说,她也不是当年的她了,相公对她一心,她又如何会去假装大度,把相公分给他人?
门外,有小丫头探头探脑,知春轻声出去询问,没一会儿,她转身进来禀报:“王妃,宁家专程送了谢礼过来。”
萧明珠脸上的笑容一收,整个人恼怒了起来:“我又没帮他们什么忙,收哪门子的谢礼,退回去,全部给我退回去。”他们当初登的是国公府的大门求助,现在事情解决了,要送礼答谢,不应该送到国公府去吗,送来给她,这叫什么事!
丁微打趣她道:“有礼为什么不收,你光收礼不办事儿的名声,早就传遍全京都了,多收这一份儿,怕什么呢。再说,那梅家老夫人不是前儿个就替梅四看中她娘家的侄孙女儿了,那还有什么让你可为难的。”
除非,宁家想让宁月香去给梅西望做妾!
不过,就算宁家想,梅家也未必会同意的!
萧明珠摇头:“有些事儿,还是不要沾的好。”
当初宁月香在她面前,指天发过誓的,那一切都由宁月香自己说了算,她说了不管,就绝不再插手。
1571、宁夫人的不甘
宁夫人看着被原封不动退回来的礼,听心腹嬷嬷说,连王府的大门都没能迈进,她被气得满脸绯红,胸口中像是压了块巨石,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萧明珠她,真的要把事情做得这样绝情吗?
旁边的丫头端茶的端茶,抚背的抚背,还有人壮着胆子劝:“夫人,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气坏了,现在她气死又有人理吗?宁夫人恨恨的想着。
相公怪她,说京都这么多人家,为什么偏偏就替香姐儿挑中白家;大哥儿埋怨她,说她不在意香姐儿的幸福,只图着攀高门;香姐儿听了任何消息都无动于衷,冷静得像所有事都与她无关一般,让她瞧了就揪心不已。
原本认为借着白家无礼在先,理直气壮地把这门亲事给退了,然后等风声过了之后,再请萧明珠牵线,就能让香姐儿和梅公子重拾旧好。
没想到,萧明珠这般不近人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门外一阵脚步声,宁月香匆匆闯了进来,看到屋内桌上还没来得及撤下去的礼物,她愤愤的问:“母亲,你又让人去王府了?”
宁夫人见她这样斥问,恼羞成怒:“我为什么厚着脸皮一再上门,不就是为了你吗?”
“母亲!”宁月香急了:“你可记得我在王妃面前发过的毒誓。那是我自己选择放弃的,现在后果自然我自己来承受。”
“呸!”宁夫人指着她骂道:“此一时彼一此,当时你有婚约在身,自然不能再与旁人有多牵扯,可现在不一样了,你退了亲,青青白白的,为什么就不能再和梅……”
“母亲!”宁月香大叫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您不要再提,若是您再痴迷不悟……”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冲到里间的梳妆台那,一把抓起摆在台面上的剪刀,另一只手抽掉发簪,拽住了一缕头发用剪刀比着:“那我就剪了头发去做姑子!”
旁边的丫头嬷嬷见势不好,一涌而上,拽胳膊的拽胳膊,抱腰的抱腰,七手八脚的把剪刀给夺了下来。
宁夫人已经吓得脸色苍白,一手捂着心口瘫在椅子上,一手指着宁月香哭骂着:“你,你怎么敢……我、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孽障……”旁边嬷嬷忙给她顺气,好不容易才让她缓了过来。
宁月香她真气着了,也不闹了,双膝一软,跪在了屋中,“母亲,我知道您是对我好,在处处为了我考虑,但是……有些事情真的是不能再挽回的。”
白夫人派人送信过来要挟的时候,她确实是动了心思,想要退了白家的那门亲,甚至知道母亲派人去国公府求助的时候,她也装做不知道,没有阻拦。
亲事无声无息的退了,白家并没有为难,对她的名声没有半分影响,相信王妃和表姨丈在中间没少帮她,她很知足。
现在退婚已有两日,他若关心自己,应该会知道了,可是他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可见他已经彻底放下了那些过往。她残余的那一点点幻想也就碎灭了,清楚的知道以前的一切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她和他再也回不到了当初。
再说,她当初喜欢上的只是小梅大夫,而不是梅四公子;她有信心做好一个大夫娘子,但她没信心做好梅家的孙媳妇。
她跪行着挪到宁夫人面前,紧紧抱住宁夫人的双膝,哭着抬头道:“母亲,您还不了解我吗,我就算进得了那高门大院,能在里面过得逍遥自在吗?您听父亲的,替我在与他交好的同窗好友家里挑个知根知底的、或者来年赶考的寒门子弟中选个有前途的吧。这样就算哪天白家想要重提旧事,也不至于让我受了夫家的委屈。”
宁夫人看着一脸认真的宁月香,忍不住将她揽入怀里大声痛哭了起来。
在这件事,真说不出是谁对谁错,真要追究起来,也只能说是香姐儿命不好,她识人不清。
丫头嬷嬷上前,好一阵劝,才把她们给劝住了。
宁夫人已经缓和了许多,又转头安抚了宁月香一番,才让人将宁月香送回去,并叮嘱下人好好照顾。
等宁月香走后,她又忍不住一阵的委屈,旁边嬷嬷劝道:“夫人,姑娘想得这么通透,也是件好事。这人的将来,谁又说得准呢,旁的不说,就瞧瞧那白相,不也是布衣出身吗?就姑娘这份通透,将来寻个有才华和前途的姑爷,未必就不会成为诰命夫人。”
宁夫人苦笑,世上出了几位白相这样的人;再说白相当初娶第一位夫人,不就是位世家嫡女吗?
不过,再不甘又有什么用呢。
她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明儿我去白桃庵上香,顺便替香姐儿求个签,问问她的姻缘。”若是姻缘不顺,那她多捐些银两,好好的替她化解,改改运道。
老嬷嬷忙应了,出去安排。
次日,宁家的马车前脚才出府门,街角一个卖针线的婆子迅速的收好了自己面前的货物,飞快的转身进了旁边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里,然后,有人匆匆由后门出去。
没多久,一辆马车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宁夫人他们一行人的后头,待宁夫人在白桃庵山门口下车时,后山一个女子匆匆换上了普通僧布,做了带发修行的打扮。
若是萧明珠在这里,008一定能认得出来,那女子虽然容貌上有了很大的变动,但就是那神秘失踪的方喜云!
半个时辰后,方喜云故意在拐弯处撞上了宁夫人身边的丫头,同时,她手里的托盘打翻在地,她一边连声道歉,一边慌乱的拣着地上的东西。
宁夫人眼尖,瞧见了地上的金边大红纸上,写着梅西望的名字,她不由得楞了下,问道:“小师傅,这是……”
方喜云正巴不得她问,忙仔细的解释道:“这是梅四公子供奉在本庵里的桃花签。”
宁夫夫心里咯噔了下,桃花签?那不是订婚次日送到庵堂,在欢喜佛面前供奉三日,祈求婚事顺利的吉事签吗?
难道那梅四已经订了亲?
1572、流言传出去了
她伸手就想去拿那桃花签,再看个清楚,方喜云哪里敢让她碰,忙侧过身子将托盘掩在身侧,一个劲的后退,嘴里还叫着:“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为了能确保让宁夫人看到,她手上的两张桃花签,一张正反两面写的都是梅西望的名字,而另一张两面都是空白的。这若让宁夫人拿到了,马上就疑心上她的。
宁夫人被她这一喊,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激了,她忙收回手,描补般解释:“我与梅家熟识,俣从没听过梅公子订亲的事,才好奇的想要看一下。”
方喜云偷偷的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她露了破绽。
她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上前,笑道:“原来您是梅四公子的长辈啊,怪不得这么关心他的亲事。这桃花签是今天一大早送过来的,听梅府的下人说,小梅大人是昨天订的亲,据说那姑娘是梅老夫人老早就瞧上了的,只是小梅大人一直醉心追求医术,才无心成亲。不过,昨儿他突然就松了口,这不,梅老夫人趁热打铁,马上把这亲事订了下来。”
“什么,昨天?”宁夫人身子晃了晃,心里恼怒至极,却又不敢当众露出分毫的不满来。终究,梅四订不订亲,与她有什么关系,真闹起来,最后没脸的只会是宁家和香姐儿。
旁边的嬷嬷听着有些不对劲,梅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下人怎么敢背地里嚼主子的舌根?
她上前想要提醒宁夫人,一靠近就闻到了小尼姑身上发出来的一种很淡、却有些奇怪的香味,不像是脂粉香,但也不像是佛香。不过瞧着宁夫人脸色不对,嬷嬷也顾不上想太多,她怕宁夫人一时忍不住,会失了态。
她使了眼色让身后的丫头与她一起左右配合,死死扶住了已经有些失神的宁夫人的双臂,才出声驱赶方喜云:“小师傅,那我们就不耽搁你了。”
方喜云原本还想煽风点火几句,顺便让宁夫人等人再多闻些她身上能扰乱人心志的香气,但见嬷嬷一脸的防备地看着她,她害怕宁夫人在香气的影响下失控大吵大闹,而引来了其它人,从而揭穿了她的谎言。
于是,她不敢再多做逗留,只得端着托盘匆匆离开了。
在嬷嬷和丫头半扶半拖下,宁夫人走到偏僻的角落,瞧见左右无人,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恨恨的骂了出来:“她好狠的心,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萧明珠给梅家递了信,梅家才会匆匆替梅四订下亲事,好彻底断了她们的念想。
旁边的嬷嬷因吸入的香气少,脑子还很是很清楚,她耐心的劝着:“夫人,白家都那么难缠,梅家只怕规矩更大,姑娘若真进了梅府,日后受了委屈,您也不能去替她撑腰,那就真的只能硬受着了。您还不如听老爷的,替姑娘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您能时时照应着,姑娘也能和和美美的。”
嬷嬷说的这些,若是平日还好,此时的宁夫人已经听不太进去了,她满心满眼只有一个甘心:“你说,香姐儿到底哪点比那萧明珠差?为什么萧明珠做得了超品王妃,香姐儿连嫁个好人家都这么艰难?”
嬷嬷一怔,不知道怎么应她这话。
要真拿姑娘跟逍遥王妃来相比,旁的都不说,光说两家的门第就区别大了。萧家称不是老牌世家,但侯爵世袭三代的也能称得上是名门,逍遥王妃的亲爹贵为国公,是皇上身边的近臣,又手握实权。反之,自家老爷是耕读出身,现在也只是五品御史,在三品都一抓一大把的京都根本就算不上是高官,这就注定自家姑娘的选择面比逍遥王妃要窄得多。
当然,这些她以前也不懂,可前儿林老夫人登门,骂的不是清清楚楚的吗?
世上的事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若真要说,她也想问,为什么她是个奴才,而旁人能当主子。
宁夫人在廊下坐了一会儿,被寒风一吹,脑子也渐渐清醒了不少。她很清楚,自己除了暗暗在心里又给萧明珠记了一笔外,没有其它的办法。
带着些不甘和怨气,她上了香,添了香火钱,然后满心期望的去求签。
按照签上的号码找到签文时,见是一张不平符,一下子,她又不悦了起来,带着不满去请求师太替她转运。
师太看了签文,道:“美玉虽有瑕,心静福自来。宁夫人请放心,这虽然只是一张中平签,但意寓是极好的,您只需要耐心静候佳音就好。”
静候佳音,难道她耐心静候了,好事就能坐天上掉下来?
宁夫人的脸又黑了几分。
回程的路上,宁夫人板着脸还不停的想着师太的那几句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嬷嬷见状,只得找些话头儿,想要让她分分神,“夫人,过些日子就是二月二了,您要不要替姑娘添些首饰衣物,好让姑娘那天出门时,打扮得更漂亮一些?”
宁夫人也不想带着这种心情回府,让香姐儿瞧了难受,听了嬷嬷这话,也心思一动:“那路过银楼的时候停一下,替香姐儿挑两件好的。”
才进银楼,就瞧见旁边的休息区里,一些夫人们聚集在一起,一边挑拣着首饰,一边说着京都的最新消息,她瞧着其中有位熟人,就要过去打个招呼,刚走近几步,就听到那夫人道:“不可能吧,我瞧着那她不像是那种行事不端的姑娘。”
“若她不是与一个小大夫纠缠不清,那白家如何会退了她的亲事!?”
与小大夫纠缠不清,被白家退亲……
宁夫人脑子一嗡,她们嘴里的女子,该不会说的是香姐儿吧!
她身子一晃,撞到了旁边的多宝格上,声响惊动了那些夫人们。看到她们的表情和不自在,宁夫人更加确定,她们刚刚说的就是自家女儿。
静候佳音,静候佳音……
这就是她静候来的佳音?
宁夫人眼前一黑,直接就倒在了身后的嬷嬷身上。嬷嬷忙叫人把她抬回到了马车上,一边让车夫快马加鞭回府,又掐人中,又捏虎口,好一阵折腾才把她给弄醒。
宁夫人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去逍遥王府!”
1573、谁做的
看着她眼睛赤红,整个人貌似疯颠的样子,嬷嬷和丫头都吓得说不出来话,更别提阻止了。
他们的马车才进逍遥王府的那条巷子,就被早一步等在那里的宁月香带着胞弟给拦下了。宁月香进了马车后就死死的抱住了宁夫人:“母亲,求求您,跟我们回府……”
“不,我要去找她,我要去问个清楚。”宁夫人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对,像是意障了一般,她大力的将宁月香推倒在了车厢壁上,宁月香的额头被划出了一条长口子,她顾不上痛楚,匆忙抱住了宁夫人的腿,哀求道:“母亲,您醒醒,这事与王妃有什么关系,她如何会害我?”
她这话,是真心发自内腑的。
一墙之隔的萧明珠借助着008听到这话,内心也被触动了。
当她知晓外头宁月香的梅西望的流言四起时,局面已经无法收拾了。宁月香姐弟坐着灰布马车靠近巷子时,她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甚至都做好了面对宁月香的准备。结果宁月香姐弟一直就在巷子口候着,像是在等什么人,她一时好奇,就到了离巷子口最近的院子里,让008盯着他们,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结果,正好瞧着了这一幕,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怎么与她没关系?要不是她给梅家送信,梅家怎么会匆匆给梅四订了亲?若是她不想害你,怎么会不帮你压制住白家,让白家放出这样的风声来毁了你的名声?”宁夫人大叫着,执意要下马车。
“不是的,绝对不是的。”宁月香摇头,额头上的血越流越多,在她的半张脸上滑下了一排血迹:“母亲,您气糊涂了吗,梅家要不要订亲,是王妃能干涉的吗?白夫人要坏我名声,王妃又怎么管理了?”
宁月香的血因她摇头,飞溅到了宁夫人脸上,她伸手一抹,看到了一手的腥红。宁夫人整个人楞了,呆呆的回头看着宁月香被血染红了半边的脸,心疼越过了气愤,她的眼睛渐渐恢复了清明,人也冷静了下来。她忙拿帕子,替宁月香按住额头上的伤口,连声心疼地骂道:“傻丫头,受伤了你怎么也不说,这若日后留了伤痕那怎么得了。”
“我不疼的。”宁月香欣慰地笑着:“若是我受点伤,能让您冷静,不至于因我而做下错事,那也值当了。”
宁夫人看着她,真不知道说什么,说了两遍“你这是何苦呢”之后,又泪如雨下,“你这样的良善,为何老天爷要对你不公。”
宁月香笑着道:“不,我觉着老天爷对我还是公平的,他给过我机会,也给过我选择,只是我自己选错了而已。错了不怕啊,下回仔细着不要再错就好了。”当初她选择放弃,也是喜欢得不够深吧,要不然,怎么会做出那种傻事来呢。
“下回,下回,哪来的下回,这流言传遍了京都,日后你如何再议亲?”想到这,宁夫人咬牙切齿:“白家这是存心要毁你啊。”
宁月香笑了笑:“母亲,您别担心,没事的。”知道外头流言满天飞的时候,她倒是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踏实感。“您想想,外头把王妃传成什么样,但王爷又是如何对待王妃的?同样,那些人在意不实的流言而嫌弃我,我也瞧不上他们。”
看着她一双通透的眼睛,宁夫人真不知道该抱着她哭还是搂着她一起庆幸,不过她倒是清醒了,逍遥王府绝对去不得,若真去了,不仅香姐儿的婚事,只怕自家老爷的前程都会毁于一旦,这样一来,她们就更没有办法去回击那白夫人了。
宁月香又撒着娇:“母亲,我疼,带我回府吧。”
宁夫人轻叹了一声,妥协了:“回府。”
瞧着宁府的马车远去,萧明珠也长叹了一声:“可惜了。”旁边的人不知道她在叹息什么,也没人敢问。
038很机灵地接上了话茬;【老话叫吃一堑长一智,宁月香现在摔一跟头,总比日后摔上一跟头强。旁的不说,就瞧瞧她那挑夫婿的标准,明显是向您看齐了,若真挑中了,日后的日子不敢说会不会富贵双全,但肯定是夫妻恩爱的,绝对比嫁到白家要强。】
希望……如此。
不过,眼下她得好好想想白家了,那白夫人真要鱼死网破吗?
白家,白夫人跪在白相面前,死死抱住了白相的腿,连声叫屈:“相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她最初只是想借丁微的事儿要挟一下萧明珠,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萧明珠不仅当面就给她兄长栽赃了一项罪名,相爷还被他们三言两语的说得对她起了疑。
还好,她除了儿子的婚事没办法遮掩外,一直行事都很小心的收干净了尾,甚至连威胁宁家的事,也只是让心腹传的口讯,并没留下把柄。
她再三发誓,相爷看似信了她,但还是把她拘在了后院里,警告她闭上嘴,不准再插手开心和丁微的事,甚至亲自出面去退了宁家的亲事。
现在,她兄长没救回来,娘家毁了,留了一群妇人需要她照顾,她哪里还敢在相爷的气头上,去找宁家的麻烦?
“不是你,那是谁?”白相爷恨恨的看着跪在脚边的女人,觉得非常的陌生。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吗?
她以为,她把一切都扫得非常干净,他就抓不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旁的不说,就夫人的那对美人瓶,他可是有印象的。明明送到丁家做了聘礼,为何葛家会出一对一模一样的,而且还送到了逍遥王府。葛家有求于王府,自然不会送假货上门,那就只有……丁微聘礼中的那对是假的。
怪不得那个时候,丁家人看他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的,原来他的面子早早就被她给丢净了!
还有老三的婚事,虽然他没有证据,但宁大人的耿直个性他很清楚,别说出事的是葛家,哪怕是她白家,宁大人也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向他提出退亲之事的。可见,她拿婚事要挟了宁家去逍遥王府求情的事,也是属实的。
1574、谁做的(二)
白夫人一个劲的摇头,别说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就算是她做的,那也不能认啊。她若认了,相信相爷今天就会把她押到庄子上,再也不会让她回来的。
她带着哭腔道:“相爷,我就算因兄长之事,对逍遥王妃心中有些不满,但是您觉着我会舍得往三哥儿头上泼这样的脏水吗,我会冒着那得罪梅家的风险,去坏那宁家女的名声吗?何况我这几日,足不出户……”
“梅家?”白相爷一怔,勃然大怒,抬腿一脚就踹在她的胸口:“你现在还敢说不是你,那你如何知道这事与梅家有关!”
外面的流言中,只说与宁月香纠缠不清的是一个小大夫,可没指明道姓是那梅西望!她说他把她关在府里,可是她打理相府这么多年,传些个消息出去的本事总还是有的。
白夫人被踹倒在地,强忍着胸口的痛楚,忙辩解道:“我也是在订亲后,才知道梅四公子也有心求娶宁家女,可是当时两家小订已经过了,又见他们并没有逾矩的往来,我也就只能装什么也不知道。退亲之后,我就更不敢再提这件事了。您想想看,这一出事,连您都疑心是我做的,外人又会怎么想我?这事闹开了,对白家、我对三哥儿一点好处也没有的事,我又如何会傻得去做呢。”
她的话,说得句句在理。
白相爷在官场上爬摸滚打这么多年,看人表情这种事最精通不过了,不过这几天他才知道白夫人些年阳奉阴违,背着他做了不少事,他心里对白夫人的信任度已经所剩无几了,哪怕她说得再在理,一时间,他也不敢确定她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他盯着白夫人,眼神阴沉沉的,一句话也不说。白夫人吓得一个哆嗦,她将心一横,竖起三指指天发誓道:“若相爷不信,那我以二哥儿三哥儿他们的前程发誓,我若撒谎,他们这辈子都考不中功名,入不得朝堂……”
见她敢拿儿子前程发下这么毒的誓言,白相爷这才神色缓和了些,问道:“那件事有多少人知晓,你又曾与谁提过?”
白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了有转机,忙摇头道:“这种事我如何能与人说,说出去不是打我自己的嘴巴,打梅家脸吗?就算我舍得了老脸,舍得了儿子,但也清楚招惹了梅家,以梅家护短的性子还不得为难您,给二哥儿他们下绊子?”
“那宁家女和梅四的往来大大方方,并不背人,在旁人眼中也就是正常的大夫和病人家属的正常往来,我都能轻易查到,想必各家里知道的人也是不少的。平日没事,偏偏在我们两家退婚之后,这事就闹出来了,肯定是有人故意拿来做文章的。”
白相爷被她说动了,坐回椅上子沉思了起来。
白夫人捂着被刚踹过的胸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白相爷身边趁热打铁:“相爷,放出风声的人一定有所图,想想白梅两家反目,对谁最有利,就该是谁做的。”
白相爷一听,就知道她在暗示整件事是开心所为。以梅西望和开心的关系,哪怕梅家恨白家入骨,也是不会把开心划在仇人名单里的。
都到了这种时候,她还不忘给开心挖个坑……
白相爷刚刚缓和下来的神色瞬间就崩紧了,一甩手将白夫人推开,道:“在这事没有查明之前,你暂且到清田别院住上一段时间。来人,备车!”
门外的下人应了声,一路小跑着去办。
“相爷……”白夫人有些懵,她都说了那么多,甚至还指出了可疑人士,相爷为何还要送她去庄子上?
白相爷板着脸道:“那逍遥王妃上门斥问时,你如何应对?”
“我……我……”想到萧明珠的蛮横无礼和不按规矩出牌,白夫人打了个冷颤,心中是又恨又怕,半天也说不出办法。
在白相爷的冷眼下,她考虑了再三,最后咬着牙答应了。
不走,她根本就无法对付萧明珠,若是萧明珠闹上门来把她当众羞辱了一番,那她如何有颜面掌管相府,日后又如何能在儿媳妇面前立威。
总不能让她放下脸面,去求那丁微回府来坐阵吧,那可比杀了她还难受!
何况那清田别院离京都也不远,就一个时辰的路程,她就当去散散心好了;再说,不在相爷面前,她就可以使用私房银子,好好安顿嫂子侄女她们。
白相爷没再给她反悔的机会,等下人回禀马车安排好,就逼着让白夫人马上就走,甚至连白夫人要收拾细软,与二哥儿他们道别的要求都拒绝了。白夫人不敢再求,只得匆匆叮嘱了心腹几句,委委屈屈地上了马车,想着以后儿子来看自己的时候,让儿子替她把东西带过去。
见白夫人上了马车,白相爷才对护送的管事道:“送到北郊的小王庄,不准她见任何外人。”他这次送走葛氏,就没想再把她接回来。
随后,他又把白夫人院子里的所有下人都给拘了,灌药的灌药,发卖的发卖,驱逐的驱逐,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处理完一切,白相心情不但没有平复,反而更加焦灼起来。
重新思索这件事始没,他觉着葛氏有句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放出风声的人一定有所图,不过,绝对不是葛氏想的那般简单,只是家宅之争。这件事牵扯到了白、梅、宁三家,宁家看似最不起眼,但却是萧怀恩的表连襟,设下这局的人图谋的肯定不小。
这样明目张胆的折辱,简直是欺人太甚!
不过,既然猜不到幕后黑手,那就什么都不做保持现状。那设局人达不到目的必定再次动手。他这次是无心遭了暗算,他就不信自己有了防备,下次还会抓不到对方的小辫子!
打定了主意,他微眯双眼,笑容冷肃,走到书案前,拿出一张空白宣纸奋笔疾书,很快,一份书信便完成了。检查一遍,确定信上没有不妥当的言辞,他唤进心腹,把信交给他:“找个可靠的人,悄悄送到宁家去。”
相信宁大人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至于梅家,他能想到的蹊跷处,梅家必定也想得到,相信梅家会做出与他一样的决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