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一章 太夫人养娃
把旦哥儿安顿下来,宋慈又着人请了林箐前来探脉,确定旦哥儿只是单纯的受惊着了风寒才引起的发热后,才松了一口气。
折腾了好一会,又是用晚膳又是洗漱,宋慈才洗去了满身疲乏,穿着宽松的居家睡袍坐在外间喝着玫瑰花茶。
宫嬷嬷自一旁伺候着,仔细注意她的脸上神色,道:“您没在生气吧?”
宋慈咽下一口茶,反问:“我生什么气?”
“大夫人那边……”
宋慈叹道:“我知道她心里始终是想着难产的那一日,有那根刺在,是放不下来的。她和旦哥儿,估摸缘法差点儿,也无妨,她自己也不后悔,孩子在我这边养着也没事,有时候距离产生美,估摸这样还会处得愉快些”
“奴婢以为您会生她气,觉得她嫌弃六少爷呢。”
“有啥好气的?总有些缘分,是差着一个距离的,人心也是长偏的,不可能真的一碗水就端平了,亲疏肯定多会有,明白这一点,就怪不得她了。”宋慈淡笑:“这些小性儿我不在意,她别在大事上糊涂也就罢了。”
人无完人,世间上哪有人处处是好的,大夫人也是一样,她也有缺点,只要在大方向大事上没走差,那拧巴的小性儿就不值一提。
至于旦哥儿和她,母子情缘薄一些,也不是什么离奇的事,毕竟她前面也已有几个子女,再生这一个不过是盼着锦上添花而非必要,自然不会太紧张。
宋大夫人是个真正的古人,而古人多封建迷信,想着孩子落地折腾得厉害,自然而然的就想到命硬克母那边去了。
类似这样的,宋大夫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很多女人都会这么想,宋慈要是和她往死里计较这个,累的气的反而是自己。
封建迷信这东西,可是整了五千年,都抹不掉呢。
“经了这一事,旦哥儿该是以后都养在春晖堂,嬷嬷你眼睛毒,把人筛一筛,选些可靠的更换下来去照顾他。孩子既然养在我身边,我这当祖母的自然不会亏了他。”宋慈对宫嬷嬷吩咐道:“孩子的用度,一概拨到我这里,用的都要好的,舒适的。
其实养在老人身边,也有好处的,身份矜贵自是不用说,要是教养的人很受敬重,那么养在她跟前的孩子也会被高看一眼。
不然呐,时常出去参宴,不也见着人常说,那是养在太夫人身边的,或是养在嫡母身边的之类的话。
对于宋慈护犊子的心性,宫嬷嬷一笑:“您放心吧,定然不会薄待了六少爷。”
宋慈点点头,道:“你累了一天,也下去洗漱歇息吧,别熬坏了,让几个丫头进来服侍我就行。”
宫嬷嬷不置可否。
宋慈也不勉强她,只看向南山:“字写得好不?”
南山:“尚且能入目。”
当暗卫的,若是遇事涉及隐秘的,就需要传信,一般传信写的字都比较细小,又要清晰,所以他们都是有练过的。
宋慈笑道:“那就去摆了案桌,取了笔墨纸砚来,我说你写。”
以后要带娃了,她得给她养的娃多准备一些启蒙小故事,自小就培养起来。
第九百六十二章 真正的闵亲王
商濮睁开眼的时候,入目便是熟悉的房屋,屋内一片昏暗,他一睁眼,熟悉的嗓音便传入耳膜。
“郎君,您感觉如何?”
商濮扭过头看着商媚娘,声线沙哑:“怎么回事?”
商媚娘身子一僵。
“药吃过了,怎么还会发作?”商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媚娘,回答我。”
商媚娘垂下了头:“是母蛊催动了。”
商濮浑身一震,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这不可能。”
那个人,决不可能以自身犯险,不可能催动母蛊的。
他捋起袖子,手腕上的凸起此时平坦一片,也不知那条刁钻的虫子游走到哪去了。
双生蛊,伴双生,他的是子蛊,尚且难受,那人岂会承受?
商媚娘并不敢说话。
“你还有什么瞒住我的?媚娘,你知道,我要寻死,舌头一咬就能了事。”
商媚娘一惊,双膝跪行上前,咬了咬唇道:“郎君,母蛊,母蛊在姬太妃身上。”
商濮神色一凝,盯着商媚娘的头顶,似要盯出个血洞来:“你说什么?”
“刚才有消息传来,姬太妃在回京的路上,得了时疫。郎君,您也说了,那人是疯子,就是为了您自己,您也不能和他对着干啊。”
商濮半晌没说话,却是笑了:“所以他这是给我一个教训,让我乖乖听话?怎打的这么好算盘呢。”
“郎君。”
“我累了,你下去吧。”商濮躺了下来,背对着她,道:“去告诉你主子,他想如何就如何吧,反正我这身体也没几年好活了,死有何可怕的?”
“郎君……”
“滚!”
商媚娘身体一瑟缩,咬着牙,转身退下。
屋子静了下来。
商濮忽然开口,道:“她说的是真的?”
一条暗影从暗处闪出,跪在地上道:“是真的,太妃娘娘忽然晕倒,都在传是太后娘娘下的暗手,太医诊过,是时疫。”
商濮冷笑:“真是好手段,他就以为,我会因她而被拿捏。”
“主子,那到底是您的亲娘……”
“住口。”商濮冷冷地瞪着地上的人,道:“亲娘会连亲儿子都认不出来?当年我甚至在她面前说我才是她儿子,是真正的楚泽,她却搂着个假货,说我是哪冒出来失心疯要冒充皇家亲王,真可笑。”
楚泽,这才是他真正的身份,不是什么商家病秧子,而是堂堂的皇家贵胄,却是被掳走以药药成了一个容颜大变的病秧子,一直活在监视之下。
暗影嘴巴一涩:“主子,想要怎么做?”
商濮一突,忽然有些悲凉。
他想要怎么做,又能怎么做,他身边的人,有谁是能相信的,哪怕跟前这个,就能全然尽信吗?
即便他往外传信,谁会相信他所言,便是相信,他凭什么要告诉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兄,自己才是真正的闵亲王?
自己也没几年好活了,凭什么他就能坐拥楚氏江山,安享太平睥睨天下?
商濮,不,楚泽眼神有些阴鸷,道:“我一个病秧子,能做什么?不过苟活着,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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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三章 儿子怎会有假呢?
姬太妃病得有些糊里糊涂的,忽然就梦见了从前,那是泽儿几岁来着,十一还是十二,当时有个弱鸡仔一样的孩子跑到她面前来自称是楚泽。
真的太好笑了,泽儿当时还陪她游湖来着,却冒出这么个失心疯的小乞儿来,自称是闵亲王。
果然,这人富贵了,就什么事都能摊上。
当时她固然觉得生气又好笑,差点就让人扑杀了那个孩子,是泽儿善良,求了情,只把人给撵走了。
姬太妃睁开眼,眼中有眼泪滑下,看到跟前的人,便露了笑容。
“泽儿。”
“母妃,您醒了,怎的还落泪了?”闵亲王坐在榻边,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拭泪。
姬太妃沙哑着声:“我哭了?”
她摸了摸眼角,暗觉奇怪,却也没在意,道:“母妃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小时候了。”
“哦?”
闵亲王扶她起来,拿了大迎枕垫在她的腰后,道:“不管您梦见什么,还得先喝了药才好。”
他取过一旁宫婢捧着的药丸,拿了勺子舀了一口,吹了吹送到姬太妃面前。
姬太妃心中大暖,嗔道:“你可是千金之子,岂有让你喂药的道理?我这还是时疫,万一传给你可怎么办?”
“您是我母妃,做儿子的亲自侍疾,有什么的?我也不怕传染,再说,您看我不也围着布巾?”闵亲王温声道。
“那也太冒险了。”
“要得也早已经得了,反正我已经在了,您快些喝药吧。”
姬太妃有些无奈,乖乖的在他的服侍下把药喝了,又用手帕擦了嘴,眼神温软的看着他,道:“母妃就是梦见当年,有个小乞儿来冒充你的那画面,真是可笑,母妃怎么会认不出儿子呢?”
姬太妃摸了摸他的脸,道:“我儿子这么孝顺,都能近身侍疾了,哪还有假?谁做儿子可做到这步,就是汪太后,她也没有我这福气。”
闵亲王轻笑:“您还记得那会啊。母妃,万一再有人说儿子是假的怎么办?”
姬太妃眼一瞪:“谁敢说,母妃就和谁急,我当娘的难道还会认错不成?”她摸着闵亲王的耳背,道:“你这里,可是有着和你父皇一样的小红痣,哪还有假?”
“这泼天富贵太易得了,就是小红痣也可以用暗术给造出来,将来啊,若是有个这样的人来您跟前认母妃,母妃可是要把儿子我给赶走喽。”
姬太妃笑了:“看你说的傻气话,你可放心,我的儿子就你一个,谁来我都不认。”
闵亲王给她掖了掖被子,道:“话可说过了,您快安歇吧。”
“嗯,那你快些出去,别真过了病气。”姬太妃又咳了几声。
闵亲王扶着她重新躺下,嘱咐了宫婢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姬太妃嘴角带笑,这就是她儿子,怎么会有假呢?
她却不知,她所以为的儿子,走出屋外,来到一处空地,就用帕子擦了手,随手把脸上的布巾和手帕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听到身后人的回禀,嘴角露出个讥笑。
“都是蠢货!”
第九百六十四章 我不是这么凶残的人
“太夫人,商公子那边遣了人来,送上了谢礼。”春分手捧着一张礼单走进来禀道。
宋慈放下手中的拨浪鼓,阻扰了奶娘想把旦哥儿抱开的动作:“就让他在这躺着吧,不过看个礼单,费不了什么事。”
邓氏笑着应了,站在一边看着孩子。
宋慈接过春分递上来的礼单,问:“来的是什么人?”
春分回道:“是个婆子,听说是商太太的管事妈妈,现在正在门房吃茶呢。”
宋府是堂堂相府,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出入或进到二门内见主子的,尤其只是商贾出身的商家,先别说来的只是个管事婆子,便是商媚娘亲自来了,也未必能入二门。
没办法,等级就是这么的森严,要不怎么有些商贾宁肯舍了万贯家财也要把孩子送入科举之路。
所以说,江氏能嫁到宋家,也亏得是当时宋家并不显赫,不然只怕也轮不到她,当然,也有宋致诚自己一门心思看上了在前。
宋慈看着手中长长的礼单,一眼扫下去,递给宫嬷嬷,道:“你看看,可有什么违制的挑出来,旁的挑几样留下,让送回去吧,不过举手之劳。”
宫嬷嬷接过,飞快的看下去,道:“这商家倒还知分寸,滋补品药材的没送,多是古玩字画珠宝等。商家自己做的生意,听说还有海船,送来的必然都是好东西,您不去看看?”
“啧,当着孩子的脸,说得我跟财迷似的,别教坏了孩子。”宋慈瞪了她一眼,抱起旦哥儿,道:“不过么,我们旦哥儿是个好孩子,得自小就学会识货,你去挑几样好看的好玩的,送进来,让我们旦哥儿开开法眼。”
众人莞尔。
宫嬷嬷也抿着嘴笑,亲自下去挑选,至于那管事婆子,自是打发了人去和她说话。
不过片刻,宫嬷嬷便领着粗实仆妇丫头抬了好几样金贵物进来,一一差人展开,跟开个小展似的。
“好旦哥,我们看看你宫嬷嬷的眼光如何。”宋慈抱着孩子下了罗汉床,来到那些物品跟前,看过去。
有手臂长大小的一棵五彩斑斓的水晶树,还有一幅桌屏,以双面绣绣着百蝶穿花,用色巧妙,绣工栩栩如生,十分出彩。
除此外,还有一幅名家书画以及一套精致的金丝头面,不过,这嘛是?
宋慈把旦哥儿往邓氏怀中一放,手拿起那最后一根东西,拐杖?
她仔细看着那拐杖,紫檀木,雕刻了精致的松鹤,寓意极好,可宋慈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她掂了掂拐杖,再试试手感,还握着走了两步,心情有些不太美妙了,转过头满脸幽怨的看着宫嬷嬷。
“宫嬷嬷,我已经到了用这玩意的地步吗?”
嘤嘤,她想哭,她内心明明是大姑娘,可现实却是要用拐杖支撑的老年人了。
什么礼物,都是来扎她心的,瞬间不香了。
“拿走拿走,看得烦人。”宋慈想把拐杖扔回宫嬷嬷手里。
宫嬷嬷闲闲地道:“您曾说过,回回想揍老太爷的时候,一时没有趁手的好家伙,要是有个拐杖倒挺好的,随手就能抡过去。”
宋慈:“???”
你幻听了,我不是这么凶残的人!
第九百六十五章 相爷归
甭管宋慈怎么辩驳,宫嬷嬷把松鹤拐杖给留了下来,只是让人拿了下去,没放在宋慈眼前,以免戳中了她家矫情如太夫人那敏感脆弱的心。
宋慈赏玩了一会商家送来的礼物,便让人登记入库,不过那幅桌屏却是放在了屋中炕几桌面上欣赏,双面绣,赏心悦目。
岂料想,这头才把礼物送下去,那头春分又来说,威远候夫人遣了身边的妈妈来给宋慈请罪问安,并送上赔礼。
“喲,这送礼的倒是赶上扎堆来了。”宋慈挑眉,对宫嬷嬷道:“你去打发了吧,就说我身子不太爽利,不见外人了。”
怎么不爽利法,自己脑补呗,怕不是被气的。
果然,那管事妈妈得知了消息,有些惶惶,笑着说了几句好话,回去就跟威远候夫人好一番回禀。
威远候夫人气得满脸铁青,道:“待大少爷回来,请他来我这一趟,我有话要说。”
“是。”
没过几天,宋慈就听到了消息,那尉断袖纳了一房看起来挺安分守己的侍妾,为何说安分守己,就是对方长得并不算美,身体丰腴,脸盘圆圆的不出挑,一副益子相。
宋慈顿时明了,估摸就是为了添丁而纳的,谁叫尉大奶奶入门几年,也无所出呢?
本来那威远候夫人看中的媳妇就不是她,却硬是用手段入了门,现在又干了蠢事被恶了,那威远候夫人能忍才怪。
不被婆婆看重,也不被夫君喜爱,身下更无所出,宋慈都替那尉大奶奶以后的日子鞠一把辛酸泪,却是半点不同情。
自己作的,自己受着呗,与人无尤。
……
八月初五,到万和宫避暑的楚帝和汪太后一行回宫,宋致远也打发了身边人回府,在宫中回过事宜便回府,喜得宋大夫人忙叫人服侍洗漱装扮,又打发了人去宋慈院里传消息。
宋慈如今有旦哥儿在身边作伴,这么个软萌小东西,奶香奶香的,她才不在意那些大的孝子贤孙来不来请安呢。
“知道了。”宋慈对房妈妈也就短短三个字,挥挥手,然后继续拿了炭笔在纸上画启蒙小图画。
房妈妈笑着退下,回到宋大夫人身边回禀,劝道:“老奴瞧着太夫人兴致不高的样子,相爷回府,大夫人不访提议和相爷一道陪太夫人用晚膳?毕竟六少爷在太夫人院里养着呢。”
宋大夫人点点头:“是该如此,那你去安排一下,让太夫人的小厨房多添两道菜,看庄子是不是送来了鲜货,煮一道芙蓉鱼片,相爷好这道菜。”
“是。”
宋致远陪着楚帝在行宫住了这两个来月,也是日理万机,就是新添了一个小儿,也才放了那么几日假,无暇回京。
楚帝倒也体贴,安稳进宫后,只说了二三小事,就爽快放人:“离府这么久,想来夫人也念你了,早些出宫去陪家人吧。”
宋致远跪在地上行了大礼,愉快出宫,坐上了府中来接的马车,听着江福来禀报府中诸事。
第九百六十六章 动了怒
江福来先是向宋致远回禀了一些府中对外的事宜,转而便说到了府中内院,尤其是正院和春晖堂的事。
在说到六少爷挪进了春晖堂养的时候,宋致远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眉心蹙起。
“这事怎么没往行宫报?”
江福来连忙恭敬地回道:“也是太夫人不让报的,说这区区小事,不必往您这处报。”
宋致远虽是一家之主,但他的精力心思,自是大多放在国事上头,那才是劳心劳命的事,而小家,固然也重要,却也不是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要往他那边报,不然那得忙成什么样了。
又有宋慈吩咐在先,就没往上报。
宋致远眉梢稍松,然而江福来又来了一句:“还有一事。”
他有些迟疑,还小心地觑了半阖着眼的宋致远一眼。
宋致远感觉不对,斜睨过去:“说。”
“就是大夫人让房妈妈拿了大夫人自己的和六少爷的八字,托了房妈妈的娘家侄子,寻了个妇人,辗转几道,去京郊静云观请崇礼法师合算了。”
宋致远猛地睁开双眼,冷厉的目光射向江福来。
江福来身体一颤,匍匐在马车内。
宋致远锐利的眸光在他身上滚了一圈,道:“大夫人怎忽然有这个想法?近日可有什么人来府中请见?”
江福来摇头:“前两日除了忠勇侯府大夫人带着表小姐来看望,倒没有了。大夫人起了这心思,大概也是因着太夫人去松山寺还愿布施,六少爷回到正院住了一日,却又受惊发了风寒所致。”
宋致远扶额,闭了闭眼,岔开了话题:“老三那边的姨娘可有什么异动?”
“倒是安分得很,六少爷办满月酒的时候,太夫人也没让出来坐席。”江福来把满月宴的事也说了一回。
宋致远闻言,不再多问,只阖上了眼闭目养神。
江福来见状,又挑着些事禀了,车厢内,偶得一两声吩咐,便再无其它,直到回府。
“合八字的事,你去安排一下收尾,莫让人查出来这八字所属,静心观那边也是。”宋致远吩咐道。
江福来忙的应了,目送着宋致远上轿子往二门去,他才躬着身退了几步,然后先回了后街自家,再传了长子吩咐一番,看他大步离开办事,才长叹一身。
相爷听到合八字的那一刹,明显是动了怒的,却是又压住了。
宋致远背着手回到正院,宋大夫人已经是等候在廊庑下,翘首以盼,看到他时,眼睛明显一亮。
宋致远正值盛年,看到宋大夫人如此,明显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看到自己时眼睛带着光,心中不由一软。
年少夫妻相伴二十载,对方更是拼了半条命再给他诞下一子,有什么过不去的?
宋致远露了笑,走过去,道:“已是入了秋,你出来做什么?不是说好了,坐个双月子?”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执上了她的手。
这温言细语的,让宋大夫人心下熨帖,跟饮了蜜似的,脸带了一丝晕红,欢喜不已。
第九百六十七章 主动交代
宋大夫人殷勤地亲自服侍宋致远更衣梳洗,整得宋致远有种外出数年归来的错觉。
“你身体还没大好,这种事让丫头来干就是了。”
宋大夫人嗔道:“我这已是不卧床了,等闲不干什么粗活,更没忧思,平日里以食疗养身为主便是,哪有这么娇弱,替您更个衣都劳累了?”
宋致远道:“到底是大伤了元气,谨慎些为好。这府中内院,处处还得靠你,还有孩子们也还小,得靠你在后头张罗,你要是身体不好,那可不行。而且,你还要和我一起白首的。”
宋大夫人大受感动,眼眶都红了,道:“你看你这人,说这种话做什么,没得让人眼浅落泪。”
宋致远笑了,拉了她坐到南窗靠放的罗汉床上,丫鬟送上茶来,又悄然退下。
“我也不是为了哄你而说,而是说的实话,你生这一胎艰难,辛苦你了,也是凑不巧,我得陪着皇上在行宫处理国事,也没法在府中,你受累了。”
宋大夫人听了,嗔笑道:“国事为重,你坐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哪顾得上儿女情长,我们也不是什么小夫妻了。”
宋致远拍了拍她的手。
宋大夫人看他不问小儿子,心知他定然是知道孩子的去向,斟酌了一会,便主动交代:“相爷,旦哥儿如今养在母亲身边,妾身想着,母亲这个年纪,身边多个小家伙伴着也是开心,她和旦哥儿有缘,以后不如就让旦哥儿养在她那里如何?”
宋致远故意挑眉:“你心心念念想再生一个儿子,现在好不容易如愿以偿的盼来了,怎的反倒不愿意养着了?你说他和娘有缘,难道就和你没缘了?”
宋大夫人却是没听出这弦外之音,微垂了头,神情颇有些落寞,苦笑道:“你说得没错,怕是真差了点缘分的。”
宋致远看她这般,不由皱眉。
宋大夫人道:“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在正院里,就是哭闹不休,难得回来住着,却是累病了,我……唉。”
“刚出生的孩子,肯定是要多些耐性的。”宋致远道:“你不肯在他身上花心思,他自然就闹腾了。”
“他前头几个姐姐哥哥,都没像他这般呢。您别说,他以后,定是个泼猴儿,怕也就母亲治得了他了。”宋大夫人轻哼。
宋致远淡笑:“他才多大,你就断定他以后的性儿了,那还长远着呢。”
宋大夫人后知后觉的听出里面有丝丝的不快,忙道:“先让他在母亲那边住着,也蹭蹭母亲的福气,也好陪着母亲解闷儿,一举两得,你说呢?”
“如此也好,左右你身体还没痊愈,以后也得料理家事,也没太多心思,不过有一点,也得时常去看顾,娘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并不算康健,万不能累着她。”
宋大夫人松了一口气,道:“妾身自是知道的,您放心。相爷难得回府,也是久未陪母亲用膳,妾已是吩咐了小厨房,我们今晚就陪母亲一起用膳?您也去看看旦哥那猴儿。”
宋致远听了,脸色稍霁。
第九百六十八章 百姓爱幺儿
宋慈得知宋致远两口子联袂而来,一张老脸上也不由带了几分笑,看着坐在南窗下的对面的人精儿子,暗自点头。
“这一阵子不见,你又见黑了,瘦了,在行宫里,难道皇上还不让你吃饱饭?”
面对老母亲的打趣,宋致远有些无奈地笑,道:“跟随在皇上身边处理朝政,岂有吃不饱的道理,您可别挤兑儿子了。也是因为苦夏,天气太热,才进食得少些。倒是娘您,精神瞧着不错。”
“我这又添了金孙,哪有精神不好的?苦夏是个问题,这入了秋,让你媳妇吩咐小厨房,多熬点清心润肺的汤进补一下,莫要忙坏了身子。”
宋大夫人连忙道:“母亲放心,媳妇省得。”
正说着,外头传了婴孩哭声。
宋慈看了一眼自鸣钟,笑道:“定是旦哥儿知道他爹回来,这醒的比平日里早点儿。”
宋致远看向门口方向。
他已是四十有二,人到中年才又得了一个幺子,这一个,算是他和顾氏的老来子,自然是在意的。
邓氏抱着旦哥儿进来,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见了宋致远,立时就要跪。
“别跪了,把哥儿抱过来。”宋致远阻止她。
邓氏连忙上前,宋大夫人已是站起了身,亲自接过了旦哥儿,神情小心翼翼,就怕这小祖宗又要炸毛。
幸好,小祖宗这次很给脸,愣是没哭,宋大夫人有些郁闷了。
该不是知道他爹在,不敢作妖吧!
宋致远好整以暇地挑眉斜睨着她,没缘?
宋大夫人讪讪的,有种脸被自己抽肿了的感觉。
宋致远从她手里接过孩子,一边问:“听说哥儿前两日还发热了,如今怎样了?”
“回相爷的话,陈太医来诊过,初三便是退了热,尚无大碍,就是精神头还差点儿。”邓氏屈膝回话。
宋致远道:“倒是个硬朗的。”
他低头看去,只一眼,就有些惊讶,这白净清隽的小家伙,是当天他抱过的脸色黑红的小东西?
不过个把月不见吧,便是换了个样儿似的,瞧着很是扛打又可爱。
他掂了掂重量,还有点小沉,不由心生喜意,眼中也带了笑,舌头顶着上颌,突突两声去逗小家伙。
宋致远身居高位,平日里虽没端着架子,可那久居官场的威严,不自觉的就让人心生敬畏,如今抱着孩子一脸慈父的模样,倒叫人大开眼界。
“百姓爱幺儿这话是没错的,看你这眼中的宠意,咱们小六是有幸入了你的法眼了。”宋慈打趣道。
宋致远笑着说:“这孩子养得极好,与刚刚出生时简直判若两人,确是有几分讨喜。”
宋大夫人便凑趣道:“我说了,母亲这里的风水就是养人,旦哥儿也受惠得福了。”
众人也都跟着捧起宋慈来。
逗笑了一会,恰好哥儿拉了,臭气轰天,就连宋慈都受不住,邓氏等人忙带着他下去换洗。
宋大夫人也知情识趣,知道宋致远和宋慈久未见,肯定也有私房话要说,便寻了个借口去了小厨房吩咐做菜。
宋致远端着茶,对宋慈道:“娘,顾氏性子有时候犯拧巴,倒要累您担待了。”
第九百六十九章 槽多无口,不吐也罢
人精儿子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宋慈差点被刚入嘴的茶给噎了。
“好好的,说你媳妇的不是作甚?”
宋致远道:“儿子是说,顾氏让旦哥儿养在您这里的事。”
宋慈沉默,想着这话要怎么接,当恶婆婆,在儿子跟前吐槽媳妇的不是?
细想宋大夫人,要吐槽的地方确实多,不过有个词叫槽多无口,不吐也罢。
宋慈决定睁眼说瞎话:“娘听说啊,这妇人产子后,有时候会患得患失,情绪失控的也会有,林箐说,那是产妇病,叫什么产后抑郁症,我也是不懂,但听着,就是些妇人病。”
一旁负责添茶的宫嬷嬷眼皮都不跳,要不是她整日在宋慈跟前伺候,怕也是会说了这一番说辞,如今,内心呵呵,默默替林箐同情一把。
苦了您了,日常背锅侠。
林箐:背着背着也就习惯了,整理成小医书也是流芳百世的好事。
宋致远听了,有些意外:“还有这种病?”
“妇人病么,肯定有这些那些的,你一个大男人,问那么清楚也臊得慌,总之你心中有数就是。”宋慈咳了一声,含糊地说:“所以顾氏对旦哥儿的情绪,指不定就是那病引起的。”
“娘不怪她?”
“怪她做甚,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不过是把哥儿挪到我这边养着,她自己都不后悔,我有啥好说的。”宋慈淡淡地道:“她对难产心中有根刺,以后对哥儿未必就跟对肃儿那般,你自己也有个数,以后我若是不在了,你得护着点这孩子,父母总不能都只偏到一个孩子身上。”
这话宋致远不爱听,他蹙眉道:“娘,这说得好好的,您怎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这是给你打个提前话,以免我越来越老,以后都记不得了,我都快六十了,肯定要走在你们前面的,说也无妨,老娘我可不怕直视死亡。”
得,越说越往那边去了。
宋致远连忙道:“您放心,您都说了百姓爱幺儿,旦哥儿我肯定会多看重的,从前我只顾着在官场上浸淫,对肃儿的教养也有些缺失,多是他娘教养,结果您也看到了。”
宋慈点头:“肃儿的性子是有些软和宽厚,说坏事也不算太坏,就看他跟着傅太傅能扭转多少了。你有这个想法也是对的,长房该也就这兄弟两个了,肃儿性子软,旦哥儿这以后的教养,你确实要紧一些,总不能为了不抢长兄风头,就把孩子养废了,一个软,可不能两个都软。”
若是两个都软糯,长房以后怕是会立不住,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宋致远有这个认知也是好的。
“顾氏性子拧巴没什么,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大事上她不糊涂,立得住,这些小事可以无视。你是她夫君,你最清楚枕边人的性子,该怎么压她性儿,你心里明白。只有一点,夫妻相处之道,事儿多商量着来,以免彼此错过一些信息,反而误事也易生误会嫌隙。”
宋致远深感佩服,他娘说起大道理起来,真头头是道的。
第九百七十章 姬太妃骂媳
宋慈这边的春晖堂一派温情母子情深,闵亲王府的寿安宫,上演的却是鸡飞狗跳,看你左右不是好人的画面。
姬太妃心疼儿子,尊驾尚未回府,就已是令人快马加鞭往王府里传信,让闵亲王妃这当儿媳妇的准备侍疾。
毕竟她病了,得的还是时疫,儿子孝顺要侍疾是她福气,可真把儿子给传染上了要怎么办?
姬太妃永不过时的想法就是死媳妇不死儿子,既然都有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了,那么婆婆病了,媳妇侍疾最合理不过。
可闵亲王妃自小也是锦衣玉食,尊贵非常的角儿,哪里干过伺候人的活儿了?
自是热水当凉的使,喂个药还洒了对方一身,直把姬太妃气的哟,病情都快要加重,指着闵亲王妃破口大骂。
面对姬太妃的指责斥骂,闵亲王妃也就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待得姬太妃喘气时才淡淡地道:“媳妇看母妃中气十足,理应这病也快好了,母妃莫急。”
姬太妃:“……”
听听,这是人话吗?
“你……”姬太妃气得胸口疼,指着她,嘴唇哆嗦:“有你这么当媳妇的么?就差没明着讥讽你婆婆,堂堂郡主就这个教养?怪不得夏氏会灭国,就冲你这一个死人样,就知夏朝的都是什么玩意货色。”
闵亲王妃垂眸,眉睫不动。
闵亲王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几句话,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杀意,又飞快的掩下。
“母妃,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了?”他走上前,语气温和。
姬太妃看到儿子,嘴一扁,有些委屈,道:“母妃就是伤心,咱们是倒了什么血霉,摊着这么个媳妇。”
闵亲王看向闵亲王妃,见她神色不动,仿佛听不见什么似的,便道:“母妃,您这是病得有些稀里糊涂了,着急上火了。王妃,你下去着人重新熬一碗药上来,本王亲自侍奉母妃饮用。”
闵亲王妃福了一礼,转身退下。
姬太妃见状,更是气得牙痒,瞧那副没人气的样子,行尸走肉呢吧!
闵亲王道:“母妃,刚才的话别说了,那是皇兄赐婚,说倒霉是大不敬了。”
姬太妃一僵,有些不服气,辩驳道:“我难道说错了?不是咱倒霉,怎会摊着这么个人,这天下的贵女海了去了,我就不信,寻不着各色姿容上佳的匹配与你。他们此举,分明,分明是膈应咱们。”
“母妃,皇家便是如此,薄情冷心,哪怕我贵为当朝亲王,先帝幼子,皇兄的亲弟,涉及那至高宝座,他还不是只会往尘埃里打压?”闵亲王的声音很低,带着丝丝的寒意和嘲讽:“难道您以为,他会和我上演什么兄弟情深?不可能的,信这一点就是个傻子。”
好比那个小傻子。
姬太妃心一颤,感觉有些不太对,瞥向闵亲王,觉得儿子今日比平日要阴郁许多。
“泽儿,你怎么了?”
闵亲王转过头来,眼底有些腥红,吓得姬太妃心头剧跳。
吓死娘了!
第九百七十一章 夏余孽现身
闵亲王好言好语的安抚了一番姬太妃,便走出了寿安宫,看闵亲王妃站在院里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不由也抬头。
听到动静,闵亲王妃转过头来,微微后退一步,向他福身一礼。
闵亲王道:“母妃身体不适,言语间多有怨怼,这都是因病所致,你不用放在心上。”
闵亲王妃平淡地道:“妾身省得,王爷请放心。”
闵亲王唇角勾了一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事实上,不管她说什么,或这府里发生什么,只要不牵扯到你,你也就什么都不会在意,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闵亲王妃眉尖轻蹙,抬头看向他。
“你始终把自己当成局外人,冷眼看着这凡尘间的一切。”正是因此,她才会什么都不在意。
闵亲王妃没说话。
“听说你去松山寺礼佛,遇着宋家太夫人了?”闵亲王忽然开口:“还挺投缘,相谈甚欢?”
闵亲王妃并不意外他会带出这个话题,毕竟随着她出行的人,都是王府的人,是他的人,又有什么瞒得过他的?
“谈不上相谈甚欢,不过是偶遇,喝了一盏茶。”闵亲王妃淡淡地道。
闵亲王斜睨着她,道:“都说宋家太夫人是个爽朗豁达之人,你若和她投缘,不妨多走动。”
闵亲王妃有些惊讶了,这话是试探还是真让她去接触?
而闵亲王说完这一句,也没有多说,抬脚离开了。
闵亲王妃看着他消失的身影,眸子轻垂,有些不解。
这个人,她真的从没看懂过一分半点。
……
夜凉如水。
商濮穿着厚重的披风看着天上的残月良久,才转身回书房,这刚一踏进门,他披风下的身体就微微一僵,脸上划过一丝怒色,很快又湮没在昏暗下。
他绕过屋内的屏风,来到里屋,果然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里屋,此时多了一人,正坐在圆桌边上自斟自饮。
“你现在是肆无忌惮的出入来往了,还是已经厌倦了这个棋局游戏,想要提前结束,搅事儿了?”商濮冷然地看着圆桌的人,当今闵亲王楚泽。
不,正确来说,应该是扮演楚泽的夏氏余孽,楚帝一直在寻找的夏侯哲。
若是楚帝等人看到这一幕,怕是会勃然大怒,感觉智商被侮辱,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人,居然就在身边,在眼皮底下晃悠,却是浑然不知。
“这一局棋才有了开端,还没杀得你死我活,正是好玩的时候,怎么就说我搅事儿了?倒是你,怎么,心疼太妃娘娘,恼羞成怒了?”夏侯哲站了起来,来到商濮跟前,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商濮顿觉恶心,甩开他的手:“夏侯哲,你别太过分,了不起大家鱼死网破,我若捅出去,你说你能不能飞出这个皇城?便是飞出去,是不是继续躲在阴暗的沟渠见不得光?”
夏侯哲眼神一厉,笑了起来,指着他,笑容如恶魔,道:“捅出去?像十多年前那样,说你才是楚泽?他会信么,嗯,便是会信,也只会趁机把你当余孽处置掉了吧。”
第九百七十二章 真假亲王对峙
夏侯哲漫不经心的一番话,让商濮浑身一震,脸色从红变青再变白,难堪不已。
夏侯哲见了,嘴角勾出一丝讥讽,道:“看你这被打击的,倒像是我戳中了你内心最不敢直视的东西了。也是,毕竟是同父亲兄弟,天生贵胄,哪里不明白皇室人骨子里带来的凉薄冷血。”
“你闭嘴!”
“不信?承认吧,便是你坐在那个位置,你也不会容卧榻之下他人酣睡的。”夏侯哲讥笑。
商濮磨着后槽牙,冷静下来,哼笑道:“你倒提醒了我,就我这副破败的身体,活不长的短命相,我去挣扎作甚?既如此,我何必还处处受你压制?”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这个道理。
一个将死之人,和这个疯子同流合污,谋这个江山,对他有什么好处?
谁该更急,一目了然。
夏侯哲看他坐下倒茶,一派自在,却是没被气倒,而是笑了。
“不过是蛊虫作怪,只要按时服药,你不也活着,说好的活不过二十五,你如今也二十六了。若将来成事,蛊虫引出,你依旧能活下去,对了,还带着你的王妃。”夏侯哲淡笑着,道:“你也见过王妃了吧,生得极美不是?身份尊贵,姿容上佳,贵不可言,合该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商濮感觉被羞辱到了,抬头盯着他。
“这还勾不起你的斗志?那行啊,看着你那位好皇兄坐拥这大好江山,左拥右抱,儿女成群,成就千古明君的美名。而你么,则是连大楚皇陵都入不了,作为一个卑贱的商家子入地,你甘愿?凭什么呢,都是开平帝的亲子,凭什么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如尘埃,明明你也被你父皇寄予厚望来着……”
“住口!”商濮轻斥:“若不是你们这些余孽,我会沦落如斯?”
若不是当年在就藩路上就被调换禁锢了,改头换脸,他岂是商濮而不是楚泽?
那几年,他一直在被喂药被监视,浑浑噩噩的,被洗脑着都以为自己是真正的商家子了,是他始终保留一丝清明,虚与委蛇,才有机会跑到姬太妃认亲。
结果,不过是他演了一场自娱自乐的戏给这疯子看,人家一直心中有数呢。
夏侯哲冷笑:“你说对了,若不是夏氏,你如今怕是白骨一副了,真当这些年一直那么平坦?大大小小的刺杀,需要列个数给你?”
商濮又是一僵。
夏侯哲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你到底想要如何?已是过了这么些年,你们那些旧部该拢的也都收拢了,就是徐州也已经尽数掌握在手中,偏偏又要回到这个京中,非但没有成事,反是折了不少细作,你待如何?”
这是商濮不明白的,从前说小,倒也罢了,如今这夏侯哲也已成了气候,直接起事便是,可现实呢?
现实是他出的招,都是不痛不痒的,对这江山,压根造不成什么损失,反是打草惊蛇,他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商濮不经意地用眼角扫过去,对方的脸却是有几分扭曲和恼怒,不由眸色轻闪。
第九百七十三章 都是疯子
为什么不直接撸起袖子硬刚?
商濮瞥到夏侯哲那恼怒僵硬的脸色,垂着眸脑子转得飞快,有一丝灵光从大脑划过,很快,却被他抓住了。
为什么不?
夏侯哲已成气候,这些年当着闵亲王,又一直把持着徐州,泉州那边有自己,财有,军五万余,可那又如何?
大楚高祖开平帝起事时组了十二万军队,打下江山后,崇尚武力的开平帝又意在开疆拓土,在位十数年,一边休养生息开源,一直征兵强军,陆续也把军队增到六十万。
养军队要钱,治理江山也要钱,先帝那几年,其实是最穷的,在他当了十来年皇帝后驾崩,当今登基,这二十年来,勤政爱民,打理江山,不顾守旧派支持新政改革,使得国库翻了几番,成就盛世,而军队,纵没有百万雄狮,却也是快要接近了。
最重要这一点,这些年没有大战,休养生息,强军强国,所以总体来说,大楚江山,算是稳得一比,连百姓都在夸现在的日子比夏氏在位时强,楚帝是明君,这民意就是维稳的一大支撑。
而夏氏有什么?夏侯哲这夏氏雍太子的余脉,纵已长成,和可大楚对抗,依旧差着不止一丝半点。
夏侯哲能蹦跶,身后靠的,不都是雍太子的旧部,人家也讲求谨慎周全,而不是紧靠一腔热血一个余脉起事,不然,头都不够大楚军队砍的。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哪怕夏侯哲自己想,他身后的人也只会压制住他,只求万全之策?
或是,傀儡?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有几分意思了,内讧呢。
一番分析,使得商濮眸子半眯,越觉得自己分析不错。
夏侯哲也回过神来,斜睨着他:“你在暗喜什么?”
商濮不躲不避,笑道:“你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嘛。”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夏侯哲眼底瞬间燃起一丝暴戾,猛地伸出手捏住商濮的喉骨,凶狠地道:“你别以为我非要留着你不可。”
他的手开始用力,商濮的脸很快就青紫起来,可他却是半点不慌,只是看着夏侯哲,眼底有些嘲讽和挑衅。
你也有失控的时候。
两人四目对峙,夏侯哲哼笑松手,商濮咳嗽起来。
“其实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人,别试图挑战我,后果你承受不起。”他们都是疯子。
商濮咳得简直把肺都要吐出来了,咧嘴笑着:“后果,不就是死么?我会怕?真和你们成了事,你们会让我活着?”
“想事儿太悲观了,往好的方向去想不成?你看着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好玩,看这江山大乱,父子相残,兄弟阖墙,不有趣?”夏侯哲呵呵的笑着蛊惑:“反正你得不到的,毁了又如何?”
商濮盯着他。
夏侯哲转身想要走,身后,商濮的声音传来:“你以为他这些年当的皇帝是白当的,夏侯哲你再聪明,也差了那一份岁数阅历,你以为你藏得深,焉知对方会不会也早已掌握和暗中部署?泉州那边,那崔家子可是查到了蛛丝马迹哦,呵呵。”
夏侯哲脚步微顿,一个字不说,走了出去。
商濮的脸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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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的4月我泡了一坛青梅酒,冰糖蜜糖都有加了,好喝得不要不要的,来了几次小酌,酸酸甜甜的加几粒冰块简直太享受!
结果,一时不察,人类幼崽把它从酒柜拧了出来,不够力,一甩,好家伙,泡了一年半没喝几回的青梅酒撒了一地,没了,没……了!
讲真,我不是讲笑,我可以发誓,当时我都想趴在地上舔上几口了,很艰难的控制寄几,欲哭无泪!
我把地拖了十几次,还能闻到那股子酸甜酒味,很是怅然若失,我现在望眼欲穿,盼着青梅之期!
第九百七十四章 密室夜话
夏侯哲走出商濮的书房,直出院落,在一棵桂花树下停住了,背着手头也不回:“现在在你心里,谁才是你的主子呢?”
商媚娘跪了下来,身子微微颤抖哆嗦。
夏侯哲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一勾:“假戏真做,你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商二少爷的妻子了?既如此,就该劝着他点,别固执的往死路上走,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回了京城,不容易的不是吗?”
商媚娘一声不敢吭。
夏侯哲轻蔑地勾唇一笑,转身走了。
商媚娘瘫软在地,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唇瓣泌出了一点血珠。
她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书房门口,刚要敲门,里面就传出一声暴喝:“滚!”
商媚娘咬了咬唇,退开几步,却没离开,只是站在院子中,不一会,天空飘起了微微细雨。
秋雨寒,寒入骨。
夏侯哲从密道离开,转入了城西的一处小院,那里住了一个老者,平日里只有两个老仆伺候,足不出户。
这是外人所见的,外人看不见的,却是暗地里数双眼睛看护着老者。
“先生。”
密室中,夏侯哲看向在灯光下凝神布着棋局的老者。
“来了,手谈一局。”
夏侯哲坐了下来,执了黑棋,也不像老者那般,每走一步都深思熟虑,而是横冲直撞。
老者看了他一眼,也不急,只稳稳的下子不多,不多时,黑子已是溃不成军,全盘解输。
“你急了,越急,越是容易落错子。”老者慢慢的收回白子,声线浅淡。
夏侯哲的脸色瞧不出分明,面对黑子却没有多少恼意,只哼笑道:“输就输了,可这落子过程却是爽得很。”
这语气里夹杂了一丝丝的怨怼。
老者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眸子半眯。
夏侯哲目光一眨不眨的和他对视,好半晌才落败下来,低下头,压着胸臆那不甘。
“先生,躲躲藏藏也有二十数年了,到底还要多久才可得偿所愿?我……”
“你是觉得时机已成熟,可以起事了?”老者轻笑出声:“大楚帝星正盛,民望亦盛,更别说手握近百万雄狮,国库丰盛,就凭主公你拿着一个徐州,就能成事?”
夏侯哲的脸憋得通红:“时机时机,你们说这个时机也说了二十数年,己方没有太大进展,反而给了大楚喘息发展的时机,从虎崽长成猛虎,再等下去,大楚岂不是雄风越盛?”
“猛虎亦有老去的一天,主公急什么。”
夏侯哲眼皮直抽,忍不住道:“我可以等,先生也能等么?”
老者的眼神腾地凌厉起来,盯着夏侯哲。
后者心中一悸,连忙道:“先生,我没有要冒犯先生的意思,就是觉得,我们准备得太久,反倒失了壮志。”
人心是会变的,经过这么多年的蛰伏,这些人习惯了太平,享受了清平乐,还是否会愿意拼命?
老者眉尖跳了两下,道:“主公,大楚不乱,就只能蛰伏,机会素来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你急,只会坏事,我方准备多年没有人想功亏一篑。”
第九百七十五章 各有算计
夏侯哲带着一身憋屈的闷气回到闵亲王府,心中烦闷郁结不得纾解,便往姬侧妃屋里走了一趟,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回了自己的书房寝居。
这一番折腾,落在其他姬妾的耳里,又是数个西子捧心,孤寝难眠。
夏侯哲让人上了酒,再听着心腹的禀报,连声冷笑:“说来说去,除了蛰伏还是蛰伏,一群胆小匪类,自甘当只小耗子。”
他有些气恼的把一只夜光杯砸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人不敢吭声。
夏侯哲道:“截杀崔长霄的人,再派一波,别让他轻易回京。”
“是。”属下应声,又道:“主公,老泉那边传了话来,白氏瞧着不太听话了,可是要?”
夏侯哲的脸一绿:“她敢背叛我?”
“倒不至于,就是看着那边的孩子有些摇摆,而且她们那边似也被监视着,恐会暴露,老泉请主子示下。”女人么,当了娘,就有了软肋,毕竟是从自己身上爬出来的,没人能舍得。
夏侯哲摇头:“让白氏安安分分的,只管笼络住宋致庆那蠢货,至于那老太婆那边,不必她们管。”
“是。”
“白氏留着还有点用,暂时别动她,真敢背叛,那就处理了,说不准还能利用她的死搅乱了那个府。”
属下心中微寒,恭敬地称是。
夏侯哲让他退下,顿了顿又叫住他:“去安排两个生面口,守着城西那个小院。”
属下怔住,那不是那位君先生住的地方吗?
“怎么?有难度?”
“主子,君先生那边?”
夏侯哲瞥着他:“先生毕竟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糊涂,我得看看,他都见了什么人,我这是关心先生起居,他老人家可不能出事。”
属下不敢再多言,领了命下去。
夏侯哲抿着嘴,脸色有些难看。
他却不知,此时城西小院,老者的棋桌撤下去,身侧多了两三个黑袍人。
“小主公大了,也不听话了,倒是嫌我们这些老头儿不中用,贪生怕死了。”老者淡笑着说。
黑袍人甲皱眉道:“主公行事越发乱来,就像宋府的事,那简直以一个蠢字可以概括,伤不了对方筋骨,反暴露了自己,有何意义?说句难听的,就是宋太夫人没了,宋相需要丁忧的话,也完全可以夺情。大人,他几次下的昏招,除了折损了好不容易安插的细作,倒无所获,若是主公一直这般糊涂行事,我只怕我们这多年准备,会做无用功。”
老者滑着手中的紫檀念珠,道:“再看看吧,殿下留下的遗脉,也不止他一个。”
黑袍人乙道:“大人是指王府那位?那始终是女流。”
老者淡淡地看了乙一眼,笑道:“比起主公,她更为尊贵,毕竟是太子妃嫡堂妹出的,而非贱妾。若能有幸生下小主子,由我等亲自教导,未尝不好。就算生不了,那府中不也有一个现成的么?”
众人相视一眼,均是读懂了这句话的潜在意思。
小主子,更好掌控。
现在的主公,行事没有章程,只凭心意,图个痛快癫狂,瞧着跟欠智商似的。
到底是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不知他们在后面准备了多少,又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