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5:苦肉计
从正阳殿回来,小皇帝兴奋的不行:“朕很厉害吧,是不是很威严?哈哈哈~”
他在前面连蹦带跳,萧必明等人就在后面跟着,一个个都对小皇帝今日的表现十分满意。
举止端正,言谈有礼,态度不卑不亢,说话利利索索不像平日里上朝那样说不过就撒个娇。
回到御书房又说了一会儿正事,他们就退下了,出来后见到唐可寅,互相又是一阵行礼。
瞧见唐可寅手里捧着的卷子,萧必明问道:“今日重阳,唐大人还要授课?”
唐可寅恭恭敬敬的回答:“太后嘱咐,重阳并非大节,不可耽误,为此不敢不来。”
“嗯,原来如此,那就辛苦你了。”说罢,萧必明还作了个揖。
他们走远,唐可寅这才捧着书进去,小皇帝正在地上滚木球玩,看见他进来还有几分疑惑。
“先生,今日还要授课吗?”
“皇上今日辛苦,便不授课了。”唐可寅跪下来:“那日皇上问臣,大魏迫在眉睫的问题有哪些,臣说了一些,却总觉得不全面,为此,特意整理了一份出来,还请皇上过目。”
小皇帝立刻爬起来翻了翻:“好厚呀。”
他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唐可寅,与他商量:“先生,朕今日有些累了,能否过些日子再看,若有不懂,再请教先生。”
“好。”唐可寅起身,将东西放在龙案上,又转过来说道:“臣家里还有些手稿,待臣回去整理好了,再来呈上。”
小皇帝点点头:“好,先生去吧。”
唐可寅知趣的离开,不打扰小皇帝玩。
是夜,景娴从灵善府上回家,她美滋滋的抱着钱袋和丫鬟炫耀自己今日玩投壶手气有多好,灵善被甯儿捣乱,一支没中,输了底朝天。
丫鬟闹着找她讨赏要零嘴钱,还被同车的嬷嬷弹了额头。
还在说说笑笑,马车突然一停,嬷嬷急忙护住景娴,她才没有撞在车壁上,丫鬟立刻推开窗户,刚要训斥车夫,就见车窗正对着的巷子口冲出来几个惊慌的身影,怀里抱着东西,他们后面的巷子里某户人家,火光冲天。
发现她们,那些人直接扔出东西,拉车的马受惊一声嘶鸣,猛地冲了出去,马车里的人瞬间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嬷嬷死死抱住景娴,与她一块从被震开的车门处滚落。
是夜,明仪急匆匆的赶到了景娴府上,灵善已经到了,看见她,少见的心虚。
明仪没有搭理她,立刻去了房里,几个太医正围着景娴施针,华凌也在旁边,紧绷着连一言不发,满是焦急。
太医院正过来禀报:“公主,十公主撞伤了头,已经止住血了,但是昏迷不醒,微臣探了脉,似乎触发心疾。”
“可有性命之忧?”明仪紧张的脸色煞白。
太医院正不敢说,一阵犹豫后才道:“服药之后,就要看十公主的造化了。”
明仪的脸色越发难看,承乐急忙扶她坐下,灵善也听见太医院正的话了,同样着急的不知所措。
“大晚上的,她回去的晚,你就不知道让人送一送吗?”明仪红着眼睛吼灵善,几乎要把自己吼哭。
1576:恩科开考
灵善没说话,满是后悔的走去床边守着。
屋里还在一团糟,就有嬷嬷传话说衙门里的人来了。
明仪起身出去,院子里跪着的人立刻说道:“公主,唐可寅唐大人家中被劫,老宅失火,唐大人被人救出来了,但是因烟熏火燎,昏迷不醒。”
“唐可寅家出了事?”明仪大吃一惊:“在他的新宅?”
“下官问过他们家的嬷嬷,说这些日子唐大人一直住在老宅,一是要写什么东西,不许旁人打扰,二是他与他夫人成婚的日子也在这几日,住在老宅追悼亡妻。”
这么巧?
明仪心里有疑惑:“找大夫仔细看看,别出事了,另外,是哪里的歹人,可抓到了?”
“下官该死,还未抓到。”
“那就去抓,务必彻查。”
明仪下了死命令,衙门里的人也不管大意,急忙去找寻线索。
景娴伤的重,一直在昏迷,秋闱考试就是明日,明仪要进宫安排,只留下华凌与灵善守在床前。
中午左右,华夫人急急忙忙的赶来了,也一同守在身边,满心焦急。
明日就开考,所有学子都在蓄势待发,茶楼客栈都堆着大量的书籍,供学子们随意取阅,所有人都在静悄悄的品读。
因池三岳的学生向来看不惯那些愿为朝廷鹰犬不顾礼法的学子,为此都住在另外一处客栈,为了明日的恩科,也在看书。
他们满腔热血,要将大魏崩坏的礼法重建,为此无不抱着恩科入仕之心,只为有朝一日站在小皇帝跟前,告诉他礼法为重。
“这书写的真好。”
有人轻声称赞,语气里的崇拜也不加掩饰,周围的人同样沉迷于其中不可自拔,无不为写书人精妙的文采所折服。
书是客栈老板刚得的,送书的人说自己早年落榜一生遗憾,捐出家中藏书让学子们随意阅览,钱就当做是茶水钱,等秋闱之后自会来取。
这样的人年年都有,客栈老板也不意外,收了钱,将书摆出来,省了自己置办书籍的花费。
学子中早就有了风声,说今年的恩科考试以时政为主,但有人信有人不信,如今客栈茶楼摆出来的书,也不尽是时政,全看个人想看什么。
这一日整个盛京都是安静,婚丧嫁娶全部停止,不许歌舞奏乐,不许吆喝杂耍,到了傍晚,更是早早的便街坊无人。
打更的声音敲过五遍,还在夜色中的盛京城便处处是人,国子监门前戒备森严,学子们陆续入场,笔墨纸砚一概不带,空手进,空手出即可。
萧必明亲自到场巡视,看着一个个满腹壮志的年轻人,心中也十分欢喜。
天色大亮,状元鼓敲响,‘咚咚咚’的声音让整个盛京城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等了两炷香,便有小厮跑来报信:“公主,开题了。”
明仪立刻接过来看:“疆土之大,民生难和,需以谦卑之态,以固民心,然,国强民心傲,何解?”
“还真是时政。”承乐惊呼:“怪不得茶楼客栈里面摆放的都是时政的书呢。”
明仪摇头:“这不是考时政,是考国策,审题不明,就会落榜。”
唐可寅的法子解析:小皇帝出题的时候问他,他先说了一大堆,最后提大魏百姓骄傲了,小孩子对一大段话很难消化,最好记住的就是最后说的,他在这里就猜到小皇帝要出题了,所以假装无意间泄露考时政,然后在小皇帝写考题的时候观察小皇帝的嘴型,猜到了他出题的意向,所以写了一大堆东西押题,送给小皇帝的那些就是他押题的答案,另外一份,他送去了池三岳的学生所在的客栈,只要出现一模一样的话,就是抄袭,并且,他故意告诉小皇帝还有一分手稿,就是为后面冤枉学子作弊留下证据。
1577:吴婉倩是蠢死的
“啊?”承乐立刻仔细看了看:“似乎....”
明仪放下考题:“时政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问题是如今百姓高傲,要如何与吴越蜀国的百姓相处,这要提出具体的策略,其中涉及的东西很多,吏治,粮税,军队,土地,读书,风俗一大堆东西,每一条都要说的精妙合理。
要是我没猜错,还要写诏书,写言板,写折子,写告示,要写这些,又要自己来预测会遇上哪些问题,简而言之,就是自己去找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承乐听得头大,憋了半晌夸道:“皇上好聪明。”
“嗯,的确长进不少。”明仪心中颇为欣慰:“足见唐可寅教导有方了。”
知晓考试题目,明仪也安心了,赶忙又去了景娴府上看望。
景娴身子虚弱,昏睡了三日才悠悠转醒,华夫人为此特意赶回鹿京,给祖宗敬香。
远远的瞧着祠堂方向,在亭子里喂鱼散心的芳姨娘与吴婉倩都有些嗤之以鼻。
“我们家大公子啊,也不知是有福气还是没福气,自己军功在身前程似锦,娶得又是公主,夫人当时那个高兴啊,想着搭上九王府与段家的关系了呢。
结果,短短几个月,九王府与段家都成了庶人,只剩下公主还留着个身份,虽说是个长公主吧,可是没有兄长依凭,虽然与明仪公主关系好,却也不顶用,于仕途上是半点帮助都没有。
而且,还是个病歪歪的美人灯,略有些小吵小闹就要卧床静养,繁衍子嗣大概也不能指望了,可惜了我们家大公子一表人才,到底是有得有失了。”
吴婉倩笑了:“公主虽然身子弱,可是正还年轻,子嗣上应当不难。”
“不难?”芳姨娘掩嘴笑了,凑近她说:“此次公主受伤,夫人带着大夫过去的,大夫偏又给我照顾着胎儿,为此,也说了些话给我听。
这公主身子虚弱,只怕房事上都要再三节制,内里虚,又有心疾,极难有身孕,即便是有了,也难保下来,这夫人回来就去祠堂,可不单是为了祈求祖宗保佑公主平安。”
听了这话,吴婉倩心里一喜,笑意难藏:“华公主多好的男儿郎啊,着实可惜了。”
“所以说,你的机会很大。”芳姨娘握住她的手:“我家公子是嫡长子,这府上的公子,谁都可以没有子嗣,他却不能,若是公主当真难以生育,纳妾也是必然。”
吴婉倩满脸娇羞:“本朝规矩,驸马不得纳妾。”
“哈哈哈~”芳姨娘笑了:“你可真是傻,就凭公主那副身子,谁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说是妾室,难保是填房。”
吴婉倩垂眼含笑不语,这副模样已经让芳姨娘把她心里的主意瞧了个真真切切。
送走吴婉倩,芳姨娘便去了府上苏姨娘的屋里。
苏姨娘原是她的主子,最得华恒恭宠爱,生有庶长子,比华凌小不了几个月,待遇不比华凌这个嫡长子差。
如今芳姨娘虽然是贵妾,又怀着孩子,却也不敢在原主子跟前放肆,苏姨娘让她坐下了,她才敢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边。
1578:被嫌弃的小皇帝
“那个吴小姐走了?”
“回主子的话,已经走了。”芳姨娘满脸恭敬:“那也是个蠢货,穆家老夫人都给她定亲了,她还巴巴的望着大公子,放着正妻不做,宁可来做填房。”
苏姨娘弯了嘴角:“没有她这么蠢得人,如何能让大公子内宅不宁呢?我的儿子哪里不如夫人的儿子了,只因一个庶出的身份就委屈这么些年,若是大公子与这个吴小姐纠缠不清伤了公主的身子,我倒要看夫人还能得意什么。”
她一个妾室,没有家族大局的想法,唯一能想的,就是给自己和儿子争口气,压过正室一头,吴婉倩爱慕华凌,就是个送上门的机会。
有了芳姨娘的话,吴婉倩到华府的次数便更多了,江氏冷眼看着她每日欢欢喜喜的出门,半个字都不过问,就连陆姣姣都不晓得江氏心里是什么主意。
但是,她很不痛快,确实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的事。
恩科秋闱过了五六日,唐可寅的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只是火烟熏伤了他的嗓子,他暂时不能授课,小皇帝只能每日读他送上来的书,不懂的就直接去问明仪。
“我上次这么教人念书,还是你父皇也只有你这么大的时候呢。”
“那姑姑,你看得懂吗?”小皇帝趴在椅背上盯着明仪。
她在乘凉,一派悠闲,拿着书认真瞧的模样,总让小皇帝觉得不靠谱。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自家姑姑认认真真看过书。
“废话,这玩意儿都看不懂,那我岂不是和你一样?”
“呜~”小皇帝噘了嘴,趴在椅背耐心的等着她。
“这都是唐可寅写给你的?”
“嗯。”小皇帝点点头:“先生在秋闱之前给我的,我问过先生,大魏迫在眉睫的问题有哪些,他告诉过我,后来又怕我不明白,就写下来让我细看。”
明仪瞧的极为认真:“不得不说,唐可寅的确是个人才。”
“我选的哦。”小皇帝不放过任何一个邀功的机会。
明仪瞥了他一眼:“给我剥个橘子。”
小皇帝立刻去剥橘子,剥好了拿掉白色的须须,一瓣一瓣的喂给明仪,自己还不忘吃一瓣。
“姑姑。”
“嘘~你话太多了。”
被嫌弃了,小皇帝瞬间眉眼拉耸。
“看这儿。”明仪指给他:“从这一页到...”她哗啦哗啦的翻了大半本:“这里,都背下来。”
小皇帝瞪大双眼:“为什么要背?先生都没说要背。”
“没事。”明仪把书还给他:“我会告诉唐可寅,让你背下来的。”
“...啊~”小皇帝一把抱住她的手不放:“你又整我,都不需要背的。”
明仪无动于衷,把他手里攒着的橘子抠出来吃掉:“让你背你就背,对你没坏处。”
小皇帝难过的不行,盯了明仪半晌,说道:“你还没讲解给我听呢。”
“...你自己看不行吗?”
看出她的不乐意,小皇帝立刻得寸进尺:“不行,你给我讲。”
明仪:“...那你听着。”
1579:陆姣姣发飙了
吃喝玩乐被耽搁了,明仪很不情愿,可小皇帝很快乐,腿一抬直接坐在扶手上瞧着,认真听着明仪讲。
一本书讲完,小皇帝叭叭叭的问了几个问题后,这才乐颠颠的走人。
明仪累的站起来溜达活动筋骨:“你说巧不巧,唐可寅写了给皇上看的东西,还真有些地方与恩科考试的题目相近,而且回答的独到精辟,皇上要是读明白了,受益无穷。”
承乐给香炉里添了果木香:“皇上好学,丞相不也夸赞皇上好学嘛。”
“好学就好,有好学之心最为难得。”明仪站在院子里:“再过几日秋闱放榜?”
承乐算了算:“还有五日。”
“五日?”明仪思量起来:“放榜之后,就是殿试,殿试结束,秋闱也就结束了,这一次,吴越和蜀国的王族都在盛京,也算是见证大魏好学之风的机会。”
她伸了个懒腰,瞧着偏西的日头,正要问问那几个屁娃去哪了,就听见陆姣姣的声音。
“我快气死了,这次真的是要气死了。”
院子里的人都看过去,明仪也转过身去看。
陆姣姣气呼呼的从外面进来,穿着用心,看样子是去哪赴宴了,“我跟你讲,等吴婉倩嫁出去了,我一定和她断绝所有的来往关系,大门都不让她进。”
“她又怎么招惹你了?”明仪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姣姣坐在廊下,气的捶桌子:“自从她回到鹿京,就天天往华府跑,我本来想管管,结果一问才知道,她与华府的芳姨娘交好,是她自己的交际。
好嘛,我就不方便管了,我今日赴宴吃酒,在席上的时候,华凌的亲妹妹悄悄问我,我们家是不是真的已经把吴婉倩许给秦家了。
我说是啊,两家聘礼都过了,只等下个月就过门成亲,结果你猜怎么着,华小姐告诉我,那也太奇怪了。
我就赶紧问,怎么了?重点来了,华小姐说,他们家最得宠的苏姨娘告诉华大人,华凌是嫡长子,却多年没有子嗣,是否要找人冲喜。
华夫人说驸马不得纳妾,而且公主很好,有无子嗣也不重要,事情明面上就这么过了,可是华夫人一走,苏姨娘就举荐吴婉倩入府给华凌做小。
你知道华小姐说什么嘛,她说,穆夫人,我知道哥哥与公主的感情极好,必定是容不得其他女人的,哥哥也不会有此心。
如今,吴小姐既然已经定给了秦家,还是少生事端的好,吴小姐如今住在穆家,穆家就有管束之责,如果吴小姐不愿意嫁给秦家,还让我们不要逼迫,让她宁愿做小也不嫁给秦家。
你听听这话,我真是要气死了,是吴婉倩自己点的头,母亲才答应与秦家过聘礼的,现在她来这么一套,反倒成了我们为了打发她了,狗东西,我真想把她现在就轰出去。”
明仪听得都起火了:“她也太...真心是个狗东西了。”
“如今,母亲还不知道呢,我都不晓得怎么告诉母亲这件事,做好人反倒背上了骂名。”
1580:给吴婉倩退婚
明仪赶紧把茶给她,还说着宽心的话呢,嬷嬷就说秦夫人来了。
“是理政衙门秦大人的夫人吗?”明仪问了一声。
知道是她,立刻让人请进来。
明仪拍拍陆姣姣:“既然吴婉倩都这么不要脸了,那我们也不要留着她恶心了,丞相可向我保证,秦家公子是个能干的人,吴婉倩不识抬举,就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她拉着陆姣姣去正堂,瞧见秦夫人的时候便越发觉得吴婉倩天生没好命。
秦夫人温婉有度,说话也温柔无比,一看就是个和善的主。
“夫人请坐。”明仪很客气:“这个时候,夫人上门可有要事?”
秦夫人看了一眼陆姣姣,神色些许为难,像是有话不太好说。
明仪一想:“夫人是为了吴小姐与令公子的婚事来的?”
“公主明察。”秦夫人很难开口。
陆姣姣一拍桌,礼数形象也不要了:“是吧,夫人是不是听到风言风语了?别怕,我也今日才听到,从鹿京过来,就是吐槽吴婉倩的,有话直说,心里不舒坦我们一起骂她,不必嘴下留情。”
她这么直接,秦夫人也就没有犹豫了,但依旧十分温柔:“下个月,便是我儿大喜的好日子,可是臣妇听到些流言,臣妇也不瞒公主,先前答应这门亲事,也是权衡利弊。
我家大人年纪已经大了,政绩平平,再过几年就该告老还乡,儿孙们也没什么大的出息,次子今年才恩科考试,前途不明,聘娶吴小姐,便是想着能得两位侯爷帮扶,不至于家门没落。
可是,吴小姐已经是待嫁之人,却与华府来往不清,更有人说,她想入华府为妾,我们家虽然不是高门大户,但是娶妻还是想找个踏实本分的过日子,家宅安宁一切都好。”
“夫人放心,你们要是想退婚,我们没有意见。”陆姣姣最快的保证:“那就不是什么好鸟,谁娶谁倒霉,我母亲也被她骗了,原想着她是个好的,跪在我母亲跟前各种哀求我们才答应的。
谁知道是个这种货色,还请夫人原谅,这样的人若是真的送进了你们家,穆家上下良心不安,秦公子大好前途,没有个得力的贤内助岂不辜负,当然,夫人放心,这个坏人不会让你们做的,我回去便主动退婚。”
她是真的被吴婉倩气着了,以至于完全没过问江氏的意思就做下决定。
不过,即便过问了江氏,结果也是一样的。
秦夫人松了口气十分感激。
“夫人。”明仪到是很平和:“我知道外面的流言大概与十驸马华凌脱不了关系,还请夫人明察,华凌与景娴夫妻恩爱,怎么会动纳妾的心思?吴婉倩一味倒贴,华凌避之如蛇蝎。
吴婉倩想要做妾,也是与华府的妾室自作多情罢了,华夫人没同意,华凌也不会同意,为此这门亲事做不成,与他们没有干系,秦大人与华凌同朝为官,可别因为此事生了嫌隙才是。”
秦夫人明白她的意思,立刻说道:“这个道理臣妇明白,公主放心,我们绝不迁怒于十驸马。”
1581:以死相逼要退婚
这么碰巧的就把会让两家都为难的问题商量好了,陆姣姣立刻就要返回鹿京,被明仪留住歇了一晚,次日一早她就回去了。
她一夜没回来跑去了盛京,江氏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陆姣姣把事情与她说了,江氏登时火冒三丈。
身边伺候的嬷嬷都气得不行:“老夫人,这吴小姐岂不是在外面打穆家的脸面嘛,枉费老夫人这般替她打算,她竟然不知好歹。”
“她人呢?”江氏抓着桌角,脸色差到极点。
“一早就出门了。”门口的嬷嬷回禀:“吴小姐日日出门,每日一早就出去,傍晚才会回来。”
陆姣姣问道:“母亲要与她说吗?”
江氏看着她犹豫了一阵:“不必了,与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自甘轻贱,旁人也拦不住,秦夫人如何与你说的?”
“秦夫人有顾虑,放榜之后再退婚,会让秦家二公子被人指摘有了前途就想拒婚,为此放榜之前就想退婚,可是,我是这样想的。”陆姣姣走到江氏跟前:“若是放榜之前就退婚,秦公子若是上了榜,岂非让人笑话穆家有眼无珠?为此,想着放榜之后由我们主动退婚,就说家里识人不清,不敢耽误秦公子终身大事,望其另寻佳偶,这样,也显得穆家不是害人门户。”
江氏点头:“你说的有理,此法虽然对她的名声不好,可到底是她自己不知廉耻,没必要为了她,害了穆家的女儿,就按你说的办吧,总归还有四日功夫,也等得起,你先把秦家送来的聘礼都整理出来,另外,多备上几样,就当做是赔罪。”
陆姣姣颔首,立刻去办,出门就见吴婉倩回来了,见着陆姣姣,她笑的春风得意。
“表嫂回来了。”
“嗯。”陆姣姣懒得搭理她,径直走开。
吴婉倩也不在意,今日芳姨娘已经告诉她了,华恒恭跟前最得宠的苏姨娘,已经提了给华凌纳妾的事,华恒恭在意子嗣,一定会上折请旨的,她只需耐心等待就好。
所有人都耐着性子等待,到了放榜那日,正值休沐,明仪还特意去看了一眼,结果找遍榜单,也没找到萧必明看好的那几个人。
“全都落榜了?”
明仪不敢相信,她对萧必明的眼光还是很认可的,怎么会看重的人一个都没上榜。
秦修文落榜了,这个消息秦家不敢相信,江氏与陆姣姣都不敢相信。
陆姣姣满是疑惑:“筱筱与我说,这个秦二公子可堪大用的,怎么会落榜了呢?”
“的确奇怪。”江氏郁闷了:“秦二公子落榜,穆家再去退婚,终归是说不过去要背负骂名的啊。”
她们俩都愁了,还在想辙,吴婉倩就哭着进来,几个嬷嬷也不敢拉扯她,反倒被她推推搡搡的弄进屋里来了。
“表姑。”吴婉倩‘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泪如雨下:“还请表姑做主,替我退婚。”
她主动提退婚,江氏与陆姣姣是半点都不惊讶,但都没有立刻说话。
吴婉倩哭着嚷嚷:“秦家二公子落榜,并非良人。”
1582:成功退婚
她呜呜大哭,当着一众嬷嬷的面也不在意礼数规矩。
江氏冷眼看着她,早就懒得理睬她了。
“秦家二公子的确落榜了,但你告诉我,你要退婚,只是因为他落榜了吗?”
吴婉倩哭着不说话,答案显然不是。
她先前答应与秦家定亲,便是为了结识华凌不成后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如今,华府最得宠的苏姨娘都说话了,她进华府指日可待,即便是真的做妾,但病歪歪的景娴肯定不长命,届时她在华夫人跟前多卖个好,若是还能有孩子,扶正也是早晚的事,这样一看,与秦家的婚事就是绊脚石,原先没有理由退婚,现在秦家二公子落榜,退婚也算有理有据。
“我再问一遍,你当真决定好了要退婚?”江氏看着她,脸色从未有过的严肃。
吴婉倩指天发誓:“若是不退了这门亲事,我便当头撞死在这里。”
以死相逼。
江氏气笑了,连连点头:“好,你发誓了最好,我答应退婚,但我也要交代你一句话,你可要听清楚了,退了这门婚事,你若后悔,便再也没有任何机会,我会给你爹写信,让他将你领回去,至于你将来如何,与我穆家没有任何关系,是生是死,都不许再踏入穆家的大门。”
吴婉倩愣住,看着江氏,心里起了一丝后悔,可是一想自己有苏姨娘作保,还是坚决的点头。
“好。”
江氏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来人,送她回屋收拾东西,是她的让她带走,是穆家的东西一件都不许带走。”
吴婉倩脸色大变,看着江氏,震惊之后就是恨意。
原本,她与江氏就是表面客气的关系,吴白氏在世时,就很看不起江氏仗着老侯爷偏心一副当家做主的做派,只因老太君收留,她才不得不与江氏维持这份表面客气。
如今,她不听江氏安排,就被江氏轰出家门。
吴婉倩在心里暗暗发誓,等自己进了华府扶了正,一定会来江氏面前转悠,让她看看自己的风光得意。
她回去就把东西收拾好,次日就带着江氏给她爹的信走人了,临走之前还特意去了一趟华府,将自己偷偷攒的首饰送给芳姨娘,托她不要忘了自己。
隔了两日,秦夫人主动登门退婚,由秦家自己提,穆家也不必背负骂名。
秦家二公子落榜,她心里难过,也没忘了赶紧与吴婉倩撇清关系,江氏自然是同意的,还安慰了她几声。
但是为了以防吴婉倩将来没有寻到好出路折回来纠缠秦家,江氏还交代陆姣姣不用替她瞒着,将她以死相逼要退婚的消息说给了鹿京不少夫人去听,又着人去告诉了明仪一声。
善后做的滴水不漏。
看好的学子一个都没上榜的事让萧必明挺郁闷的,来找明仪的时候也闷闷不乐。
明仪看着不舒坦,反过来安慰他:“无妨,今年的考题我也看了,审题不明就会落榜,三年之后还有呢,要是遇上大喜事,还可以加设恩科来一次春闱,不妨事的,不伤心,啊。”
1583:和静有喜
“唉~”萧必明唉声叹气:“臣脸面无光了。”
明仪沉默了一下:“大概是机缘未到吧,那些上榜之人的卷子你可看过了?”
“看过。”萧必明又正色起来:“文采精华,见解独到,的确有可取之处。”
明仪心里稍稍欣慰:“那就将他们的卷子拿去给皇上看看,权当学习,对了,唐可寅可好了?”
“还不曾,臣去探望过他,嗓子还没好,眼睛也被熏伤了,一直流泪,还要再休养一段时间。”
明仪心里有些可惜:“好吧,让他好好休养,皇上的进益我看在眼里,他教的很好,等他好了继续教导皇上就是。”
“是。”萧必明应了声,还要继续说话,嬷嬷就走到门口。
明仪看了她一眼问:“何事?”
嬷嬷这才进来:“公主,大公主与嘉庆伯回来了。”
“什么?”明仪惊得站起来:“到哪了?”
“已经进城了。”
萧必明也是一脸吃惊,崇恩与大驸马离开一年多,如今突然就回来了。
萧必明很懂眼色,立刻说道:“那臣先行告退。”
“嗯,你去吧。”明仪等着他离开,立刻吩咐嬷嬷:“备车,我去看看,可还有谁同行?”
嬷嬷上前压低声音:“郡主也一块回来了。”
明仪心里一咯噔,示意嬷嬷先去备马车。
她赶着过来瞧,崇恩就在正堂等着她,像是知道她会来一样。
正堂没有外人,明仪也把人都停在了屋外独自进去,她有些迫不及待,没再正堂看见和静,立刻就问:“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崇恩心情很不错,端着茶盏满是笑意:“和静有了身孕,上雍清苦且是多战之地,不宜安养,我们就把她接回来了。”
有了身孕?
明仪忍不住笑了,坐下来欢喜了许久才问:“盛京人多眼杂,你打算如何隐瞒她的身份?”
“这个简单,齐昭不是说她没了嘛,就说我思女心切,将原先在和静身边伺候的丫鬟认作了义女带回来以全天伦,而且,还为她寻了婆家。”
明仪微微抿唇,没有评价这个说法的好坏,到是站起来拉崇恩:“和静人呢?快带我去瞧瞧。”
崇恩故意吊她胃口,慢腾腾的起身,领着她去和静的院子。
自和静离开盛京,她住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没变化,如今回来,依旧住在这里,伺候的人,依旧是先前的老人。
明仪跟着崇恩进去,却不想和静在睡觉,她清瘦了很多,但是气色不错。
崇恩让明仪瞧了一眼就把她拉出来了,到了外面才到:“月份还小,胎相未稳,挺折腾人的。”
“胎相不稳你就敢带她车马颠簸的回来?”明仪不信:“老实说,到底为何决定回来的?”
崇恩没想到自己漏了话头,只好说道:“因为齐昭,他知道和静在上雍,即便宣告天下说和静没了,但是三天两头的往和静家里送东西,怎么能让人安心。
而且,齐魏两国的关系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上雍迟早是个战乱之地,所以不如现在就离开,走到半路才知道,她有了身孕。”
1584:发现恩科舞弊
明仪明白了:“兰儿还不知道吧。”
“还没有呢,马上就是年下了,我们想的便是等和静胎相稳固了,他也回来述职了,再告诉他。”
“这也好。”明仪看了眼屋里:“七王妃也有身孕了,但是胎相已经稳固了。”
崇恩稍稍诧异尔后笑了:“大喜,大喜。”
“如意也回来了,在宫里由太后照顾着,五哥去了吴越,没人照顾他,就送回来了。”
崇恩的喜色更重,如意在她身边养过好一段日子,又有神宗的托付,她对如意的感情要更重一些。
“我明日就进宫去瞧瞧。”
说着话,她就走了,直接把明仪丢在了院子里,完全不管她。
顶着秋老虎走来,连口茶都没蹭上,明仪有点憋屈,左右一看又没人,干脆自觉的回家。
和静跟着崇恩一块回来的事没瞒住,她在大门口下车的时候被人瞧见了,隔天,萧必明就来了。
他是池三岳的学生,身居高位,虽然已经不和池三岳来往了,但打听池三岳那边的消息还是易如反掌。
“大公主回来那日,有人看见了已故和静郡主。”
“和静都没了,看见鬼不成?”明仪心里惊讶,面上却十分从容:“别胡乱说,平白让大公主伤怀。”
萧必明垂着眼:“是,但大公主的确带回来了一个年轻姑娘。”
“我知道,是她认得义女,原先在和静身边伺候的丫鬟,陪着和静走完了最后一程,和精没了,大公主夫妇思女伤怀,认了义女。”
她的回答,萧必明寻不出破绽,也就不追问,只道:“臣以为,他们会追查到底。”
“闲的吗?”
明仪的语气开始不耐烦了,萧必明也不敢再说话。
两人沉默着,气氛也渐渐不对,突然,承乐出现在了门口。
“公主,皇上来了。”
小皇帝突然过来,萧必明立刻到外面跪迎,明仪坐着没动,只见小皇帝跑进来,看见萧必明后立刻老老实实的走路。
“突然出宫,怎么了?”
小皇帝一脸神秘:“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说着,他拉了萧必明一把,萧必明赶紧站起来,有太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有唐可寅写给他的书,也有厚厚的一摞卷子。
小皇帝把书翻开,又把卷子拉出来:“姑姑你看,这些卷子里写的,怎么与先生写给我看的一模一样啊?”
“什么?”
明仪立刻起身过去看,萧必明也赶紧凑过来,拿着卷子一一对照,果真与小皇帝说的一样。
卷子上的观点不但与唐可寅写的书一样,有些遣词造句更是一字不改。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巧合的事?“
他们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却还是要求证一番,明仪拉着小皇帝问:“唐可寅的书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恩科开考前,就是小姑姑受伤那日,白天给我的。”
萧必明记起来了:“那日臣在御书房门前见过唐大人,他手里的确抱着几本书。”
“去,你亲自去,去问问唐可寅。”明仪心头大震:“传旨,上朝。”
1585:恩科成绩作废
萧必明不敢耽搁,立刻就走,他明白这件事有多大。
恩科作弊,还全部上榜,这无非就是在扇朝廷的耳刮子,如今吴越与蜀国的王族都在,如果作弊的事坐实。
那大魏,颜面全无。
突然传旨上朝,大臣们都不敢耽误,心里隐隐猜测到发生了大事,却也不明白是什么。
急匆匆的赶到大殿,只见大殿上挂满了卷子,关键每张卷子旁边,都贴着一张撕下来的书,小皇帝坐在大殿台阶上抱着书瞧,明仪扶额坐在椅子上,三王爷则背对众人负手而战。
看模样,是遇到大事了。
大臣们不敢问,一一上前去看,看过两三张卷子,心里也都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无不心中大骇。
可是明仪没有说话的准备,这让其他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小皇帝依旧在看书,也没有说话。
等了许久,萧必明来了,众人赶紧站好。
“皇上。”萧必明上前见礼:“臣已经询问清楚了,唐可寅家中遗失的,是他写给皇上书籍所用的手稿,臣仔细问了唐可寅,可想过为何被人袭击,他也不知道。
但是在臣告诉了他恩科试卷里面出现了与他写的一模一样的东西后,唐可寅回忆起来一件事,中秋当日,皇上宣他入宫,出宫时已经很晚,他到茶楼吃饭饱腹,遇到了文书司的陈大人。
陈大人当时问他为何现在才吃饭,唐可寅便说皇上选自己入宫,问了些问题,并且随口告诉了陈大人皇上问了什么,臣想,这大概就是恩科之前,唐可寅被人袭击的原因了。”
说话间,文书司的陈大人被扭送了上来,他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压根不敢抬头。
明仪看向他,声音沉沉:“恩科之前,各处的茶楼客栈都摆放了不少时政的书,与你有关吧。”
陈大人脸色大变,呼吸急促,浑身颤抖说不出半个字。
这副表现,不打自招。
“好大的胆子,真的很大胆。”明仪连连点头,已经是怒火席卷的前兆,但她忍了下来:“削官,下狱,仔细问他都告诉过哪些人。”
陈大人被扭送了下去,哭喊连天。
大殿上的众人噤若寒蝉,只有萧必明说话:“唐可寅知道自己的多嘴导致如此大错,已经在宫门前长跪谢罪了。”
明仪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直没有回答,萧必明也就没有继续再提。
又是一阵沉默后,户部的人来了,跪下就道:“皇上,臣等仔细核对了所有上榜学子的消息,籍贯上一切妥当,但是师从,大半都是...”他忍了一下,看向萧必明:“池三岳门下。”
萧必明身子一震,极为震惊,其他人的神情也差不多了。
三王爷一甩袍子坐下来骂道:“耻辱,奇耻大辱!”
所有人都沉默着,想说话,却又不敢。
恩科舞弊,还张榜公示了。
不说出去,那朝廷还有何公允可言?
说出去,朝廷颜面何存?
将错就错,还是自打耳光,没人敢站出来说个一二。
“传旨。”明仪声音阴沉的可怕:“恩科成绩,作废,择日,重考。”
1586:一锅端
她起身,在满朝唯唯诺诺的男人跟前做下决定:“脸面没了,可以再挣,公允没了,往后谁敢信任朝廷?错了就是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皇上,三王爷,本宫以及所有经手恩科的大臣,全部写下罪己诏公示天下,问罪审卷大臣,严查是否有私,包括唐可寅。”
“公主。”有人急忙跪了下来:“恩科舞弊,的确不对,但上至皇上下至大臣,若是全部都写罪己诏,是否矫枉过正?”
明仪看向小皇帝,严肃认真:“越到后世,处事越会用先代规矩祖宗家法来处置一件事,我们若不是以身作则,焉知后世遇到这样的情况会不会为了颜面丢了公允?这是大事,并非儿戏,若是为人所知,让百姓如何看待朝廷?大家请罪,便是让天下百姓都看见我们的态度,做错事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不改,做人如此,治国也是如此。”
小皇帝点点头,说道:“准明仪公主所奏,严查此事,绝不姑息。”
“臣等遵旨。”
当天,皇榜揭下,宣布恩科结果作废,并附上了缘由与所有罪己诏。
满城震惊!!!
皇榜之下,围观的人比开榜那日更多,众说纷纭,人声鼎沸。
混乱中,所有卷子存疑的学子全被衙门带走,一一审问,当天夜里,就追查到了客栈老板身上。
可是,书籍早已经在恩科之后就被主人家一本不漏的收走了,至于是主人家是谁,严刑拷打之后,奄奄一息的客栈老板说了句文书司。
文书司,唐可寅先前待过的地方。
可是没人怀疑他,而是直接严查文书司的人,那些恩科之前从国子监进入文书司的人,嫌疑最大。
恩科舞弊,吴越和蜀国王族都在看笑话,考试前的慎重对待,考试后的张榜乌龙,都成了他们的笑料。
但,嬉笑过后,大魏敢自打耳光承认错误的气魄,又让他们敬服。
刑部从未想过自家衙门会这么忙,一连七八日,突审严审日夜不停,所有涉案人员全部单独关押,就连早已经离开国子监的池三岳,也进了大牢。
他的学生恩科舞弊,他不可能独善其身。
刑部大牢里,唐可寅看着高处的小方窗发呆,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七八日了,连夜突审,用刑严审,他都扛过来了。
如今,他身上的罪责只有一项,议论恩科。
这不是大罪,最多挨一顿就能出去,而其他人则惨的多。
刑部大牢里的惨叫络绎不绝,那些自视甚高的国子监学子,此刻已经被打的破开肉绽,他们孤傲,所以他们不认自己作弊,但他们惜命,扛不住酷刑就认了。
唐可寅就静静的听着他们的惨叫,听着他们认罪,看着他们被打的皮开肉绽后退回牢房等候宣判。
恩科作弊,还是在吴越与蜀国王族都在观望之时,朝廷一定会严惩的,只要朝廷烟尘,刑部为了交差,必定严刑逼供。
总要有人,为这场让大魏丢尽颜面的事来负责,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让这些答卷抄袭的学子认罪。
1587:池三岳晚节不保
唐可寅瞧着透露出微弱光亮的小方窗,稍稍有了几丝回忆。
他不过是猜到了考题,忙了好几夜押题。
他不过是将押题的东西混在给小皇帝的书里,让小皇帝仔细研读。
他不过是找人把最为可能的押题结果混在了一堆书里让人送去了池三岳的学生所住的客栈。
他不过是自导自演了一场入室抢劫的戏码,来让自己脱身。
他不过是猜到了明仪会让小皇帝学习上榜学子的文章,坐等小皇帝亲自发现端倪。
他不过是花钱,推了几个替死鬼出去。
这一切都很简单,简单到,看起来毫无破绽。
“我认罪,我作弊了,我作弊了,我认。”
又是一个扛不住严刑拷打而认罪的学子,他浑身是血,被狱卒丢进唐可寅对面的牢房。
唐可寅认得他,杨芙蓉自尽宫门前时,这个人,喊得最凶。
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唐可寅冷眼看着他,他永远忘不了杨芙蓉死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也忘不了这些人是如何将矛头指向杨芙蓉,逼得她自尽而死的。
他们如何攻击自己,唐可寅都可以不在意,但他们不该逼死杨芙蓉。
她那么好,与世无争,为何就容不下她,非要她死?
“兄台。”唐可寅出声喊对面的人:“你可有妻儿父母?”
那日还没有昏死过去,痛苦的呻吟中冒出一声虚弱的回答:“自然是有。”
唐可寅笑了:“恭喜,他们都要死。”
大魏律法,恩科作弊,连坐必死,祸及家人,何况还有其他大罪?
那人挣扎着爬起来,他要与唐可寅争论,但是双眼被血水糊住,他根本看不清对面是谁,想反驳,嗓子里又是一阵腥甜,稍稍用力,就吐了血。
他的模样很取悦唐可寅,靠在冰冷阴湿的墙壁上,唐可寅看着他,看着他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严审半个月,所有该撬出来不该撬出来的东西统统撬了出来,新一场恩科也准备妥当,开始考试,明仪亲自监考,现场出题。
一场考试从早到晚,所有学子都认真对待,即便出了恩科舞弊的事让他们不忿,但朝廷的态度让他们满心臣服。
考卷是在大殿之上百官一同审阅的,大臣们轮流瞧,觉得写得好就用朱笔在上面写上名字,然后送到三王爷案头。
恩科舞弊的结果也在百官商议之后决定,参与恩科舞弊的学子再也不得考试,剥夺其生员学子身份,那些私下里诽谤朝廷官员,拉帮结派鼓动他人搅合朝廷决策的,剥夺生员学子身份之后,流放充军,另外一些妄图左右皇上除掉三王爷与明仪的,视同谋反,连坐三族。
池三岳虽说无辜,但教导不严,所有书籍焚毁,禁止其教书育人,再不许人称文学大儒。
池三岳百口莫辩,在狱中听了处置的旨意,便一口血喷了出来。
唐可寅挨了一顿板子后,也被放了回去,他在家里休养的两日,便独自去了池三岳留驻的小院。
人还没走,却被砸的一塌糊涂,破破烂烂,像个荒废已久的宅院。
1588:为杨芙蓉报仇雪恨
唐可寅走进去,在一堆灰烬中找到池三岳,他身上的大袍脏乱破败,花白的须发一团污糟,腰背拱的几乎要趴在地上,老树皮一样的手不停地颤抖。
“毕身心血化为灰烬,不好受吧。”唐可寅神色冷然:“你想著书传世,我偏让你文章尽毁,你想桃李满天下,我偏让你门下学子血流成河,你想青史留名,我偏要你遗臭万年,你所有想的,我都不让你如意,是不是恨我入骨?”
池三岳腮帮子颤抖,迟缓转身看着他,绝望的眼神里,连愤怒和恨意,都显得苍白无力。
唐可寅负手站着,俨然是一个胜利者:“你自视为礼法的拥护者,却不知自己迂腐无能,不知时过境迁万物更新,一味地因循守旧不思进取,固步自封还不算,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觉得天下为你独尊。
殊不知,你只是一个笑话,一个迂腐守旧的老头儿,一心一意跟你所学的人前途无光,你误人子弟而不自知,险些累及天下百姓而不自知。
国之蛀虫,说的便是你,暮霭之年,不懂安养,稍有脸面便不可一世,你虚度一生没有可歌可泣之作为,真是半点都不冤枉。”
杀人诛心。
池三岳当日如何逼死杨芙蓉的。
如今,他百倍奉还。
池三岳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佝偻的身子颤抖不止,手指动了几次想要指着他,却无力抬起。
“你看不起我这等卑微之人,如今,我却是帝师,你一心教导皇上,却毕生难成心愿,如今,你最想做的事被我做了,你最想教导的人被我教了,从今往后,我青史留名,人人都会晓得我是帝师,而你,则是教出一群恩科舞弊的败类的老货。”
“住口!”池三岳声音颤抖,愤怒中满是绝望。
大风吹来,院子里的灰烬被卷起,像是一群飞舞的亡灵,让本就破败的院子越发阴森诡异。
唐可寅吹走一片落在自己衣襟上的灰烬,用最平常的语气告诉池三岳最残酷的真相:“明日,你的爱徒们,就要斩首示众了。”
他看着池三岳软在灰烬之中,嘴角笑意肆虐,折身走人,再不管身后狼藉。
还有一件事,他想告诉池三岳,那些谋逆之言,是他写的,客栈人多眼杂,混在谁的东西里易如反掌。
那些联手逼死杨芙蓉的道德君子,终究得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学子问斩之日,唐可寅带着舒儿去给杨芙蓉扫墓,即便寒冬将至,他依旧仔细的松土,在杨芙蓉坟前洒下花种,认真浇水灌溉,将杂草一根不留的拔去。
懂事的舒儿拿着帕子,认认真真的擦拭着墓碑,一个泥点子都不放过。
待一切收拾完毕,唐可寅抱着她坐在墓碑前烧着香饵纸钱,舒儿趴在他肩头,指头顺着杨芙蓉的名字一笔一划的写着。
她早已经忘了自己亲娘是什么样子,但嬷嬷说她与杨芙蓉幼时长得一样,她便终日抱着镜子瞧,对着镜子喊娘亲,然后一本正经的发誓,会一辈子陪着爹爹。
1589:三公主上门找场子
唐可寅从未想过明仪会轻易放过恩科舞弊这件事,为此在被叫到公主府的时候,他已经猜到了明仪的用意。
她坐在正堂,美丽高贵,与多年前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你很聪明,聪明的出乎意料,陷害别人的时候知道把自己摘出来,并且留条后路给自己以防万一。”
唐可寅立刻跪下来,他没有一句反驳,也知道反驳无力。
他的伎俩可以骗过所有人,但是骗不过明仪。
长在后宫,养在弘治帝膝下,阴谋诡计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只要她有心,就能明白一切。
“本宫,原是要杀了你的。”
唐可寅立刻磕头:“臣愿意受死。”
明仪瞥了他一眼,对他的装模作样有几分嗤之以鼻:“受死?只怕现在,本宫要你死,大臣们都舍不得你死,你算好了自己写的东西会被所有人看见,先前,你因为没有功名而不被认同,如今,帝师唐大人一番见解,鞭辟入里,一战成名,人尽皆知。”
唐可寅不说话,明仪把他不曾宣之于口的心思,都看透了。
“本宫知道,你费心设局,是为你夫人报仇,如今恩怨了了,就把心思好好放在教导皇上一事上。”
她没有深究,但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唐可寅,他的任何小心思小动作她都知道。
唐可寅知道自己续命成功了。
他的价值,比那些学子的大,所以,明仪放过了自己。
“公主饶命之恩,臣永志难忘。”他磕在地上,谢了明仪的不追究。
恩科成绩出来之前,听到风言风语的灵善,带着嬷嬷去了鹿京,直接登了华府的门。
她坐在正堂之上,华夫人也被赐了位置,除此之外,府上所有的姨娘都站着,个个小心翼翼。
苏姨娘狐媚,灵善进门就注意到她了:“就是你撺掇着给十驸马纳妾是吧,一个妾室,在华府算计也就罢了,还敢算计到皇室公主头上,仗着华恒恭的宠爱,就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是吗?”
苏姨娘敢与华夫人抗衡,也有几分胆量,虽然害怕,却不惊慌:“公主息怒,奴家...”
“本宫不听你解释,给我打。”灵善懒得废话:“今日登门,我就是来出气的,又不是审案,哪来那么多废话?”
她发话了,跟随的嬷嬷上手就把苏姨娘按住,‘啪啪’两记耳光扇的她耳鸣。
“不要,住手。”苏姨娘的女儿扑出来阻挠,被嬷嬷一把拉开。
灵善冷脸看着,她没说停,嬷嬷就继续扇,几巴掌下去,苏姨娘肿成猪头,其他人吓的脸色苍白,噤若寒蝉。
“十公主体弱不假,但她是公主,身份就摆在那里,和本宫玩膈应人那套,这就是下场。”灵善气势汹汹,转向华夫人:“夫人,还有一位芳姨娘呢。”
她可是打听清楚了才来的。
人群里的芳姨娘早就魂不附体了,现在被灵善一点名,登时软在了地上抱着肚子。
“哎哟,要小产了不成?”灵善把她的小招数看的透透:“这女子不是好货,夫人觉得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