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老态龙钟的辉煌
“这儿可真热闹!”
苏瑾坐在加长车里,望着街道两边的疯狂粉丝惊叹连连,她入围了最佳女配角,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华语电影圈的顶级盛事。
“是啊,每年都如此了。”阿关随口应道,显得很愉快的样子,止不住的弯着嘴角。因为《蓝宇》是大热,拿到了十项提名,足以令人期待结果。
在他旁边,是特意赶来的制片人张咏宁,亦看了看窗外,忽叹了声:“可惜刘晔没来。”
“人家忙着拍戏么,不过最近也太拼了点。”
褚青撇撇嘴,特不理解那小子的状态,见车子马上就到现场,又转向苏瑾,叮嘱道:“再检查检查,别走光了。”
苏瑾白了他一眼,却听话的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没啥要处理的地方,一切妥当。
她的衣裳是张淑平给搭配的,一件白色的抹胸礼服,衬得她愈加修长,气质端庄。褚青仍然是赞助的西装,只是换成了银色系,沉稳中带着点清新的意思。
今天是4月21日,在尖沙咀文化中心,第21届香港金像奖于此举行。不比花莲金马的山寨,金紫荆的冷清,这里的气氛极其喧腾,似乎没受到经费缩减的困扰,每处细节还是那么的精心别致,尽显专业风范。
几人刚下车,迎面就是一条华丽丽的红毯大道,直铺到十数级的台阶上。两侧是等候多时的媒体记者,举着长枪短炮咔咔拍着各路明星。
金像奖跟戛纳不同,没有红毯次序,谁到了谁就走。自行搭伙。在他们前面的,正是冯晓刚和徐凡两口子,已经走了一半。
冯导还好,简洁的黑色中山装,虽然像极了老家的村支书。可起码得体啊。徐凡就差多了,橙色的低胸裙,貌似没化妆,头发随随便便的披着,还扎了个地摊爆款的发夹。
简直了!要多土有多土,香港记者纷纷纳闷。这大妈谁啊?内地记者则齐齐捂脸,忒丢人了!甚至有时尚杂志的家伙,早早把这位撸成了本届最差着装奖。
冯导呢,这会仅是小boss级别,拍了几部叫好叫座的商业片。刚刚在圈子里刷了些话语权,还远不到后来的话事人地位。
他获邀参加金像奖,也比较兴奋,台风略微保守,直挺挺的往前蹭。香港观众认识他的不多,场面稍稍冷清,方走到末尾,尚未迈上台阶。就听身后猛地响起一片欢呼声:
“青仔!”
“青仔!加油!”
“青仔!我们中意内啊!”
冯导一怔,不禁回头,见一个穿得像银带鱼似的家伙。大步踏上红毯,正高举手臂,不停向两边挥动。
“哎,看什么呢?”徐凡扯了扯他,低声问道。
“哦,没事。”他摇摇头。又对给自己别胸花的礼宾小姐道谢,便拉着媳妇进了大厅。
……
晚八点钟。颁奖正式开始,主持人是曾志韦、张达名、叶童。以及一位电台主播彭青。
话说金像奖的座位安排特奇葩,不按剧组分,愣把各榜入围明星凑到一堆。苏瑾跑去跟惠英红、林佳欣她们一起坐,都是女配姐妹团。褚青虽然有男配提名,但被归到男主这撮儿,左边是因为演唱会而染了黄毛的学友哥,余下是华仔、周星星。
他恰好卡到男女中间,所以右边还挨着梅艳芳、郑秀雯,远的那边则是张艾嘉。
这些人里面,他与郑秀雯、周星星不太熟,但有阿梅串场,慢慢也热络起来。雯姐挺喜欢讲话的,聊得颇为投机,星星就太,太腼腆了点,几乎没有主动搭茬的时候,只是偶尔跟华仔低语几句。
大家见怪不怪,这家伙过于孤僻,极少有人能掌握他的频道。
“怎么样青仔,有没有信心?”阿梅偏着头,悄悄和他咬耳朵。
“无所谓了,得不得奖我都没压力。”褚青耸耸肩,装*逼道。
“假话!”
她斜了斜他,笑道:“等下我颁男主角奖,如果是你,我就给你个提示。”
“什么提示?”
“眨眼睛喽!”
“不是吧,地方这么窄,我怎么知道你对谁眨的?”
“哇,梅姐,你太偏心了吧!”此时,一直偷听的郑秀雯忍不住插嘴,表情特不满。
“少来!”
阿梅敲了下她额头,道:“你干嘛不去找华仔,叫他对你眨眼睛?”
“嗯?什么事?”
那边的刘德桦冷不丁听到自己名字,不由转头问道。
“没事没事!”学友哥不耐烦的把他推回去。
几人搁这边说说笑笑,而后面,隔了一排的林佳欣却始终盯着他,目光颇为复杂。
因为俩人之前的关系,真的是太棒了,工作默契,脾性相投,都愿意安静的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
尤其在那间饮茶的小包厢,你看看书,我听听音乐,待茶香了,你提壶,我捧盏,沏满两杯,轻轻一碰,没有任何的心机负担,随意闲聊,满室清新。
可是,可是怎么的呢,仿佛一夜间就变成这样子了?
她尴尬,伤心,还有自己的一厢情愿被误解,被戳破的莫名羞恼。如此如此,大概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林佳欣抿着嘴,心思烦乱,眼睛紧紧追随着他的背影,褚青未必感受不到,但他不敢回头。
…………
看过小朋友们表演的开场秀后,接着就到了今晚的第一个奖项,最佳新人奖。
赵微和秦海路手拉手走到话筒前站定,一瘦一胖,一土一挫,都是黑色长裙,明明挺有时尚感的。但罩在她俩身上,咋就那么不协调!
这便罢了,等秦海路公布获奖者:林佳欣,《男人四十》。
随后,第三个姑娘又上去亮相。稀里哗啦的,瞬间晃瞎了狗眼。她居然穿着件改良的粉色肚兜,肩膀处是透明黑纱,骨架本来就壮,这一紧身,显得愈加臃肿。
褚青看得直捂脸。好嘛,这仨人凑一块,妥妥就是“永远穿不对”界的she!
新人奖搞定,便是一连串的服装、剪辑、音响之类的边角料,而那位章门汪氏男凭借《北*京乐与路》中的《回忆之前。忘记之后》,被提名了最佳原创歌曲。
丫虽然没获奖,可有机会跑上舞台唱了首歌,面皮白净,长发披肩,一派愤怒的摇滚青年范儿。
褚青全无兴趣,靠着椅背,双臂环抱。自顾自的走神。
《一碌蔗》五月就开拍了,不在香港本土,要跑到西南面一个叫长洲岛的地方。据说风景不错。碧海蓝天,阳光充足,还有吃不完的咸鱼,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带点防晒霜过去。
“哎,醒醒!”学友哥忽然推了推他。
“怎么了?”他挺了挺身子。
“到你的了。”
“嗯?”
他缓缓神,抬眼一瞧。见梁咏琪正在颁发最佳男配角奖,大屏幕依次闪过电影片段。黄一飞、任达桦,以及谭耀文。
当放到褚青扭着骚劲模仿张雪友唱歌时。全场哄笑,摄影机也迅速对准他们。俩人同时做了个无辜的表情,顿时又惹来一阵大笑。
“ok,让我们揭晓答案。”
梁咏琪拆开信封,慢慢念道:“得奖者是,黄一飞,《少林足球》。”
“哗哗哗!”
掌声热烈响起,对这位打拼多年总算熬出头的演员致以敬意。不过,黄一飞貌似过于激动,情绪略微失控,在台上大喊大叫:“老婆!我得奖了!”
学友哥和阿梅都拍了拍褚青,表示安慰,他耸耸肩,分分钟没往心里去。
紧跟着,女配角奖再次花落林佳欣,这姑娘也二次登台,她比第一次激动多了,话音近乎哽咽。
至于剩下的,最佳剧本给了《男人四十》,摄影给了《幽灵人间》,美术给了《游园惊梦》……
关金鹏拄着下巴,越来越不安,因为到目前为止,《蓝宇》的十项提名,足足有七项出局,仅余男主、导演、影片三项。
以他的丰富经验,怕是已摸清了本届评委们的口味:文艺片滚粗,商业片万岁!
话说金像奖的评选规则,号称全亚洲最公平,最具广泛性的。
第一轮评选,由选民加上100位专业评审团投票,选出17个奖项的提名名单,票数最高的前五位,可进入第二轮。
第二轮评选,由50位专业评审团,加上金像奖属会会员进行投票,得出最终结果。
而这些评审团和会员,多是本土的一些大咖导演、演员和影评人,并且规定,被提名者,没有评选资格。
那就造成了什么现象?
比如,去年商业片繁盛,但是商业片电影人都被提名了,没资格投票,剩下的都是文艺片电影人。
再比如,今年的文艺片很吊,什么《蓝宇》、《男人四十》、《幽灵人间》、《香港有个好莱坞》等等,但是文艺片电影人也都被提名了,剩下的都是商业电影人。
很搞笑的一种逻辑,以至于金像奖的评选结果,往往不能代表当届的创作主流。
正是想明白了这点,关金鹏才无可奈何,只能暗暗叹气。
随着晚会继续进行,终于到了最重要四项大奖的揭晓时刻。
影后的桂冠,情理之中的颁给了张艾嘉。没办法,郑秀雯即便有三部片子提名,但她表演太单调了,完全一个模式,那种又傻又倔的甜妞形象,压根没突破。何况,三部电影也分流了票数,还不如张艾嘉单刷的存在感强烈。
女主角过后,便是男主角的颁奖。
阿梅和梁佳辉携手上前,台风潇洒自如,大气沉稳。俩人是老友了,连台本都不用准备,张嘴就开始互相吐槽。
“阿梅呢,最喜欢交朋友了……”
梁佳辉捏着信封,满脸的逗比相,却一本正经的道:“刘德桦呢,大家都知道了,是她的亲密朋友。张雪友呢,大家也知道了,是她的亲人朋友。褚青呢,大家可能不知道,是她的小朋友了,我们经常一起打牌的。而周星弛呢,不用多讲,是她的普通朋友……”
他唠叨完,又一偏头,调*戏道:“阿梅,那你讲下,这些提名的男主角里面,你最希望谁获奖?”
梅艳芳无奈,道:“这怎么讲啊!你不要废话,快点颁奖了!”
此时的大屏幕上,啪啪显出四位的现场影像,学友哥特严肃,华仔和周星星面带微笑,褚青身子偏斜,撑着脸颊,似轻松似紧张,看不出情绪。
阿梅拆开信封,扫了眼,没做反应,梁佳辉拉长了声音,又快速念出:“获得最佳男演员奖的是……周星弛!”
(晚上还有!)(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像少年啦飞驰
“噢!”
这个名字一公布,全场先是低呼,而后才猛烈的拍着巴掌。
周星弛有片刻的恍神,随即细细的抚平衣服,站起身。刘德桦跟他关系最好,紧紧拥抱了下,张雪友虽然失落,也与他击掌祝贺。
褚青一边偏腿让位置,一边伸出手,道:“恭喜!”
周星弛微怔,又抿嘴笑了笑,和对方握握手,小心并歉意的挤过长长的坐席。待站到宽敞的通道时,全身方松缓下来,快步走向舞台。
他今年四十岁,终于登上了荣耀巅峰,但是,他已不能笑得仿若喜剧之王,即使在领奖台上……他木讷,呆板,疲惫,还有点无措,使得旁边气场逼人的梁佳辉,更像是一位新科影*帝。
周星弛接过奖杯,咳了下嗓子道:“谢谢,谢谢学友哥,华哥,青仔,刘晔。呃,请容许我严肃少少,说说我的第一次。”
“哈哈!”
底下响起一阵轻笑。
他仍然面色沉稳,慢,且清晰的开口道:
“多谢已故的李小龙先生,因为当年迷恋他的电影,所以立志做演员;多谢tvb训练班的两位老师,因为他们,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演技;多谢监制林丽珍,因为她发掘了我去做儿童节目;多谢李添胜给我拍第一部电视单元剧;多谢刘嘉豪,给我拍第一部古装剧;多谢李修贤给我拍第一部大型电影;多谢万梓良、李力持、吴孟达给我好多演出上的鼓励,多谢大会,多谢广大的观众。”
“哗哗哗!”
掌声如潮,众人心思各异。感慨相同。
进行到这里,结局明朗,估计大家都有谱了。果然,接着的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奖,毫无意外的颁给了周星弛。
《少林足球》于近两年的香港电影。已经成了打不死精神的化身,它刷下了六千万的历史票房,它让许多不再看本地片的观众重新走进了影院。
评委们明智的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把最多最好的奖杯全给了《少林足球》,不是奖励它有多精彩,而是奖赏它的莫大贡献。
吴思远辞去金像奖主席时。曾说过:我们早就荒芜,再热闹的颁奖都是一个假象。
正如他一样,很多为香港电影奋斗十年,二十年的老家伙们,终于累了。倦了,心灰意冷。如果你不懂他们的失落,你就无法理解《少林足球》对香港的意义。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待见他们的这种情怀,尤其是那些失败者。
十项提名的《蓝宇》居然一无所获,让张咏宁非常非常的愤懑,忍不住喷了句:“赤*裸裸的地方主义!”
“……”
关金鹏听到了,但他没法反驳。他自己也是陷入这场集体怀旧与伤感的参与者。人生最无可奈何的,或许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中的美好世界,一步一步垂帘落幕。
典礼至此结束。若说感觉比较愉快的,应属那些内地的记者们,暗暗拍着胸脯:幸好幸好,褚青没拿影*帝,不然自己都不晓得干嘛来了。
至于颁奖后的晚宴,褚青没去参加。只是跟剧组成员在酒吧里喝了半宿。
张咏宁的情绪很激动,骂骂咧咧个不停。阿关就在边上劝。他负责安慰苏瑾,人家也挺郁闷的。不仅没获奖,还被当场开涮,变成了嘻笑对象。
因此,她对香港同行的印象也蛮不好的,觉着特自大,盛气凌人。
第二日下午,褚青送走了伙伴们。
对他而言,意味着从2000年底开始,到2002年四月尾声,《蓝宇》的这段故事已经彻底了结,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
汪朔在《无知者无畏》里,曾经把金庸、琼遥喷得欲仙欲死,但他对香港电影却赞誉有加,还特别提到了一部片子,这厮的评价极高:“那部《飞一般的爱情小说》,导演不知是谁,好看的不得了,手法之流畅诡异,大陆年轻导演倒显出笨,拍东西太使拙劲儿!”
这位导演,叫叶瑾鸿,做过阿关的副手,非科班出身,混迹多年,等自己真正当上导演,已是1997年的事儿了。
他拍了三部戏,《飞一般的爱情小说》、《半支烟》和《薰衣草》,口碑颇佳,很受年轻人喜爱。
《一碌蔗》是第四部作品,跟《半支烟》的调子相同,将背景放到了七十年代,表现对过去的回忆,以及寻找。
寻找什么?
当然是青春了,少年!
五月初,长洲。
位于大屿山和南丫岛中间,距香港约10公里,人口3万左右,算相当稠密的一个地方。岛上住民以捕鱼和造船为生,近来旅游业也发展迅猛,各项基础设施完备,有个挺庸俗的说法,大概叫:世外桃源。
话说金像奖结束的这十几天里,褚青一直宅在家研究剧本,故事结构很简单,主题就两个字,怀旧。
他演的角色叫阿凡,高个子,有点黑,很瘦,性格略带傻气。
他开始还挺担心的,因为没接触过这种时代背景和生活环境,自己可是在内陆地区长大的。但仔细剖析之后,发现居然也会产生强烈的共鸣感。那一幕幕的画面,与自己的记忆是如此相似,这就有太意思了!
可以说,电影还未开拍,他全身的神经已经调动完毕,喷薄欲出。
“青哥!”
阳光刺眼,黄又楠顶着一头复古的卷发凑过来招呼,态度恭敬。
丫是男二号,妥妥的新人,此前仅拍了一部片子,就是《香港有个荷里活》里跟周公子啪啪啪的那位。
“嗨,阿楠,接着!”
褚青刚削好了甘蔗。随手甩了过去,又拈起一根,右手执刀,刷刷的开始削皮。
黄又楠边啃边看他动作,见那一刀刀下去。不差分毫的剥掉外皮。仅仅十几下,一根长长的白杆子就成了形,光滑平整,连点毛茬都没有。
“哇,青哥,你以前卖蔗的咩?”那小子不禁惊叹。
“少来!我足足练了一个礼拜。削废的就好几筐。”
褚青笑道,自己攥在手里,咔嚓咬了一大口,只觉满嘴甜汁,赞道:“嗯。长洲的甘蔗果然不错!”
俩人呆的这片儿,是岛上的中心街区,窄窄的巷子,密布着低矮的商业铺子。而他们身后,便是仅有的一家古董戏院,挂着几十年的尘埃沧桑。
电影的美术指导是奚仲文,香港顶级大牛,在他的布景下。本就朴实传统的小巷,瞬间还原成过去的样子。
墙壁上的斑驳图案,米铺挑着呆板的青绸布幌。还有玻璃橱窗里的一双双老鞋子,以及戏院门口微微泛黄的《精武门》海报……
奚仲文功力毕现,片场真实的吓人,剧组里有不少从那个年代过来的大叔,见了纷纷感叹,顺便抹一把岁月无情泪。
“哎。青哥,twins什么时候上岛?”黄又楠啃完了甘蔗。无聊的问道。
“后天吧,还没到她们的戏。”
褚青感觉有点热。遂扯了扯衣领,笑道:“怎么,你喜欢她们?”
“是啊,现在香港的年轻人谁不中意她们?”那货谈起姑娘来,整个人都在发骚,问:“我喜欢阿sa,性格超赞的,你呢?”
“我,我……”
他刚想说哪个都没看上,黄又楠却急急的接过话茬,道:“啊,我明白,你肯定喜欢阿娇!”
“嗯?你怎么知道?”他纳闷。
“我身边的朋友都中意阿娇的,长得漂亮嘛。”
褚青撇撇嘴,我特么又不是陈老师,中意个毛线!
……
“甘蔗啦,来买甘蔗啦!”
戏院前的小摊子,褚青和黄又楠卖力吆喝着。中心街区本就热闹,群演遍地都是,只需要安排一下走位就ok。
两秒钟后,一辆自行车入镜,骑车的哥们扫了眼后座,那上面绑个用布蒙着的盒子。
褚青俩人对视一眼,贼么兮兮的笑了笑,闪身就跑,留下老奶奶跺脚骂道:“臭小子,你又去哪啊,快回来帮忙!”
“咔!过!”
叶瑾鸿回放了一遍,觉得尚可,便挥手示意。
这是开机的第一场戏,比较简单,但下面的就重要多了。随着导演喊咔,道具组的兄弟们立马推过六辆旧式自行车,灰土土的还带着大灯。
摄影师也迅速爬上小货车,架好机器,调准焦距。
叶瑾鸿亲自过去排位置,褚青打头,黄又楠稍后,剩下的四位路人甲乙丙就随意了。主要得把他们的空间留出来,不能太挤,也不能太散,这样看着才舒服。
这段戏需要坐车跟拍,所以速度必须保持协调,一帮人试了十几次,才勉强达到同步效果。
“ready?ready?”
导演又摆弄了一圈,感觉差不多了,遂转身高喊。
“摄影ok!”
“录音没问题!”
“车辆正常!”
“!”
啪地一声打板,褚青使劲一蹬,车子嗖地就窜了出去,黄又楠和小伙伴们紧随其后。
他好久没骑过自行车了,感觉特欢快,由于蹬得太用力,以至于身子完全前倾,两个肩膀高高低低的不断抖动。
黄又楠这一秒在后面蹭他的轮胎,下一秒又跑到他旁边踢一脚,褚青也挥舞着拳头,俩人一路打打闹闹。
载着摄影师的货车匀速前行,镜头忽而抛远,忽而拉近,忽而钉在他脸上,给个清楚的特写。
那张脸,咧嘴,大笑,没有任何表演痕迹,无比的轻松自在。
就像好久好久以前,他骑着车去上学,天气很热,满头的汗,书包一颤一颤的拍着胯骨。
就像好久好久以前,他骑着车和哥们去坝上,吹着口哨,唱着歌,雪白的柳絮乱飞。
就像好久好久以前,他骑着车,载着姑娘,满世界找一家可以消费得起的饭馆。
……
t恤,短裤,胶底的廉价球鞋,肆意张扬,呼啸而去。
穿过湿漉漉的石板街,穿过青砖绿苔的村屋,穿过盘根纠缠的大榕树,穿过摆着零散小食的杂货铺……最后,嘎吱停在一栋时髦的洋楼前。
大家齐齐回头,瞧着二楼阳台晾着的白色小背心,还有黑色的胸*罩。
“哇,好厉害!”
“真的好大!”
“比你妈的还大!”
“要是可以看见这妞儿,用她那双玉手,轻轻的收进去,绝对爽死了!”
褚青一脚撑地,右手不安份的揉着胸口,憨憨傻傻又满心期待,笑道:“喂喂喂,再等会儿,再等会儿!”
阳光下,树影斑驳,六个年轻人倚车回望,看着那阳台发呆,似在幻想着,从屋子里将要走出来的女子:
她是大波细腰呢?
还是长发文静呢?
亦或是活波可爱?
……
所谓青春,大抵相似。(未完待续)
随手番外 1
(此番外,无关剧透,不涉及任何后续发展。。 更新好快。)
“叮咚!”
“叮咚!”
凌晨四点,《爸爸去哪儿》的摄制组赶到了一处老小区,悄默声的爬上楼。他们很奇怪,居然有明星住在这种地方。庭院衰败,路灯斑驳,连这扇‘门’都显得很旧很旧了。
“吱呀!”
几秒钟后,‘门’被打开,摄影师立马对准前方,却没见着人,镜头又往下一拉,才显出一个小‘女’孩的面孔。
“……”
pd‘抽’了‘抽’嘴角,她拜访过那么多组家庭,要么是爸爸,要么是妈妈,就没看着小孩子颠颠过来开‘门’的。
“哥哥姐姐请进!”
小‘女’孩礼貌的招呼,又拿了拖鞋,倒了两杯热水,道:“你们先坐,我正准备刷牙呢。”
“呃,好。”
pd莫名的慌‘乱’,跟摄影师随意转了转。房子空间不大,老式的两居室,主卧的‘门’紧闭,次卧的却开着,里面有一张小‘床’,被子已经叠的整整齐齐。
厨房飘着淡淡的蒸汽,炉灶的火正旺,砂锅里咕嘟咕嘟的煲着白粥。
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人家洗漱呢,俩人不便打扰,只得坐在沙发上稍歇,只是心中不安,觉着特诡异。
等了片刻,水声停止,小‘女’孩清清爽爽的走出来,皮肤白皙,相貌普通,一双眼睛却晶莹剔透,见而忘俗。
“你爸爸妈妈呢?”pd忍不住问道。
“睡觉呢。”小‘女’孩搬了张椅子坐到对面,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刀工娴熟的削皮。
“怎么还不起‘床’?”
“昨天睡太晚了。”
“为什么睡太晚了?工作么?”摄影师追问。
小‘女’孩抬眼瞄了瞄他,道:“没有,他们在给我生弟弟。”
“……”
“……”
“咳咳!”
pd清了清嗓子,忽然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正常的事情,以便让此时显得正常些。她身子前倾,表现出一贯的对小朋友们的亲和力,笑问:“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么?”
“我叫褚小宝。”她把苹果递过去,又拈起一只梨开始削。
“呵,这是小名字吧,你有大名字么?”pd问。
“呃,我一定要说么?”一直淡定沉稳的小姑娘,居然莫名其妙的扭捏起来。
“当然了,这样才彼此尊重啊,姐姐先说,我叫张默丽,你呢?”
“我,我叫褚爱冰……”
小宝弱弱的吐出这三个字,随即就捂住脸,觉着特羞耻。
(无聊的时候会继续写哒……)i1153--71431+dsuaahhh+27082057-->
第二百八十一章 褚老师
鹿湖是大屿山的一片区域。頂點小說,
此处于山中窝陷,位置偏僻,给人的印象颇为深藏不露,密林幽幽。因古时常有马鹿出没,加之谷底有一泓清潭,故此得名鹿湖。
清未年,佛教众觉得这一带适宜潜修,便建立茅蓬、精舍,共26间,统称鹿湖禅林。其中一座庵堂叫做普云院,为光绪九年创建,最为古老。
话说开机以来,褚青每天都要坐渡轮往返长洲与香港岛,麻烦得不行,而twins进组之后,情况就变的更糟,还得从长洲乘船去大屿山。
他虽然不晕船吧,毕竟是内陆青年,还是脚踏实地稳当些,像这么晃晃悠悠的来回折腾,真心讨厌。
其实《一碌蔗》里,twins的戏并不多,够不上女主角的份量,但人家当红,而且英皇正力推这对青春组合,所以对外宣传才拿她们炒噱头。
蔡卓颜跟黄又楠的互动剧情比较多,算是一条支线,而钟欣彤的搭档,则是褚青,他们大部分对手戏,便是在鹿湖这里。
她的角色叫阿月,刚生下的时候,由于家境不是很好,又有一个神婆说她的命与父母相克,便被送到庵堂住了十几年。
她极少有与外面接触的机会,只是出去采购或做法事,才能看看别人的生活精彩。
然后呢,阿凡就碰到了她,一见钟情,懵懂少年的心脏瞬间颤动,有个挺美好的词专门形容这种感觉:初恋。
下午,鹿湖古道,天晴。
长长的一条山间小径,铺着斑驳的青石板,沿路修竹前树,花未红,绿却苍郁。即便此刻阳光明媚。古道亦是浓荫翳翳,似置身世外精致。
钟欣彤穿着件白底碎花的短衫,下面是条蓝布长裙,随意散着头发,不施粉黛,水嫩嫩的立在镜头前。
正值芳华的小姑娘,衬了那背后的大片青翠,风景异常美妙,大家见了,都不自觉的清新欢快。
褚青的位置。距她十米远左右,气定神闲,只等着开拍。
“各自就位!”
“action!”
话音方落,她就小步小步的往前走,面色不愉。
“喂!”
“喂!”
褚青连忙喊了两声,迈开大步,蹭蹭几下就追上了她。
她微微转头,瞥了眼那货,根本不理。又自顾自的走路。他坠在人家屁股后面,唠唠叨叨的解释:“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我迷了路。无意中发现你住的地方……”
说到这,他本来在姑娘的右后方,忽然横移了一步,换到她的左侧。
钟欣彤的拍戏经验太少。没学过系统的表演,仅仅上过几节课,能保持生气的表情已经够可以的了。
谁成想。对方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子,完全打乱了自己的节奏,脚步稍稍凌乱。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得低头,暗暗咬着嘴唇,等着导演喊咔。
“所以我就爬上树看看屋里有没有人,然后就看见你了……”
褚青若无其事的继续念道,手却抚到她的腰间,轻轻往右一拉。
就这悄无声息的一按,一扯,钟欣彤猛地抬眼,瞬间领会,借着他的劲,身子快速的挪到右边,脸上还挂着些不耐烦。
“perfect!”
监视器后面的叶瑾鸿,忍不住低声赞了句。
他自己心里清楚,别看《一碌蔗》打着青春片的幌子到处圈粉,实际上,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他的目标市场是那些三四十岁的中年观众。
可没办法,你若说你拍的是部怀旧片,英皇连一毛钱都不会掏,谁特么爱看啊?
所以导演很纠结的,他对这个唱歌组合的表现毫无期待,但幸好幸好,阿关还给他推荐了褚青。
经过几天拍摄,叶瑾鸿对褚青是越来越中意,不光演技爆表,职业素质也让人心服口服。一名好演员,最牛*逼的不是彪演技,而是能激发对手,更能不知不觉的帮导演调*教小菜鸟。
就像阿娇,之前的两场戏,平淡无奇,今天跟这位搭上了,立马提升一个层级。
…………
鹿湖古道是个非常重要的场景,下午的九场戏都在这里拍摄。
阿凡跟着阿月,碎碎念个不停,忽从前面拐出两位尼姑。阿月不能让师姐们看到自己和男人在一起,便推着他躲进路边草丛。
谁知,草丛里还有个碎掉的骨灰罐,阿凡吓得大叫,被姑娘一把捂住嘴。
戏很简单,不过钟欣彤还是ng了两次。第一次是力气不够,叶瑾鸿觉着不真实;第二次是使得太大劲,连鼻子都盖住,褚青差点闷死。
第三次终于对了,就是略微尴尬,因为俩人需要贴得很近,姿势也特暧*昧。阿娇得一只手搂着他脖子,另一只手捂嘴,蹭来蹭去的,难免会碰到自己的胸。
当然,正式拍的时候,褚青悄悄托了下她的胳膊,又尽量偏过脑袋,才没有发生什么狗血的少女体香,以及蛋疼的胸前柔软。
这让阿娇对他的印象大赞,俩人之前出席过宣传活动,但没啥交集,此番拍戏才算频繁接触,就觉着他人好,人好,人好,似乎没别的优点,从头到脚都是闪亮亮的好人卡。
“因为刚才呢,你们有了次小小的身体接触,所以彼此的陌生感要淡了一些。”
趁着休息间隙,叶瑾鸿正抓紧时间给她讲戏,比划着手道:“但你对这个人还是有所防备,他纠缠不清,你又不懂拒绝,就很烦很烦的那种,你懂么?”
“我明白,导演。”她点点头。
“然后,随着他不停的问,不停的问,你便从烦到无可奈何,开始回答了,我要这个感觉,ok?”
“呃。ok!”她犹豫片刻,才应道。
叶瑾鸿还没放过她,继续道:“最后,当他想方设法要联系你时,你又得表现出一丝欣喜……总之,这是三种层次变化,一定要展现清楚。”
“……”阿娇眨了眨大眼睛,特无辜。
好吧,甭说她,搁旁边围观的褚青都看不下去了。默默为小姑娘哀悼一声,转身闪人。
他来香港许久,头一回到大屿山,比较惊奇:那么现代的大都市周边,居然藏着如此幽静的地方,尤其是古道这里,还真有一股超然物外的自在感。
这货溜达出去老远,伸胳膊踢腿,觉得空气清新。世界美好,就差来套广播体操了。
他尚有闲心看风景,阿娇就忒苦逼了,待他晃悠回来。便见小姑娘一脸郁闷,问道:“怎么了?”
“导演讲的东西,我一点都不懂。”
她紧紧皱眉,又具体解释道:“不是听不懂。我听懂了,但不知道怎么做。讲什么三种层次……我,我……”
“哎。不用理它。”
褚青看着好笑,道:“等下你正常反应就好了。”
“啊?”阿娇一怔。
“正常反应,就是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骂人就骂人,想不爽就不爽。ok?”他学着叶瑾鸿的强调。
“呃,好吧,那我试试。”她极其怀疑。
……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戏,褚青和阿娇在路边藏好,摄影机对着悠长古道,一眼望不到头。
“ready?”
“action!”
随着一打板,俩人马上走出草丛,朝尼姑远去的方向看了看,随即,钟欣彤拧身,接着往前走。
那货死死的跟在后面,离她半步之遥,问道:“哎,你真的不是鬼啊?”
他的样子,惊喜,爱慕,还有几分跳脱,就像见到自己中意的姑娘,明明想过去好好讲话,却总不自觉的逗弄人家。
阿娇狠狠瞪了他一眼,觉着又羞又恼又烦人,完全不想搭理,顿时加快了速度。
褚青在她身侧晃悠着,始终保持半步距离,就算不小心稍稍贴近,下一步也立即缩回去。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衫,蓝色大短裤,土里土气的,甚至有点憨傻,但此时,他就像发现了世间最美妙的宝藏,火热的,渴望的,却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连连追问:
“你和她们住一块啊?”
“你住的地方是不是尼姑庵啊?”
“喂,你说话啊!”
……
真的是太闹心了!钟欣彤着实忍不住,吼了句:“是又怎么样?”
得到心爱姑娘的回应,褚青愈加兴奋,忙不迭跑到她另一侧,接着问:“那,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今天晚上就来问你!”他咧开嘴,半威胁半认真。
“你敢!”
她猛地顿住,扭头,小身子硬挺挺的,第一次迎面直视那个家伙。
“你试试!”
他扬了扬下巴,颇为得意。
“你!”
钟欣彤拿他没办法,心中气急,随手揪住一截树枝,嘎巴折了下来,边抽着路边杂草,边道:“我叫灭绝师太!行了吧!”
“哇,灭绝师太,那你电话号码是多少?”褚青装作没看见,得寸进尺的继续纠缠。
“你又想怎么样啊,我没有电话!”阿娇微微喘息,快被他逼疯。
“没,没有电话?那,那我怎么找你?”
他听了,讲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顿了片刻,又喜道:“对了,那你地址是什么,我写信给你啊!”
“……”
阿娇忽地全身一颤,脚步缓缓慢下。
她看着那双眸子,薄薄的蒙了层绿色,温润剔透,似乎从里面抽出了一缕细丝,轻轻柔柔的在自己心尖儿,绕了一绕。
她自小住在尼姑庵,她自小向往着外面的世界,而此刻,就正有一个蛮不错的男孩子,从长洲追到了鹿湖,为她钟情,为她迷醉,为可能再也联系不到她,而黯然伤神。
钟欣彤觉得整个人快化掉了,不敢再看,匆匆低头。
随即,她忽然甩开他,小小的跑了几步,待到前面,又停住,转身笑道:“那你寄到山脚杂货店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梨涡浅笑
夜,鹿湖禅林。∑頂點小說,
此处大大小小二十多间庵堂中,普云院是唯一接待女修士的地方,数十年前还专门划了块地,建了栋精舍,以供她们来这潜修。
现在,精舍早已斑驳不堪,却没大肆翻新,只略作补救。一楼是厨房、厕所和淋浴间,二楼则像学校宿舍般,分成许多小屋子,单人单床,别无他物,简陋的很。
潜修嘛,要得就是艰苦朴素。
剧组贡献了一笔香火钱后,得到了在此拍摄的许可,许是气氛影响,大家不自觉的肃穆,一个个宝相庄严。
褚青是不信佛不信教的,这会也收敛许多,讲话都小心翼翼,怕影响到隔壁的那几位女菩萨。
今晚的戏非常重要,可以说是阿凡和阿月的感情升华部分,亦是全片的怀旧泪点。叶瑾鸿显得有些紧张,跑到楼下督促工作人员布景,因为那淋浴间很小,塞进俩人之后就很难再摆上一台摄影机,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把门拆掉。
好吧,当然是偷偷摸摸的拆,拍完了再谈赔偿的事儿。
至于褚青呢,正在楼上逗弄龟*头……
这本是寺里放生池的乌龟,由于拍摄要用到,就拎出来一只,啥品种他不认识,反正看着挺大的,足有十几公分,抱起来都费劲。
丫闲的蛋疼,拿根小树枝对着人家乱捅,那乌龟开始还探头怒视,后来干脆缩回壳子,压根懒得理。
“师父!”
“师父!”
此时,门外传来几声轻唤,就见钟欣彤端着个盘子跑进来,一屁股坐到他旁边。
褚青皱皱眉,转头训道:“跟你讲过好几次了,不要叫师父。我怎么知道你是喊我,还是喊厨子?”
“那我叫你褚老师啊,大陆不都喜欢叫老师的么?”阿娇混不在意,笑嘻嘻道。
她和这货拍了十来天的戏,已经混得熟熟的,尤其被他调*教了几次演技,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好感度快刷爆了。
“千万别,我可担不起,叫青哥就行。”
他满脑袋黑线。这姑娘瞅着文文静静,实际的性子却很活泼,参加过女童军,练过田径,做过模特,妥妥的神经病。反倒是阿sa,虽然接触不多,却更为敏感细腻一些。
“叫青哥多没诚意,还是师父好听。”
钟欣彤才不管他。自行定论,随手递过盘子,道:“呐,师姐做的素斋。你尝尝。”
“这什么?”他瞅着一坨坨的紫色半固态物,不敢下口。
“山薯,榨了汁加面粉做的。”
“呃……”
他勉强拿起一小坨,塞进嘴里。嚼了嚼,只觉酥软甜香,味道还不错。
阿娇也咬了一块。又用手指头拈了点,去喂那只装死的乌龟,别说,它还真给面子,把脑袋伸出来一口吞掉。
尝了这素斋,褚青的馋虫倒被勾活了,索性抢过盘子,边抱在怀里吃啊吃,边歪着脖子瞧她。
钟欣彤才21岁,与自己女朋友同样的年纪,太年轻单纯的一张脸,还没有因为许多事而变得蹉跎。此刻正偏着头,唇角微翘,眉目如画,不愧是王晶赞过的“近十几年五官最精致的女明星。”
她喂完了乌龟,抬眼恰好对上他的目光,便提醒道:“等下别忘了刷牙。”
“不是吧,吻戏都改了,还用刷牙?”他汗道。
“当然了,虽然改了,但我们还是贴很近啊,所以我们都要刷,这样才有礼貌。”她特笃定的点点头。
“好吧,我吃光再说。”他耸耸肩,继续奋战。
“对了,师父……”
这次换阿娇反过来瞧他,忽轻轻唤了声。
“干嘛?”
“你为什么不拍吻戏呢?”
“我答应过女朋友。”他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道。
“那如果女朋友让你拍呢?”她立即抓住漏洞。
“还没想过,具体看戏吧,情节需要就吻,没必要就算,不过还是得提前备案了,免得她抽风。”
褚青考虑片刻,认真答道,又随即一想,觉着不太对劲,奇道:“你怎么问这个?”
“啊?没,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阿娇连忙摆手,稍显慌张。
那货见她的样子,八卦之火瞬间燃爆,也顾不得吃了,连连追问:“哎,你有男朋友了?”
“他是不是圈内的?”
“演员对不对?”
“他现在正拍戏,而且还有吻戏,然后你就吃醋了?”
“……”
钟欣彤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四处看看,见没有人才稍稍安心,感觉特郁闷,之前怎么没发现,丫这么贱呢!
她做为当红偶像,私人生活由公司严格管控,若是让英皇知道自己正偷偷摸摸的谈恋爱,分手是轻的,严重可能被雪藏,所以她是真害怕。
“呃,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褚青见状,便晓得自己冒失了,尴尬的道歉。
“没关系,我,我……”
阿娇抿着嘴,心情也颇为复杂,她一岁丧父,由妈妈拉扯大,年轻轻又进入娱乐圈,倾轧争斗,毁誉参杂,每天都背着莫大压力,却无处宣泄。
她对那种温暖可靠的男性形象,一直很模糊,同样亦很渴望。而对面这货,纵不至于把他看成长辈,但起码的安全感是有的,至少他不会到处乱讲。
“你说,两个人相处到底是怎样的?”钟欣彤犹豫了半响,还是道了出来。
“什么怎样?”
“就是,我非常非常喜欢他,可他总有一些很过份的要求,我不知道,我……”
她吞吞吐吐的,褚青却基本听懂,开解道:“感情么,互相尊重是基础,不要存着那种‘我要是不听他的。他就会离开我’的想法。”
他放下盘子,强调道:“妥协当然很重要,但一定是相互的,如果每次都是你向他妥协,而他完全不考虑你的感受,那你们还是趁早分手!”
…………
阿凡和阿月经过一段时间的没羞没臊后,总算到了私定终身的阶段。这晚,阿凡想极了心上人,便跑到庵堂来找她,由于太迫切。一路小跑,半途还摔了一跤,擦伤了右手。
他照旧爬上大树,用树果敲了窗子,她亦比划着,意思是后门相会。
这段分两组拍摄,一组在里面拍钟欣彤下楼,一组在外面拍褚青绕过小径。后者自不必说,瞬间ok。前者貌似也长进不少,将惊喜且担忧的情绪拿捏得很恰当。
反正叶瑾鸿挺满足了,戏搞成这样,已是意料之外。不能强求蔡卓颜和黄又楠那边,也达到如此水准。
镜头里,阿娇站在门口,欲语还休。伸手拉过褚青,带着他穿过走廊,俩人躲进小小的淋浴间。然后关好门。
“过!快点!快点!”
叶瑾鸿喊了声,赶紧指挥人员准备下一场。
他们急急忙忙的架机位,调灯,收音……俩人已经挪到了那个没有门的淋浴间,面对面蹲好。
地方真的很窄,还装着几个水龙头,褚青体格颇大,只好抱着膝盖,后背紧紧贴墙,以免挤到她。
阿娇穿着碎花的睡衣裤,随意扎个马尾,清清爽爽的天然气质。不过她显得有点害羞,因为彼此贴的确实太近。
“我们争取一条过,不然还得浇一遍水。”他见气氛尴尬,便开口缓解。
“师父,我有点担心。”阿娇却低声道。
“没事,等下你要是不知道怎么演,你就看着我笑。”他安慰道。
“你正经点嘛!”她咬着嘴唇,以为他在说笑。
“我说真的,你笑得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刚刚露出酒窝的那个程度。”
“为什么啊?”
褚青眨了眨眼睛,道:“因为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俩人方嘀咕了几句,剧组迅速的调试完毕,摄影机就架在旁边,离他们只有几公分。
“ready?ready?”
“action!”
钟欣彤轻轻扶住他的胳膊,半责怪半欣喜的问:“你来这里干嘛?”
褚青原本是很兴奋的神态,瞬间变为低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心应道:“我,我想见你。”
阿娇听了,恍惚片刻,竟不晓得说什么,目光低垂,又猛然瞅见他的伤口,急道:“哎,你手受伤了!”
她左右找了找,扯过一条白毛巾,细细叠了两层,就往他手背上缠。
褚青看着她,忽地一握,就把那只小手攥在了掌心,随后自己用左手利索的包扎好,又咬着毛巾,系了个死结,低低的,却极为肯定道:“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儿。”
钟欣彤任他握着手,眼中满是信任。
“你从前多牵手,一汪秋水也含情……”
门外,一个尼姑忽然唱着情歌走进来,凑到跟前敲了敲,喊道:“小妹,你是不是在洗澡?”
“是啊!”
阿娇微微一惊,连声应道,又转身拧开开关。
“哗哗哗!”
俩人头顶的喷头,顿时水流如线,带着升腾蒸汽,眨眼间,小小的地方已是氤氲一片。
此时的色调衬得极好,黯淡中透着清亮,似把弦月拉到了栏杆处,冷冷淡淡的照进窗口。
摄影机对着他们的侧脸,一个精巧细致,一个粗狂憨直,鬓角发梢,眉目腮边,还有湿漉漉的衣领连着滑俏的锁骨……灯光似接连了水气,融成薄蓝薄蓝的轻雾,慢慢弥散开,隔断了俩人的样子。
褚青看着阿娇的眼睛,她努力的想睁大,却只能颤着睫毛,抖落碎碎的水珠。这个讨厌的小阻碍,让她有些懊恼,不禁微张着嘴。
而那两瓣唇,润润的泛着白光,似在月夜里偷偷跑上沙滩的珍珠粒。褚青扶住她的肩膀,身子一凑,对着她的嘴唇就吻了过去。
钟欣彤动都不敢动,眼睁睁见他靠过来,就觉着全身往下一坠,变得很轻很轻,然后在温热中渐渐化掉。
阿娇真的真的不会演了,所以她只好抿嘴微笑,左右双分,两个酒窝如情窦初开,露在嫩嫩的脸颊上。
“梨涡浅笑,似把君邀,绮*梦轻泛浪潮,春*宵犹未觉晓……”
褚青已贴到了她的鼻尖,连彼此的呼吸也感受得清楚,全场人都期待着下一秒的事情,他却猛地一顿,硬生生卡住,等着导演喊咔。
“艹!”
叶瑾鸿这样斯文的人,都忍不住彪了句粗口,此刻就一个冲动,上去揪住那货暴揍一顿:你特么拍场吻戏能死啊!
(渣状态!!!!)(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五月
《一碌蔗》拍了快二十天,twins的戏份双双杀青,已经离组,仅剩褚青的一些零散镜头,估计再等个两三天就全部搞定。頂點小說,
蔡卓颜还好,钟欣彤告别时就有些不舍,褚青只比她年长五岁,却像个大叔一样照顾她,开解她,并教会了许多演戏技巧。阿娇蛮珍惜这份情谊,俩人互相留了电话,约定日后常联络。
这是现实中的故事,还算不遗憾,至于电影里的桥段,就比较狗血了。
阿凡好容易带着阿月私奔到香港,找了份修车的工作,打算安静生活。谁知仅仅一年多,阿月就特么闪人了,给的理由也特冠冕堂皇: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阿凡,我一定会回来的!
玩蛋去吧,回你妹啊!
这种标准的勾搭求艹,艹完又发现男人的格局太小,满足不了自己的伟**格,断然跑路,继续寻找下一个苦逼男,无限循环,还美其名曰为了追求自由的,梦想婊……褚青看剧本的时候就蛋疼得直抽抽。
幸好,阿娇本人是个挺不错的姑娘,刨掉在娱乐圈混迹而养成的某些讨厌习惯外,根本上,她还真属于那种很傻很天真的小女生。
话说他来香港,深入接触过的女孩子就两位,林佳欣和钟欣彤,前者完爆后者,成熟的丧心病狂。
长洲,天晴。
五月末的温度已接近盛夏,很热很热,还好今天是最后一场戏,拍完就彻底杀青。
叶瑾鸿似乎对舒琪有一种特殊的喜欢,《半支烟》里便找她来客串,《一碌蔗》同样如此,当然戏份不多,只有两个镜头。
导演计划将这场戏放到片尾。以作为怀旧的终结。
上午,那栋时髦的洋楼下面,剧组正紧张忙碌着,褚青则骑着自行车在不远处兜圈。他换了身相对体面的衣裳,流行的花纹衬衫和漂亮的运动鞋,很像个在大都市里混日子的家伙。
不久,剧组准备完毕,各自就位,场记啪地一打板:“action!”
褚青蹬上车子,晃晃悠悠的顺着小巷骑过去。待经过洋楼时,慢吞吞的停住,回头望着二楼阳台仍然飘着的黑色胸*罩。
约莫一秒钟后,阳台的门被推开,舒琪走了出来,散乱着头发,穿着浅橘色的旗袍,嘴里还叼着半支烟。
镜头对准那件黑色胸*罩,缓缓往上移。纤细的手指,圆润的胳膊,而后定格在她疲惫的脸上。
舒琪收好了**,随意抬眼。恰碰了褚青的目光,她用手指头夹着烟,俩人相顾一笑,夏风轻漫。荼蘼花开。
他眸中映着的,尽是过去的日子,天空如洗。跟伙伴们呼啸而过,肆意飞扬。他们曾幻想着屋子里的女主人,是大波细腰呢?还是长发文静呢?亦或是活波可爱呢?
如今见到了,却不过是一个叼着半支烟,同样有故事的普通女人。
当幻想回到了现实,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的青春,已经结束。
…………
若说褚青目前的片酬,基本和吴振宇、刘清云这档差不多,约莫二百万到三百万之间。但实际谈起来,他毕竟敌不过人家的本土优势,往往会遭到压价,大概是一百六十万到二百二十万左右。
他不像《安阳婴儿》哪会,为了八万块就接了一部自己不喜欢的片子。现在这货衣食不愁,小有积蓄,便又开始任性了,看顺眼的,不给钱也愿意拍,看不顺眼的,除非拿天文数字砸。
《一碌蔗》是部低成本电影,还是阿关介绍的,丫直接给了个狠折,八十万就点头了。
片子既然拍完,第二波宣传亦立即跟上,而他打折的消息传出,顿时惊喜了全港的中等公司,边骂着这货傻*逼,边挥舞着寒酸的预算,纷纷请他在那些不着调的电影里担当主演,期望以小博大。
褚青全部推掉,按照习惯,准备稍歇一阵子。除了《诗意的年代》和《站台》,他从未有过连轴转的时候,更别提多个剧组轧戏了。
这大抵就是原则问题,演员必须要保证自身的状态,才可以去表演,才对得起那份虚名和酬劳。
早晨,卧室。
褚青吃过了饭,就躺在床上懒懒的看电视,看了一会,觉着没劲,随手关了,又拿起刚取回来的报纸。
这是他专门订的,偏娱乐性的综合报纸,本土或海外,有什么大事小情立马就会知道。他略过前面的几页政治财经,直接找到娱乐版,方瞧了眼,就忍不住一乐:还是熟人。
昨天,也就是5月23日,老贾的新片《任逍遥》于戛纳首映。
能容纳三千观众的明星宫座无虚席,据说放映结束,全场观众起立鼓掌达五分钟。赵滔凭借自然的表演,亦一跃成为本届影后的热门人选。
北野武身为投资方,动作更吊,虽然自己不能去,但派了经纪人带着20多位日本记者飞往戛纳助阵,并在海滩餐厅大开派对,为电影造势。
老实讲,老贾作为唯一入选参赛的中国导演,令国内有点尴尬。因为之前被媒体寄予厚望的那些大咖,比如陈楷歌的《与你在一起》,田庄庄的《小城之春》等等,全都pass掉。
让这么个黑户抢先,简直打脸,一时间,关于地下电影管制or解放的争论,又开始互相撕比。
至于戛纳的场刊,对《任逍遥》的评价褒贬不一,可有一点是绝对共识的:当不咸不淡的片子看完,在末尾,褚青居然冷不丁的杀将出来。
没有对白,没有情节,三分半钟的长镜头,只是转着圈打台球,黑暗,粗糙,却让人毛孔颤栗。
法国佬不是健忘的,挺多人还记得他,特意撰文惋惜了下:“褚的缺席,是今年影展的遗憾之一,不过幸好,他为我们带来了一段如时光磨砺般的原始状态的表演。”
“呵……”
褚青打着哈欠,没屁点兴趣,无聊的翻过一页,随即目光顿住,瞧着张照片直愣。
那是老贾和赵滔的宣传照,赵滔一身水墨风格的服装,修长典雅,老贾则矮了半头,右手扶着她的腰。
非常普通的一张照片,但褚青皱眉看了半响,本能的觉得这俩货有奸*情!
啧!
他被自己的假想吓了一跳,要知道,贾璋柯可是有老婆的,这算啥情况,婚内出*轨?
老贾的妻子他见过,北电摄影系的高材生,目前留校任教,人好,特有气质,俩人感情不错啊,怎么就破裂了?
褚青真想打电话问问了,后来琢磨琢磨,还是作罢,毕竟太过隐*私。
剩下的新闻他也没心思看了,胳膊枕在脑后,瞅着天花板发呆。既感慨易碎的爱情,又庆幸自己的缘分,总之,由于闲极无聊而产生的短暂忧郁。
“叮铃铃!”
当他快迷糊着时,电话声忽然响起,不爽的拿起一瞧,却是黄颖。
褚青微怔,这姑娘极少给他打电话的,遂按了键,刚贴到耳朵边,还没等张口,便听那边急急道:“哥!”
“怎么了,小颖?”他心里直突突,还以为出啥祸事了。
“《今年夏天》的海外分账过来了!”姑娘的声音有些喘,不晓得是激动还是失望。
“嗨!”
他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又笑道:“过来就过来了呗,多少啊,够吃顿饭的么?”
“你别闹!跟你说正事呢!”
黄颖难得发了次火,接着道:“我核对了五遍,一共是一百八十三万……”
“美元?”他全身一激灵,忙问道。
“废话,当然是美元!”
(晚上还有……)(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无间道
《花样年华》不算杂七杂八的利润,单论全球票房,约是一千三百多万美元。◇↓頂◇↓点◇↓小◇↓说,其中法国为三百多万,保持了数年之久的华语电影票房记录,直到贾璋柯的《三峡好人》公映,才被打破。
这一千三百多万,最后落到投资方手里的能有多少,不得而知,反正总比褚青赚的多。
相比之下,《今年夏天》就忒寒碜了点。它的发行工作,mk2是有选择性的取舍,市场景气的就分成,不景气的直接卖版权,所有片商加起来,很有规律的分布在十几个国家和地区。
法国、英国、台湾这三个地方是惊喜,包揽了半数以上的成绩,余下的,便如阿关所说,几万或十几万的利润,零零碎碎的加一块,共是一百八十三万美元。
当然,这是经过各级院线、发行商、代理商层层剥削之后,再扣掉税款,得出的数字。
褚青已经很满足了,一百八十三万,按8.27的汇率算,差不多是一千五百万人民币……不仅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和《今年夏天》有关联的每个人,以及没关联的那些家伙,都妥妥惊尿了:
一破作坊鼓捣出来的黑户电影,居然这么赚钱!
首先是李昱,按投资比例,她还得参与分红,但俩人当初没拟具体合同,交情又这么好,压根没废话,就搁电话里商谈完毕,一番你推我让,疯婆子拿走了四百多万。
其次是范小爷,跟洞房夜数红包的傻媳妇似的,瞬间有种暴发户即视感,想着买大奔啦,开分店啦,雇化妆师啦,唠唠叨叨的这个那个。由于钱在工作室的帐上。褚青索性划出去五百万自己用,剩下的全给未婚妻了,算做彩礼。
他装大方,可又把范爸范妈勾出来了,噼里啪啦训了闺女一顿,分文未取。
其实俩人赚的钱,谁花谁不花,从来就没计较过,特和谐,但顾忌老两口的情绪。只得偷偷摸摸的进行,免得让他们觉得,自家是在卖女儿。
然后,便是王瞳、张婧初、王昱这些大功臣,自然得好好犒劳。褚青回不去,就由范小爷做东,请他们吃了一顿,并每人发了个大红包。
最后,却是某些二*逼的家伙们在咋呼。
想找他投钱的导演和编剧。本来就特多,这次海外分账一曝光,好么,顿时打了鸡血。见天儿跑到工作室去烦老板娘,个个都怀才不遇,身世堪怜,就差聚众堵门了。
丫头开始还接待几位。后来真真顶不住,便带着小助理偷偷跑路。她在《倚天屠龙记》的戏份,要六月中开拍。结果提前十几天进组,自费食宿,成天屁事不干,瞅着苏友鹏大汗淋漓的拍戏,她躲旁边啃冰激凌逗乐。
剧组倒惊奇了,哪来的这么个神经病,确定演周芷若,而不是金毛狮王?
许是国人都讲究个好事成双,准女婿能养家了,范爸范妈无疑是最高兴的,便合计着把订婚日期尽早确定。
老两口遍访高人,掐算日子,最终选在了7月24,阴历6月15,冲猪,煞东,宜嫁娶,纳采,祈福,订盟,永偕白头。
全部流程由家长负责,当事人只管接受摆弄,顺便决定宾客名单。
丫头那边的亲戚不少,若干舅舅和阿姨,还有奶奶、姥爷这种长辈,褚青就老哥儿一个,请柬都不用准备,当天人到就行。
想低调都低调不了,主要是朋友太多,近的远的,生的熟的,一时半会还真捋不顺。俩笨蛋只好用笨方法,你说一个,我说一个,双方都同意就发喜帖,如果有争执就听媳妇儿的。
“元泉?”
“行!”
“窦维?”
“行!”
“李兵兵?”
“行!”
“吴京?”
“感觉差点。”
“我觉着还成,请吧。”
“那就请。”
“李奶奶?”
“必须的!”
“周杰?”
“呃,这就算了。”
“周逊?”
“……”
听范小爷冷不丁吐出这俩字,褚青差点没栽地上,怒道:“你欠揍是吧?”
“嘿嘿!”
话筒里传来贱么兮兮的笑声,她道:“我说正经的呢,请不请周逊?”
他敲了敲脑袋,极力保证清醒,以免是对方挖的坑,试探道:“呃,你请她,你不闹心?”
“多新鲜啊!我闹什么心啊!”
丫头一派正宫范儿,鄙视道:“你现整个人都是我的,我还怕她?”
他汗了又汗,考虑片刻,道:“我觉着还是不请了。”
“请吧!”
“不请了!”
“哎呦,请吧请吧,我不生气,她这次不来,下次可就没机会了。”
“你有完没完啊?下一个!”
费了好大的劲,总算把国内名单搞定,香港这边的暂时放放。什么刘德桦、梅艳芳、张国荣、张雪友、梁佳辉……好吧,关系虽然都到了,可以发请柬,但褚青自己先心虚了。
十几位足以入选华语娱乐圈名人堂的大咖们,齐聚一堂,庆贺他订婚,想想就不寒而栗。
…………
提起《无间道》,很多人会说鲤跃龙门的刘维强,会说鸡犬升天的麦兆辉,会说商业化成功的梁朝韦,会说已入化境的黄秋声,但很少有人会念叨刘德桦,即便谈及,也是调侃他被梁朝韦爆成渣的演技。
而事实是,剧本成型后,第一个便到了刘德桦的手里,没人知道,他究竟有多爱这部戏。以至于在麻烦缠身的情况下,硬扛着2亿的官司,挨家挨户去拉投资,并且承诺,赚了算你们的,赔了算我的。
嘉禾不要,中国星不要,华仔几乎走遍了港岛的电影圈,人家一听需要两千万投资,立马装怂。他从年初跑到现在,终于找到了寰亚的林建乐。
林家是香港十大财阀之一,根本不在乎这点钱,当即拍胸脯保证,资金我掏了。
随后,华仔又开始帮刘维强选角,你想要梁朝韦,ok!想要曾志韦,也ok!想要黄秋声,问题,都由他去穿针引线,哪怕是与恩怨已久,王不见王的伟仔搭档。
其实筹备初期,刘维强只想尽力拍出一部稍显不同的警匪片,可谁也没想到,随着一位位演员加入,他们才恍然发觉,特么的已经凑齐了四大影*帝。
这足以让大家无比兴奋,还不算完,当华仔又找到褚青时,他极有可能成为第五位,前无古人。
“**?”
会所的包厢内,褚青听到对方给出的角色时,不禁耸耸肩,道:“其实我想演陈永仁。”
“别傻了,陈永仁跟我差不多大,你才二十几岁,怎么演?”刘德桦笑骂道,讲着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真实的原因很简单,如果选他而放弃梁朝韦,刘维强不答应,寰亚更不答应,这点俩人心知肚明,只是不便说开,免得相互不快。
褚青撇撇嘴,对**着实不感冒,半点张力都没有,挑战难度为个位数。
他可不愿意演这种货色,于是又扫了遍剧本,细细看着那众多人物,忽而眼睛一亮,指着道:“这个有人演么?”
华仔凑过去瞧了瞧,想想道:“好像正接触一位演员,还没确定,怎么,你有兴趣?”
“嗯,我想试试。”他点点头。
“ok,我等下就联系导演。”
他主角混不上,配角还是任挑的,刘德桦痛快答应,随后又面露尴尬,道:“青仔,你能来帮我,我衷心感谢,但你的片酬……”
“哦,没事,一百万!”
他见对方吞吞吐吐的,顿时秒懂,特爽快的减了半价。
“呃……”华仔仍旧支吾。
“哇,你不是吧?这么大个片子,穷到这份儿上?”褚青也一愣,真惊讶了。
“……”
刘德桦叹了口气,无奈的笑了笑,有苦难言。
甭看林建乐打了包票,那是对两千万的成本而言,现在剧组自己玩脱了,那丧心病狂的演员阵容一亮相,好家伙,光片酬就占了大半。
寰亚一做预算,成本倍增,起码得投三千万才能搞定,这还是华仔说动黄秋声他们自降身价的结果。
这回林建乐不干了,明显坑冤大头呢,都准备撂挑子了。好说歹说,勉强同意继续投资,但把资金控制在2200万,死活不往上加。
刘德桦没办法,为保证拍摄质量,直接将自己的片酬填了进去,一分钱不要,裸*身进组。
褚青听完,简直惊诧莫名,他此前只晓得,刘天王是标准劳模,艺人典范,却没料到,表皮下面还隐藏着强大的主旋律光环。
用句矫情的话来形容:他爱香港,更爱香港电影!
“那个,还差多少?”他陪着沉默半响,忽问道。
“正常启动,还需要200万,如果想再精致些,至少500万吧。”华仔靠着椅背,显得颇为疲惫。
褚青挠挠头,感觉很微妙,就像个暴发户在穷亲戚面前摆阔一样,还有点不好意思,道:“呃,要实在找不着人,那500万我掏吧。”
(这章好古怪,写着写着就状态清零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大争论的开始
“你?”
华仔一偏头,怔怔的看了他半响。,
他去找嘉禾,找中国星,找寰亚,找曾志韦,找黄秋声,消耗了大量人脉关系,只为这部电影,其中辛苦,唯有自知。
可怎么也没想到,到这里,一位只能说颇有交情的小老弟,啪地的拍了桌子:那500万,我掏了!
纵是刘德桦在圈中浸染二十年,百态形色,见过无数,亦不免为之感动,但感性是一回事,理智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呼出口气,缓了缓情绪,方道:“青仔,我之前同你讲过,演员不要用自己的身家去搏,风险太大,我们赔不起的。何况这是五百万,你在香港也不易,心意我领了,钱不能要,我还是联系下别的公司。”
“哎,华哥……”
褚青本就是看他对电影的一片赤诚,才想搭把手,刚要劝说,忽眨了眨眼,脑子飞速的转了转,硬生生改变话头,道:“你放心,我也不是白投的,呃,你能不能跟那边讲讲,我想,我想要这部片的海外发行。”
得!敢情这货被《今年夏天》的丰厚回报迷花了眼,见着片子就往上掺和一腿。
“你的意思是,要包下《无间道》的海外发行权?”华仔稍稍吓到,连忙追问。
“对,你帮着牵牵线。”
“这个……”
刘德桦皱着眉,一时不语。
寰亚呢,其实不算多牛*逼的公司,94年才成立,前期特惨淡,一直走小成本路线。直到去年,林建乐新购股份,成为掌门人后,才进行改革。拉大明星,拍大电影。
《爱君如梦》就是林建乐的首次尝试,票房的成功,让他更加确定了公司的发展目标,才有了此番投拍《无间道》的魄力。
而早期的寰亚,之所以能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存活,还小有赚头,则是凭另一项重要业务:音像发行。
不仅是本土电影,日韩、欧美的作品也会大量引进,从录影带。到vcd、dvd,寰亚制作的音像产品,始终是市场上的主流。
正是靠这种渠道,它也慢慢建立了自己的海外关系,虽然还非常非常的薄弱。
华仔就在考虑这点,海外票房对香港任何一家公司而言,都是乌托邦式的玫瑰园,遍地黄金,哪怕自己的发行能力是渣渣。亦不会轻易舍出这块虚幻的肥肉。
但理论上,此事还有成功的可能,所以他沉吟再三,问了句:“青仔。你向我交个底,你想要什么?”
“嗯?”褚青没太明白。
“就是,东亚,东南亚。欧洲,北美,你的目标在哪儿?我知道这个。才好帮你去谈。”
“哦……”
他恍然,笑道:“其实全欧洲我都想要,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帮我保住一个地方。”
“哪里?”
“法国!”
……
事情便如刘德桦所料,寰亚完全打肿脸充胖子,一开始就拒绝。
不过,亏得华仔从中说和,寰亚也确实想找个人分担风险,谈来谈去,起码的保底目标是达到了。
于是乎,褚青以五百万的资金,外加一百万片酬,共六百万入股,约占了总额的五分之一。而他的回报是,按投资比例参与票房分红,另有法国一地的独家发行权。
刘德桦不同,他只是预先填了片酬,免得周转不灵,后面要还清的,并不算投资人。
老实讲,过去二十多年,甭看香港电影很吊,但在欧洲的影响力,还真就不如大陆片。除了王墨镜偶尔能刷刷存在感外,其余的妥妥扑街,接个参展邀请就乐的屁颠屁颠那种。
当初嘉禾靠着程龙,那么牛*逼的开拓了北美份额,也死活打不进欧罗巴。
没办法,那破地方的科技树天生歪斜,文艺的吓死人,压根不待见香港这些癫狂过火的作坊电影。
褚青主要是为了帮华仔,搞定发行权只是临时起意,行就行,不行他也会投钱。因为即便没有《无间道》,他还有《香火》,还有《夜车》,怎么着明年也得跑一趟法国。
法国是什么地方,从《小武》到《今年夏天》,足足七部电影,一级一级垫起来的名声和人气,就是他半个主场!
至六月初,《无间道》磨磨唧唧的筹资阶段,总算彻底ok。
其实,寰亚决定投拍《无间道》时,曾尝试把它变成合拍片,但它是一个完全发生在香港的故事,又涉及到警察、黑*帮这些敏感题材。如果要改成符合大陆放映的剧本,还要安插一个有内地背景的人进来,必须要推倒重建,不仅赶不上圣诞档期,也会造成情节突兀。
因为《无间道》的剧本,本就是跨度很长的故事,寰亚只截取了中间最精华的部分。等大火了之后,筹备二、三集时,才在前后段落上补足填充,硬水出个三部曲来。
更何况,如今还加入了大陆黑户,内地公映基本歇菜,寰亚也便省了心思。
刘德桦真的爱这部电影,他恨不得把所有优秀的演员都捆一块塞进去。自己和伟仔顶梁,一届金像影*帝曾志韦,两届金像影*帝黄秋声,一届金马影*帝褚青做帮手,顺便搭上了新生代的余文乐和陈冠西,以及两位花旦陈慧林和郑秀雯……
此等阵容,从麦兆辉到刘维强,再到林建乐,都有一种开创大时代的感觉。
至于褚青选的角色,是傻强。
有喜感,有冲突,有张力,四个字形容,大智若愚。他觉得比那个卧底警察强多了,所以特想试一试。
《无间道》计划在七月末开机,褚青用不着即刻进组,大概有两个月的准备期。
看似挺充实的,别忘了他还得回去订婚,起码耗掉一个礼拜,那留给揣摩角色的时间就不太多了。
傻强是标准的混混,走路。讲话,神态,行为方式,都有自己的一套style。他可不想重复《古惑仔》里的那种街头路线,光着膀子砍砍杀杀,忒糙。
人家傻强跟着大毒*枭混,走的是高端范儿。
当然,基础的功课还是要做的,反正这货闲着,每天吃饱了没事就跑到各类场所去观摩:
比如凤楼下面。那是皮条客;
比如食肆门外,那是泊车小弟;
比如桑拿楼上,那是看场打手;
比如酒吧夜店,那是嗑药马仔。
地方不同,族群自然也不同,形态百样,细节千般,最终却归于一处,褚青要的就是这种独一无二。
…………
在前网络时代。网络的信息分类和数量,还没有疯狂涌现,网民多按照兴趣爱好集中在某一个小圈子里。而这个小圈子,则有两种典型:论坛和聊天室。
刘小勇便是位电影发烧友。他不喜欢那些美国大片,反而喜欢小众的艺术片。他每天下班回家,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等上西祠*胡同的电影论坛——后窗。跟一帮志同道合的网友们巴拉巴拉。
初夏的这天晚上,他照例打开电脑,进入西祠*胡同。过了片刻,论坛首页刷了出来,方瞧了一眼,就被置顶的两个帖子吸引住。
一篇叫:《liar专栏:因贾璋柯之名》,另一篇叫:《和撒谎者一起撒欢》。
作者都是liar,这货姓李,属于初代网络写手,厮混于此,文笔辛辣,在一众愤青中颇有名声。
这俩帖子,前面是对贾璋柯的访谈,后面是作者的随笔杂文,但其中的内容,都不巧的喷向了一名导演以及他的作品,汪超和《安阳婴儿》。
刘小勇点开帖子,细细的读了一遍:“
liar:汪超的《安阳婴儿》你看过吗?
贾璋柯:看过,完全不喜欢,它是缺乏常识的电影。有一个地方我特别不理解,它里面有一个黑*社会,他去医院检查,知道自己得了脑瘤,快死了,你知道他从医院出来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他对他手下说:走,我们去看看黄河。
liar: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艹!
贾璋柯:我就觉得他*妈的……然后那个黑社会还穿着唐装你知道吧,你就觉得这个人没生活过。你说你要去吃一顿,或者说要去打个炮我都相信,然后就真的去看黄河,就真的那样站在那里看黄河,其他的人在旁边撒尿。这个行为……真他*妈的,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但后来我有点理解,因为他是太概念了,他应该很喜欢伊沙的一首诗,就说车过黄河,我们都在撒尿。属于一种反寻根,汪超就是从概念上找概念,非要往第五代的黄河里面撒泡尿。”
“咝!”
刘小勇不禁倒吸一口气,太尼玛犀利了,如此堂而皇之的埋汰第五代,还特么堂而皇之的发出来了,这妥妥是挑事儿的节奏!
身为liar和贾璋柯的脑残粉,他当即就有写篇回应的冲动,好支持自己的偶像。但还是压住情绪,又点开第二篇,这是写在影评人成青松的新书《我的摄影机不撒谎》的发布会上,汪超作为嘉宾捧场,然后讲了些让作者特不爽的话:“
在场的导演汪超的几句话更让人喷饭:在过去的一年里,在国外,我听到的不再是张艺某和陈凯歌,而是《十七岁的单车》,是《安阳婴儿》,是《苏州河》……
liar显得特激愤,写道:我不知道汪超去过多少国家,但我想问问他,都是听谁提到的这些电影,是你接触的电影节评委,还是观众?
我不反对生活中咱们偶尔装装蛋,但是装到这个地步,汪超实在有点过了。不要说什么婴儿,就连《我的父亲母亲》这样的电影,即使在欧洲,也很少有观众欣赏过……
反正大意就是,非常看不惯汪超拿了几个破奖,就回来装*逼,一顿狂喷。
刘小勇读完两篇文章,心里有了谱,也有了灵感,噼里啪啦的敲了二十分钟字,写了篇应和的评论,随手发了上去。
他没看过《安阳婴儿》,根本不知道是部啥样的电影,但贾璋柯都这么说了,liar都这么说了,那还能有假?
肯定一无是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电影、政治、褚青
不管是为了宣传作品,还是显呗自己,都不可否认,汪超拿了一堆乡镇企业奖后,真的有点飘飘然。
从成青松对他的采访中就能看出,充满了如:“我在戛纳走红毯的时侯,我前面是科恩兄弟,我后面是大卫林奇,我跟他们走在了一起。”此类的暧*昧言语,尽是羞羞答答的自我炫耀。
后窗在这个年代,算比较专业的电影论坛,搁里面厮混的有北电和中戏的师生,有靠写字吃饭的影评人,还有一些没啥名气的小导演和编剧。
他们对圈子自然特了解,所以liar的两篇文章一发,出于粉丝心理也好,出于羡慕嫉妒恨也罢,立即有很多人冒头,齐声应和。
甚至有网友搬来香港报纸的新闻,直接戳穿了汪超的谎话,说他参加的不是主竞赛单元,只是个边角料的导演双周,更恶心的是,导演双周压根就没红毯!
好嘛!起初大家的槽点,仅仅针对他的得意忘形,但此论证的出现,瞬间上升到人品败坏的高度,纷纷狂喷汪超以及《安阳婴儿》。
晨,办公室内。
刘小勇做完了一份报表,偷偷摸摸的瞄了眼领导,熟练的敲入一行网址,登入后窗。
他以前可不这样,通常是下班之后,回到家才泡泡论坛,但这两天,后窗的热闹气氛就像病毒一样感染到他,全身倍儿兴奋,忍不住上来瞧瞧。
“嗯?”
页面打开,他看着一篇叫《婴儿透明的眼睛让你害怕了》的帖子,愣了片刻,因为此文刚发了三分钟,居然有几十个回复。
刘小勇连忙点开,只见文中写道:“
liar先生可以说是2002年我见到的最无耻的人了。贾璋柯先生对这部电影有自己的看法,完全可以理解。至少他看过这部影片。而那个“xx”先生,连影片都没看过,就大放厥词,我就很难理解了。
像狗一样凭借嗅觉对部没有看过的影片进行围剿,居心何在?你因父之名来说些跟贾璋柯电影没关系的那些话,看样子真的是电影局派来卧底的!”
刘小勇读完,不禁怔了怔,什么意思?
好像说liar根本没看过《安阳婴儿》,仅凭着贾璋柯的访谈,就狗仗人势。莫名其妙的攻击汪超以及作品……
他顿时觉得世界崩塌,半点都不能忍,搓了搓手,正准备写篇战贴时,忽见论坛又刷出了一篇文章,叫《他撒谎不脸红的,liar先生的双重生活》,署名电影森林。
这个电影森林,在后窗是挺有名的一个id。刘小勇暂缓冲动,点进去瞧了瞧,里面写着:
“不喜欢liar的两面三刀,不喜欢liar没有看过影片就发言。更不喜欢一些人从来没抵达过任何一个‘现场’就开始向全世界直播的做法。这样的人,不揪出来,是个祸害!”
内容没什么新鲜的,无非就是喷liar。但惹人注目的,是底下的一个回复:成青松,你丫别装了!
刘小勇眨了眨眼睛。忽然生出一股极其不安又亢奋的感觉:要出大事儿了!
……
电影森林就是成青松,他绝对要挺汪超的,连发数贴,强力反击。而他的直接参战,使得此次事件,瞬间迎来了第一波争论高*潮。
第一,liar到底看没看过《安阳婴儿》?
第二,《安阳婴儿》究竟好不好?
liar当然不肯承认,腆着脸无视攻击,还拉来了自己的好兄弟,后窗的两位版主:公子赖和顾小白助拳。
这两位都是初代写手,拍砖实力碉堡,加入后即刻扭转局面,将成青松杀得节节败退。后者也不甘示弱,同样召唤小伙伴,像北师大的影评人张雅璇,北电的教授郝健,前三联周刊的记者卞志宏等等。
一时间,论坛漫天喧嚣,精彩纷呈,网友们光刷帖就刷的肾上腺素激荡,简直万里河山一片红!
从六月中至六月末,这场口水仗,已经成功演变为了学院派vs草根派,电影公知vs屁民观众的争论。
借着此番声势,北电、中戏、北师大等高校,以及一些民间的电影组织,想方设法的拿到了《安阳婴儿》拷贝,连续在各地小规模放映。
到了七月初,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并看过这部片子,也有越来越多的辩论者加入,而观点明显的分为两种:
学院派死撑《安阳婴儿》,表示:
“汪超走的是中国电影形态的另外一个路数,也是不可缺少的方向。那就是用摄影机的镜头严肃地思考和深沉地审视,比较老实地展示现存的生活状态的荒诞,相对忠实地记载人们的生存境遇中的恐怖和温情。”
但草根派可不吊这些高端理论,稍微专业点的,会说:“号称是面对底层人民的电影,我艹!你拍了一部底层的电影给外国人看,却有哪个中国底层见过你的电影?哪个底层看了你的电影,能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比较直白的,就更粗暴了,张口就骂:“电影只分好看和不好看,不好看就是烂片!”
到目前为止,大争论尚且在可控范围之内。
但在7月11号的中午,公子赖估计拍砖拍的太荡漾,照例骂完不带脏字的脏话后,忽地话题一转,扯到了褚青身上:“
我对第一个镜头,那个电灯泡的特写很有期待。我没听出来是什么,以为是苍蝇或者蚊子叫,可绝对没想到,那是大刚瞪着灯泡在手*淫!
这位演员的真实体验未免太强烈,那种由低到高的持续呻*吟,让我怀疑他平时的双手,是不是总插在裤裆里。
接下来,就是大刚在街上走,非常不理解他设计的动作,边走边踢一个易拉罐,空旷的厂区,配合易拉罐划过马路的声音,完成了他得意的视听组合,但这动作离下岗工人的常态太远,让我觉得他根本没有生活过。”
他此番言论一出,全场沉默。
大家不约而同的感觉很荒谬,称赞的无从称赞,反对的不屑反对。搁论坛混的,谁不晓得这位爷?
你喷谁不好,偏偏喷褚青,喷褚青也就罢了,偏偏喷他的演技烂。
瞎啊!
……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后窗难得的清静片刻。可众人心里却十分不安,似乎有种预感,更大的暴风雨还在后面。
果然,临近九点钟时,一篇帖子不声不响的出现在顶端,光看标题,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电影,首先是政*治》。
“争论到这样的地步,我想首先应该摆脱口水,讲讲作品本身。《安阳》一片我觉得是新左*翼电影。左*翼这个词,用起来很危险,好像政*治挂帅。
但我个人的看法是:电影是政*治。我个人曾经以为、希望、努力使电影不是政*治,但它们在现实面前非常无力。
对电影来说,政*治是什么?
它是官方的口径中,希望我们认为冯晓宁的电影是最好的艺术。
它是某局劝慰导演和投资人说:只要你们的剧本通过了,钱肯定有的赚。
它是《电影管理条例》。
它是我去过京城最贵的茶馆,一个管审批的小干部点的局,当然最后是一个抱着项目的老板买的单。
它是连只写了几行地下电影评论的小记者也被迫写检查,而且第一次不够深刻,再写第二次。
它是领导把贾璋柯叫去训话:我们不管你的话,我们都不知道有什么部门会来管你。
它是领导对外国记者说:我们从来没有禁过一部影片,我们只是暂时不让它公开放映。
它是褚青拒绝接受招安后,被逼的远走香港,在国际上声名鹊起,却在国内无人问津。”
……
所有人看完,都有些害怕,而更害怕的是,文章末尾居然敲了这样一段字:
“不要忘记,现在某局当权的人,就是从当年的文艺青年中成长出去的。在网上的看客、观者、帖青年,早晚有一天会有个把坐在定人生死的位置上。到时候,我们会不会还见到今天的情况:一部电影被毙了,却没有人知道它是被谁毙掉的。
所以要点名。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京城电影学院在文学系教书的,张先民。”
(呐呐,不要说我水字数,不写这些,整个来龙去脉说不明白。)(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隐于风云
鲁先生讲过:“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頂點小說,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子的希望。”
张先民远远够不上大嚷大叫的那个人,但若说轻轻的哼唧几下,他还是有资格的。
他的江湖地位,超过成青松、郝健等人太多,属于独*立电影圈大拿的那种。何况他还以一种舍生取义的态度自报姓名,无论实力还是姿态,妥妥碾压对手。
在他之前,有的人没想到,有的人想到了但没敢说,有的人敢说了却又说不透彻。
张先民就像掐着烟头,随手撩了一点火星子,把众人心里那些挠心挠肺的杂草野花,全都烧了起来。
赞成者拍烂了巴掌,嘲讽者称其为“电影师爷”,鄙视者费尽脑汁的构思檄文,以便反击。
这场争论瞬间提升了逼格,从对《安阳婴儿》的讨论,变成了“电影与政*治的关系”。
电影是政*治,那政*治是什么,政*治就是立*场。
换句话说,电影中应不应该有立*场?
网友各持己见,有深入剖析的:“电影就是意识形态,谁也不应该逃避,或者说谁也不应该捣糨糊,电影必须是有立*场的,这个很重要。当然,不是有了立*场就一定是好电影,但是没有立*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偏激反感的:“我在想,说到底究竟谁有资格摆弄我们的记忆。雕刻我们的容颜?崇高或者戏噱,贴金或者打脸,乌托邦或者边缘人……鼓吹什么,叫嚣什么,你的表达就代表一种姿态!”
也有客观中肯的:“谁表达观点都是一种姿态,甚至没有观点也是姿态。每个人都指责对方的姿态,那不如宽厚一点,去看看他姿态的背后是不是真诚的。如果是,那还苛责什么呢?”
更有消极颓废的:“给我口大*烟,我只想安安生生的坐在一堆盗版碟上了此残生。”
……
后窗论坛。很快又迎来了第二波高*潮,比之前更加生猛。
其实呢,无论支持者、反对者亦或旁观者,无论是在体制内教书的张先民,还是靠着电影吃饭的成青松,还是对电影事业充满美好幻想的艺校生,以及仅仅是喜欢看电影的上班族……
他们都是爱电影的。
正因为爱,所以才觉得深沉,激荡。愤怒,不甘,无奈,自嘲……而如此种种。通过他们的字里行间,无一例外的都指向了某个群体:电影局。
到这里,事态已快不可控制,西祠*胡同决定插手平息。如果就此结束。那本次争论,顶多是场由民间意识主导的,对中国电影的审视与批判。
但偏偏临近尾声的时候。又有人添了把火,将未燃尽的野草,轰地一下子,尽成燎原。
发难的仍然是公子赖,他好像是位褚青黑,再次拿这位说事儿。当然,他首先还得遮掩下自己的真实目的,所以拎来了张先民做挡箭牌:
“点名是对网络规则和道德的践踏!不要用自我点名剥夺他人的话语权,不愿讲出自己姓名的人,与对自己言论不负责的人不是一个概念。请张老师不要用自己圈子的规矩,约束其他非圈内人士!
如果您真的想点名,那么请对准您在文章里吹捧的那位:褚先生。
这位演员我早已久仰,但心里始终有个问题不吐不快,所以张老师,还请您帮我点名。毕竟我这种不值一文的小卒,是没机会得见国际影*帝的。
而我的问题就是,您被封杀,纯粹是咎由自取吧?
我知道论坛里有很多人崇拜他的表演,但我现在说的不是表演,只是就事论事,粉丝们勿喷。
张老师认为,褚先生被封杀,是政治因素,但我认为,他被封杀,恰恰不是政治因素,而在于自己。
他至少犯了两个错误,一是看错了别人,二是看错了自己。
有个哥们跟我讲过他被禁的内幕,无非就是不接受某局的招安条件——痛斥那些地下导演。
褚先生当然不会出卖朋友,选择慷慨赴死,凛然正气令我等钦佩。
但滑稽的也就在此,他出事后,那些朋友没一人肯站出来为他讨个公道,冷然漠视,又令我等心寒。
其次,褚先生拍了不少片子,也拿过不少荣誉,据说在国外声名显赫。他追求艺术,不随波逐流,孑然一身,颇具古贤风采。
这让我不禁联想起一位古人,汉末的祢衡。
此人也是大贤,就是精神不太好,喜欢挑衅掌权者,他骂孔融,骂曹操,骂刘表,结果都没死。有人说他不怕死,但我觉得,他是认为自己的虚名可以保住一条命。
因为他最后碰到了一位大老粗黄祖,立时就被砍了脑袋。
而换到今天,褚先生的故事居然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不是为电影牺牲的先驱,更不是受政治迫害的艺术家,他的行为,与艺术,与政治,没有半点关系。
但他为什么敢拒绝?
拜托!我是国际影*帝耶!谁敢封杀我?
可笑可笑,被张老师如此推崇的褚先生,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位,自以为殉道者的虚名者。”
……
自以为殉道者的虚名者!
这句评价太过狠毒刺眼,让人不得不产生联想。
网友是很容易歪楼的,因为他们也不理解,别的演员,拍一部两部地下电影就顶天了,谁像这位,啪啪啪啪啪啪啪连续七部片,每次都被禁。每次都引起一番争吵,每次都在国外获得盛赞。
或多或少的,一些原本喜欢褚青的网友,不禁隐隐嘀咕:这货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把自己包装成一个艺术先驱者的形象,然后奋不顾身,壮烈而死!
我艹!
妥妥的心机婊,还是最高级的那种。
至7月17日,后窗迎来了第三波,也是争论的最高*潮:褚青被封杀,究竟是政治因素。还是咎由自取?
竟然有相当一部分人,赞同公子赖的观点,出于意识争端也好,出于反大众心理也罢,难得有位活生生的演员,立在哪儿当靶子,而且目标特恰当。
因为他一个人,就集中了电影与政治,集中了艺术与商业。集中了学院派与草根派的全部分歧点!
他已经不能叫躺枪了,简直明晃晃的搁哪儿喊:向我开炮!
话说2002年夏天,国内最劲爆的思想辩论便是这件事。
大争论的影响范围,一天比一天扩散。从网络转到了现实,从单纯的电影理论圈转到了具体的导演和演员身上,甚至到了整个演艺界。
尤其是那些传统的纸媒,完全惊呆了。在公共的言论空间,批判现实问题,他们想都不敢想。但在网络载体上,却轻而易举的实现。
不过纸媒并没有发表任何观点,脑子进水了才掺和这档子破事,在他们看来,网络不过是虚无的狂欢,貌似热闹,说死就死。
至于争论中心的当事人,他不知情,并且很无辜,自己再次被莫名其妙的推上了风口浪尖,却毫无办法。
只能说,在今夏,历史的视角选择了电影,电影选择了《安阳婴儿》,《安阳婴儿》则选择了褚青。
当然,他们此刻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在时间轴里牢牢记录,与94年的“七君子事件”,96年的“长*沙会议”一起,成为中国电影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一次激辩。
…………
京城,贾璋柯工作室。
老贾歪在椅子上,手指头夹着烟,面前是一台电脑,正显示着后窗的页面,旁边的烟灰缸里,已满是残灰。
他刚看完了帖子,感觉特疲惫,身体,以及心理。
他对网络这东西,还不太清楚,若非这场争论,平时极少去碰电脑。他也特不理解,网民们哪来的那么多精力和时间,去掰扯一件和自己根本无关的事情。
但随着此事的影响力愈增,贾璋柯不得不重视起来,在第二波高*潮的时候,他就问过张先民,说用不用表下态。
张先民说用不着。
争论虽然因他而起,可他对《安阳婴儿》的评价,只能算不喜欢,远没到否定的程度。但liar为了保持自己的脸面,硬生生把老贾塑造成了某种权威形象,借着他的虎威,去狂喷汪超。
贾璋柯已经向汪超解释过了,对方即便不喜,表面仍然和谐。
所以他也一直闭口,旁观论坛里的刀光剑影,集体撕比。
原以为,再过几天,这帮人找不到新鲜东西,吵闹便歇了。谁知,他今儿随意刷了下,居然看到了褚青。
褚青,被人指名道姓的骂。
褚青,就是这帮人的新鲜乐子。
甭看老贾跟乖孙子似的,可以给电影局写检查,但并不代表他性子懦弱,慢悠悠的又抽完了根烟,脑子里已有了思路。
他用键盘打字很费劲,但这件事,不能由别人代劳。
“叮铃铃!”
贾璋柯刚敲下一行字,电话就响了,拿起一瞅,却是王晓帅。
……
魔都,《紫蝴蝶》片场。
“子怡刚才的感觉不错,刘晔你表情再收一些,这样就跟她对上了!”
楼烨拍了一条戏,皱皱眉,对男主角稍作指点。
《紫蝴蝶》是他浮出水面的第一部电影,自然无比重视,从建组到选角,都亲自把关。对刘晔,他是不太满意的,最理想的人选,其实是那个家伙,但偏偏不行。
楼烨惋惜了好久,他至今都怀念着拍《苏州河》时,那两只妖孽带给自己的颤栗感。
“咔!过!”
又拍了一条,勉强及格,他犹豫片刻,才挥了挥手,道:“行了,先休息二十分钟!”
大家散去,他却顾不得歇,拎过水瓶喝了一口,盯着监视器,一遍遍的看回放。
“导演,电话!”
这时,小助理溜溜的跑过来,递过手机。
……
三里*屯,茶室。
白天,人很少,《绿茶》剧组正在这里布景。趁着开拍前,张园顶着愤怒的爆炸头,特平和的坐哪儿摆弄茶具。
不久,姜闻挑帘进来,一屁股栽到对面,顺便跟忙着化妆的赵微打了个招呼。
“这天儿真特么邪性!”
姜闻显然热得不行,也不管杯里是啥东西,拿起来就一仰脖。
“嗬!”
看似温吞,实则闷腾的茶水下肚,他额头顿时出了一层细汗,通体舒坦。
“知道了么?”张园手里不停,忽问了一句。
“嗯,知道。”姜闻点点头。
“怎么做?”
“简单!”
他操着低音炮一样的嗓子,笑道:“人家说是虚名,我们就给个虚名!”
……
7月18日,夜。
刘小勇拖着满身疲累回到家,饭都没心情吃,简单洗了洗,直接想睡了。
可时间又太早,躺了半个钟头,死活睡不着,只得暗骂一声,懒懒的起床,随手按开电脑,登入论坛。
话说这两天的后窗,让他感觉特陌生,好像一瞬间,全世界的火力都对准了那个家伙,砰砰砰的乱射。
老实讲,刘小勇对褚青的印象还不错,特别是演技,非常非常的佩服。但最近论坛里的气氛,他觉着不太舒服,也尝试写了两篇辩论帖,顿时就被口水淹没。
这就比较扫兴,加上工作忙,他已经一天没看了。
页面缓缓的刷出来,最显眼的,就是新置顶的一个帖子,标题很古怪,两个字:褚青。
“嗯?”
刘小勇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似乎有种微妙的预感,连忙点开了帖子。内容极其简单,只有一句话: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中央戏剧学院在影视系教书的,顾正!”
这话写得没头没脑的,刘小勇抿着嘴,滑动鼠标往下拉,见底下的回复,仍旧是一句话: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中央戏剧学院在表演系教书的,郝容!”
再往下: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京城影视学院在文学系教书的,章明!”
“咝!”
刘小勇不自觉的吸了口气,全身的毛孔一下子舒张开,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尾椎骨迅速爬到了后勃颈。他忐忑又期待的,继续往下拉: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贾璋柯!”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王晓帅!”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楼烨!”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张园!”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何健军!”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雎安奇!”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朱纹!”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路学常!”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吕勒!”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管琥!”
“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我是姜闻!”
(老实说,我以前没试过这种写法,个人觉得很蛋疼,今天抽风想尝试一下,所以你们多给我些反馈,我看看如何。)(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电影教科书
2002年7月18日晚,九点钟,少部分直接参与的,和大多数间接听闻的,都恍惚感受到了一丝荣幸。+◆頂+◆点+◆小+◆说,
他们好像见证了某个辉煌的来临,哪怕它不是辉煌,哪怕它只是烟花即逝,哪怕它连烟花都不是,仅仅是点星火,它也不会随着时间消散,而是牢牢的铭刻在历史中。
刘小勇、公子赖、顾小白、成青松、liar……支持者、反对者、旁观者亦或浑水摸鱼者,没有任何的回复评论,没有任何的新帖发布,齐齐的沉默无声。
只有那篇帖子,被不知不觉的置顶,十四层楼,十四句话,十五个名字,就像十五根硕大的白玉柱子,共同擎起一杆哧剌剌的大旗,孤零零的高悬山巅,清如明月。
刘小勇一遍遍的重复那串名字,一次次的头皮发炸,他喜欢贾璋柯,不喜欢楼烨,喜欢何健军,不喜欢管琥,可此刻,都化作一股激荡,通贯全身。
不是没有人怀疑这帖子的真实性,但他们更愿意去相信:相信我们都是爱电影的!
没有一个人,不希望它好起来,即便是公子赖。
许是虚妄,许是张扬,许是哗众取宠,许是悲凉之后的愤怒,许是无可奈何的舍身,但不管怎样,后窗的所有人,都清晰的体会到了一种让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东西:精神不死,电影不死!
当然,并不是说,他们忽然就意识觉醒,得道成仙,可起码在这一刻,他们有着相同的理想。
大争论到这个份上,它从何开始,何时结束。已经无人关心,那些真正爱电影的人,都无一例外的伤感现实,那些假装爱电影却偏爱政治的家伙,也不自觉的惊讶万分:
褚青,至今仍然禁止于媒体的名字,居然有整个第六代,外加一个姜闻,以及北影、中戏两大院校的老师力挺。
真真的意外,就像明明感觉他在吊车尾。谁知一眨眼,他却是最打头的那位。
……
loft,词典上的解释是“在屋顶之下,存放东西的阁楼。”
而现在所谓的loft,是指那些由旧工厂或仓库改造成的,少有内墙隔断的高挑开阔的空间,具有流动性、透明性、艺术性等特征。
说白了,就是一帮子不着四六的文艺青年集散地。
京城的loft不算多,往往以电影、音乐、旅游为核心。吸引年轻人加入组织。今天是7月21号,休息日,在酒仙桥附近的某个厂房里,即将举行一场放映活动。
汤维扶着栏杆。身体随着公交车不停摇晃,天气热,乘客又多,挤挤攘攘的。背后已经湿了一片。
她抬腕看了看表,还有十五分钟就开始了,不免心中焦急。伸着脖子往前方瞧。苦捱了一会儿,破公交咯吱咯吱的总算靠站,她迅速跳下车,一路飞奔进工厂。
地方真的挺大,台上是荧幕,底下摆着几十张椅子,可能因为免费的缘故,已快坐满。
汤维在最后一排挑了个座位,屁股刚落下,就听门外噔噔噔的一阵脚步声,随即又跑进几位女生。
都是二十出头,个个水灵鲜嫩,走前面的那姑娘,明显年龄最长,略微扫了眼,便凑近汤维这边。她们有四个人,刚好还剩四把椅子。
好嘛!她们并排一坐,要么眉目文秀,要么古典婉约,要么清新简单,要么娇俏可人,要么爽利明快,五只妹子,五种风格,瞬间吸引了全场男生的注意。
“嗨,你们是电影学院的么?”
仅仅一秒钟后,前排的男生就忍不住回头搭讪,开口问道。
“你猜呢?”
大姐头负责答话,含糊道。
“我猜肯定是,你们那么漂亮!”男生拍着马屁。
“那你是干什么的?”古典妹子反问道。
“我是做时尚杂志的,小编辑一枚。”
“哟,现在看《安阳婴儿》也是挺时尚的事儿么?”娇俏妹子笑道。
“哈哈,赶潮流嘛!这是我朋友组织的,过来捧捧场,哎,你们也是来赶潮流的?”
“才不是,我们为了写……”
清新妹子方讲了一半,就被大姐头踢了一脚,顿时闭嘴。
男生见状,也不以为意,转向没吱过声的汤维,扔过包纸巾,道:“哎,美女,给你这个,看你都出汗了。”
“谢谢!”
她又扔了回去,自己拽出条手绢来,轻轻擦着汗。
“呃,你们不是一起的?”男生看她的画风,显然和那四人不同,便问道。
汤维妥妥的烦他,话都懒得讲,只低头翻着笔记本。
那货自讨没趣,颇为扫兴,悻悻的转过身。
他安静了,姑娘们却好奇了,大姐头先贴过去,道:“喂,你是中戏的吧?”
“你怎么知道?”她一怔。
“我见过中戏的,都你这气质。”大姐头开了句玩笑,小声的自我介绍:“我叫姚辰,北电99级表演系。”
“你好,我叫汤维,中戏2000级导演系。”俩人偷偷握了握手。
古典妹子也凑过来,笑道:“我叫董旋,北影2000级表演系。”
“我叫黄圣伊,2001级表演系。”娇俏妹子接茬道。
“我叫王洛丹,也是2001级表演系。”清新妹子最后收尾。
“……”
汤维比较傻眼,什么情况这是,看个电影都能撞到这么多学生,还特么是同城死敌!
“呃,你们,你们都是……”她结结巴巴道。
“我们来写作业的。”
姚辰似乎觉着很丢人,马上又解释道:“我当然不用,都是她们!不好好上理论课,等老师留作业了,才知道急,要不是我碰巧打听到今天有私人放映,她们就歇菜了!”
“呵,那你。你辛苦。”汤维抽了抽嘴角。
“身为学姐,我义不容辞啊!”姚辰拍拍胸脯,问道:“哎,你呢,也是来写作业的?”
“嗯,老师叫我们写拍摄理念和技巧分析,我看了两遍,都没怎么懂,今天过来再看看。”不过她忽地觉着很奇怪,道:“你们表演系。也留作业?”
“当然了,你们导演系分析手法,我们也得研究表演啊!”黄圣伊撇撇嘴。
“就是,他有什么可研究的!”董旋表示赞同。
王洛丹却立即揭短,奇道:“哎,旋姐姐,你不是最崇拜他的么?”
“我,我哪有!”董旋连忙否认。
“没有?那我们学校办他的放映场,你从头看到尾。五部电影呢!你怎么挺下来的?”黄圣伊笑道。
“对啊,你还自己跑到网吧去翻帖子,寝室门都关了,你还没回来!”王洛丹不落其后。
“人家回来了。就是哭着跑回来的。”姚辰轻飘飘的接了句,直接秒杀。
董旋的脸蛋,像极了白盒子底的红胭脂,咬着嘴唇。狠狠瞪着这帮坑货。
“呃,那个……”
始终默不作声的汤维,忽然晃了下头。弱弱道:“我也在网吧看到半夜,也哭着跑回去的。”
“……”
很快,《安阳婴儿》在七月里不知道是第多少场的放映,正式开始。
除了姚辰之外的四位姑娘,都抱着纸笔,一副上课听讲的样子。毕竟不是正规的电影院,条件略差,灯光也不是很有气氛,虽然暗,仍然看得清字迹。
荧幕亮起,迎面便是那只被人骂了无数遍的大灯泡。
但设备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只见画面不见声音,于是重放。第二次,声音有了,画面却晃得厉害,于是再重放。
观众已开始骚动,嗡嗡一片,前排的时尚哥们也跟着凑热闹,喊了一嗓子:别特么从头放了!
可惜没人搭理他,第三次继续从头放。
所以咧,现场几十号人,见识了三次男主角手*淫的过程,尤其那断断续续的,极具层次感和真实性的呻*吟声,简直欲罢不能。
若说手*淫这种事呢,自个猫家里看看便罢了,大庭广众的,倒不好意思了。五个姑娘对视一眼,脸蛋微红,都有点尴尬。
这是部闷片,在座的诸位,其实没几个懂行的。正如那哥们所讲,他们把看《安阳婴儿》,当成一件特时髦的事儿。
放映中,观众议论不断,甚至可以听到“烂片子”“烂片子”“烂片子”的抱怨声,好像被欺骗了感情。
汤维顾不得这些,集中精神盯着荧幕,丫丫电子书则写道:
“本片的场景不是很高档,可构图都很讲究,设计也工巧。有的镜头是前后呼应的,例如男主角的那张床,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镜头摆得特冷静、整齐,场景相隔,却彼此呼应。导演经常在一个场景之后留几秒钟空镜,各场的空镜形式和功能也不一样,像卖笑女和男主第一次吃面的那场,男主角虽然连头都没抬,但他浑身都透着……”
她皱着眉看了片刻,刷地撕下了纸,揉成一团塞进背包,特郁闷。
前两次也是如此,自己写着写着就歪楼了,交上去保准不合格,按作文讲,这叫跑题。
她可是导演系,分析的是镜头意识,表现手法,以及思想形态……但她每次都忍不住,甚至情不自禁的,死揪着他的表演研究。
难看的发型,难看的衣服,难看的眼神,在每个难看的场景里面,难看的走路,叮叮当当的踢瓶子……可就是这种丑陋形态的角色,却硬生生的呈现出一股自然无比,又击碎人心的精神气场,让后辈们流连其中。
汤维完全没了思路,揉了揉脸,偶地一偏头,正瞧见隔座的董旋。
那姑娘跟自己差不多的样子,长发散散的,抿着嘴,苦大仇深。
“噗哧!”
她忽觉有趣,浅笑出声。
董璇也扭头,有些呆愣,但顿了片刻,遂反应过来,同样的噗哧一笑,不予言语,心意相通。
(拉肚子,写两段就去厕所蹲一会儿,感觉自己好神奇……)(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邀请
自从一帮子有名有姓的导演冒出头力挺褚青,后窗论坛的争吵瞬间平息了许多。~頂點小說,再犀利的观点,再诡辩的文章,在这句“所以,我先点我自己的名”面前,都显得那么底气不足。
liar,公子赖,顾小白,以及无数跟风的喷子,纷纷退避,后两者更是迫于压力,辞去了版主职务。目前,论坛里仅剩些零星的吵架,小打小闹,掀不起大风浪。
持续了半个多月的大争论终于停歇,所有人都很空虚,因为无所谓谁赢谁输,只是让他们进一步认清了电影制度,而愈加的感到哀叹。
真正的影响在现实中,不温不火,却激流暗藏。
首先是媒体圈,虽然褚青每每让娱记们憋出内伤,但这次,堪称震撼。谁也没想到,这位爷隐藏的影响力和声望值,竟然如此之高。
贾璋柯自不必说,那叫铁瓷,意外的是楼烨。他在地下厮混多年,刚刚浮上水面,拍着自己的第一部体制内电影,却毫不顾忌政治风险,死撑褚青。
还有何健军,章明,雎安奇这些人,跟他压根没有交集,倒也凑过来添了把火。
姜闻就更别提了,丫被禁导后,一直老老实实做人,嘴巴特严实,好容易把印象分刷满,可以出来活动了,咔嚓一下,又回到光脚不怕穿鞋的那副德行。
而正因为这件事,媒体圈头一次明明白白的看清状况,重新掂量起他的地位和话题价值。
其次是准文化群体,以北影、中戏两大山脉为核心,扩散至全国的各所艺校。
《安阳婴儿》成为了电影教学的经典案例,仅仅半个多月,它的私人放映场次,几乎赶上了在院线公映的正规片。
导演系的剖析拍摄手法,表演系的研究自然风格。老师不停的留作业,讨论,再留作业,再讨论,学生们被折腾得欲仙欲死。
褚青的名字,也终于半正式半隐蔽的暴露于公众之下。
这种感觉很神奇的,艺校生嘛,都是中二病泛滥,若说研究马龙白兰度、梅丽尔斯特里普之类的,他们还会委屈一下。但你褚青算个锤子啊!
于是乎,妥妥又分为两派,一派就像汤维、董璇那样,崇拜的要死;一派则怎么瞅怎么不顺眼,天天吐槽,纷纷变身高级黑。
最后一拨,则是影视圈里的同行,这个反应最平淡。
大咖们即便知晓了,也不会在意。他们早就把资源瓜分干净,各立山头,划地为王,网上的吵吵闹闹。于他们看来,不过是笑谈趣闻。
而小演员们,还没接触到这等层级,更不会羡慕嫉妒恨。反倒认为褚青特衰,装*逼不成变傻*逼的那种。
……
七月二十二日,京城。
高速路上。一辆土豪气满满的黑色长车,正从机场一溜往回走。
开好车的感觉就是不同,人都飘了,小叶戴着墨镜,精神的短发,得体的衬衫,还真有点成功人士的派头。
如果后面没坐着两位老板的话……
褚青本该早回来的,香港那边临时有事耽搁了两天,结果今儿一出机场,未婚妻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八十九万!最新款奔驰商务车,至尊豪华版,还特么是找熟人优惠的价钱!
看着范小爷得得瑟瑟的向自己炫耀,丫瞬间懂了一个真理:有的女人,即便愿意陪你过苦日子,但只要有了钱,你就得做好她化身败家大魔王的准备。
不过他也就蛋疼了片刻,几百万都给她了,人家爱怎么花怎么花,自己管不着。
幸好,丫头还是有盘算的,买车只是圆了份念想,其他的都是正经事。投资理财方面,她似乎特有天赋,而且魄力极强,说干就干。
比如工作室的扩充,又招了一位化妆师、造型师以及宣传执行,目前算挺有规模的大班子。比如两味爷的分店,一开就是两家,选址已经ok,只差装修,这次不做鲁菜,改成了川菜和云*南菜。
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事情,全都搞定后,丫头才苦逼兮兮的发现,男朋友给她的零花钱,没剩下多少了。
好吧,褚青真不忍心告诉她,自己那五百万也投了进去,俩人又是中产阶级了。
“哎,你请了几天假?”他问道。
“七天,我还想把友朋拐过来呢,导演不让,就给他两天假,小气巴拉的。”范小爷不满道。
他不禁撇撇嘴,开什么玩笑!张无忌和周芷若都跑了,还拍个毛线,留赵敏搁哪儿抠脚玩么?
“咱爸妈准备得咋样了?”
“……”
她抽了抽眼角,满脸嫌弃,你丫为毛就腆着大脸自行改口了,应道:“都完事了,帖子发了,酒席定了,司仪找了,服装好了,就等我们俩了。”
“收礼金么?”他忽想起来关键的问题。
“他俩说听我们的。”
“呃,我觉着别收了吧,大家一起开心开心就好了。”
“同意!”她点头笑道,又问:“哎,用不用你上去讲点话,感谢朋友什么的?”
褚青琢磨了下,道:“这次先算了,等订完婚,我单独请老贾他们。”
“也行,我跟你一起去。”范小爷皱了皱鼻子,有些感慨道:“说实话,我是没想到,那帮人平时蔫巴巴的,关键时候还真长脸。”
“这话说的,敢情我交朋友都白交了,当然得看人品了。”他鄙视道。
褚青是临行的前一天,接到了范小爷的电话,迷迷糊糊的听了个大概。好像在什么论坛,自己被网友狂喷,然后一帮人就站出来力撑。
因为不了解详细经过,他也没啥情绪,就觉着很莫名其妙,特无聊。
随即第二天,他又连续接到了元蕾、孟敬等人的电话,凭借记者出众的口条,总算搞懂了来龙去脉。
第一反应是荒谬,这特么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嘛?都是吃饱了撑的。可之后就无所谓了,爱骂就骂去,自己又不会少块肉。
他至今没上网翻过帖子,感受不到当时的剑气冲霄,只当是稍牛*逼点的网友掐架。至于什么影响力啊,什么历史事件啊,他还没有准确的概念。
或者说,他始终不太相信,一部《安阳婴儿》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叮铃铃!”
俩人正说着,手机铃声响起,他摸出一瞧,却是郝容,不免奇怪。
“喂?呃,我刚下飞机,正往市区走呢。”
“什么事,你说。”
“啊?”
褚青貌似听到啥了不得的言语,整个人都一呆,顿了顿,方道:“大哥,我后天就订婚了,你让我明天干这么大件事儿,你故意的是吧?”
“不是,就我这文化水平,压根没信心啊,我怕误人子弟!”
“别介别介,千万别说这话,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他聊了几分钟,挂断电话,表情颇为纠结,叹道:“都特么是人情债!”
“谁啊,什么事儿?”范小爷奇道。
“郝容让我明天去中戏,搞场讲演。”
“哈?”
范小爷一栽歪,指着男朋友,吓道:“就你?”
“是啊!”
“拉倒吧,你学历还没我高呢!”她咧开嘴,无情嘲弄。
“我也这么说,但人家非让我去啊,毕竟帮了我的忙,不好拒绝。”他耸耸肩。
“讲演有主题么?”丫头倒来了些兴致,劲劲儿的追问。
“没有,我听他那意思,其实是学生提问,我负责回答就行。而且没限制,别的学校也可以来听。”
“哟,你这也算衣锦还乡了吧?”
“屁,我顶多算个胡汉三!”
(好困好困,明天恢复状态。)(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一个演员(上)
晨,卧室。頂點小說,
褚青穿着内*裤,光着膀子,直挺挺的戳在大镜子前,任凭女朋友把一件件衣服往他身上套。
“今儿天热,不能穿t恤,一出汗就塌了。圆领的也不行,忒土,我觉着立领挺好,但有点过时了……”
范小爷拎着一打夏装,嘴里碎碎叨叨的,又挑出件白色的短袖衬衫,道:“喏,再试试这个。”
褚青一声不吭,接过来默默套上。
“怎么样?”她问道。
“呃,还行,不贴皮肤,很滑。”
“当然了,这可是先驰的,我托人专门订做的,本来留着以后穿,没想到这就派上用场了。”
她帮忙系好扣子,细细的打量一番,满意道:“啧啧,帅!”
褚青亦照了照镜子,虽然穿着舒服,看着却很别扭,再配上四角**和光溜溜的大腿,显得画风特诡异。
他撇撇嘴,感觉不太喜欢,又见她接着找领带,忙道:“喂喂,不用这么正式吧,我也不是去领奖。”
“怎么不用啊,你以为谁都能去中戏讲课啊!”
“不是讲课,就是跟学生交流交流。”他纠正道。
“哎呀都一样,来来,试试这条。”范小爷翻了半天,选了条浅蓝色的领带,就要给他系。
褚青却往后一躲,摇头道:“我不试,这衬衫我也不要。”
“乖了啊,就穿这一次,以后不让你穿了。”丫头招招手,连哄带骗。
“我不穿!”他强调道。
“快点过来!”
“不!”
“我让你过来!”
“我说了我不穿!”
丫头没辙,掐着腰问:“那你想穿啥?”
“我带回来那件就行。”
“……”
简直了!
她强忍住揍丫的冲动,摘下一件几十块钱的t恤衫,pia地甩了过去,摆摆手道:“去去。一边穿去,看见你就烦!”
褚青嬉皮笑脸的捡起衣服,又扯下条休闲裤,颠颠的跑到客厅。
范小爷则歪在床上,生了半响闷气,忽然觉着自己红颜命薄,特伤感。
好吧,被他一闹腾,高端路线走不成了,只得改平民范儿。她琢磨片刻。挑了件中性风格的白衬衫,下面配条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还化了点淡妆。
干净利落,清新白嫩,别说,真有些学生气。结果丫头一出去,倒把那货吓了一跳:哪儿来的大帅逼!
完全抵挡不了啊,他最喜欢穿白衬衫很好看的女孩子了。
此次去学校。范小爷强烈要求陪同,不为别的,她以前考过中戏,但是成绩渣渣。一直引为遗憾。
褚青想了想,感觉没啥不妥的,遂点头答应。
简单吃过早饭,九点钟左右。俩人下楼,叶开已经等了十分钟了。一路闲聊,车行半小时。便到了中戏门口。
郝容事先接到了电话,正在哪儿等候,见了车牌号,连忙迎过去。
褚青可不好让人家迁就,赶紧跳下车,上来就是一个熊抱。他俩有年头没见了,对方成熟了不少,许是得偿所愿,从进修班调到了表演系教书,更是被学校重点培养,精神状态显得倍儿充实。
而那边,范小爷嘱咐完叶开,跟着过来打招呼。
她和郝容还有段渊源,当初那部电视剧《中关村风云》,就想找她演,可由于有吻戏,就婉拒了。
后来等剧集放映,她才晓得,与自己拍吻戏那位,正是郝容。这就古怪了,有点叔嫂勾搭的意思,范小爷也不免庆幸,幸好推掉了。
……
想在大学里刷声望,是非常简单的事儿。只要你有个挺吓人的名头,比如宇宙大爆炸及银河系天体运行研究协会副会长之类的,然后,再同负责此事的老师打通关系,那保准就能开课。
相比之下,艺校就要困难得多,搁娱乐圈厮混的那些人谁不认识,咖位大小,一清二楚,装都装不了。
褚青是现象级的话题人物,所以才有资格被邀请。
开始时间是十点二十分,地点选在了中戏为数不多的一间阶梯教室内,蓝色的长桌长椅,由高至低的铺下来,还蛮有视觉冲击力。
范小爷没进过大学,很好奇的四处打量,又数了数座位,约莫能容纳七八十人。前面,便是数尺高的讲台,银色的木头材质,格外宽大,笨重且肃穆。
她瞧着那讲台,想象了一下男朋友在上面的场景,随即晃了晃脑袋,噫,为毛觉得特搞笑?
她对自己的定位特清楚,就是个小助理,不声不响的装隐形人,倒让郝容挺满意的,懂得分寸。
趁这会功夫,他正对褚青交待注意事项,问道:“青子,你准备草稿了么?”
“没啊,你不说不用讲话么,他们问,我负责答。”那货一怔。
他捂着脸,愁道:“大哥,至少你开场得说几句吧,也不能上来就问啊!”
“哦,没事,我现编。”那货耸耸肩。
“……”
郝容懒得理这茬,直接揭过,继续道:“学生呢,呃,都是年轻人,难免有些偏激和理想化。有什么敏感问题,特别涉及网上争论的,你一定得好好想想再回答,如果实在没辙,就冲我使眼色,我帮你圆过去。”
“嗯,我明白。”
“不过,这毕竟是私下交流,没有摄像机对着,尺度可以适当放开点,不用那么客套,也不用紧张。”
“嗯嗯。”
褚青连连点头,笑道:“我一点都不紧张,我就是担心等会儿没人来。”
“怎么可能!”
郝容稍稍提高了音量,道:“你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红!”
他当然不知道了,昨天回家也没想着上网看看,不管朋友们讲的如何惊悚,如何传奇,他本身没处于争论中心,仅仅在香港通过电话获得了些信息。很难体会到那种风云际会的时代感。
俩人聊到了十点钟,郝容方打开教室门,外面已是黑压压一片。
此类的讲演,一般等学生坐满了,掐着时间,甚至迟到几分钟,当事人才慢悠悠的晃进来,以显示身份牛*逼。
褚青可懒得动,挨着女朋友坐在第一排,拄着下巴。准备数人头。
学生们稍显拥挤的往里走,纷纷抢夺有利地形,而那俩货占的是最好的位置,自然被大家怒视。
一个穿着破体恤,黑黑瘦瘦的,一个穿着破衬衫,明明是女孩子,偏打扮得像男人……瞥了一眼,心中讨厌。又瞥了第二眼,忽觉画风不对,接着瞅了第三眼,瞬间凌乱。
喂喂!你们两口子不要装着没事人一样啊!
好吧。这大概是每位学生,从门口走到座位时的心理活动。
褚青却蛮兴奋的,看着一拨一拨的人往里进,虚荣心嘛。若只有小猫两三只,多没面子。
很快,教室的座位完全爆满。仍然不断有学生进入,能挤的挤,挤不了就在后面站着。最后,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四五个人戳在门口围观。
那俩货占据的第一排,旁边还能容下两位,可没人敢沾边,愣是空着。
他挺不好意思的,连忙起身到了台上。郝容则承担主持人的角色,攥着话筒试了几声,刚要开口,外面又匆匆跑来一个女生。
个子很高,瘦,眼角微翘,带着流连,眉梢却含着丝英气。她顾不得看情况,只瞄了眼,就一屁股坐到范小爷旁边,轻轻喘着气。
“给!”丫头看她满脑袋汗,从包里翻出湿巾递过去。
“谢,谢谢!”
汤维缓过神,偏头一瞧,不禁呆滞,张了张嘴。
“嘘!”
丫头竖起食指,贴到唇边,又指指前面。
…………
褚青没有座位,站在讲台后面,看着底下的一众晚辈,男的俊俏,女的漂亮,一大堆丧心病狂的小鲜肉,颜值瞬间突破天际。郝容则搬张板凳坐在门口,颇像监考老师
“上午好,我是褚青。”
他大场面见过无数次了,自然不会被吓到,笑道:“我念过一年进修班,也算是你们的师哥,好久没回来了,还真有点怀念……”
他自若的讲着客套话,学生们的视线,都极为微妙的集中到他身上。甭管什么明叔,什么葛大爷,论传奇性,这位当属第一。
此刻,本人活生生的戳在眼前,面貌朴实,毫无特点,甚至比电影中的角色还要平凡。
这种反差感,让学生们特古怪,就像期待许久的江湖高手,好容易现身一见,却特么是隔壁老王。
“昨天郝老师才告诉我这件事,我也没准备什么,所以还是请同学们提问,我尽量回答。”褚青简单说了几句,就拐到正题。
话音方落,就见底下刷刷举手,过半数的人都伸着胳膊。
“呃……”
他比较纠结,便道:“我就不点名了,从这边开始,由前往后顺,一个个问。这位女同学,你有什么问题么?”
“啊?”
汤维有点蒙,怎么忽然就到自己了,顿了顿,道:“我,我还没想好,我可以等一下再问么?”
“可以,后面那位同学,你呢?”褚青笑道。
一位漂亮的女生站起来,道:“《蓝宇》之后,你就没消息了,能说说你在香港的情况么?”
“呃,我去年到的香港,刚开始根本没什么机会,给人家跑跑龙套,拍了两天,都没片酬,就混了几顿盒饭。后来就演了几个小配角,有些台词,但感觉发挥的特别差,因为那边的拍摄习惯和手法不太适应。”
“那现在呢?”女生问。
“现在,呵,还是配角。”他笑道。
“嗡!”
底下响起一阵议论声,另一位男生插嘴道:“不太可能吧,你可是金马影*帝哎!”
“香港那边比较排外,而且影*帝这东西,在香港是最不值钱的。”
褚青解释了句,看他们齐齐的面露怀疑,又道:“呃,就像我刚接的这部片子,不算国际性的,单算金像和金马,你们猜,里面的演员一共拿了几个影*帝?”
“四个?”
“五个?”
“六个?”
学生左一句右一句的应和,尽量往多了数,可惜他们在学校里练就的脑容量,真的不够承载某些现实的东西。
待他们说完,褚青摇摇头,道:“九个!”
“……”
台下顿时无声,他们根本不能想象,身在国内最高等的戏剧院校,学生们看到的是历史,是现在,是未来,是全世界的电影辉煌。
这种知识的灌输,以及青春的骄傲,让他们不自觉的就产生了某些念想:我会成为张艺某,我会成为斯皮尔伯格,我会成为周润发,我会成为巩丽……
而正是出于这些念想,学生们对褚青的感觉,既不屑他的年龄,又羡慕他的年龄,既不屑他的成就,又羡慕他的成就。
大家都想过这位的形象和脾性,但意外的是,他没有任何的自傲或自谦,仅仅在平淡的叙述事实:
“七座金像奖,两座金马奖,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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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个演员(中)
第一个女生问完,气氛就慢慢活跃起来。¢£頂¢£点¢£小¢£说,
学生们接触过的明星也不少,不管怎么装亲和,名声都在哪儿摆着,自有光环笼罩。但褚青不一样,他太神秘,神秘到近乎不真实,此刻看到本人,感觉就像散落泥土的野草种子,随处可见,却盎然勃发。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睡觉,煮饭,锻炼,看书,看剧本。”
“哇,你还会煮饭?”
“当然了,我的厨艺才是我最拿手的。”
“你是什么血型?”
“a型。”
“你身高多少?”
“184cm。”
“你初恋是什么时候?”
“呃,五年前,就跟前面坐着的那个。”
“你和林佳欣是真的么?”
“不是,朋友喝醉了,我照顾一下。”
……
很快,最左边的一溜已经问完。许是学生们瞧他太过温和,没有任何攻击力,原本不想张嘴的,亦忍不住巴拉几句,问题也越来越歪楼,越来越敏感。
接着,又从后排开始轮,依次往前。
这次站起来的,是位很帅的男生,年少张扬,眉目锐气,道:“你为什么总拍禁片?”
“……”
一时间全场安静,范小爷也皱了皱眉,回头瞧了他一眼。
褚青止住想要开口的郝容,笑道:“这位同学,我觉得你的概念有错误,我拍的不是禁片,是电影。”
“电影上映不了,就是禁片!”男生立即道。
“不不,一部电影,在拍摄之前,甚至在写剧本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上映不了,但他们仍然要拍,并且要拍好。为什么?”
他反问了句,随即答道:“因为他们想证明,电影就是电影,永远不能变成别的东西。”
男生犹有不服,方要再辩,前座的一位女生忽然起身,问道:“按照你的说法,自己拍的都是电影。那你既然接演了,是不是就代表你很喜欢这些片子?”
“不,我一点都不喜欢。”褚青马上答道。
女生不由微怔,你丫不按套路走啊,强自道:“那你为什么要拍,还是一连七部?”
“第一,没有别的电影找我;第二,我只是喜欢在里面表演;第三,我需要赚钱。”
“……”
全场再次安静。这个答案跟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连续俩人被噎住,第三位又站起,接口道:“那你拍《安阳婴儿》,也是为了赚钱?”
“对。汪超给我的片酬是八万块钱。当时我和兵兵很穷,又急需一笔钱,所以我就接了,我不太喜欢这部戏。”他说的特诚恳。
于是这位又挂掉。下一位起身,道:“那你对网上的大争论怎么看?请回答的具体些,比如。你觉得电影就是政治么?你觉得第六代应该被禁么?你觉得自己被封杀,是政治因素么?”
啪啪啪啪,四连击!
这个就过于敏感了,褚青稍稍低头,一声不吭,有点失措的样子。郝容攥着麦克风,都准备圆场了,范小爷却摇摇头,表示没事。
学生们屏息凝神,齐刷刷盯着台上,过了半响,他似乎组织好了言语,慢慢道:“我还没看过网上的帖子,只是听朋友讲的,所以细节不了解,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也有些媒体,包括香港和海外的,都想采访我,问我怎么看。”
“然后我就很奇怪,说我怎么看很重要么?他们就说,当然重要了,你是争论的核心,你的立场决定争论的结果。我简直受宠若惊你知道么,原来我这么牛掰!但是我后来又一想,感觉不太对劲,因为帖子里好像有个大家都承认的观点:政治就是立场。”
“我念的书不多,文化不高,可能讲的不正确,我就觉着,既然政治就是立场,那为什么你们还要问我的立场是什么?还要问我电影是不是政治,问我第六代是不是政治,问我被封杀是不是政治?”
“我觉着这个事挺可怕的,活在政治中而讨厌政治,又用政治化的思维讨论问题。牟着劲儿的非让别人认同你的观点,却不能站出来说,我愿意承担自己的言行。但现在你问我,我就说说我的观点……”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要争吵,只需选定自己的路,一直走下去。也不要有情绪,以为自己多么多么牛*逼,多么多么壮烈,因为没人逼着你走,你自己愿意的。你是为了抵达终点,而不是为了让别人称赞,以及获得大名声。当然,如果你很幸运,在路上能找到几个同行者,那是最快乐的事情。”
“……”
安静,比之前两次都要安静,无论学生们认不认同,至少都在思考。过了好半天,才有个小姑娘轻轻问了声:“那你的路是什么?”
褚青看着那些鲜嫩的面孔,笑了笑,道:“我只是一个演员,而且我找到了很多同行者。”
似乎每个人都有过某种幻想,就是在风云际会的大时代里,成为独一无二的焦点,凭着自己的智慧勇气,改变环境,开创新世界,最后不朽。
《安阳婴儿》所带来的争端,远远称不上是大时代,甚至称不上是转折点。它涉及的领域太小,仅仅是电影,但就是在这个圈子里,褚青的出现,恰好满足了年轻人的此种幻想。
有的认为他是先行者,孤胆豪杰,堪为后辈丰碑,值得钦佩。
有的认为他是失败者,不明智的挑战权力,有勇无谋,生不逢时。
不管怎样,在年轻人眼里,褚青都特光辉,特壮烈。就如太史公曾言:“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
正是抱着这些想法,他们才过来听课,可偏偏,这个人清清楚楚的对他们说,我只是一个演员。
…………
到此为止,再提大争论已经毫无意义了,幸好,褚青身上还有不少东西是学生们感兴趣的,比如他和范小爷的感情生活,比如他对表演的理解。
前者比较没羞没臊,他能躲就躲,后者倒可以深入聊聊,何况他也想知道,现在的孩子是怎么看待表演的。
像这位站着的女生,她就特烦恼,道:“我是99级表演系的,演过几个小角色,但我始终有个问题,就是无论多努力,都产生不了代入感,体会不到人物情绪。”
“你举个例子说说。”
“就像刚拍的一部古装戏,我演个小宫女,然后我的心上人死了,我就抱着他的尸体哭。老师讲的那些方法,我都用过了,也确实哭出来了,但自己不太满意,没有真正触动内心的感觉,仅仅是完成一段程式化的表演。”
“你是用什么情感替代?”褚青在台上踩了两圈,问道。
“呃,因为我是单亲家庭,我爸爸很早就去世了,所以我就故意想我爸爸,越想越伤心,哭得也越惨,可就是没有那种,那种我想要的。”女生道。
他听完,琢磨了片刻,道:“具体技巧我就不讲了,你们比我学的多,我就讲讲我自己的理解。表演有三个基础,一个是体验,一个是相信,一个是想象。体验你们都懂,比如你想起你的爸爸,然后很伤心,这个可以。但是你并没有相信,相信你真正爱那个人,你也没有想象,想象自己失去他,会是什么样子。”
“前面两个我懂,后面那个,不太明白。”女生显得很无辜。
“体验是最基本的,可以让你情绪饱满;相信再往高一点,让你情绪真实;想象就再高一点,让你情绪升华。”
褚青说了半天,嗓子早冒烟了,拎起杯子喝了口水,接着道:“我问你,爸爸对你来说是什么?”
“呃,是依靠吧。”
“那爱情对你来说,又是什么?”
女生略微羞涩,道:“是,是生命吧。”
“那你失去依靠,和你失去生命的感觉,会是相同的么?你失去依靠,你可能会哭,会崩溃,会大叫,但你失去生命,你什么都没了,连呼吸都没有了……”
他掰开了揉碎了,给对方一点点讲解,道:“所以你先要相信,自己爱他,然后再想象,自己失去他。你有机会可以试试,当然我说的也不一定对啊,我们就是交流交流。”
女生恍惚了片刻,眼睛忽变得透亮,由衷笑道:“谢谢,谢谢褚老师!”
“哎,别介,千万别叫老师,我怕郝老师抽我。”他也笑道。
“褚老师!那你自己拍戏的时候,都是这么演吗?”此时,有人故意插嘴。
“对啊!”
“那你爱上周逊了么?”那哥们表情特得意,纯属找茬。
“哈哈哈!”
底下一片哄笑,瞬间精神抖擞。
“是啊,那你爱上刘晔了么?”
不等他反应,马上又有接话的,更加丧心病狂。
“……”
褚青抽了抽嘴角,心虚无比的瞄了下范小爷。毕竟是未婚妻,丫头努着嘴,做亲亲状,绝对力挺。
都是开玩笑,他不好生气,只得瞪了瞪眼,挥手略过。
不知不觉,大家聊了一个多小时,总体还算融洽,各有收获。郝容瞅着快中午了,便示意褚青,如果没啥事,就宣布散了。
他正要点头,忽又想起来,转向最前排的那个女生,问道:“这位同学,你现在想好了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一个演员(下)
汤维,二十三岁。》頂點小說,
九八年,她曾经考了一次表演系,被老师称作“不漂亮”,所以落榜,之后又考了一次,还是无果。为了考试方便,她就在中戏旁边的胡同里租了间平房,靠拍些小广告维持生计。
等到第三年,朋友劝她改报对颜值要求不那么高的导演系,才终于得偿所愿。
在学生里面,她年龄算大的,到了毕业时,已经是二十五岁了。二十五岁才起步的新人,能有什么出息?
汤维一度歇了做演员的梦想,老老实实的学习导演课程,将来拍个广告,拍个mv,或是找家公司当职员,也就这样了。
而她偏偏看到了褚青,翻遍了他所有的作品,同样的“不漂亮”,同样的“大年龄”,甚至某些方面还不如自己:野路子出身,仅仅念了一年的进修班。
可这个人就像一把火,烧过了她心里的嶙峋枝桠,只余下泥土里大把大把的野草种子。汤维觉着自己跟他很像,随便扔在地上,只要有土有阳光,就能生长出来。
这会,听到他问,她几乎不加思索的,便道:“我想知道,怎么成为一个好演员?”
“嗯?”
褚青一怔,道:“你不是表演系的么?”
“嗯,我是2000级导演系的,我叫汤维。”
“……”
他眨了眨眼,笑道:“这是个大问题,我自己也在找答案,所以抱歉,我回答不了。”
“那,那你觉得……”
汤维抿着嘴,又追问:“我能成为一个好演员么?”
范小爷搁旁边瞅的特不爽,喂喂,你不要当着我的面。勾搭我男朋友好不好?你那是提问么,眼神辣么暧*昧!
褚青则想了想,问道:“你看过《死亡诗社》么?”
“看过。”
“里面有段情节还记得吧,就是罗宾威廉姆斯教伊桑霍克写诗。”
“呃,记得。”她比较呆愣,完全不晓得对方要干嘛。
他环抱着胳膊,笑道:“我在香港有个老师叫詹瑞文,我们经常玩类似的游戏,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成为好演员,但你可以上来试一试。”
全场人都莫名其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后又定格在汤维身上。她略显慌乱,犹豫片刻,还是蹭地站起身,几步到了台前。
褚青瞄了下女朋友,请作指示,范小爷也想看看他到底耍什么,遂点头批准。
随即。他又瞧着跟前的女生,笑道:“不要紧张,闭眼。”
汤维怎么可能不紧张,全身**的。依言照做。
就见褚青伸出左手,轻轻蒙住她的眼睛,右手则扶住她的肩膀,问:“你现在在想什么?”
“什么。什么都没想。”她都有点结巴了。
“ok,保持这样……”
话音方落,便见他脚步横移。再借着劲道,稍稍用力一拉,汤维就跟着他的节奏,往左旋了半圈。
“保持这样,不要想,只管回答!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了……”她彻底的惊慌失措。
“不要想,不要想,就说你的第一反应,哪怕是胡言乱语!你看到了什么?”
褚青提高了音量,脚步继续移动。
“黑暗!我看到了黑暗!”
汤维又旋了半圈,支棱着瘦瘦的身子,就像只孤削的孔雀在独舞自赏。
“还有呢?”
“还有,还有……”
“快点快点,让它发散开,让它动起来,除了黑暗,还有什么?”
“还有色彩!”
“色彩在哪儿?”
“在黑暗里,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就像彩虹一样。”
褚青的情绪也随着兴奋起来,道:“好!彩虹很漂亮对不对!你见过彩虹么?”
“见过,我小时候见过。”
“在哪里见过。”
“我家乡,杭*州。”
“ok,杭*州,非常非常漂亮的地方!继续继续,多说一些,你住在哪儿?你发生了什么?”
“我,我住在武林路的房子,窗户外面就是保俶塔和西湖。”
“还有呢还有呢!快点快点,让自己动起来!你在城市里行走!行走!行走!”
汤维的手,不知不觉的搭在他腰间,眼前一片黑暗,偏偏又色彩缤纷。只觉着自己在不停的旋转旋转,似转过了京城的五年时光,转过了家乡的碧水山青。
“我,我最喜欢去爬宝石山,每次都爬到鲤鱼背上,很难爬的。我还爱骑自行车,冲苏堤的六吊桥,那个桥都很陡,有一次我骑着车子,在桥上就看到了彩虹。那天是九月,桂花开得正好,我好久都没闻过桂花香了……”
慢慢的,褚青停了下来,掌心里的那双睫毛微微颤动着,像花丛中划过的夜风,酥痒且湿润。
他轻轻松开手,后退两步,笑着看那个女生。
汤维一睁眼,已是泪流满面,细细的泪痕坠在脸上,本应很丑的,此刻却显出一种特别特别美的专注力。
俩人对望,从她那双眼睛里,能看得到过去的故事。
……
“你喜欢那个汤维啊?”
中午,回去的路上,范小爷当着众人面不好发作,这会终于耐不住,气哼哼的质问。
“哪有!我怎么会喜欢她?”褚青连忙否认。
“得了吧,你丫就是个花心大萝卜,没事就爱勾搭小姑娘,还往人家身上摸来摸去的,我看得透透的了!”
“……”
他汗了又汗,只好死乞白赖的扑上去,笑道:“那你就是个小醋坛子,正好腌萝卜。”
“滚滚滚!真恶心!”她作势欲呕,使劲推他。
好吧,对这俩老板,叶开简直不忍直视,默默的叹了口气,又调了调后视镜。
俩人战斗了好半天,以范小爷在他胳膊上留下了一道入骨的牙印,而宣布胜利,遂心情大好,开始闲聊,道:“哎,你那套东西从哪儿学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詹瑞文教我的啊,平时也没机会拿出来,你上哪儿知道去。”
“我觉着蛮好玩的,你对我试试看!”她显然特感兴趣,劲劲儿的求调*教。
“好啊,你把眼睛闭上。”
褚青利索的答应,见她依言闭目,便伸出手蒙住眼睛,笑道:“别紧张啊,放松放松。”
说完,他脑袋一凑……对着她的白脖子就啃了下去。
“啊!”
车里顿时传出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呼。
…………
话说国内的电影放映改革,经历了两次重要阶段。
一次是93年,当时政策规定,电影制片厂可以自办发行,把影片直接销售给各省和省以下的电影公司,也可以跟发行部门实行分成。
但影院仍然是国有的,加上设备和管理落后,因此整体发行成本较高,而且极其混乱,导致改革效果不理想。
所以又有了2001年的新政策:即以院线为主,减少行政层次,发行公司和制片单位直接向院线供片。
甚至强制点名了时间,凡是在2002年6月1日之前没有形成院线的地方,将停止向其供应进口分帐影片。2002年10月1日之前,八个大省市地区,要率先组建两条院线。
也正是从这一年起,国内才真正进入了院线制时代。
依旧是7月23日,下午,总局会议室。
今天算院线改革的阶段性总结,属于高级别会议,参与的人不多,电影局一把手,总局一把手,具体负责的领导,以及文*化部的二把手和负责领导。
都很忙,也没啥客套的,上来就是干货,公布了一组数据:
到目前为止,全国已经有35条院线正式挂牌营业,总计影院1019座、银幕1834块。而取得的效果亦非常明显,影院的分成从40%提高到46-48%,国产片提高到了48-50%;制片方从35%提高到了38-40%。
总之,大家赚的钱都多了。
当然,这仅仅是一个雏形,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院线是基础,市场繁荣才是保障,这么大个国家,十几亿人口,票房超过5000万的院线还不到5条,3000万的不到10条,超过2000万的院线只有1/3。
四个字,惨不忍睹!
理清状况后,几位话事人又确定了下半年的发展目标,遂散会。
文*化部的领导先闪,总局一把手却留下了电影局一把手,表示还有些小话要谈。
“最近网上好像很热闹?”
“嗯,又是那些人在闹腾。”
“据说影响很恶劣啊,你怎么想的?”
“我没敢做主,这不请示您来了么?”电影局领导笑道。
总局领导看了看他,忽叹道:“马上就换*届了,稳定最要紧,不该管的我们管不了,该管的,也快轮不到我们管了。”
“嗯,您说的是。”
一时间,俩人都有些迟暮感,寥寥数语,便对此事定了基调:那帮子刺头,留给下任玩去吧……
(这章给大马大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