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7 刀枪不入
千万不要以为钟寿勇只会玩炸药,耍火铳火炮,论起刀枪上的功夫也绝不含糊,就凭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两百斤的体重,两条车轴粗细的胳膊,就是用拳头砸都能把人砸死,他掌中一杆纯铁打造的长刀足有五十斤重,论起来也够人喝一壶的。
大太保是宁王手下很有蛮力的一员猛将,不过他这两膀子力气在钟副将面前还不够看,钟寿勇暴喝一声,将长刀向上一抬,挡开了鎏金镗,顺势一刀劈过去,大太保奋力相迎,依然被巨大的力量震得连人带马后退几步,钟寿勇暴风骤雨般的又是一阵乱刀劈过去,大太保手忙脚乱的抵挡,凤翅鎏金镗被砸的杆都快断了,每一刀下来都震得他虎口发麻,连心脏都跟着乱震,接连劈了十几刀,大太保还在机械的举着镗抵抗,哪知道钟副将忽然换招,长刀横扫出去,一刀就将大太保胸前开了天窗,鱼鳞甲的叶片漫天飞舞,鲜血激射出去,人当场就不行了。
钟寿勇从容的跳下马来,将长刀插在地上,拔出佩剑割下大太保的人头,系在自己马脖子上,然后翻身上马,提刀高呼:“还有谁不服!”
宁王微微色变,回顾自己剩下的十一个干儿子,这些青年们一个个眼露惧色,畏缩不前,左梦庚更是缩到了最后面,腹诽道:“打什么打啊,一万人直接冲上去不就拉倒了么。”可是宁王是个完美主义者,没有在单挑中获得胜利他是不满足的,于是在他的亲自点名下,三太保和四太保硬着头皮冲了上去,三人再次战成一团,钟寿勇面对两名强敌毫无惧色,一阵金铁交鸣之后,两位太保又被斩落马下。
这回宁王撑不住了,本想亲自出阵,可是又觉得自己身份太过尊崇不能轻易出马,他回顾众将道:“哪个替本王斩了那黑大个,封侯赐千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宁王阵中窜出一个赤膊的大和尚,手舞镔铁禅杖,大叫道:“洒家愿往。”宁王定睛一看,原来是麾下的不戒和尚,这家伙身高八尺,一身黑油油的腱子肉,胸前浓密的护心毛,看样子威猛异常,不在敌将之下,宁王点点头,满意的说:“就看法师的了。”
不戒和尚纵马向前,也不搭话,径直挥动禅杖来取钟寿勇,钟寿勇举刀相迎,战了几回合就知道这秃驴的功夫确实很高,力气也大,想要取胜是很难的事情,他这边打的吃力,刘子光那边自然看的清楚,刘子光唯恐钟寿勇有失,让人取过一杆精度极佳的加长管火铳,在半山腰上瞄准那和尚放了一响,可怜大和尚一身武功却被颗小小的铳子掀下马来,好在射程太远,不戒和尚又皮糙肉厚,终于没有当场毙命,连滚带爬的逃回了本阵,钟寿勇也不追赶,继续骂阵。
一连败了四阵,宁王的脸拉得像个驴头,幕僚们也苦劝不能再和敌人单挑了,必须用优势兵力解决问题,宁王想了想,终于下令擂鼓出击。
刘子光早就等着宁王的进攻呢,看着他的八门金锁阵缓缓向前推进着,刘子光身旁的技术兵不停的报告着方位,为炮兵指引着方向,十门大炮发射的开花弹在八门金锁阵上空炸开,宁王军人马皆惊,战马不受约束的乱跑,士兵们也抱头鼠窜,效死营的火铳兵排在第一列,他们冷静的端起火铳进行着三段击,后面的壮丁弓箭手们在盾牌兵的掩护下,拉满了长弓,朝着天空仰射,宁王军在火炮、火铳和弓箭的打击下,伤亡惨重,哪还有进攻的能力,纷纷回撤回大营,刘子光也不派兵追赶,鸣金收兵不提。
宁王终于见识到传说中犀利的朝廷火器,略微有些忙乱,在中军大帐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如何对敌,左梦庚以过来人的身份建议宁王用木板加上沙土包御敌,能防火铳炮子,可是宁王那帮谋士却对左梦庚的建议嗤之以鼻,他们不会容许一个外来人抢了风头,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建议宁王搜集黑狗血和粪便,在阵前大撒,自然能破了对方的“妖法”。宁王沉思半晌,居然点头称是,这让左梦庚欲哭无泪,跟着这样的人混,简直就是一条路走到黑啊。
洒狗血也就算了,可是又有一位高人跳出来献计,此人头戴五岳冠,身穿德罗,雪白的五绺胡须飘在胸前,手拿一根浮尘,潇洒的一甩,说道:“无量天尊,贫道有一策献于王爷,必然能大破敌军的奇门妖法,比那劳什子的黑狗血管用的多。”
宁王看见此人发言,顿时欣喜万分,道:“黄石真人有何良策,快快献于本王。”
被称作黄石真人的老道神神秘秘地取出几张黄表纸,上面画着天书一般的符号,道:“用贫道的符烧水喝,能刀枪不入,何惧妖法。”看众人半信半疑,他唤过来两个膘肥体壮的道童,把黄表纸烧成了灰让他们喝下,然后让他俩当众表演,两人用一根双头都带枪尖的小花枪互相顶住脖子角力,枪杆都顶弯的也没事。
“好!”宁王带头鼓掌叫好,文武众将也欣喜万分,齐声赞美,这回连左梦庚都有些迷惑了,难不成这符水真有此奇效?
次日出战,黄石真人在阵前摆起香案,披头散发狂舞一番后念念有词,刚开始是低声的,后来声音越来越大,高喊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然后拿起毛笔,蘸上朱砂,一拍香案,黄表纸被震起,老道就这样凌空在纸上胡乱画了几道,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画了些什么,但是动作够酷够炫就行了。
画完了符,黄石道人拿起桃木剑串起这几张黄表纸,在空中挥舞了几下,黄表纸竟然燃烧起来,火越烧越旺,看的众人目瞪口呆,然后老道将剑一挥,火球径直飞入准备好的水缸。
“好了,大王可令士兵喝了此水,袒胸露腹直上阵前,漫说刀枪弓箭,就是那声音如雷的奇门妖法也奈何不得。”黄石道人自信满满的说。
宁王深信不疑,令麾下二太保带领的刀斧营出阵,每人喝一口仙水然后直接冲击敌阵,这一营士兵是宁王军中精锐,士兵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他们甩了盔甲,扒了战袍,露出黑油油的光脊梁,拿着瓢轮番服用仙水,黄石道人捋着胡须在一旁观看,目光不时和宁王对视一下,两人便都浮现出自信而矜持的微笑。
刀斧营有一千人,可是符水只有一缸,百十个士兵喝过来水缸就见底了,无奈只好让士兵将随身水囊里的水倒进水缸再次稀释了饮用,就这样武装出了一千名刀枪不入的金刚战士,他们个个袒胸露背,头盔也不戴,举着刀斧气势汹汹的向对面敌阵走去。
对面半山腰,刘子光放下千里镜说道:“宁王失心疯了不成,两军阵前弄什么光猪秀。”
钟副将道:“大帅您没看见那个牛鼻子作法了吗,好像是弄了什么仙水给当兵的喝,***以为自己是姜子牙啊,我这就一炮炸了他的香坛。”
刘子光道:“我倒想见识一下这所谓的法术,传令下去,等敌人进入射程就开火。”
二太保仗着自己的身份多喝了两瓢仙水,自以为已经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他脱了衣服拎着两把板斧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后面走着一大群同样彪悍的赤膊大汉,个个都是手拎大刀斧钺,神情愉悦,意气风发,在夏日清晨的阳光下肆无忌惮的走着,仿佛不是走在危机四伏的两军阵前,而是自家的庭院里。
二太保是山野村夫出身,力大无比,性格粗野,智商却不是很高,在宁王的这些干儿子里面混的不大好,这回干爹让他带队主攻,分明是将一个大功拱手送给他,绕是二太保智力不高也知道自己就要青云直上了,心情的愉悦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歌喉,就这样边走边唱起来:
大河向东流哇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说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嘿呀依儿呀唉嘿唉嘿依儿呀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二太保当年在山上放羊的时候经常引吭高歌,嗓子绝对不是盖的,两军数万人都能听见他高亢有力的歌声,他身后那一千名刀斧手也被歌声感染了,不时的齐声唱出:“嘿呀依儿呀唉嘿唉嘿依儿呀”来给他伴奏和音。
对面,效死营的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见过这样打仗的,这也忒牛逼了吧,光着脊梁往枪口上撞,这样反常的行为让久经沙场的他们也不免心中打鼓,至于后面那些壮丁们就更害怕了,拿着刀枪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要不是严酷训练下养成没有号令不许乱动的习惯,说不定已经有人丢了兵器撒腿逃跑了。
8-38 黄石真人
随着那群赤膊大汉的逼近,山歌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亢,效死营的一个新兵由于过分的紧张而扣动的扳机,枪声响起,带动了身边几个同样紧张的士兵一同开火,军官不得已,只好下令全体开火,一阵白烟顿时笼罩了阵地,士兵们开始了按部就班的装弹、射击,可是此时敌人才刚刚进入有效射程。
二太保走在队伍的最前列,正在畅快的放歌之时,忽然感到头皮一疼,伸手一摸,是一个小血洞,鲜血不停的往外冒,可是一点都不疼,其他走在第一排的赤膊大汉们也有许多人中弹,但都没有倒下,顶多是踉跄了一下,火铳的打击并没有给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怒火,前排那百十个喝过仙水的大汉怒吼一声,开始拔足狂奔。
这边众人看到敌军居然打不死,顿时慌张起来,壮丁弓箭手们也早早的把箭射了出去,可是那些箭射在敌人身上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这些人好像一点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身上到处流血还是不停的往前冲,连山坡上的刘子光都吃惊的合不拢嘴:“有点意思啊,还真是刀枪不入呢。”对面宁王欣喜的看了看黄石真人,赞许的点了点头,黄石真人矜持的一甩拂尘,朗声念道:“无量天尊,此战必胜矣。”然后坐在小推车上开始闭目养神,这位老道的座驾是一辆人力推动的四轮车,酷似当年诸葛亮乘坐的专车,平时由他那两个分别叫做清风明月的道童推着前进,颇有武侯遗风。
刘子光发现部队有些慌神,赶紧命令大炮开火,如果这帮人连大炮都不怕的话,那可就真麻烦了。十门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炮弹横飞出去扫倒了一片人,腥风血雨一片,效死营士兵们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原来也能死啊。二太保等人已经红了眼停不住了,舞着斧头嘶喊着冲过来,眼看越来越近,火铳来不及装填子弹,效死营众人在军官的口令下摘下腰上挂的手榴弹,点燃后扔了出去,一连串的爆炸响起,赤膊大汉们这回是真歇菜了,残肢满天飞,血肉到处撒,可是刀斧营的士兵们依旧疯狂的往前冲,直到第一波次的百十个人全部死在阵前,宁王才发现形势不对,急忙鸣金收兵,刀斧营仓皇后撤,但依然被大炮轰死了不少人。
“道长,这是为何?”眼看到手的胜利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飞了,宁王感到非常痛心和不解。
黄石真人也有些纳闷,按理说喝了他配制的药水,应该能冲到敌阵中去的,可是这回竟然失招了,真是奇怪,不过此刻他显示出自己的慌乱,他眉头一皱,问道:“清风,为师让你准备的那坛子水可是纯正的无根水?”
道童答道:“没错,是雨水,是我从积水洼里舀的。”
黄石真人顿时大怒,一拂尘打在道童头上:“落了地的水就不是无根水了,你坏我大事啊!”道童吓得蹲在地上捂着头,黄石真人还不罢休,抽出了七星宝剑就要杀他,一边挥剑一边对宁王说:“王爷,都是贫道管教不严,小童用了不纯正的无根水才导致失败,贫道一定要杀了他为将士们报仇。”
宁王道:“算了,看本王的面子饶了他吧,还请真人速速做法,替本王挽回局面。”
黄石真人道:“今日贫道已经施法过多,要等明日才能重新作法。”宁王无奈,只得收兵回营。
当晚,宁王大营中,黄石真人正烦躁的在帐篷里走来走去,连王爷赏赐的酒肉都没心情吃,两个壮硕的道童一脸无辜的跪在旁边,那个叫清风的委屈的说:“师父,不是你说的吗,只要是水就行,那管什么有根无根的。”黄石真人一瞪眼:“住嘴!”把道童吓得不敢再言语,只见他们的师父一脸焦躁:“明天如何是好啊。”忽然他一拍脑门,“对了,这几天晴天,就说没有无根水作法,把这事糊弄过去。”
正考虑怎么糊弄宁王呢,忽然听到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黄石真人刚刚轻松下来的脸立刻又拉长了,不多时,外面有人传了王爷的旨意过来,说是已经帮真人预备了十个大缸接雨水,明天可以尽情的作法制作刀枪不入的仙水了。
黄石真人客客气气的将传令官送走,忽然开始收拾自己的家当,那几件道袍塞进包袱里,抓起了桃木剑就要走,道童问:“师父,您这是要上哪去啊?”
黄石真人还没答话,忽然一阵巨响传来,然后大营里乱了套,人喊马嘶,火光冲天,很多帐篷被点着,雨水根本打不熄,看起来煞是怪异,紧接着传来大队人马的喊杀声,原来是敌军劫营来了,黑夜里敌情不明,宁王军虽然有五万之众,依然被搅的乱七八糟,宁王在王府卫队的保护下仓皇后撤,不过临走前还没忘记黄石真人,派了一队兵也把他保护着撤了下去。
这场劫营是刘子光亲自带队搞的,这场雨来势不小,他的营寨扎的位置不对,恐怕会被山洪冲走,这就是背山扎营的坏处,与其明天让宁王捡便宜,还不如当晚就杀过去,把他们向后驱赶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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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让炮兵悄悄将十门大炮向前推进,朝着宁王大营猛轰了一轮,然后亲率效死营精锐从大炮轰出的缺口突入,他们每个人都将脸涂黑,身穿黑衣,只在胳膊上缠一条白布条以作识别,火油燃烧弹是纵火的利器,即使下雨也能点燃任何物品,在他们的袭扰下,宁王五万大军都炸了营,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大量光着身子的大兵在雨里乱窜,乱的不可开交。
直到天亮,一切才逐渐稳定下来,宁王清点兵马,昨夜竟然跑散了两万多人,其实这些兵都是他拉来的民夫,根本就不愿意当兵,分分钟都在瞅机会逃跑,碰到那样的乱局不趁机溜了才怪呢,好在宁王手下还是有些真正的军人的,他的几个精锐营都全身而退,安全的撤了出来,只是军装盔甲兵器严重不足,都丢在大营里了。再看昨夜他们驻扎的大营,上空已经飘扬起了刘子光的旗号,把个宁王气得乱蹦,传令立刻反攻,把大营夺回来。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王军虽然狼狈不堪,兵力依然远远超过刘子光,宁王命太保们各领本部人马猛攻营寨,哪个最先攻进去赏银万两,这下大家的积极性都被调动了起来,一大群只穿着大裤衩子的士兵嗷嗷叫着猛冲,可是当他们快冲到地方的时候,忽然看见营寨里推出近百门大炮,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了他们,顿时一个个紧急刹车,硬生生停下脚步,这个东西的威力这几天大家都见识过了,能发出巨响,喷出铁雨,杀伤力极其巨大,原先只看到有十门出现,怎么今天一下子冒出来近百门,这要是一起开火,还不得把他们全都撂倒在当场啊,人要是死了,再多银子也没用啊,所以大家极有默契的一致掉头狂奔,速度比冲过来的时候还要快好几倍。
其实刘子光还是只有十门火炮,那些多出来的大炮是用粗细均匀的树干刨干净了,掏空涂上黑漆做成,装在车架子上看起来和真的差不多,看到宁王军抱头鼠窜,刘子光下令十门火炮一起开火为他们送行,炮弹追着他们的屁股猛打,打死了不少人,众军魂飞魄散,有些人干脆不回本阵,直接脚底抹油溜了,这一仗还没接敌就败了,宁王又折了不少人马。
眼看军队越来越少,如何不让宁王心烦气躁,他忽然看见衣冠整齐的黄石真人,顿时象找到了救星:“真人,还得劳烦您出面作法,为本王出这一口恶气。”
黄石真人道:“可是没有无根水不能制作刀枪不入仙水啊。”他心说我就不信你宁王仓皇跑路能带着一大缸雨水,没有雨水就别想让我作法。
宁王道:“真人,您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住您?你要觉得召唤龙神下雨太慢,不妨撒些豆子变成天兵对付那刘子光。”
想当年黄石真人投靠宁王的时候玩过这一手,用纸剪了八个小人用火一烧,袖子里的狼烟大青煤饼子点着了一冒烟,事先藏在地下的八个小道童趁着烟大冒出来狂舞了一番,就说是真人变出来的天兵,这一手曾经给宁王留下深刻印象,所以此时才让他出面御敌。
黄石真人一脑门的汗,两军阵前让他上哪去安排这些猫腻啊,可是王爷既然下令,自己也没有理由再推脱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让清风明月推着他的小车朝着朝廷大军盘踞的营寨驶去。
严阵以待的效死营士兵看见对面推过来一辆小车,顿感好奇,飞速禀告刘子光,刘子光定睛一看原来是昨天装神弄鬼的那个牛鼻子,便道:“放他过来,我到想看看他还有什么戏法。”
可是黄石真人并没有表演什么戏法,而是早早的摸出一块白色的手帕,用桃木剑挑着,远远喊着:“贫道要见你们大帅。”
8-39 南昌易手
听说这个道士要见自家大帅,那些效死营士兵鄙夷地喊道:“牛鼻子,你有屁就放,咱们大帅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说着用火铳瞄准了他。
黄石真人顿时慌了神,可依然尽力保持着面色平静,他朗声说道:“贫道昨夜夜观天象,发现贵军将星黯淡,这两日之内就要有血光之灾,贫道不忍心国失栋梁,特来为贵军刘大帅解此大难,尔等为何兵戎相见,丝毫没有礼数。”
刘子光很纳闷,昨天晚上不是下雨了吗,这个牛鼻子怎么观的天象?看来这老头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啊。不过既然人家不是来打架的,区区三个人而已,难道还爬了他们不成,当下挥手将他们放了过来。
在几百杆火铳的瞄准下,清风明月战战兢兢推着四轮车往前走,黄石真人拿出一把羽扇很疾驰的扇着,安慰道:“别怕,宁王那边大势已去,师父帮你们找个新的靠山。”
四轮车进了军营,刘子光示意几个骑兵过去将老道押送过来,可是战马还没靠近四轮车,黄石真人一甩拂尘,战马都嘶鸣不已,连连后退,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众人大骇,纷纷后退,生怕老道做起妖法,黄石道人很满意这种效果,他得意的一笑,道:“莫怕,贫道不会伤害你们的。”
刘子光也感到奇怪,这老道的小把戏还真不少,居然能让战马害怕,钟寿勇猎户出身,懂得那拂尘的玄机,告诉刘子光道:“道士的拂尘里有老虎须子,战马闻到老虎的气息自然害怕。”刘子光点头道:“原来如此,都是些糊弄人的鬼把戏,不过我对他那个刀枪不入的仙水很感兴趣,让他过来说话。”
黄石真人被带到刘子光面前,依然一副很拽的样子,只是一甩拂尘,微微欠身,道:“贫道稽首了。”便有稳稳当当的坐在他的小车上。
刘子光道:“兀那道人,昨日还见你在宁王麾下指手画脚,怎么今日就跑到我的营中,难道你不怕本帅将你斩了祭旗么?”
黄石道人道:“无量天尊,恐怕贫道的脑袋没掉,大帅的人头也不保了,贫道此番前来,为的是救大帅和各位将士的性命,如果大帅不领情的话,贫道也不勉强,清风明月,咱们走。”
刘子光哑然失笑:“救我?就凭你?还想走,你以为这是你家道观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左右,给了拿了。”
左右立刻扑上来十几个刀斧手,黄石道人见势不妙,立刻一抖袍袖子,一股青烟冒出,他的身子从四轮车上升起,看样子要飞升而去,两个蠢笨的道童看见师父要飞走,哭天喊地道:“师父您不能抛下我们啊,您不是说要帮我们找新靠山的么?”
刘子光哈哈大笑:“道长,你要是想来投靠就直说,弄那些虚头吧脑的做什么,说吧,你有什么本事就说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黄石真人有些窘,恶狠狠盯了一眼说错话的道童,熄了袍子里的烟道:“大到呼风唤雨、降妖除魔,小到看风水,选坟地,贫道无所不精,无所不能。”
刘子光问道:“不错,本帅就收下你了,来人啊,带道长去一边休息。”
黄石道人见刘子光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虚荣心受到了挫伤,他不满的说:“难道大帅就不想听听你面临的危险。”
刘子光哈哈大笑:“本帅有什么危险的,危险的是对面那帮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道长你要是有什么噱头就说出来,别藏着掖着的。”
老道无奈,只好道出实情,原来他偷听到宁王派出一支奇兵插入朝廷大军的后方去劫粮道,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后勤,如果粮草跟不上就会不战自败,这支部队由宁王的八太保领军,都是精锐骑兵,按时间算应该绕到刘子光他们的后方了,除了劫粮道之外,他们还会从后面夹击朝廷军队,这条情报算得上很重要了。本来刘子光对黄石道人的投降还半信半疑,听了这一段之后便相信了他是真心投靠。
“道长真是个有心人,你看看是不是这位老兄带队劫粮的?”刘子光让人带出一个五花大绑,浑身烟熏火燎的年轻人,黄石道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宁王八太保,原来他已经兵败被俘了。
“贫道就知道,大帅是岳武穆转世,岂是这种雕虫小技能打败的,贫道佩服啊佩服。”老道摆出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呵呵笑起来,刘子光看着他这幅神棍表情也忍不住笑起来,钟副将等一干人也跟着大笑起来,只有清风明月两个迟钝的道童,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不过被周围欢乐的气氛所感染,最后也呵呵傻笑起来。
宁王阵中,大家看着黄石真人顺利进入了敌营,大家以为过一会就会燃起冲天大火或者发生激烈拼杀,可是过了半晌也没有动静,有人壮着胆子对宁王说:“王爷,道长不会是被他们杀了吧?”
宁王道:“黄石真人神通广大,岂能他们这些凡人能杀得了的,再等等看。”
可是又等了半天依然没有等到黄石真人闹出的动静,反而等出了一彪人马,推着黑洞洞的大炮出营摆阵,看样子就要往这边发射,宁王看看人家盔明甲亮,刀枪齐整,再看自己这边,虽然人数不少,却衣衫不整,很多人连褂子都没穿,看起来个山贼差不多,而且没有帐篷没有粮草,这仗没法打了。
宁王到底是个成熟睿智的领导人,当即决定转进南昌,重新武装军队再来打过,手下们听到转进的命令,都放心的松了一口气,争先恐后的护着宁王向东去了,看到宁王大军后撤,钟副将道:“大帅,追上去杀一通吧。”刘子光摇摇头道:“何苦呢,都是大明子民,能少死人是最好的了。”
宁王大军东遁,刘子光的五千人马也不追赶,将营寨里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清点出来,数额之巨把刘子光吓了一跳,上万套盔甲,数十万箭矢,三万石粮草,牛羊百十只,战马九百匹,帐篷车辆无数,还有一个完整的戏班子。当晚大军杀牛宰羊,蒸了白米饭饱饱吃了一顿,然后搭起戏台看大戏。
刘子光把黄石道人找来,询问他那刀枪不入的仙水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开始老道还神乎其神的猛侃,妄图用所谓的道家秘术蒙骗刘子光,可是见刘大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黄石道人只得说了实话:其实药水的奇效不在于那道灵符,而在于水里事先掺了东西,这是一种老道在炼丹过程中无意发现的神奇药物,喝了能麻痹神经,导致极度的兴奋,根本不怕疼,只要不是伤了要害部位,即使中了七八刀也能照样作战,如果不是那天刘子光动用了大炮和手榴弹等大威力的热兵器,恐怕胜负还真难说呢。
这种药物在冷兵器作战中的优点极其明显,简直就是力量倍增器,刘子光赶紧询问配方,黄石老道期期艾艾不愿意说,刘子光知道这是他看家的秘术,不好强逼,只能好言安抚,将其留在军中,等合适的机会再试验一次他的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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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大军向东疾行,来到靖安县进行了一番补给,把县城搜刮一空,所有的粮食家畜都被大军吃干喝尽,靖安县城池太小无法防守,大军稍停之后继续转进,回城高墙厚的南昌去也。
可是当大军来到南昌城下的时候,忽然城门紧闭,城头上出现一名青年将领,指着宁王道:“反贼,尔等大势已去,还不投降,更待何时!”他身后一面一丈高的总兵旗上绣着斗大的吴字,原来是吴三桂趁宁王领兵抵御刘子光的疑兵,率军从长沙急进,星夜夺了南昌。
这个计策是刘子光定下的,他的五千人马只是个诱饵,用来吸引宁王的主力部队,给吴三桂的偷袭创造机会,不过这个诱饵也是个硬核桃,宁王十倍于他的兵力都没讨到便宜。
南昌是宁王的老巢,储存着无数钱粮兵器,同时也是人口数十万的大城市,有着丰富的后备兵员,南昌已经易手,这场仗就算败了一半了,可怜宁王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居然败得如此不明不白。
宁王气急攻心,喝令攻城,可是他们连盔甲兵器都不齐备,更别说云梯能攻城设备了,城上一阵乱箭射下来,小兵们轰然后退,宁王命众将弹压,好不容易收拢队伍,南昌城门一开,冲出金声恒的三千虎贲直取宁王,两下里一番混战,宁王军不敌,大批人跪地投降,只有数千忠心耿耿的士兵拥着宁王绕城而逃,奔着鄱阳湖去了。
8-40 葫芦娃们的阴谋
宁王残部七八千人绕过南昌,星夜赶往鄱阳湖,湖里驻扎着宁王的水师,左梦庚的船队也在这里停泊,一帮人登船直奔九江而去。
九江是宁王辖下仅次于南昌的第二大重镇,这里濒临长江,能扼住重要的咽喉水道,战略地位非常险要,所以宁王派了数万人马,数百战舰在这里,粮草更是丰厚,两下合兵一处,未尝没有翻盘的可能。
宁王残军来到九江城下,刚想进城时,左梦庚多了个心眼,让宁王先派一个身形类似宁王的兵卒,身穿蟒袍进城一探虚实,宁王深以为然,依计行之,果然,王爷车驾进入九江城之后,城门突然紧闭,只听得里面杀声一片,不多时,城头上就抛出了假宁王的人头,宁王派驻九江的大将在一位朝廷官员的陪同下出现在城头,义正词严的指责宁王背叛朝廷的行为,宁王大怒,气急败坏之下命令攻城,可是一连串的惨败已经严重打击了士气,哪还有精神进攻九江城,几个太保按住暴跳如雷的宁王,带着军队潮水一般退回鄱阳湖。
鄱阳湖浩荡百里,是个打游击的好地方,可是宁王志在天下,怎么肯屈尊做个水寇呢,他气得跳着脚痛骂那些叛徒,宁王对手下确实不薄,可是他看重的那些人多是些溜须拍马的鼠辈,平时吹牛还可以,一碰到真打仗,腿都软了,朝廷大军将劝降信射上城楼,没有半个时辰就举起白旗毅然起义了。
看着烟波浩渺的湖水,宁王捶胸顿足,干儿子们苦苦相劝,他们都是宁王的铁杆部下,属于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宁王败了他们也没有好下场,虽然嘴上劝着父王要想得开,但是自己脸上的愁容也掩饰不住。
“父王,咱们还没有山穷水尽,这不是还有几万兵马嘛。”
“父王,您可是民心所向,只要振臂一挥,江西百姓定然踊跃从军。”
话虽这样说,其实大家都知道宁王已经完了,兵败被俘只是个时间问题,大家只是想安慰一下他而已,可是宁王听了这话忽然兴奋起来,说道:“本王还有秘密埋藏的财宝,专等着起事之后充作军饷的,把它拿出来招兵买马,要不了几天又是十万大军!哼,和本王斗,他们还嫩点。”
一听说宁王还有隐藏的财宝,干儿子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说话的底子也壮了,七嘴八舌的聒噪着要重整旗鼓,大干一番事业。
经过商议,他们准备兵分两路,一路留在鄱阳湖中和朝廷周旋,一路前往景德镇招兵,左梦庚是新来的,对江西地形不熟悉,自然要留他在湖里,“你们这是想甩开我去挖财宝啊。”左梦庚才不傻,他据理力争,非要跟着去挖财宝,其余七个太保欺负他是新来的,就是不同意,左梦庚怒了,扬言要一拍两散,这下其他太保了可害怕了,要知道现在宁王麾下的军队里,左梦庚的人占了一半以上,要是他们走了,宁王这几千残兵就翻不出什么浪花了,一番吵嚷、妥协之后,双方终于达成共识,把财宝挖出来以后大家平分,当然这些密谋都是背着宁王私下进行的。
宁王军在湖上休整了一日,正要扬帆起航,发往东岸,忽见天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怪物,青面獠牙的非常吓人,仔细一看原来是朝廷大军的飞艇,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躲进船舱不敢出来,可是飞艇并没有向他们发起攻击,只是凌空撒下很多传单,掉个头就走了。
传单大多数落入了水中,但也有不少漂到甲板上,宁王命人拿过来一张观看,之间上面印着:尔等已经被朝廷大军包围,负隅顽抗已经没有意义,妻儿老小在家等着你们,如有人执宁王献之,赏银千两,封总兵衔。
宁王不屑一顾,自己怎么只值千两银子,他对部下们从来都很大方,打赏是十两银子起,太保们的年俸也有万两之巨,他才不信有人为了千两银子就把自己给卖了。可是太保们却不这么想,他们看重的不是那千两银子,而是总兵头衔。
宁王有十二个太保,战场上死了四个,还剩下八个,除了新来的老十二左梦庚,其他七个都是常年在一起厮混的,关系相当的铁,此时七个太保溜到一旁窃窃私语起来,他们七兄弟已经结成同盟,同患难共发财,眼下局势如此不堪,是该找个好退路了,江西处于四面包围之中,朝廷军威正盛,对抗是没有出路地,唯一的光明大道是投降,不过最好在投降之前把宁王的财宝弄到手,然后宰了宁王,七兄弟一起带了人头投降,反正朝廷也没说要的是死宁王还是活宁王,到时候不管哪个兄弟当了总兵,都能提携一下别的兄弟,好歹也能提拔成个参将副将什么的吧,这样一来,他们又能过上和当宁王府太保时候一样的幸福生活了。
至于那个老十二怎么办,七兄弟一致决定干掉这个绊脚石,因为左梦庚的亲爹是刘子光杀的,所以他绝对会反对投降,他手下的兵又多,万一两下起了争端七兄弟很难讨到便宜,所以一定要弄死他……
一刻后,一个浑身水淋淋的人爬上了左梦庚的座舰,脱了鱼皮水靠来到船舱,轻轻道:“少帅,他们决定动手了。”
左梦庚冷笑道:“这帮废物,果然耐不住性子了。想玩我就陪他们玩玩。”
宁王正坐在舱里喝酒,忽然七个太保涌了进来,一个个神色慌张,手拿兵器,低声说道:“父王,大事不好了,左梦庚要谋反,咱们兵力不如他,得赶紧撤了。”宁王惊道:“什么,梦庚要谋反!取本王的囚龙棒来,本王不会坐以待毙!”
五太保含泪道:“父王,您是陆地上的好汉,可是这里是百里鄱阳湖,咱们打不过左梦庚那些精锐水师的,您和兄弟们先撤,我和老六老七拖住他们,父王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这时候外面已经隐隐传来杀声和兵器撞击声,看起来两方已经开打了。
八太保九太保一个箭步窜过来,左右夹住宁王就往外跑,忽然十太保说:“且慢,还请父王把蟒袍脱下来,儿臣穿上吸引住追兵,您和其他兄弟起出财宝,招兵买马为儿臣报仇就是了。”
宁王虎目含泪,用力的拍拍十太保的肩膀道:“好儿子,本王没有看错你们。”十太保也滴下泪来,呜咽道:“父王….”一时间场面非常温馨感人。
五太保急道:“别耽误时间了,除了殿后的,你们要并分三路迷惑追兵,哪一路先到就先起出财宝招兵买马,这件事情可耽误不起,咱们分成三路,逃生的希望就大多了。”
“可是如果本王不幸落入敌手怎么办?你们即使逃出去了也没办法起出财宝,这样就不能招兵买马了,这可如何是好?”宁王忽然发现了这个问题,皱着眉头问道。
“是啊,这样可能会耽误父王的大事呢。”五太保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样好了,本王把埋藏宝贝的地方告诉你们,谁先到谁先起出财宝,换成银子招募士卒,大事耽误不得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藏宝图,给众人讲解起来。
听完宁王对藏宝图的解说,七太保的表情忽然放松了,一个个抱着膀子哈哈大笑起来,十一太保冲着外面打了个呼哨,外面打仗的声音也一下子平息了下来,宁王看着他这七个义子,不解的问:“孩儿们,这是为何?”
五太保脸色一变,一把将藏宝图从宁王手里抢过来,塞进自己怀里道:“父王,还得借你一样东西用用。”
宁王虽然有点妄想症,但不是傻子,此时已经觉察到了不对,他一边慢慢的后退,一边问道:“小五,你要借本王的什么东西?”
五太保狞笑道:“我想借父王的人头一用,好给兄弟们当投名状。”
此时宁王已经靠近了自己的宝座,忽然迅速抄起座位旁放着的一对囚龙棒,怒喝道:“想造反不成,先问问本王的囚龙棒答不答应!”
他不拿囚龙棒还好,一拿起囚龙棒,七个太保又哈哈大笑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一个个捂着肚子抹着眼泪狂笑,半晌,八太保才收住笑声道:“父王,您那三脚猫的功夫就别拿出来显摆了,咱们这里谁都能两下子把你收拾了。”
宁王大怒,挥动囚龙棒朝八太保打去,可是刚扑出去,旁边的七太保伸腿一拌,宁王就甩了个狗啃屎,一对囚龙棒也脱手而出。还没来得及爬起,背上就踩住了几只脚,只听五太保的声音:“别浪费时间了,过一会左梦庚就要派人来问这边为何聒噪了,赶紧动手把这老小子宰了!”
宁王老泪纵横,自己养的这些干儿子简直就是一条条白眼狼啊,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了,只听见钢刀慢慢拔出刀鞘的声音,然后那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都能感到冷森森的寒气,钢刀忽地挥起,然后带着风声劈下,宁王把眼睛一闭,可是没等来那致命的一刀,却听到一声脆响,然后是兵刃交击和大队人涌进来杂乱的脚步声,战舰的甲板都摇晃起来了,到处是喊杀声和兵刃进入肉体的闷响。
宁王只觉得背上一松,那几只脚都不见了,然后是左梦庚真诚的面孔出现在眼前:“父王,儿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8-41 藏宝
宁王顿时感动的眼泪哗哗的,被左梦庚的手下七手八脚搀扶起来,拉到一旁保护下来,战斗还在继续,左军士兵个个身穿黑色鱼皮水靠,手拿鱼叉、峨嵋刺等水下兵器,如同鬼魅一般和太保们战在一处,他们都是左梦庚精心挑选的江边渔民子弟,水性好,武功强,打起来丝毫不落下风。
与此同时,左军的战船也靠了过来,和太保们掌握的水军发生了激烈战斗,左军人多船多,宁王军寡不敌众,战斗形势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其实宁王军中还有很多是不明真相的无辜群众,但是乱战之下,哪能分出来谁是真心效忠宁王的,彼此都认为对方才是叛军,这一通乱战将宁王仅存的几千人马也打得所剩无几。
太保们虽然武功高强,但都是陆战好手,在摇晃不定的甲板上打架占不到便宜,他们且站且退,跳到旁边一艘小型快船上,扯起风帆就想跑路,左梦庚哪里容得他们逃窜,令旗一挥,两艘左军弩船靠上去一阵狂射,强劲的弩箭将这艘快船射的如同刺猬一般,船板,篷布,船帆都火箭引燃,借着风势燃起熊熊大火,太保们浑身是火,惊恐的叫着从船舱里跳出来,落到湖水里想扑灭身上的火焰,可是火灭了却迎来了密密麻麻的弩箭,不多时这几位纵横一时的太保就被射成了蜂窝,叛乱平息之后,宁王在左军的护卫下出舱观看,只见水面上飘满了尸体,不少战船上的火苗还没熄灭,袅袅青烟直上云霄,自己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现在只能依靠左梦庚这个十二太保了。
幸运的是左梦庚虽然掌握了局势,依然对宁王毕恭毕敬,他将从五太保尸体上搜出来的藏宝图献于宁王道:“父王,太保们作乱,儿臣不得已诛杀了他们,让父王受惊了。”
宁王道:“梦庚我儿,还是你最忠心,从今以后你就是本王的世子了,咱们回南昌起出财宝,东山再起吧。”
宁王虽然有众多姬妾,但是并无子嗣,所以才收了那么多的干儿子,现在说要封左梦庚为世子,一方面是觉得他确实忠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笼络他,毕竟现在的宁王已经是光杆司令了。
左梦庚自然不会在乎这个“世子”的封号,他和其他太保一样,关心的是宁王的财宝,只不过他的手法更加高明一些而已。
经过一番内乱,这支鄱阳湖上的水师实力又大大的缩水了,继续呆在江西只能是坐以待毙,眼下只有一条路可去,那就是南逃海外,仿效当年的建文帝,在海外慢慢扩充实力,等待合适的机会再打回中原。
左梦庚把这个想法和宁王一说,宁王有“勇”无谋,简单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他们兵分两路,大队人马开往景德镇方向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左梦庚亲自带着宁王返回南昌挖宝。
宁王这些年来搜刮了不少奇珍异宝,古玩字画,再加上历代宁王的收集和历代皇帝的赏赐,家里藏的宝贝不在少数,王府的地窖里光银子就堆了几十万两,但更重要的财宝都放在城外的滕王阁里。
滕王阁实际上已经变成宁王的别墅,楼里挂满了昂贵的字画,博古架上都是古玩,吴三桂大军占领南昌之时,立刻派兵将滕王阁接管,严密保护起来不许人动里面的一草一木,刘子光来了以后也没有立即进行抄家,他在等候南京方面的旨意,毕竟现在朝廷还没有正式撤掉宁王的封号,他的王府和别业都不能随意查抄,王府的家眷们也要好生伺候着。
傍晚,宁王和左梦庚穿了寻常百姓的衣服,在十几个精锐亲兵的护送下来到滕王阁附近的一个小树林,刚下过雨,树林里泥泞不堪,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据说这里是滕王阁里密道的出口,大凡皇亲国戚都有挖逃生密道的嗜好,宁王也不例外,他拿着地图,按图索骥找到一处不起眼的坟头,示意手下扳动墓碑,砖头砌成的坟墓顿时出现一个黑洞洞的进口,左梦庚刚要下去,宁王摆摆手,让人先用篮子吊了一根点燃的蜡烛下去,蜡烛晃了两下就灭了,宁王道:“密道长久不用必有毒气,等毒气散尽方可入内。”
左梦庚感激的点了点头,宁王虽然有时候疯癫愚昧,但人品确是不坏,将来需要做个决断的时候,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左梦庚心怀异志,宁王浑然不觉,过了一会儿,他再次让人放了一根蜡烛下去,这回蜡烛没有熄灭,宁王道:“可以下去了。”
这回左梦庚没有那么愣头青了,先派了一个手下爬下去,看到没事才亲自下去,宁王也跟了下去,四五个人沿着密道向滕王阁爬去,外面的坟头出口暂时关闭,只留下几个人哭哭啼啼跪在坟前烧纸,其实是在望风。
密道修得很齐整,拱形顶,青砖铺地,能容的下一个人弓着腰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尽头,狭小的空间内放着一口楠木箱子,打开箱子只看见上面摆了两套衣服,一套是和尚的袈裟,一套是寻常百姓的布衣,看来这是为逃跑做的准备,拿开衣服,下面的东西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鸡蛋大的珍珠,绿的纤尘不染的翡翠,红蓝宝石,钻石玛瑙、象牙猫眼,琳琅满目,哪个都是价值不菲的绝世珍宝,除此之外还有大量可以流通性很强的金锭。
寂静的空间内,能听到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左梦庚偷眼观察周围几个手下的眼睛,都发出狼一样贪婪的光芒,他心中一凛,赶紧盖上箱子,问:“父王,还有没有其他的?”
宁王道:“密室里面没有了,不过滕王阁里有不少好玩意,有胆子的话可以出去拿点。”
财宝面前人的胆子会变得很大,左梦庚牙一咬,毅然决定铤而走险,推开密室上方的挡板爬出去,就是宁王设在滕王阁里的卧室,密道的入口正好在床上,左梦庚悄悄掀开床板一角偷眼观察,只见室内空无一人,于是他蹑手蹑脚的爬了出去,四处走了走,只见门上贴了封条,楼下站了百十个官兵,看来朝廷只是封了这里,并没打算征用。
宁王也悄悄爬了出来,他可是熟门熟路,知道宝贝放在哪里,指挥着左梦庚等人将墙上的字画一一摘下,博古架上的宝贝也收进口袋,悄无声息的将值钱的玩意扫荡一空,然后退回了密道,那口盛着珍宝的箱子太过沉重,他们七手八脚的将珍宝塞进带来的口袋里,便沿着密道返回了出发点。
等他们从坟头的出口爬出来,已经是深夜了,他们来不及歇息,上马疾走,连夜直奔南方而去。
鄱阳湖上,朝廷的飞艇一直在远远的关注着宁王军的动向,果不其然,他们在收到传单之后发生了火并,兵力又折损了小半,一仗过后水师向东挺进,飞艇赶忙通知了跟在后面企图以逸待劳的朝廷水师,也迅速向东机动,哪知道左军水师忽然又兵分数路,有的向东,有的向西,有的向南,弄得飞艇都不好跟踪了。只好选择了船只最多的一路跟过去,这些人登岸之后,也不安营扎寨,也不进攻县城,就这样零零散散的消失在山林中。
朝廷的回复很快到了,废掉宁王的封号,将其贬为庶人,所有家产一律充公,刘子光得了旨意,兴冲冲的带着吴三桂来抄滕王阁,士兵撕开封条,打开铁锁,众人进去一看,顿时傻眼了。
“我记得中堂上挂着一幅苏轼手书的《滕王阁序》,怎么不见了?”吴三桂指着空荡荡的墙壁问,当值的哨官无言以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吴三桂怒气冲冲的四下一看,更加恼怒:“博古架上的古玩呢?书架上的古籍呢?尔等居然敢监守自盗,难道不怕军法么!”吓得众军一起跪倒,口称冤枉。
还是刘子光比较冷静,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门窗,说道:“肯定不会是外面的盗贼,但也未必是咱们的官兵干的,我看这窃贼另有其人。”
吴三桂知道刘子光有着刘青天的美誉,是大明朝断案的高手,赶紧问道:“大哥,您快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因为看守滕王阁的是吴三桂的手下,他也不愿意担御下不严的罪名,自然希望刘子光能帮这些当兵的洗脱罪名。
刘子光让所有人退出大堂,他独自一人仔细观察着,那幅《滕王阁序》挂的很高,如果不爬道高处很难摘下,最好的攀爬地点就是墙边的条几,刘子光走过去一看,果然条机上有个清晰的脚印,还带着一些已经干了的泥土,再看旁边的太师椅上,也有着一个类似的脚印。
刘子光叫过来一个看守滕王阁的士兵,让他抬脚看看鞋底,瞄了一眼就让他下去了,然后又四下观察了一阵,最后似乎循着什么痕迹上了楼,过了一会,传来他的喊声:“上来吧,本侯找到线索了。”
8-42 广东十虎
吴三桂闻言带了几个人跑上楼去,只见刘子光正站在一张装潢精美的架子床旁边,床板翻开,露出里面的密室,伸头一看,一个楠木箱子敞着口放在里面,箱子底还有一些小颗的珍珠和金豆子,显然是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带走,还有两套衣服扔在一边。
“大哥您真是神机妙算啊,一下子就找到了窃贼进来的密道。”吴三桂赞叹道。
“小意思,这是老朱家的传统,喜欢在床底下装暗道,你派几个人下去追踪一下吧,注意暗器机关。”刘子光耸耸肩膀道,当年他第一次夜盗皇宫就是从床上的密道逃生的,并且在那里认识的刘小猫,印象深刻的很,所以一上来就奔架子床,果然在上面发现了玄机。
士兵们顺着密道追到了远处的那片小树林,发现了杂乱的脚印和马蹄的踪迹,脚印和留在滕王阁的脚印很类似,属于同一种式样的靴子,而且这种靴子的底纹很奇特,不是宁王军队制式也不是吴三桂手下军队制式,反而和刘子光手下那帮壮丁脚上的靴子差不多的纹路。
“我知道了,这是左梦庚的人干的。”刘子光恍然大悟,他的壮丁部队穿的靴子都是来自于左军的仓库,自然纹路一致。
让左梦庚在眼皮底下盗走了财宝,吴三桂觉得很没有面子,刘子光倒觉得没什么打不了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再多也难以变现,即使变现了也很难招募到兵马,现在大局已定,湖广江西境内残存的敌对势力都望风而投降,仅剩下那几只从鄱阳湖流窜出去的小部队了,几千人的队伍就算战斗力再强悍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缺乏战马兵器,有没有粮草军饷,再加上分散成三四只千余人的小队伍,指不定走到哪个山沟就让山贼给一勺浍了呢。
南昌的宁王府内查抄出龙袍、皇冠等大批皇帝才能用的东西,宁王如此僭越,说明早就想某朝篡位了,刘子光将这些东西打包发往京城呈给皇帝观看,至于搜查出的现银、兵器、盔甲等东西直接充入当地官库,当然在入账的时候没忘记做一做小手脚,把六十万两银子写成了十六万两。
南昌的差事告一段落,刘子光不等朝廷委派的江西巡抚到任,便带着部下开拔回武昌去了,清剿宁王余部之类的小事放给吴三桂去做就行了。
朝廷借着赈灾的由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决了左良玉,又以排山倒海之势扑灭了宁王的叛乱,这不由得使四川、云贵等地的军阀们胆战心惊,朝廷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积弱的朝廷了,而是一个在英明皇帝领导之下,兵强马壮、咄咄逼人的强势朝廷,左良玉和宁王的前车之鉴让他们开始重新定位自己的位置,经过短时间的考虑,这些称霸一方的诸侯纷纷上表声明自己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并且表示可以很愿意派自己的儿子进京城去锻炼、学习一下,毫无疑问这是一种表示善意和忠诚的行动,但是朝廷并不满足,朱由校才不在乎他们送来的人质呢,他要得是实实在在的控制,不过再动刀兵确实不明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于是皇帝下旨,加封吴三桂为湖广总兵,金声恒为副总兵,所部人马尽数整编为朝廷禁军,他们俩配合湖广总督何腾蛟先处理湘西的改土归流事宜,等湘西这个改土归流的示范区成功以后,再慢慢拿云贵四川开刀。至于刘子光,忙完他想做的事情就可以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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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白云山下,一个穿着绸衫的中年男子正漫无目的的走着,虽然他的气质看起来像个有钱人出身,但是眼神却很空洞,似乎心里藏着很多事情,这人正是兵败落难的宁王朱常汇。
本来左梦庚的计划是部队化整为零,分散向南渗透,集中在广州府城外会合,凑齐了人马再买船出海,共创大事,可是左军大部终归是农民出身,故土难离,再加上朝廷到处张贴告示,赦免这些低级叛军,所以相当一部分都投降了,还有一些愿意跟着左梦庚南下的人,在路上被杀贼截杀了。所以左梦庚和宁王等人在广州等了好几天,也只等到了李过带领的百十条汉子。
他们暂且住在白云山附近的车马店,这里条件不算很好,锦衣玉食惯了的宁王很不习惯,可是现在他已经是光杆司令了。左梦庚那帮人根本不理睬他,只说不能住太好的旅馆以免暴露行踪。
左梦庚一边继续等他那些部下,一边在广州联络买船雇佣水手的事宜,他们都是北方人,语言不通很是不方便,所以这些天来一直没什么进展,左梦庚李过他们忙的团团转,没有人去搭理宁王,所以朱常汇抽个空子自己溜出来散步。
宁王长久以来住在南昌,京城都没去过一次,广州府是大明朝仅次于上海道的第二繁华城市,居住着许多西洋南洋的商人,经济非常发达,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这不,宁王已经被人盯上了。
墙角有一帮个精瘦的本地泼皮,贼光四射的眼睛盯住了宁王腰间沉甸甸的钱袋,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认定这个穿着过时绸衫的土老冒是第一次到广州来的外乡人,正是最适合下手的对象。
宁王百无聊赖的走着,忽然看到很多人在墙边围观着什么东西,于是挤过去一看,原来是擒拿自己和左梦庚的告示,上面还有画影图形,虽然画上那个人和宁王本人的相貌有着很大的出入,但还是给他带来极大地惊恐,赶紧缩一缩脖子从人堆里退出来。
宁王奋力退出人群,却不小心撞到了后面一人,宁王可是当惯了王爷的,自然不会赔礼道歉,反而大大咧咧的等着人家给他磕头赔罪,那个被宁王撞到的人是个很瘦的当地青年,此时正捂着耳朵叫疼,他同行的一个青年指着宁王道:“我兄弟正挖耳屎呢,被你撞到,现在耳朵聋了,你看怎么办吧。”
宁王道:“走路掏什么耳屎,撞聋了活该,干我鸟事。”
青年大怒:“你个扑街的,撞伤了人还敢耍横,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说着挥动麻杆一般粗细的胳膊恫吓宁王,这俩青年都是一米五左右的身高,在威猛的宁王面前自然毫无威慑力,宁王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吃败仗,心情正不爽呢,见这两个小子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上门,哪有放过的道理,他撸起袖子,将两个斗大的拳头按的骨节啪啪响,这就要一展宁王昔日雄风。
泼皮们没料到这个土老冒居然是个愣头青,本来只是想讹诈两个钱的,现在为了面子不得不跳出来群殴了,于是又有八个同样矮小的青年走过来,亮出铁链子、匕首、木棍等武器,将宁王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喝道:“北佬,你以为我们广东十虎是好欺负的么?”
泼皮们以为自己人多势众这个北佬一定害怕,可是他们讹诈选错了人,高傲的宁王可是出了名的人来疯,吃软不吃硬,你越是声色俱厉,报出江湖名头,越是惹起宁王的兴致,看到自己被包围,宁王宽大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笑意,不屑地说:“是你们一个个的上,还是一起上。”
广东十虎心虚的对视一眼,心说这个北佬还是个练家子,于是答道:“我们兄弟对付一个人是一起上,对付一百个人也是一起上。”
宁王豪爽的大笑:“也好,省得我费时间,你们来吧。”
十虎挥动兵器哇哇叫着打过去,宁王虽然武艺不精,但怎么都比这帮体格瘦弱的泼皮要高上一截,再加上他身高力壮,打起来并不吃亏,可是广东烂仔出了名的难缠,十个人蜂拥而上,打倒了又爬起来,再打倒再爬起来,时间一长宁王也受不了,身上的绸衫已经被匕首划了好几个口子,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横死当场了。
危急时刻,忽听有人暴喝一声:“十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然后有人加入了战团,此人身量甚高,一件黑色披风甩来飘去很是威风,掌中一把细长的剑更是耍得出神入化,将泼皮们的衣服划开而不伤到肉体,片刻之后,十个泼皮就被他们俩人联手打的躺倒在地了。
那人将长剑插回腰间,斥责道:“下回不要让我听到你们再冒充广东十虎的名号,否则一定告诉宝芝林的黄师傅,滚!”
十个泼皮抱头鼠窜,那人转身对宁王说:“亲爱的朋友,您一人对抗十个暴徒的勇气令我钦佩,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认识您?”
宁王却没有回答,因为他惊愕的发现这个说着一嘴流利南方官话的家伙居然是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人。
8-43 邂逅
朱常汇到底是当过大干部的,很快就从失态中醒过来,拱手道:“好说,好说,在下姓马名大海,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西洋人道:“马兄客气了,在下免贵姓德雷克,名佛朗西斯,是一名英格兰海员,很高兴能认识马兄。”
那西洋人身穿一件胸前缀花的女式白绸亵衣,下面是包的紧紧的裤子,把小鸡鸡的形状都勾勒的非常清楚,宽大的腰带上挂着带护手的佩剑,脚上一双长筒皮靴擦得锃亮,头顶插着羽毛的黑帽子,披一件黑绸子的披风,很像是从谁家丧事上偷来的黑幔子,看到这样不伦不类的打扮,宁王心里暗笑一声西洋蛮子,不过这人的剑法确实了得,宁王一贯喜欢收罗武功高强的人,并不会因为人家是蛮夷而瞧不起,于是他很客气的发出邀请:“德兄一身好武功,又有一副侠肝义胆,在下当真佩服的紧,不如咱们找个酒楼畅饮几杯,不知兄台是否赏光。”
佛朗西斯豪爽地说:“求之不得。”当下一甩黑披风,跟着宁王上了旁边的酒楼,此时正是下午时分,广州人流行下午茶,宁王入乡随俗,把店小二唤过来,根本不问价钱也不看菜谱,径直说:“把你们店拿手的统统来上两份。”店小二看他器宇轩昂的不敢怠慢,赶紧张罗去了。不多时,烧卖、虾饺、鲜虾肠、榴莲酥,灌汤饺,奶黄包各两卖就端了上来,茶水更是来了四五种,用极好的瓷壶装着,看得佛朗西斯眼花缭乱,感慨道:“在我们英格兰,TEATIME时候能有一壶高碎加红糖,再来几个小点心就算是奢侈的了,让马兄如此破费,兄弟真是过意不去。”
宁王心说老子当年在王府的时候吃的花样比这多十倍都不止呢,这个蛮夷见到这个小场面就被震慑,看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不如将他收为义子了,主意打定,便试探道:“适才德兄说是干海员营生的,这个行当可辛苦了,离家万里,大风大浪的,多少年也不见得能回家一次,不知道德兄家里二老身体可好?”
佛朗西斯在大明也混了不少年,知道一见面就打听对方的家庭情况对于汉人来说是关心的表现,所以据实以告:“家慈家严身体都安康的很,兄弟是跟着表哥到遥远的东方来发财的,说实在的东方比我那阴冷潮湿的老家要强的多,和我抱有同样想法的英格兰小伙子不在少数,每年都有数百人从家乡朴茨茅斯出发,来到富饶神秘的东方来追随我那英勇的表哥。”
宁王奇道:“令兄何许人也?如此英明神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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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朗西斯道:“我的表哥是伊丽莎白女王陛下御封的爵士约翰.霍金斯,同时他也是女王陛下任命的香港总督,东印度公司的执行官。”
佛朗西斯骄傲的介绍完他表哥的头衔,矜持的身子一仰,等待着对面这位新朋友的恭维,可是宁王这个土老冒连根本不知道什么伊丽莎白女王,更没听说过大名鼎鼎的霍金斯爵士,即使听说过他的事迹,区区一个连二等男爵都排不上的微末蛮夷贵族又怎么能入得了堂堂大明亲王的法眼。
不过佛朗西斯提到的香港却使宁王心头一动,他知道广东沿海有两处西洋人的据点,一曰澳门,一曰香港,万历初年的时候就分别租给了葡萄牙人和英格兰人,这个小伙子原来是香港总督的表弟啊,左梦庚他们不是正琢磨着如何买船出海么,不如搭上这条线了,于是他开口道:“德兄,我有一桩生意想和令兄做,不知道令兄是否能接得住这么大的买卖。”
佛朗西斯眼睛一亮,道:“说来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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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回到了武昌,此时已经是八月末了,长江洪水已经平息,各地的积水也慢慢退去,聚居在武昌珞珈山的灾民们已经陆续开始返回家园,这才是赈灾工作的重头戏开始的时候,灾民重建家园需要砖石木料,今年来不及播种了,来年春天的播种也全部需要朝廷发放种子,这个期间老百姓的口粮就全靠朝廷救济了,当然也不是白吃粮食,修筑江堤的主要力量就是灾民,这一系列的行动牵扯到大量的钱粮配置,倘若有贪赃枉法的官员从中渔利是再方便不过了。
刘子光的职责是提督西南四省军务,并没有稽查贪污腐败的责任,可是他权势滔天,整个湖广江西都是他老人家打下来的,真要说插手什么事情,还真没人能拦着,湖广系统的官员一半是从各地抽调,一半是从当地提拔,刘子光借机安插了不少知府知县之类的中低层官员,又经常带着整车整车的物资深入基层慰问灾民,亲自将大米、豆油、盐巴发放到灾民手里,灾民们看到身穿蟒袍腰系玉带的镇武侯大人来到自己家的茅棚慰问,都感动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再联想到以前在左良玉统治下悲惨的生活,大家忍不住跪倒高呼:侯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这下可把刘子光唬的不行,千岁是王爷的称呼,他一个一等侯爵可不敢僭越,赶紧阻止百姓们口无遮拦的乱喊,正色道:“乡亲们要感谢就感谢朝廷和万岁爷吧,本侯只是替皇上办差而已。”
巡河御史衙门设在汉口城内,占用了原来左良玉的水师衙门,林如海新官上任踌躇满志,新衙门搬进去没几天就把将几个行贿的家伙从衙门里乱棍赶出,银票也当众扔了出来,众人皆叹服林御史之清廉,那些企图在江堤修建过程中捞一票的商人们不得不重新商量对策。
他们首先想到的是镇武侯,如今在湖广这一亩三分地上,说话最有分量的除了总督何腾蛟就是这位督师西南四省军务的大元帅了,而且商人们都给镇武侯送过红包,也知道镇武侯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拿了银子就一定会帮人办事的,于是刘子光在东湖畔的行辕又被团团围住,侍卫一概挡驾,可是商人们百折不挠,依旧每天围在门口不走,对于林如海如何进行江堤招标一事,刘子光是抱着观望的态度的,林如海这个人虽然和他不对付,但是素有廉名,如果他能秉公办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于门口这些商人,刘子光也没辙,人家是带着礼物来拜访的,总不能派兵乱棍打出吧,那么多人堵在门口也满闹心的,他索性换了便装从偏门溜出去游荡,这武汉三镇他还没怎么游玩过呢,听说汉口的商业区非常繁华,正好趁机去参观一下。
洪峰过去之后,汉口武昌之间的摆渡船已经重新开通,横渡长江只需要一个铜板,船是武昌船厂出产的蒸汽船,半个时辰一个往返,来往于两岸的有贩夫走卒,官吏农民,挑担的,牵马的,拖儿带女的,形形色色的人等渡船靠了岸一拥而上,刘子光穿了一身麻布衣服,顶了个遮阳的斗笠,跟着这些老百姓一同踏上渡船,朝着汉口方向而去。
汉口比较奇特,城池内的建筑物很少,反倒是城外沿江一带的商铺、酒楼、银号众多,左良玉占据时期,湖广相对独立,所以满清统辖下的商人能毫无限制的过来做生意,四川,南直隶等上下游的商船、客船也总要在汉口停泊休息,上下客人,装卸货物,汉口的经济地位非常重要,光是每年收取的船舶过路费就有不下十万两之巨。
现在战乱平息,原本停航的船只又开始航行,江边码头上停靠着密密麻麻的帆船,光是桅杆就密的如同丛林一般,扛着大包的苦力蚂蚁一般在江岸的台阶上走着,沉重的货物压得赤裸的脊梁象弯弓一般,江心上无数船只鼓着各色风帆来来往往,一派繁忙景象。
沿江有许多高大巍峨的建筑物,不是官府衙门,而是各种钱庄银号,有直隶日升昌,有山西大德兴,还有旅宋人开的熙宁票号,左良玉自己的左家钱庄,除了左家钱庄,一个个门庭若市,拿着银票和现银铜钱的商人等着兑换需要的东西,街边的遮阳棚下,卖凉粉、西瓜、凉茶的小贩比比皆是,刘子光随便挑了一家坐下,说道:“老板来碗凉粉。”说着将斗笠摘下。
“怎么是你?”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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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BUG,今天和一个湖北人聊天才知道,长江发洪水的时候并不影响行船,只是水流量巨大,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瀑布一样的激流,汗,以前的章节就不改了,以后注意。
8-44 奸商马云
刘子光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素色衣衫的绝色女子正吃惊的看着自己,正是在南京有过一面之缘的林黛玉,她怎么跑到千里遥远的汉口来了?刘子光一愣,旋即明白此女定是跟随其父林如海上任来了,便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林小姐。”
林黛玉显然也没料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故人,她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咬了咬嘴唇问道:“你为什么会到汉口来,是不是为了找什么人?”
刘子光心说你也太自作多情了,明明是我先来你后到的,如果林黛玉只是一个热情如火的寻常女子,他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了,可是她的父亲毕竟是和自己不对付的林如海,万一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虽然自己能能力摆平,但是名声肯定要受到一定影响,所以他还是决定离这个漂亮女孩远点。
“我还有事,林小姐,少陪了。”刘子光放下两个铜板,抓起斗笠就要走,连刚端来的凉粉都不吃了。
林黛玉没料到对方这种反应,抬高声音道:“许文强,你莫走,我还有话问你。”
刘子光停住,没有回头:“林小姐,我们之前好像没什么话好说,你多保重吧。”
林黛玉委屈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跺着脚急道:“你!”
林小姐并不是一个人出门的,她身边还带了两个丫鬟,丫鬟们不明就里,等着眼睛一会看看刘子光,一会看看自家小姐,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两个身份看起来悬殊的人之间会发生这样的故事。
刘子光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压一压斗笠就要离开,可是眼前突然出现几个汉子,穿着直裰歪戴着瓦楞帽子,一看就是谁家的恶奴,叉着腰拦住了刘子光的去路。
“林妹妹,这人惹你生气了么,哥哥帮你教训他一顿。”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相貌极其猥琐的锦衣公子献媚的对林黛玉说。
林黛玉显然对此人很不感冒,不耐烦的说:“关你什么事,走开。”
那公子道:“你看看,这厮居然把我的林妹妹气成这样,小的们,给我把他拖下去打死,扔进江里喂鱼。”
恶怒们答应一声猛扑上前,将刘子光架住,刘子光也不抵抗,任由他们拖着往江边的荒滩走去。林黛玉刚想喊住手,可是想到“许文强”的身手,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可是她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许文强”宁肯被这些恶怒拖走也不愿意在自己面前多待,这确确实实伤了少女的心,她身子一拧,对丫鬟说:“咱们走。”可是那公子却伸开两手拦住,嬉笑着说:“林妹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咋俩何不好好叙谈一下呢。”
凉粉铺的小老板惊讶的看着这帮“下江人”(长江下游人)的表演,以前左大帅当政的时候,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不抛头露面的,达官贵人家的公子也不敢当街叫嚣杀人的,世道真是变了啊。
巡城的衙役看到这边人群聚集,便过来查看,大叫着“闪开”用铁尺拨开人群,倨傲的喝道:“谁在这里闹事?”
那公子一甩扇子,并不答话,家丁接过话来:“瞎了你的狗眼,按察使高大人的内弟马公子和巡江御史林大人家的千金在这里游玩,你们多管什么闲事。”
现如今的武汉三镇已经被朝廷派来的官员把持,这些空降干部一个比一个牛逼,何腾蛟前往长沙处理改土归流的事宜,武汉的当家人就是湖广按察使高一飞了,一方面是高大人的小舅子,一方面是廉名在外的林御史家的小姐,别说衙役们惹不起,就是他们的知府来了也要礼让三分,所以这几个衙役立刻赔上笑脸,帮着把围观的百姓驱赶一空,凉粉铺老板小声对衙役说:那公子刚把一个拖到江滩上打死哩。衙役们一虎脸:“莫胡说,你嫌命长撒?”吓得小老板不敢再说话。
既然官府的人来了,马公子也不好当众对林小姐做出什么举动,只能客客气气的将她送走,看着那婀娜的身影远去,马公子狠狠吞了一口涎水,道:“彩礼你爹都收了,你还装什么清高,早晚是本公子床上的人!”然后一扭头扫视了一下家丁们,奇道:“他们几个怎么还没来,弄死一个人需要那么久么?你们俩去看看。”
剩下俩家丁赶紧飞跑着去江滩上查看,过了一会扶回来三个鼻青脸肿的同伴,下颌骨,肩关节膝关节都被人摘了,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痛苦的呜呜叫,马公子气得甩开扇子猛扇:“怪不得林丫头看重这个流浪汉呢,原来还是练家子,哼,敢和我作对就是和我姐夫作对,和我姐夫作对就是和朝廷作对,还反了他不成!”
三个家丁的惨状正是刘子光的杰作,他知道那公子和林黛玉一定认识的,所以懒得去做什么英雄救美的事情,遇到这桩事败坏了游览汉口的兴致,索性寻了个渡口乘船回武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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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回到武昌,在城里随便游逛了一圈,直到日头西沉才回到行辕,只见门口依然等了一群建筑商人,大夏天的太阳底下一等就是几个时辰,也难为这帮人了,想想他们的做法也是情有可原,大明朝盛行贪污受贿,所有人都认为不行贿就办不成事,老实说这帮商人都是有些真材实料的,江堤还非得他们来修不可,劳资双方争议的无非是个价格问题。
刘子光慈悲心肠上来,命人将这些商人叫进行辕统一接见,想给他们指点迷津,众人听到侍卫通传,都激动的热泪盈眶,一窝蜂涌进行辕,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湖畔的行吟阁。
刘子光已经换了衣服等候在这里了,他招呼众人落座,让侍卫看茶,然后笑吟吟的说:“本侯忙于琐事,让各位老板久等了。”众人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口称大人言重了,您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接见我们已经是太荣幸了之类的客气话。
刘子光和蔼可亲的微笑着,等他们说完才道:“诸位的来意本侯非常清楚,无非是为了江堤招标之事,如今这事归巡江御史衙门主理,本侯是插不上话的,不过本侯可以提点你们一番,林大人是出名的廉吏,尔等怎可用财货轻慢于他?这江堤修造乃百年大计,修建起来没有数十年恐怕都完不了,只要你们拿出公道的价格公平公开的参与投标,何愁拿不到项目?虽然利润薄了点,但总归是朝廷出银子的稳当买卖,所谓细水长流嘛,我想在座的各位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众人都是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精明人,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苦着脸说:“侯爷明鉴,我等是想按照您的指示,公平公正公开的参与投标来着,可是现如今御史大人连投标的机会都不给我等,据说江堤工程已经全数包给一家建筑商了,而且此人只是个毛头小子,以前从未干过这个行当,我等也是为了朝廷和天下苍生着想啊,这江堤如果让外行来建,徒劳银钱劳力,到时候洪水来了还是一样决堤,岂不是祸国殃民。”
“哦,有此等事?”刘子光紧紧捏住了茶杯,他原以为林如海是个清廉的御史,没想到贪起来比一般人要凶得多,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最可恶了。
当然他不会轻易相信这帮商人的一面之词,毕竟江堤招标大会还没有正式进行,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流言罢了,作为朝廷高官不能在事情没发生之前轻易下什么结论,这样只会越来越乱,于是他放松了表情道:“此事本侯会关注,一定还你们一个公道,时候不早了,诸位请回吧。”说着端起了茶碗。
侍卫高喊:“送客!”商人们虽然没得到刘子光的正面答复,但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他们恭敬的从行吟阁退了出去,留下刘子光一人坐在阴影里若有所思。
半晌,刘子光将南厂本地的负责人叫了来,南厂原先只是个内务府附属的情报机关,现在已经升级成国家级的反间谍侦查机关了,经过改制,官员的称呼和军方靠拢,不再称为大档头二挡头,而是参将、副将、千户、百户这样的正规官职,湖广本地的负责人是最初钟寿勇、达文喜他们来到武昌接头的那个小伙子,现在已经升职成为千户,他是武汉本地人,手下也笼络了一批小兄弟,目前都安插到三镇的各个官衙里担任一定官职,打探起情报来得心应手。
刘子光将江堤招标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那千户道:“此事卑职略有了解,大帅领兵讨伐宁王之时,朝廷派下来许多官员,其中实力最强的是按察使高一飞,此人原先是都察院的副都御史,人脉极广,如果何总督高升的话,他很有可能接任总督一职,此人上任之时,将其小舅子马云也带来了,这个马云也是个人物,小小年纪家财万贯,而且都是自己赚来的,并非祖产,想必此番前来武汉,也是想捞一票,江堤招标这么大油水的买卖,以他的精明不可能放过。”
刘子光道:“原来是大明第一奸商马云啊,这厮确实是个人物。”
8-45 强强联合
严格的说马云并不是一个奸商,因为他连商人都算不上,大明朝百姓的社会地位是按照士农工商来划分的,读书人社会地位第一这是千古不变的,然后就是从事种植畜牧的农民和从事工业生产的工人,小业主,最低是不创造社会价值,只是低价买高价卖,走南闯北的客商,当然商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他们带动了经济的繁荣,促进了商品流通,使大明朝越来越富足。
可是这个马云却不是正经商人,他只是一个善于利用机会的投机客,马云出身富商之家,他爹六十多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可是在马云一岁生日的时候老头暴病死了,有人说是为儿子庆祝周岁高兴死的,有人说是那天发现小马云不是自己亲生所以气死的,具体什么原因已经无从可考,反正据亲戚朋友都说,形容猥琐的马云一点不随他那相貌堂堂的老爹,反而随家里一个丑陋健壮的护院。
马云的娘不是个善茬,老头死了以后亲戚们都想争夺家产,被她一一挫败,抱住了家产和家族中的正统地位,马云自小是被宠着长大的,他的聪明才智在六岁的时候就得以发挥,那是一次庙会,小马云在家人的陪同下游览庙会,走到一座桥边,家人对他说,这座桥是先太爷出资建造的,为的是造福一方百姓。小马云眼珠子一转,指着络绎不绝的过桥人说,那他们从我爹爹修的桥上面过,应该给我家交钱啊。然后指挥家人设卡收费,每个人过桥人要交一个铜子的过桥费,没有钱的就拿东西抵,庙会的必经之路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来往往,一天下来光铜钱收了好几吊,糖葫芦、苹果鸭梨棉花糖不知道多少,回家一说,把个老夫人高兴的了不得,说我家云儿真是千里驹。
马云长大以后,更加精明强干,他不喜欢读书习武,就爱钻营投机,这个社会光靠脑子好是没用的,所以马云紧靠自己那几个都在官场上混的姐夫,利用第一手的信息狠狠赚了几笔,当初京城南面准备建造火车站的时候马云才十岁,他通过在工部当差的大姐夫得知这一内幕消息之后,便用极其低廉的价格买下了车站一带的荒地,朝廷征地的时候先发了一笔,然后在附近的荒地上建起了商铺门面仓库什么的,等江南和京城的铁路一开通,地价大涨,马云的前期投资翻了近百倍!他迅速将房子转手,腾出资金投入到其他领域再次翻云覆雨。
马云很年轻,年轻的令人不可置信,今年他才二十岁而已,正因为太年轻,所以才会在江滩上肆无忌惮的指使恶奴当众杀人,毕竟人家是大明朝最年轻的百万富翁嘛,又有好几个政坛叱诧风云的姐夫,什么事情摆不平啊。
刘子光此时还不知道马云就是昨天见过的纨绔子弟,在他心里这么精明的人不会显得那么没有城府。此人确实在不久之前笼络了一帮泥水匠组建了一个建筑行,可以有参加投标的资格,可是他这种擅长运作的家伙绝不会脚踏实地的干实业,拿下头标想必是为了快速的捞上一笔。
“老子最恨投机倒把的人!”刘子光愤愤地说,国家这么大,完全杜绝贪污是不可能的事情,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也明白,可是贪污也要有个限度,小小不然的收几个红包也没什么的,可是拿江堤这样的百年大事下手未免太卑鄙了一些。
可是事情还没有发生,现在就参与进去只能打草惊蛇,所以刘子光准备后发制人,他让人安排了一些本地人进入巡江御史衙门和按察司衙门当眼线,并且派人盯住马云,就看招标的结果了,如果真有舞弊现象出现,哼哼,那就别怪南厂多管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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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江御史衙门,林如海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高一飞说着话,他俩都是都察院出来的官,从感情上就很接近,再加上同来湖广,都是空降干部,所以更加亲近,另外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两家即将结亲。
高一飞今年四十有余,正房夫人过世之后续了一个姓马的小姐,那是生得千娇百媚,深得高大人宠爱,迎娶这位夫人高一飞可是经过精打细算的,新娘家很有势力,几个姐妹全嫁给朝中的重量级人物,而且还有一个百万富翁的弟弟,娶了她就能得到好几个权势熏天的连襟以及强有力的经济后盾,高一飞深得官场之道,强强联合发展关系网是往上爬的最佳办法,所以才有了这桩婚事。
婚后不久,高一飞就得到连襟的暗助,从人才济济的都察院外放到湖广当按察使,按察使和布政使、兵马指挥使是地方政权的三驾马车之一,地位相当重要,除了负责刑名还兼着都察院派出机构的职责,可以弹劾当地官员。
而且湖广是朝廷新近收服的地方,这种地方最容易出政绩,据小道消息透露,朝中大佬有意将何腾蛟提拔到中央去工作,何腾蛟一走,湖广总督这个位子就是他高一飞的了,所以高大人每日里都踌躇满志,很把自己当回事,何腾蛟南下长沙,这武汉三镇的事情他都主动揽了起来。
姐夫升官发财,小舅子自然要跟着水涨船高,高一飞来上任之时将自己的内弟马云也带上了,那时候朝廷已经做出拨款巨额银两大修江堤的决策,马云立刻察觉到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这才闹着要跟着姐夫到湖广寻找商机。
上任的路上,正好遇到林如海的车驾,既然是同路那就合成一队共同前进了,就是在这段旅途之中,马云相中了林如海家的小姐黛玉姑娘。
年轻的马云没见过这么漂亮婉约的女子,顿时陷入情网,他在迷恋林黛玉美貌的同时,对自己“未来丈人”手中权势也是极度迷恋,要知道巡江御史可是能和巡盐御史相媲美的肥差了,手上掌握的银子何止千万,随便从指甲缝里漏一些出来都够一般人发达的了。
当然马云不是一般人,他要干就干最大的,江堤工程他要全部包下来,所以他经过一番细细思量之后找到姐夫陈述了自己的想法。
高一飞对自己这个小舅子还是很看重的,他认真分析了事情的利弊之后,毅然决定支持小舅子的做法,等到了汉口之后,立刻托人去说媒。
自从妻子曹敏死后,林如海一直没时间管教女儿,本来他是想帮女儿找个读书人出身的女婿,不一定多大官职,但至少要有举人功名,要是书香世家。对于高一飞的提亲他是不那么愿意答应的。
后来有一件事情改变了林如海的看法,他惊讶的发现女儿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乖乖的小天使了,不但偷看各种诲淫诲盗的武侠小说,黄色小说,还喜欢溜出去抛头露面,要知道正经人家的小姐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己这么久没关心女儿,指不定她堕落成什么样子呢,痛心之下,索性破罐子破摔,答应了高一飞的提亲。
两家即将成为亲家,高一飞自然经常到林如海这里走动,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小舅子没有功名出身,相貌也稍微猥琐了点,有点配不上林家小姐,为了消除林如海的“委屈”,每次他都要说上小舅子一番好话,诸如有多少个手眼通天的姐夫了,小伙子多么出息,多么神童了,家里有多少银子多少田产了,反正要让林如海觉得这个买卖不亏。
几次下来,林如海也逐渐被高一飞说动了,马云家的势力确实庞大,小伙子除了长的磕碜点也没太大缺点,家里那么有钱还愁黛玉过不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么,而且这样一个女婿对自己官场上的前途也有很大好处…
“将来成了亲,老夫岂不是要矮了林老弟一个辈分?”高一飞抚着胡子打趣道,比高一飞年轻了十岁的林如海赶紧说:“各亲各叫,他们年轻人小夫妻,咱们世兄弟还是世兄弟,何须依那些俗礼。”
高一飞豪爽的大笑:“如此老夫就放心。”
林如海知道他在开玩笑,陪着笑了几声,问道:“高兄看,大日子定在哪天好呢,女儿大了留不住,早晚要出门,晚走不如早走啊。”
高一飞道:“今日就是来和林老弟商量这个事情,老夫看来,此事还急不得,一方面是武汉三镇天气炎热,不适合办婚礼,另一方面嘛,江堤招标大会不是马上就要举行了吗,得错过去这件事。”
林如海道:“公事私事不相干啊,为何要避开,我林如海在湖广没有什么朋友,只有高兄这个至交,到时候随便摆几桌酒饭不就成了。”
高一飞笑道:“林老弟果然是廉洁奉公,不过老夫所顾忌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马云如果这边刚当了你林家的新姑爷,那边就中了江堤的投标,岂不是会让人怀疑你林老弟徇私舞弊?”
林如海一惊:“什么,马云也要参加投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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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一下,马云这个名字纯粹瞎编,和阿里巴巴那个马云毫无关系,虽然两人一样猥琐…
8-46 小算盘.开标
高一飞微微一笑:“正所谓举贤不避亲,马云年少有为,为何不能公平公正的参与投标呢?”
林如海面有难色,道:“马公子虽然天纵英才,可是毕竟没有干过这个行当啊,再说了,修建江堤是微利而且长期的工程,实在没有什么油水,马公子为何执意参与投标呢。”
高一飞道:“正是没有干过才要尝试一下的嘛,至于没有利润,那不是问题,马云不是唯利是图之辈,他想做这个项目主要是为了百姓们的福祉,也是为了给你这个未来的岳父脸上争光。”
林如海还是摇头:“不妥,正是因为马云即将成为林家的女婿,才更加不能参与投标,若是被朝中同僚们知道,林某的官声就算完了。”
高一飞注意到林如海的言辞,他并不怕老百姓怎么看,而是怕上司有想法,当下心里嘿嘿一笑,什么清官御史,不过是个爱惜羽毛的家伙罢了。高一飞早有准备,他宽慰道:“林老弟多虑了,你我都是都察院出来的,咱们就是弹劾别人的言官,还怕别人说闲话不成?再说了,朝中事宜老夫已经打理好了,你看这个。”说着从袖子里摸出几封书信交予林如海。
林如海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朝廷里几位当红的官员写来的信件,这些人虽然没有爬到尚书的位置,但是在六部里都是掌握着实权的,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有了他们的支持,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还有什么事情摆不平呢。
信上无非都是夸赞马云的人品,建议林如海给年轻人一次机会之类的话,当然只是恳切的建议,并没有对巡江御史衙门指手画脚,林如海看完之后将信收到袖子里道:“兄弟自当认真考虑。”
高一飞听他这样说,知道事情有门,便不再多说,起身告辞了。
高大人走后,林如海又将那几封书信拿出来细细观看,体会着字里行间的意思,良久,他才长叹一声,将书信锁入了书桌的抽屉里。
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新买来的丫鬟,怯生生的说:“老爷,小姐请您过去一哈。”林如海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心说赶明得找个人好好培训她们这些本地奴仆学说官话,随即答道:“退下吧,我知道了。”丫鬟老老实实的退到一边去了,林如海说了口茶定定神,出了书房去找自己那不听话的女儿去了。
等他走出去老远,先前那个丫鬟忽然从花丛后面冒出来,四下看了一眼,悄悄推门进了书房,从裙角摸出一根钢针,小心翼翼的拨动着书桌的铜锁,老式挂锁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很快就被捅开,丫鬟先仔细观察了信件放置的位置,然后一一拿出来观看,一目十行看完,又按照原样放好,扣上铜锁,拿出抹布擦拭了几下书桌,装作刚打扫完书房的样子退了出来,回到了后院佣人房,和马夫老张低语了一阵子,老张便从后门出去了,在街上溜了一会,看到有个算命的瞎子便凑过去,和瞎子胡天海底的绉了一通,这才回御史府。
林黛玉在绣楼上闹翻了天,今天的遭遇让她对马云的厌恶程度又增加了一些,她坚决反对这桩婚事,可把林如海气坏了,老林是个很严肃古板的旧知识分子,在儿女的婚姻大事上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不能容许自由恋爱的存在,虽然他也不是完全看好马云,但是女儿这种态度让他不由自主的站到了马云一边。
“马公子有什么不好?人家年少有为,家财万贯,对你也是一片痴心,黛玉啊,你怎么一点也不随你母亲,你看看你这付样子,哪还有淑女的风范?”林如海痛心疾首的说道。
“女儿不管那些,他再有钱我也不喜欢,爹爹你是不知道,这家伙今天居然当街指使恶奴杀人,还仗着他姐夫的身份不把官差放在眼里,一派小人得志的样子,令人作呕!”林黛玉愤愤不平地向父亲说起今天的见闻。不过显然没能达到预期效果,林如海忽然暴怒:“你个死丫头,居然又瞒着我跑出去野,你是御史家的小姐啊,怎么能和在市井抛头露面呢,唉,你娘死得早,是为父疏于管教了,从今天起到马家来迎娶那天,禁止你踏出绣楼半步!”
说完林如海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几个家丁婆子按照吩咐站到了绣楼下面,开始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把守。
武昌行吟阁,镇武侯行辕,刘子光刚听完了南厂番子的密报,对旁边的钟寿勇道:“你速回京城,把这几个写信的家伙都调查一番,看看他们究竟拿了马家多少好处,顺便把你们埋在芜湖的那两具尸体挖出来好好查验,究竟是东厂还是锦衣卫的人,必须查清楚,我不喜欢被人暗地里惦记的感觉。”
钟寿勇拱手接令,来武汉的路上干掉的那俩持有假南厂腰牌的家伙的真实身份至今是个谜,这一趟回京正好找个仵作去验尸,争取能查出点线索出来。至于侯爷安排监控的那几个角色,虽然都是实权人物,但是在南厂看来只是渣而已,想办了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招标工作已经逐步开始进行,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每个参加投标的商户都可以向巡江御史衙门递交标书,标书上注明了商户的资质、业绩以及对于江堤的初步规划,然后就是价格标,在资质相同的条件下!价低者得之。不过大家都知道,那个矮小猥琐的马云很有可能包揽所有的标的,消息灵通的人士已经得知,马云是林御史的未来女婿,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能在毫无资质的情况下参加投标。
就在开标前的那天晚上,王久正在汉口的旅店里长吁短叹,感慨这次竞争的不公平,感慨镇武侯收了礼物不帮他办事,正郁闷呢忽然下人来报告说有贵客到访,王久还以为是同行的朋友来诉苦,赶紧让请上来,可是来人大出他所料,居然是马云马公子。
“不知道马公子到访所为何事?”王久很诧异的问道。
“王员外,晚生久仰了,您是这一行的泰山北斗,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啊,今日登门拜访,是想请员外帮晚上一个忙。”马云很客气的说。
“老朽有什么能帮到马公子的?马公子如今风生水起,咱们还指望马公子能赏一碗饭吃呢。”王久酸溜溜地说。
“王员外此言差矣,大家出门在外总是要靠朋友帮衬的,晚生在您面前也就不兜圈子了,明天开标,所有的标的肯定都是晚生独得,王员外也知道,凭着晚生手底下这帮人,哪里能做得了这么大工程,所以还想请员外帮衬一把。”
听了马云的话,王久觉得匪夷所思,你个***能把合同接过来,却没有本是履行,转手又交给我们做,这算哪门子事啊,这个事情有蹊跷,他迟迟不语,做思索状。
马云见状解释道:“晚生可以给出丰厚的价格,绝对比王员外的报价还要高。”
王久奇道:“那样马公子岂不是亏了么?”
马云笑道:“亏点怕什么,都是为了沿江的百姓,再说了,晚生也想帮岳父大人脸上添点光,我低价揽下合同,高价报给员外等人做,从中贴补一些银两也未尝不可,员外不信的话咱们可以签合同,白纸黑字再请人作保,没什么危险的。”
“有此等好事?”王久还是不信,他也是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岂能相信马云是只吃素的狼。
“当然也是有些条件的,那就是王员外必须垫资,朝廷拨付的银子晚生要运作一段时间才能付给员外,晚生用钱生钱的本事想必您也有耳闻吧。”
“原来如此。”王久终于明白了马云的企图,这一招叫做空手套白狼,用关系拉到工程再转包,目的就在于能利用一下巨额的工程款,相当于融资活动,关键就在于马云是不能每次都能成功的打好这个时间差,还有就是垫资的数额和时间问题,超过王久能承受的范围也不行。
大家都是聪明人,一拍即合,具体细节问题等着以后再谈了,两人击掌为约,达成了初步意向。
马云走后,王久在黑暗的房间里坐了很久,亲信随从小心翼翼的提醒他:“要不要和镇武侯汇报一下?”
王久摇摇头道:“他们既然敢这样做就有相当的把握,镇武侯和他们没有什么大的利益冲突,送份厚礼就摆平了,我贸然谋去报告,反而不美,总之这个世道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要强,反正我也吃不下这么大的合同,不如跟着马云赚点小钱。”
王久考虑的很周到,自古官官相护,他不可能相信刘子光会站在他们这些布衣商人一方和巡江御史作对,只要能赚到钱就行,管他是不是转包出来的。
其他建筑商也和王久的想法一致,马云一路拜访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同意和他合作,等他把总合同拿下来之后就拆分开来,分包给这些建筑商,原料人工设计勘探费用统统不用他出,让这些先垫资进行,户部拨下来的银子马云先用着,一定时期之后再按照转包合同拨付给这些人,这样一来,相当于朝廷的百万银子白白被他使用了几个月,光是存到日升昌的利息就了不得,再说了,巡江御史可是自家老丈人开的,到时候随便找些由头克扣点工程款,上面再找人疏通疏通,就说河道复杂,需要追加银子,到时候让几个姐夫外加老丈人一起出动,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开标的日子到了,巡江御史衙门一片繁忙,堂上坐满了官员,正手是林如海,两边是湖广的布政使和按察使,工部、户部、都察院的官员也有列席,就连楚王都来观摩了,从新成立的湖广指挥使司借来的官兵守卫着衙门,全国各地的建筑商和沿江两岸的士绅代表都来到了这里,静静的等候着林大人开标。
林如海先冠冕堂皇的念叨了一阵皇上拨巨款兴修江堤是多么英明的决策,大家应该世代感谢皇恩之类的套话,然后又说此次招标是如何如何的公开透明,听到堂下一些士绅不住的点头称是,林如海怒斥行贿者的佳话在湖广一带流传甚广,大家对于林如海的官声还是很钦佩的,有这位铁面御史把关,他们一百个放心。
建筑商们的标书都用大信封装着,火漆封口,有实力入围的不过七八家而已,每家都根据精心测算给出了一个底价,这个价格并不是工程总价,而是以里为单位的报价,江堤工程好大,时日久远,根本无法测算出到底要花多少银子,这样的报价非常科学。这些标书都已经拆开了,价格也都经过了比对,现在要做的只是当众宣读了。
终于开始开标,林如海对手下官员微微颔首,一个年轻官吏走上前来,从林如海手中接过一张盖着鲜红大印的公文,走到大堂中间,朗声念道:“长江水患,牵动圣心,天恩浩荡,拨款建衙兴修江堤,吾等官员无不尽心尽责,为民把关,经巡江御史衙门、工部、户部等有关衙门联合认定,夺得这次江堤修造标的的是浙江马氏,标的单位价款为每里八千八百八十两银子!”
8-47 翘家少女
八千八百八十两银子这个价格,确实很低,要知道一里江堤牵扯到的事情简直太多了,绝对不是用沙袋盛了泥土垒上就行的,必须按照严格的施工标准,用石头、灰浆,沙子建造牢固的堤坝,堤坝上面还要种植防护林,遇到支系河流的时候,还要建造闸门,以便必要的时候开闸放水缓解主河道的压力,每隔五十里就要挖掘泄洪渠备用,这还不包括收购沿堤附近的农田之资金,石料土方的成本,民工的饭食等等。
总之这次江堤工程是按照百年一遇超级洪水的高标准建造的,绝对不是一万两银子能挡住的,其他建筑商的报价都远远高于这个数字,最低的都有一万五千两,怪不得马云对于夺标如此有信心。
在座的都是内行,知道八千八是不可能再低的地板价,这回可让林如海赚到政绩了,别管这么少的钱能不能修成堤坝,反正这个数字报到朝廷肯定是一片赞誉。
掌声响起来,众人纷纷起立向马云和林如海表示恭喜,那些落标的建筑商都酸溜溜的走到马云跟前拱手道贺,心里却恶意的想着八千八百八十两看你怎么修这个堤坝,反正你转包给俺们的时候决不能低于一万五,马云仿佛知道他们想法似的,笑意盈盈的一边回礼一边暗有所指的说:“全靠大家帮衬哦。”
刘子光并没有出现,以为到现在为止,江堤招标并没有出现任何违规的地方,虽然他认定这件事肯定存在舞弊,而且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出现更大的贪污行为,可是这都是还没发生的事情,他只能指示番子们密切关注这件事,随时进行汇报。
至于林黛玉抗拒婚事的事情,刘子光也有耳闻,他才没精力去弄什么英雄救美的幺蛾子,但也不愿意看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妹子落到马云这个龌龊的家伙手里,刘子光手下也不乏察言观色的聪明人,对于这件事如何处理心领神会,根本不需要领导亲自下令……
湖广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垂涎已久的武昌船厂被江南造船厂并购,成为刘子光旗下的隐形资产,难民陆续回归家园,一支忠于朝廷的军队也建立了起来,这支军队的核心力量就是刘子光整训的壮丁部队,湘西、四川、云贵的事宜,牵扯到复杂的民族问题,并不是单纯的武力能解决的事情,刘子光没兴趣去管,他只想尽快回家去看老婆。
一艘巨大的江船停泊在武昌码头,刘子光在湖广官员的相送下登上了机器船,向岸上无数的百姓拱手告别,虽然他不是民政官员,但当地百姓依然按照父母官离任的规矩送了万民伞给他,还留下镇武侯的一只靴子挂在武昌城头,表示侯爷将永远留在武汉人民心中。
时间已经是八月末了,沿着长江一路东进顺风顺水,只一天就到了九江,过九江的时候,城头上的驻军看到镇武侯的坐船过境,特意鸣炮致敬,机器船汽笛长鸣还礼,过了九江不远就是鄱阳湖湖口。只见长江到此,黄色的江水与青绿色的湖水截然分开,在水道中形成分明的界线。远处的鄱阳湖白帆点点,衬着蓝天浩瀚秀美。近处的石钟山矗立在江边,山脚悬崖被江水拍打得空空有声。向它背后望去,一抹苍青高大的暗影接天耸立,那里就是庐山。航船仍是不停留,溯水而上,这一路,水路错综复杂,长江主航道经常漫无边际不见两岸,有时可以见到两旁有许多宽阔的岔河支流,通向某个野湖沼泽。不是熟悉长江水路的船家,经常会把航船开到某处岔河弯里,迷了路可就非常危险。
一路饱看长江中下游风光。两岸千里平原沃野,随处可见稻浪滚滚,时常看到有牧童在江边牧牛,风中传来渔歌阵阵、牧笛声声。如此美景令人心旷神怡,不知不觉旅途已经走了一半,到了南直隶安庆境内,刘子光不想惊动当地官府,便让人将他的旗帜降下,在安庆城的码头边下锚休息,买些新鲜蔬菜吃,正好江边有人兜售河豚,下人顺便买了几尾来给侯爷尝鲜。
河豚味道极其鲜美,自古就有着“食得一口河豚肉,从此不闻天下鱼”的说法,虽然做法极其繁琐,稍有不慎就能毒死人,但是这难不倒刘子光,他手下既有高明的厨子,又有用毒的高手,处理小小河豚算什么大事,厨子用小刀割去鱼鳍,切除鱼嘴,挖除鱼眼,剥去鱼皮,接着剖开鱼肚取出鱼肠、肝脏、卵巢和肾等含剧毒的内脏,再把河豚的肉一小块一小块的放进清水中将上面的毒汁漂洗干净。洗净后的鱼块洁白如玉,晶莹剔透。接着,将其切成像纸一样薄的片,再将这些鱼片摆在盘子里,预备好一碟碟的酱油和辣油配合食用。另外还偷偷预备了一桶大便,万一谁中毒了可以立即催吐。不管做的有多干净,都得准备这个东西,这是吃河豚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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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让人在甲板上摆了餐桌,将部下们召集起来共尝河豚,厨子先尝了一口,然后大家一同举筷,夹起鱼片蘸着碟子里的酱油和辣椒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吃完鱼片后,再喝上一碗河豚鱼汤,真是爽心可口。
正吃喝着,忽然听到远处码头上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一帮凶神恶煞的壮汉在搜查客船,长江是大明朝最重要的水道,从四川一直到上海都是繁忙的航线,货船客船络绎不绝,客船大多是风帆动力的的木船,无风的时候可以使用纤夫拉着前进,一艘船能装数十个旅客,安庆是沿江大城市,所有的客船都要在这里上下客,所以码头上人很多。
这一帮大汉穿着短打,腰里带着刀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恶奴,他们封锁住码头到栈桥的出入口,检查每一个出码头的人,并且搜查每一艘客船,好像是在找什么人。而附近就站着几个皂吏,拄着水火棍饶有兴趣的当着看客,似乎根本没有过问的意思。
刘子光微微皱眉,刚想派几个人去看看,那边已经闹起来了,大汉们从一艘客船里抓出两个书生打扮的人,那两人虽然身着男装,但是身材娇小,叫声尖利,一看就是女扮男装,大汉们并没有动粗,很克制的劝着那两个人,那俩人不住的尖叫,有个大汉忍不住打了其中一人的耳光,周围的百姓都围了上来,指责这帮大汉的粗鲁行径,可是手无寸铁的百姓终究不能和拿着钢刀的恶奴对抗,眼看他们就要将那两个女子带走。
“大人,那个叫声尖利的女子好像是咱们南厂的人哦。”一个侍卫说道。
“哦?那还不过去看看,敢欺负南厂的人,反了他们了!”
大帅发话了,立刻有几个侍卫放下舢板摇了过去,登上码头和那几个大汉交涉起来,距离较远听不到双方的谈话,但是能看到那帮大汉在见到南厂腰牌之后并不惧怕,反而据理力争,最后南厂番子把刀抽出来,火铳掏出来才占了上风,那两个女子上了客船奔京城方向去了,番子们才收起武器回来。
番子们跳上舢板划回来,向刘子光汇报说:那两个女扮男装的人一个是巡江御史林如海的千金林黛玉,一个是林家的丫鬟翠凤,不过丫鬟只是翠凤的掩护身份,她的真实身份是一名实习期的南厂番子,从林如海的书房里偷看到京城密信内容的就是她,此番带着林小姐逃婚正是奉了南厂的指令,那帮大汉是马云家的家丁,奉了马少爷和林御史的命令前来抓捕小姐回去完婚,他们以为抓捕翘家少女是堂堂正正的事情,而且和当地官府也打过招呼的,所以即使见到南厂腰牌也不胆怯,反而据理力争,不过南厂番子可不是吃素的,当场就抄家伙要杀人,这下他们才知道害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林黛玉的船离开。
听了汇报,刘子光满意的说:“做得不错,包办婚姻害死人啊,咱们索性好人做到底,传令起锚上路,一路护送这艘客船进京。”
于是刘子光的机器船放慢了速度,一路陪伴着这艘帆船慢慢的向京城进发,后面还有两艘装潢豪华,挂着马家旗号的中型机器船一路跟着,但一直没有动手抢人,明显是忌惮南厂的官船。
安庆到京城的距离不算很远,两个昼夜就到了,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南厂的势力可是不容小觑,还没等马家的机器船靠上码头,就被两条长江水师的兵船拦了下来,当兵的跳上船二话不说先将所有人揍一顿然后扣船拿人,至于罪名嘛,随便安一个非法携带兵器就是了,管他什么后台,先扣半个月再说。
水师把总板着脸指挥士兵们将马家的家丁押进底舱,抬起头正看见南厂的官船过去,赶紧换上笑脸挥手致意,南厂托他办事那是看得起他,怎么能不尽力办得漂漂亮亮,唉,不知道这任务是不是镇武侯本人安排的,如果是的话,那我可就离飞黄腾达不远了,把总开心的想着。
8-48 湘西民变
这回刘子光回京第一件事仍和上次一样,先回家探望怀孕的曾橙,雨季已经过去,玄武湖的水位下降了很多,为了安全起见,曾橙已经再次回到湖上居住,这时候她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了,能看出隆起的腹部,小岛上新搬来好几个御医,就连南宫太妃也隔三差五的来看女儿。
刘子光回家,曾橙欣喜万分,挺着肚子要下厨做饭,又要跑出去沽酒,刘子光那容她跑来跑去的干活,把她按在椅子上,自己卷起袖子干起活来,打扫了家里,又做了几个小菜,两口子幸福美满的坐在小院子里吃饭,湖风吹拂着柳枝,令人心旷神怡,刘子光长久以来是被下人伺候惯了的,哪会做菜啊,弄出来的几个菜都是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可是曾橙却吃得非常开心,吃着吃着忽然流下泪来,顺着面颊滑到饭碗里,刘子光赶紧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问怎么了。
曾橙的眼睛有些红,说:“相公,你要是天天在家多好,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你。”
这话说得刘子光的眼泪也差点出来,和曾橙认识这么久,她一直是个很要强的女子,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和挫折都能坚强面对,从不叫苦,可是今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心中的委屈有多大,也难怪,新婚这几个月以来,相公就基本没在家呆过几天,而且一出门就是成个月,这回是整整两个月,曾橙肚里怀着小宝宝每天没别的事,就是盼望老公早日归家,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
刘子光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欠曾橙的太多,于是发狠道:“以后我不出去,每天除了打渔就是陪你。”
曾橙赶紧擦擦眼泪道:“别,人家哭两下就好了,我知道相公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出去一定有大事要做,千万不要因为我耽误正事。”
刘子光感动的无以复加,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对待曾橙,以后尽量压缩出京公干的任务。
曾橙这个角色被我美化的太厉害了,我都有点迷恋这个人物了。其实现实中原型也是个刁蛮的丫头,想认识的话加铁器时代粉丝群20117966,曾橙和刘小猫的原型都是管理员。
次日,刘子光上朝交旨,赈灾钦差侯恂还在湖广一带忙碌着,但是他这个平叛钦差的任务已经圆满的完成了,朝廷花费了相对很少的精力就干掉了左良玉和宁王这两个心腹大患,从皇帝到大臣都是很兴奋的,金殿之上一片赞誉之声。由于刘子光已经是一等侯,再往上就是国公了,所以升爵位就免了,朱由校兴致勃勃的让太监拿出纸笔,当众挥毫泼墨,写了“常胜”两个字赐给刘子光,意思是赞誉他打仗从来没输过,并且预祝以后也不输,刘子光当然是磕头谢恩,然后表示这全托陛下的福之类的客套话。
宁王跑路了这件事并没有给朱由校带来太大的困扰,因为他这个半吊子叔叔并不是正朔,比不得建文帝那样有号召力,只要他老老实实隐居着不出来闹事,宅心仁厚的朱由校也不想真的斩尽杀绝,江西的事情可以不再去想,可是湘西云贵四川的改土归流却是一块大心病,听说何腾蛟在湘西进展的并不顺利,已经出现了民变,大批苗人围攻县城,焚烧官衙,杀害官军,虽然只是区区一个县,但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君臣们在朝堂上议事,不知不觉就扯到湘西民变的事情上,由于何腾蛟不属于任何派系,所以出了这档子事没有人帮他,有的只是落井下石之人,尤其是都察院一帮人,恨不得立刻罢免了何腾蛟,好让他们都察院出身的高一飞坐上总督的位子,可是在罢免之前,还是要先处理好民变的事情,于是这帮人又想到了常胜将军刘子光,他们才不管刘子光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热呢,一个接一个的出班请求皇上派刘子光再度出马,镇压湘西民变。
刘子光大怒,心说你们这群狗官难道看不得老子安安生生过日子么,他不等朱由校做出回答,便恶声恶气的说:“本侯连日征战,已经积劳成疾,恐怕要辜负各位的厚望了,本侯打算告老还乡,照料家中身怀六甲的糟糠之妻,还请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大家都傻眼了,还有这样大模大样撂挑子的,不过这话也提醒了朱由校,刘子光的糟糠之妻可不就是长公主殿下么,姐姐怀孕四个月了还把姐夫派出去打仗,确实有点残酷了,他一摆手说:“苗人都是山野蛮族,何须朕的常胜将军出马,这也太有点大材小用了,再说湘西不是还有吴三桂么,从武汉再调些兵马过去,难道堂堂天朝大军还打不过这些拿竹枪木刀的蛮子么?”
皇上都说话了,这件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不过有个都察院的老御史也够搞笑,居然接着刘子光的话觐见道:“陛下,既然镇武侯已然积劳成疾,家中又琐事不断,为何不恩准了他的请求,让侯爷回家颐养天年呢,侯爷的红衫团正好可以交给兵部管理,这样一支私兵驻扎在京城附近也不是办法啊。”
刘子光心说我不过随口说说你们还当真了,还想借机解除我的兵权,好,算你们有种!他出班奏道:“微臣是老了,都二十七了,骑不了马也拿不动刀了,确实该退休了。”
其实当那老御史提到红衫团划归兵部的时候,朱由校内心深处是有火花一闪的,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他知道军队必须在合适的将领指挥下才能发挥出战斗力,比如把红衫团交给这个信口雌黄的老御史来带,那肯定是打不赢,话又说回来,这个老家伙居然建议刘子光退休,这不是拆我老朱家的台柱子么,真把刘子光惹急了不再出征大战,那北面的西面的大片疆土谁帮朕收复啊?于是朱由校笑道:“刘爱卿说笑了,张御史这是用激将法想逼你领兵出战呢,朕有个主意,何腾蛟那里不是有电台么,朕让他每天把最新的战况发来,各位臣工群策群力,用地图指挥吴三桂作战,岂不甚好,正所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嘛。”
皇上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响应,这帮文官哪个都觉得自己满腹韬略,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是指挥千军万马是没问题的,既然有先进的通讯工具,前方战况分分钟传到京城,何不展现一下自己这方面的才能呢。于是这个提议很稀罕的全票通过了,唯一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刘子光,打仗又不是过家家玩游戏,怎么能由千里之外这些一点不熟悉情况的外行来指挥呢?不过他也没有扫大家的兴,毕竟民变只是个小冲突,吴三桂还在那里镇着,皇上和这帮大臣玩得再过分也不会败。
吴三桂的军中确实带了一台无线电,这东西不是京城科学院出产的仿造品,而是正儿八经从旅宋进口的上等货,价格昂贵,性能出色,因为太过宝贵所以安放在长沙城,并没有随军远征,重要军情通过六百里加急送到长沙,然后拍发给武汉的中继台,然后传到京城,过程虽然慢了一点,但是比起用加急快马硬往京城赶还是要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跟随何腾蛟到湘西处理改土归流的事宜,是一项并不轻松的任务,湘西的大山里居住着苗族土家族等少数民族,他们长期以来采取土司制度,算是小诸侯性质的世袭自治,要想改成朝廷任命地方官的制度,势必引起反弹,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朝廷用雷霆手段解决了左良玉,可是左良玉遗留下来的官僚系统却不能用雷霆手段解决,因为这样就等于把全体官员清洗一遍,而朝廷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预备官员可以派到湖广来用,所以只能沿用这些官员,左良玉统治湖广的时期,土流之争就很严重,汉人瞧不起苗人,苗人极度仇恨汉人,互相的杀戮连绵不断,民族矛盾达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何腾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在他心中只要忠于大明皇帝的就是良民,就是要保护的对象,不用管到底是什么民族,他的仁厚胸怀感动了那些苗族土司,再加上吴三桂的大军作为后盾,这些人终于答应改土归流,将政权交给朝廷委任的地方官。
改土归流成功的话,将会出现一些州府的空额,这吸引了一大批湖广官员的注意,官僚们对于形势的把握非常敏感,很快发现了朝廷乃至湖广的政治动向,那就是必须紧跟东林党的脚步,至于何腾蛟么,没有几天总督的当头了,不用鸟他,大家都开始巴结最有希望提升为总督的按察使高一飞大人,希望能抱住东林党的大粗腿。
这些官儿不鸟何腾蛟,自然对他的施政方针也阳奉阴违,仗着朝廷大军在,丝毫不把当地苗人放在眼里,这才激发了一场巨大的矛盾。
8-49 小天蓬和啸天兄弟
朝会结束,刘子光捧着皇上手书的墨宝回到许久没有踏足的侯爷府,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对,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卫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跟在他身后的侍卫都不由的按住了刀柄。
刘子光示意一名侍卫去敲门,敲了十来下才有人来开门,偏门打开以后,露出一张憔悴的脸,是家里的门房刘福,刘福定睛看到是镇武侯回府了,脸上顿时洋溢起惊喜的笑容,忙不迭的把大门打开,两扇缀满铜钉的朱漆大门打开以后,一群失魂落魄的下人跪在大门两旁哭诉:“侯爷,您可回来了。”
刘子光奇道:“怎么了这是,难道还有人欺负你们不成?”
下人们刚要说话,忽然从后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动静不象是人类,下人们面色大变,惊恐万分,侍卫们也不由自主的迅速形成防线,抽出腰刀火铳护在刘子光身前。
刘子光也凝神关注,随时准备抽刀搏杀,可是从影壁墙后面窜出来的两个家伙却另大家大跌眼镜,原来是两条健硕的中华田园犬,两条猛犬脖子上带着缀满钢钉的皮环,狗头上鲜血淋漓的好像刚刚打斗完,看见门口一群大汉,两条狗急忙紧急刹车,玩了一个漂亮的漂移。
居然在家里斗狗,这是谁干的!刘子光怒火万丈,还没等他发飙,一头体格更加健硕的大型动物从后面追了出来,青面獠牙浑身钢针一般的黑毛,竟然是一头凶悍的野猪!
看见野猪追出来,两条田园犬发出呜咽的悲鸣,居然可怜巴巴的摇着尾巴钻到刘子光的腿下来,刘子光看到其中一条黄狗鼻子上的花斑,才想起这是几个月前二小姐彭静薇收养的两只小土狗,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居然长这么大了。这两畜生凭着微薄的记忆和天生的判断力,感觉到眼前这个红衣服人才是家里最有权威的,所以赶紧偎过来摇尾乞怜。
相比之下那只野猪就没这么会察言观色了,刘子光敢于窝藏自己的敌人,这已经严重触怒了野猪,它深深的感到猪的尊严被践踏,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呲着獠牙就猛扑上去。
侍卫们刚想开枪,却被刘子光阻止住,他迈步向前迅速抓住野猪的前蹄一翻,嚣张的野猪就倒个了,不过这家伙显然很有百折不挠的毅力,被掀翻了依然用獠牙去捅刘子光,被刘子光一拳打在猪头上,疼得它尖声怪叫。
“谁这么大胆子,敢打偶们家小天蓬!”后院传来怒气冲冲的质问,听声音好像是刘小猫,这死丫头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利索了?刘子光一分神,小天蓬就从他手中溜走了,一溜小跑来到大靠山脚底下,唧唧歪歪的哼哼着,仿佛在告刘子光的黑状。
小天蓬的靠山正是一身劲装的刘小猫,一段时间没见她又有了新变化,脚蹬步靴,身穿浅紫色十三太保服,手里还拿着一根小皮鞭,看起来英姿飒爽。
看见是刘子光来了,刘小猫顿时把小皮鞭一扔,一脚蹬开小天蓬,闪电一般窜过来往刘子光身上跳,她的个头又长高了几寸,现在已经接近一米七了,只有一米七六的刘子光算不上伟岸,根本挂不住她,但是刘小猫依然拼命的往上爬,试图让刘子光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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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比较尴尬,侍卫、下人们纷纷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悄悄的溜走了,只剩下两个人和两只狗一头野猪,刘子光捏着刘小猫腰上日渐增厚的肥肉,感叹这丫头怎么只见胖不见体重增加呢,正想问小天蓬是怎么回事呢,忽听一声尖叫:“姐夫!”然后又是一道粉色的身影冲过来,也往刘子光身上爬。
来人正是彭静薇,她虽然还是小姨子身份,但是进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并不避讳什么,两个胖丫头爬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刘子光赶紧将她们放下来,摆出一副家长的威严问道:“这两条狗,还有这野猪是怎么回事?”
“我先说,上次姐夫教育我要有爱心之后,我就收养了一些流浪的小动物,大啸天和小啸天就是街上的流浪狗,它们的娘亲被人打死了没有奶吃,是我救了它们俩哦,姐夫你那么凶干吗,你应该表扬我才对。”彭静薇一脸的不服气。大小啸天两条田园犬仿佛为了印证二小姐的话一般,可怜巴巴的匍匐在她脚下呜咽着装着可怜。
相比之下小天蓬就比较牛逼,靠在刘小猫的脚旁用凶恶的小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两条狗,不时发出闷哼,好像在说你俩等着瞧。
刘小猫经过长时间和人类的共同生活,已经能流利的说话以及用人类的方式思考问题了,她满不在乎的说:“小天蓬是偶从坏人嘴里抢下来的,要不然就做成烤乳猪了,偶也素行善涅。”
刘子光心说谁家拿野猪做烤乳猪啊,皮糙肉厚的,不过他并不想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只是好奇道:“你不是喜欢养猫的呢,怎么改成养猪了?”
彭静薇接茬道:“你家刘小猫当然养猫了,不过不是一般猫,是大猫,连我的獒犬都斗不过呢。”
刘子光一听就明白了,汗珠从他脑门上滚下来,走进后院一看,果然一个大铁笼子里装着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笼子上还趴着一只白猫,正大大咧咧的晒太阳,正是刘小猫的贴身跟班猫小三。
刘子光哭笑不得:“这是哪里弄来的?你姐姐呢,怎么也不管管?”
彭静薇道:“这是陕西巡抚送来的礼物,那个老头叫什么名字我都忘了,哦,好像周什么龙,献了个大老虎说给你泡虎骨酒喝,刘小猫一看就喜欢上了,非要养着玩,可是这东西野性难驯,只好关在笼子里。我姐姐嘛,去铁厂主持工作去了,她闲不住的,要是没活干浑身难受。”
刘子光道:“你们还弄了什么猛兽,都拉出来让我见识一下吧。”
两人一起摆手表示谦虚:“也没什么啦,就是一些山猫、豹子、麒麟,猪婆龙什么的,都是很乖的。”
刘子光再擦一把冷汗,离开一段时日,家里居然乱成这样,快成动物园了,怪不得那些下人都那么憔悴呢,弄一群猛兽在院子里转悠着,搁谁也得神经衰弱啊,时不时的那些猛兽还啸叫一两声,吓得镇武侯府附近几条街的野狗家犬都噤若寒蝉。
刘子光一抬头,看见一只长颈鹿正在吃树叶,这恐怕就是她们说的麒麟兽吧,厢房的门开着,能看见里面的金钱豹正在狼吞虎咽的吃肉,不用问,后花园的水塘里一定藏着鳄鱼,这东西可是两栖动物,要是爬到院子里来吃人怎么办?唉,恐怕现在镇武侯府已经在京城臭名昭著了,那些朋友同僚怎么可能敢前来拜访,这样不行,绝对不行,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朝廷里有一号的人物,这样下去对名声影响太大了。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万一猛兽出笼伤了人怎么办,统统转移走!”刘子光大手一挥,不容置疑的说。
“哼”刘小猫和彭静薇一起抱起膀子,结成了同盟阵线,以不理不睬应对刘子光的最后通牒。
“其实是这样,家里太小了,这些猛兽养在厢房里太憋气了,你想啊,人家都是山林里称王称霸的猛兽,闷在你家里和家畜差不多了,对它们的心理健康也不利啊,你们俩玩的也不开心,不如我买座山圈起来专门供你俩养猛兽玩,有山有水的多自在啊。你们说好不好?”刘子光换了一个角度来诱导这两个不听话的小丫头。
彭静薇的脑袋比较活络,眼珠子转了转就想通了,她喜笑颜开的说:“姐夫最好了,要买就买座大山,把全天下的珍奇异兽都收集来,咱们还可以收费让外人来参观呢,光门票就能养活这些猛兽了。”
刘小猫虽然不是很明白彭静薇说的什么,但她被二小姐的笑容感染了,知道这是更好玩的事情,便喵喵喊着高举两手表示同意。刘子光这才松了一口气,在脑海中搜寻着适合开动物园的地点,忽然他想到院子里少了一个人,便问道:“李香君呢?”
彭静薇一撇嘴:“她不敢到我们这边来玩,,她在小跨院里样了十来只孔雀,昨天被大小啸天闯进去咬死了好几只,这会子可能还在生我的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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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章一个号召,群就爆满了,都是来看小橙橙和刘小猫的,什么世道啊,还是狼友最多。
8-50 失去的记忆
刘子光迅速安排人在城北红山圈了一块地,四圈垒起高墙,里面建起虎山豹园,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建好的项目,不过可以先弄上一些铁笼子把家里的猛兽转移过去,至于李香君养的孔雀梅花鹿的就不用转移了,把后花园清理一下放进去,平时看着也赏心悦目。大小啸天和小天蓬被严格管制,栓上铁链子放在前院当看家狗使唤,这样的处理办法让刘小猫和彭静薇撅着嘴不高兴了半天,不过听说刘
子光最近都不会出门,两个小丫头又高兴起来。
不光她俩高兴,李香君也很开心,自从他们李家倒台以后,她这个昔日的金枝玉叶就沦落九霄,事到如今已经渐渐适应了新的身份,能脱离教坊司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她现在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名分,做刘子光的丫鬟小妾都成,只要能经常见到他就很满足了。
李香君年龄还小,不过十六岁而已,刘子光暂时还不打算将其收房,一方面是因为年龄尚小,一方面要讲究先来后到,二小姐还没收呢怎么能先收李香君,但是二小姐还在服丧期间不能办喜事,所以这件事就拖了下来。
刘子光这回是彻底撂挑子了,原先的提督西南军务的差使交了,领侍卫内大臣和南厂提督的职务也只是挂着并不去坐衙,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陪伴着曾橙,直到小侯爷降生。朱由校自然百般应允,给了刘子光半年的大假。
湖心岛终究太小,风景再美丽住久了也容易憋闷,为了保证曾橙的心情舒畅,刘子光带着她再次搬到城里居住,而且每天都出去散步放松心情。
秦淮河畔,秋色正浓,桂花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一对穿着朴素的夫妇走在路上,男的穿一身麻布短打,女的是青色布裙,腹部微凸,能看出来是个孕妇,男的时不时在路边摊上买点小吃给女的,看起来非常的甜蜜和美,谁也注意不到,他们周围若即若离跟着一些穿着普通,但是眼神极为犀利,腰里鼓鼓囊囊的青年男子。
这正是刘子光带着曾橙上街游玩,镇武侯和长公主微服私访,南厂和御前侍卫们出动了足足三百人,二十个大内侍卫化装成百姓贴身护卫,附近的酒楼店铺民房上都有便装侍卫警戒,制高点和秦淮河里有拿着加长管火铳的狙击手,一条街区之外停着十辆挂黑帘布的马车,全副武装的南厂番子坐在车里待命,随时可以冲过来支援。
曾橙自然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就是街上的普通百姓也没有觉察到什么,他们很善意的看着这一对幸福的夫妇,只是略微对这女子的美貌感到一点点的惊讶。
街上的治安非常只好,那些泼皮流氓都事先收到警告,今天不许露面,就是有打扮花哨的纨绔子弟或者喝醉了酒的客商书生之类也被视作不安全因素,还没有靠近这对夫妇十丈以内便被人很有礼貌的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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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妇的胃口很奇特,总是会突然想吃某种东西,当他俩走到著名酒楼得月楼附近,曾橙停步,望着这所造型奇特,半截伸到秦淮河上方的酒楼说道:“我好像来过这里,这里的点心很好吃呢。”
刘子光心中一动,看来曾橙的回忆有可能恢复,他当即答道:“那咱们就上去尝尝他们的点心。”
得月楼还是去年那座得月楼,不过上次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很热情很憨厚的小二,客客气气的将二人请到楼上,认真帮他们推荐了一些店家的招牌点心,刘子光看也不看水牌子便点了十七八份,曾橙赶紧抱着他的胳膊说:“相公,这些点心好贵的,咱们尝尝最便宜的就好了。”
刘子光道:“无妨,我这一次出门赚了不少银子,是该让你过点好日子了。”曾橙这才点头答应。不多时点心一盘盘摆上来,小两口甜甜蜜蜜的吃起点心,吃着吃着,隔壁桌人的谈话引起了刘子光的注意。
坐在旁边的是四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看起来收复缚鸡之力并不具有威胁性,为了不过分扰民所以侍卫并没有清场,此时其中三人正轮番向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敬酒,言语之间非常敬佩和羡慕。
“高兄,此去湖广定当大展宏图,我们这些兄弟今后就靠你提携了。”
“高兄,你年纪轻轻就做了御史,真是羡煞我等哦,要不是父母在不远游,小弟真想跟你到湖广去发财。”
“此言差矣,巡江御史衙门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虽然修建江堤的银子数以千万,但只能是过路财神,怎么谈得上发财呢?”一人反驳道。
先前那人答道:“这你就不懂了,那么多银子都手上过,想发财还不容易,高兄你说是不是?”
被称作高兄的年轻人矜持的一笑:“个中玄机不足外人道也,不过小弟可以告诉你们,不论是想升官还是想发财,外放总比京官来的迅速,要不了多久家父就能升任湖广总督,到时候你们都去,小弟包你们有的官做,有的财发。”
巡江御史衙门是管理江堤资金的,怎么就成了发财的门路?刘子光心中疑惑顿生,他不由得盯着那个姓高的小子多看了几眼,姓高的正端着酒往唇边送,忽然发现了刘子光的目光,便也向这边看了过来。
刘子光这段时间晒得很黑,身上的麻布衣服也皱巴巴的,而曾橙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干活,皮肤比以前更加白皙了,或许是怀孕的缘故,她脸上洋溢着一种奇特的光芒,在漆黑的相公衬托下更显得光彩夺目,这就不可避免的使高公子生出一股妒忌,他低声感慨了一句:“好一朵鲜花插在….上。”
同桌的三人听见高公子的感慨,一起转头来看,他们并不是什么恶少纨绔,所以举动还算收敛,只是肆意的向这边多看了几眼,然后轻轻说了几句笑了起来,大概是对曾橙品头论足呢。
刘子光心中恼火,但还是用目光制止了跃跃欲试的侍卫们,强压住怒火继续吃点心。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吃着点心欣赏着秦淮河上的风光,曾橙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最后目光回到刘子光的脸上,皱着可爱的眉头说:“相公,我好像以前来过这个地方。”
刘子光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好,只能含糊其辞道:“哦,是吗。”
曾橙却很重视这个发现:“是啊是啊,我觉得这里的装饰很熟悉,还有这窗外的景色,对了,还有这点心的问道,好像在梦里见过,吃过,可是我这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啊。”
此时那四个家伙已经喝醉了酒,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他们不时扭头朝这边看上一眼,然后发出猥亵的笑声,最后还是按耐不住对曾橙的兴趣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四人都选择性把刘子光忽略掉了,八只醉眼盯着曾橙,口齿不清的说道:“小娘子,你是不是被这个黑炭头拐带出来的,别怕,有什么委屈给少爷们说,少爷们马上就是官身了,有什么难事都能帮你摆平。”
曾橙并不害怕,反而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四个人,好像认真思索着什么,去年也是在这个地方,江南四公子上来挑衅,引发一场冲突,并且最后导致曾橙的自杀和失忆,眼前的情景如此类似,肯定能勾起她的一部分回忆。
一般情况下,良家妇女遇到这种调戏都会做出激烈反应,要么赶紧逃走要么怒斥对方,象曾橙这样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看的情形很是少见,而刘子光作为丈夫居然一言不发,毫不干涉,这就更激起了四个人的色胆,那位高公子忍不住用扇子去挑曾橙的下巴。
这还了得,刘子光一拍桌子就要动手,可是没等他出手呢,曾橙已经捏住了高公子的手腕,就这样看似不经意的往里一带,高公子这百十斤就飞出去了,撞破窗户栽进秦淮河。其余三人吓得当场就醒酒了,连忙扑到窗口大呼救人,河里船只络绎不绝,高公子很快就被一艘一直停在得月楼下的小船救起了,三人这才放心,壮着胆子往曾橙这边望了一眼,也不管再胡说什么,灰溜溜的下楼去了。刘子光悄悄给侍卫做了个手势,侍卫会意,立刻跟了出去。
“相公,我又打人了,不过刚才真不是故意的,看到他们四个人我就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出手了,弄坏了店家的窗户咱们还得赔钱,真是过意不去。”曾橙很不好意思的说。
刘子光道:“无妨,打了就打了,这小子本来就欠揍,你刚才说见到他们四个就想起了什么,那到底想起什么了呢?”
“说不出来,似乎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也是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也是四个花花公子乱说话欺负人,我努力的想回忆当时的情景,可是越去想脑子就越乱。”
“那就别想了,可能是你做的噩梦呢。”刘子光赶紧劝道。
听到楼上有打斗的声音,得月楼的老板忙不迭的跑上来,可到了楼梯口就被两个侍卫拦住,低声道:“南厂办差,别多管闲事。打烂了什么照价赔你就是。”
把老板劝走之后,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悄声聊起来:
“刚才那是长公主动的手?”
“没错,可是长公主怎么变这么厉害了,那速度,那力道,恐怕侯爷也就是这个水平吧。”
8-51 五毛党在行动
刘子光怕曾橙再度受到刺激,便带她离开了得月楼,又逛了一会儿买了些小零碎就回家了,挺着大肚子走了这么远的路,曾橙却一点也不累,回家后就拿起针线开始做小孩衣服,刘子光陪着她坐了片刻便借口出去会朋友溜了出来。
长公主居住的巷子已经被全面清理过,这里的住户一大半都是南厂番子化装的,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真正的当地良民,南厂在这里也设立了临时办公地点,方面刘子光就地处理。
虽然请了半年的假,但刘子光知道敌人是不会打盹的,不光是说满清西夏的那些人,朝廷里暗藏的政敌更加可怕,每日里南厂总部都要将当日的情报汇编送过来,让提督大人做出相应指示。
芜湖城外那两具尸体已经挖出,并且请仵作重新验过,果然有新的发现,在其中一人的肚子上发现一块伪装成肚腩的猪皮,猪皮里暗藏着一份文件,可是由于环境的极度恶劣,文件已经稀烂了,毫无辨认的可能。
刘子光的头脑非常敏锐,立刻判断出这他们携带的文件很有可能和朝廷准备对湖广江西动手有关,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可能是左良玉的密探,也可能是宁王安插在京里的眼线,甚至还有可能就是朝中某些政治派别的走狗,拿着行动计划故意透露给左良玉,以此达到除掉自己的目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刘子光感慨着,拿起笔在文件上批示,让南厂速派员查阅湖广江西的密谍档案,以便查出这两个死鬼的真实身份。
今天在得月楼上被曾橙甩出去的那个家伙名叫高雄,救他出水的正是南厂的巡逻船,番子们没费多大功夫就弄清楚了高雄和他三个朋友的身份,原来此人正是湖广按察使高一飞的儿子,高一飞为了照顾儿子,同时也为了避嫌,将其安插到了巡江御史衙门林如海的手下当差,眼看就要去上任了,今天他的同窗好友特意在得月楼摆了一桌为他践行,这三个书生的身份也不简单,都有官场背景,他们的父亲也都互相认识,属于世交。
对于高雄他们说的如何发财,番子们就不得而知了,只能将这几个人的具体档案送到刘子光的桌前,刘子光看了一遍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这四个人全都能和马云搭上关系,或者是姻亲,或者是故旧,或者是合伙做过买卖。
他们这是要把修江堤的钱中饱私囊啊,刘子光愤怒的拍了桌子,虽然已经制定了相应的政策杜绝贪污的发生,但看高雄他们那个样子,似乎已经是胜券在握了,这些中层官僚才是腐败的中流砥柱,象钱谦益和侯恂那样的高层东林党员,在乎的已经不是这些金钱上的利益,他们也对腐败深恶痛绝的,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管上面制定什么方阵,这些人总是能找到漏洞并且加以利用。
“我需要有人待在高雄身边,我倒想看看他们是怎么钻的空子!”刘子光说。
“放心吧大人,我们已经安排人手了,今天救他出水的那个伙计,已经成功打入了高家,成为高雄的家丁,将会护送他去湖广上任,以后这小子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咱们。”孙纲答道。
“很好,这几个小子的家长,还有马云的几个姐夫,都要严密关注,本侯要将他们的关系网连根拔起,连修江堤的钱都敢贪,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刘子光恨恨地说。
查贪污的事情本来是都察院的职责,可是这回贪污的人正和御史们有关,南厂就不得不出马了,从心底里刘子光是不愿意搞特务政治的,因为他深知历史上的明朝就是毁于特务政治,可是对于这些不知廉耻的贪官,采取正常司法途径已经无效了,只能用这种秘密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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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安排完之后,孙纲又报上一份来自于湘西的秘密电报,湘西民变的事情朝廷方面已经在处理,每日里都电报来电报去的互相沟通,不过刘子光手上这份电报却和朝廷收到的不同,他和吴三桂掌握的军队电台不同,是南厂系统的独立电台。
根据电报显示,湘西民变的根本原因是官逼民反,按理说湘西的改土归流应该是最容易施行的,因为这里相对于云贵来说不算很偏僻了,当地苗人长期和汉人杂居,已经很开化了,他们被被土司的残暴统治弄得怨声载道,早就盼着朝廷来解救他们了。左良玉当政的时期就预备着改土归流扩大势力范围,所以在长沙一带储备了好些官员,何腾蛟抵达长沙以后沿用了这些官员,让他们带着军队赶赴湘西各州府接管政权。
土司们手里都有兵,当初连左良玉都不敢轻易动他们,可是这回他们却不敢轻易发动反抗,一方便是因为慑于朝廷大军的威势,一方面是老百姓也不怎么支持他们。
可是朝廷派来的官员不但没有解救百姓,反而变本加厉的剥削和欺压他们,靖州县令当街强抢苗女,拉回县衙**致死,土司正愁找不到起兵反抗的理由呢,这下可算逮着了,于是一呼百应,数万不明真相的群众在别有用心的土司老爷挑拨下,围攻并且火烧了县衙,县令在军队下的护卫下仓皇逃窜,向何腾蛟报告时决口不提自己干下的坏事,只是说苗人野蛮,不服王化。何腾蛟是个难得的好官,他没有轻信县官的一面之词,反而派人深入苗境了解情况,得知事情真相以后做出杀知县以谢苗民的决定,可是这时候具体事务已经被朝廷遥控了,何腾蛟由于处置不力已经被架空,现在湘西的局势完全是打乱仗,吴三桂的军队在朝廷一帮毫无军事知识的人指导下乱打一通,不但没有扑灭叛乱,反而折损了不少士兵。
“好一个官逼民反!”刘子光忍不住又拍了桌子,他和何腾蛟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很清楚这个人的为官之道和执政能力,如果因为这件事导致何总督的下台,刘子光觉得太过可惜。
“备马,我要进宫面圣!”刘子光道。
可是等马匹准备好了他又冷静下来,找皇帝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皇帝也要尊重内阁的决定,现在的情况是内阁已经看何腾蛟不顺眼打算拿下他了,光凭着一份电报和他们打官司实在没把握,要知道这帮东林党可是最擅长讲歪理的了。
“把咱们南厂雇佣的民间评论员都喊来,让他们了解一下湘西民变的真相,然后到茶楼酒肆,大街小巷,还有醉仙楼去散布,发一个百字以上的帖子赏五十钱钱,发一个回帖超过一百楼的强帖赏银五两!就这样办!”刘子光恶狠狠的说。
南厂的民间评论员来源广泛,有说书艺人、三轮车夫,秦淮娼妓,整天泡在茶馆的闲汉,当然战斗力最凶悍的当属被刘子光戏称为五毛党的酸秀才们,他们是南厂的御用文人,文笔精炼而犀利,骂起人来不带脏字,平日里这些人闲着没事就在醉仙楼一带晃悠,专门负责维护刘大帅的声誉,有专项任务的时候就全力以赴狂发帖子进行宣传战。
醉仙楼现在已经成为京城乃至整个江南的一处风景线,一个政治味道很浓的沙龙,国子监的贵公子们,东林书院的学生们,全国各地的秀才举人们都喜欢在这一带活动,不光醉仙楼的生意大好,就连附近一条街的酒楼都被带动起来,不论春夏秋冬,那是客流不断,尤其靠窗户的座位,来的晚一点根本抢不到啊。
醉仙楼的老板陈近南是郑成功的人,而郑成功又是刘子光的小弟,所以陈近南已经算是半个南厂人了,他每天都保留两个最佳的靠窗位子给南厂的五毛们,陈老板牢记着刘子光的一句教诲:“舆论宣传这个阵地,我们不占领敌人就要占领!”所以他手底下也养着一批闲人,专门给五毛党们顶帖子。遇到反对意见的时候就一哄而上围攻之,谁敢反对五毛党,就给他扣上一个“拿大德兴银票的枪手”的罪名,大德兴是满清境内的著名票号,此称呼不言而喻就是形容拿满清津贴的汉奸了。
命令发出,五毛党们立刻行动起来,当晚就在醉仙楼开了十几个帖子,帖子揭露了湘西民变的真实原因,抨击了朝廷错误的民族政策,一时间跟帖顶贴无数,读书人们向来关心政治,大家都听说过湘西的战事,但是没料到居然这个原因引起的,凡是有良知的书生无不愤慨万分,并且强力支持何腾蛟。
醉仙楼这边闹开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也不平静,人们见面第一句话总是:“你阿看醉仙楼的帖子了?”不出三天,关于湘西民变的真相就在京城里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