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8【八大胡同】
这天,项南让小豆子自己练功,他则易容改面,施展轻功飞出紫禁城,来到了八大胡同的花满楼。
八大胡同在珠市口西街以北,铁树斜街以南这块区域。由西往东依次为:百顺胡同、胭脂胡同、韩家胡同、闪西巷、石头胡同、王寡妇斜街、朱家胡同、李纱帽胡同。
说是八大胡同,其实不只是这八条街巷,而是泛指前门大栅栏一带。在这一带,分布着大大小小数百家娼寮楚馆,正是寻花问柳、颠鸾倒凤的肮脏所在。
京城自清朝起,便有顺口溜云,“八大胡同自古名,闪西百顺石头城。韩家潭畔弦歌杂,王广斜街灯火明。万佛寺前车辐辏,二条营外路纵横。貂裘豪客知多少,簇簇胭脂坡上行。”
不过其实最早的时候,八大胡同并不是以伎女为名的。
因为清朝禁猖,康熙年间就明文规定,“伙众开窑诱取妇人子女,为首照光棍例斩决,为从发宁古塔等处给披甲人为奴。”
嘉庆登基之后,对此处罚更加严重,“京城内外拿获窝娼至开设软棚,日月经久之犯,除本犯照例治罪外,其租给房屋房主,初犯杖八十,徒一月……”
但是虽然朝廷禁了猖伎,但那些有钱人的浴望不会消失,因此便转移到了男子的身上。
士大夫阶层自明代起就好狎优,蓄养家班。而乾隆年间,四大徽班进京,徽班弟子又是男孩子,他们中漂亮的一般就是男旦,正好就中了那些有钱人的意。
因此八大胡同最早是以男伎而成名,又被称为相公,而所在的馆舍就被称为“相公堂”。
电影《梅兰方》中,就有梅兰方被表哥朱慧芳带去陪贵客鲁二爷的情节,可以看到朱慧芳到了饭局之后就自如的坐到了鲁二爷怀中。
成书于清朝《红楼梦》中,也有贾宝玉与琪官蒋玉函互赠汗巾子,以及呆霸王薛蟠调戏柳湘莲的情节。
不过到了清末,朝纲不振,禁猖令已渐渐失效。光绪年间,八大胡同就已经出现伎女,而后迅速红火起来,逐步压过相公堂。
如今虽然国事日坏,民不聊生,但这里的生意却更好了。因为富人越富,百姓越穷,无奈将妻女送入火坑,自然让这等所在买卖兴隆。
……
八大胡同的舘子也是分门别类的,总共分为四级。
一种是清吟小班。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吟诗作对、谈吐芬芳、见识不浅。出入其中的,多是达官贵人、名流士绅;
一种是茶室。里面的姑娘也知书识字,也会弹琴唱曲。而且茶室装潢也很考究,不比大富之家差。往来其中的也多是有钱之人。
一种是下处。里面的姑娘多没什么学问,也没什么才艺,年龄也较大。而且下处装潢,相比前两处也要寒酸得多,往来其中的多是生意人;
最末一种才是窑子,房屋极其简陋,一般仅有简桌铺炕。姑娘质素自然也是最低的。往来其中的多是脚夫、苦力、车夫之流。
而花满楼就是一家清吟小班。项南想在其中寻找菊仙。
片中,段小楼与菊仙相会是在一九三七年。如今虽然是一九二四年,早了十三年,但项南知道,旧社会拿人不当人,八大胡同最小的姑娘不过十岁。
项南自然担心菊仙,早早的落进火坑,所以才赶过来找。
以他小小年纪去花满楼,自然不能从正门进,人家也不会招待他的。
项南选择从后院偷溜进去,刚进去,就见一个大茶壶边提裤子,边哼着小曲儿,从茅房里面走出来。
项南一见,纵身一跃,来到近前,一使幻魔大珐,就轻易将他催眠,随后问道,“你们花满楼可有位叫菊仙的姑娘?”
“没有。”大茶壶摇摇头。
项南听了还不死心,又挨屋转了一圈儿,虽然看到不少辣眼睛的画面,倒也的确没看到菊仙的影子。
项南见状,不再强留,纵身离开花满楼,回到紫禁城。
……
“师兄,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一身胭脂粉的味道?”回到紫禁城,小豆子一闻项南身上的气息,顿时眉头一皱问道。
他从小长在妓院,这种味道最熟悉不过。
“唉,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妹子,因为家里穷被爹娘卖了,我心里一直很惦记着她,所以就到八大胡同找了找,看看能不能救她出火坑。”项南瞎话张嘴就来,“可是转了一圈也没有找着。”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师兄你……”小豆子恍然大悟,随即不好意思道。
“胡思乱想什么,我才多大岁数。”项南笑道,“再者说,我要是那么做,怎么对得起兄弟伱呢?”
小豆子一听,顿时颇为感动。
“行了,不说这些,师弟,从今天开始,我教你习字。”项南说道。
“师兄,您还认识字呢?”小豆子颇为惊讶的道。
民国时期,百姓的识字率不足一成,绝大多数百姓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那是自然。”项南笑道,“自古以来有不识字的神仙么?”
“没有。”小豆子摇摇头,对学习还是很感兴趣的。
项南随即便便用树枝,在地上写了“小豆子”三个字,“小豆子,这就是你的名字。”
“这就是我的名字,原来是这三个字。”小豆子看着地上的三个字,惊讶地道。他从小就被叫小豆子,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小豆子”三个字,原来是这么写的。
“不过小豆子只是小名儿,人没有个大号不行。”项南又道,“这样吧,小豆子,我给你取个大号,好不好?”
“好啊。”小豆子立刻道。
“你以后就叫‘程蝶衣’,花明柳暗莺啼序,蝶舞蜂飞香满衣。好不好?”项南随后说道。
“好,好听,真好听。”小豆子一听,就觉得这个名字极佳,不禁笑着赞同道,“我以后就叫程蝶衣了。”
“嗯,师兄我也给自己取了个大号,我叫‘段小楼’,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项南又道。
“段小楼,也好听。”程蝶衣拍手笑道,“你叫段小楼,我叫程蝶衣,我们以后都有名字了。”
项南点了点头。
3409【置办新宅】
接下来的时间,项南和小豆子就在紫禁城里住下。
皇上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皇上喝什么他们就喝什么,可以说跟皇上的待遇是一样的,却还不用跟皇上一样受拘束,真可以说是逍遥自在。
白天项南教小豆子习字,晚上教小豆子习武。隔三差五就去花满楼一趟,看看有没有菊仙的消息。
原本这样的日子很是不错,可惜到了十一月,倒戈将军突然派兵包围了紫禁城,逼迫末代皇帝溥仪离开。
溥仪自然不肯,但架不住倒戈将军人强马壮、兵精将勇,将大炮都架在了景山顶上,直接对准下面的皇宫。
要是不搬,就直接开炮了。
溥仪无奈,只得带着家眷、朝臣仓皇离开。而宫中的太监、宫女则分别给银遣散。每位太监十块银元,每位宫女八块银元。
这让那些太监、宫女都非常不满。
宫女倒还罢了,出去之后,总算还能嫁人。最坑的是太监,身体残疾,又没有了工作,肩不能担,手不能扛,出去该以何为生?
因此大把人又哭又闹,直往四米深的护城河里跳,一时间乱作了一团。
项南和小豆子也看到了这一幕,见倒戈将军的部隊已经进到紫禁城,知道这已经不是宜居之所,两人也连忙收拾包裹趁乱离开。
……
“师兄,咱们现在去哪儿?”小豆子问项南道。
“先别急,等我化一化妆。”项南摆手说道,随后找了个僻静所在开始化妆。
他可是跟《天龙八部》中的阿朱姑娘学过易容之术,无论扮男扮女、扮老扮小都是轻而易举。
当下便依方而行,很快就将自己装扮成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不过样貌虽然变了,个子却还是那么矮,不过一米二三,实在不像样儿。
项南倒也有办法,踩上一对高跷,立刻便弥补了缺陷。随后又换上从宫中取来的长袍马褂,乍一眼看上去,还真像是个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
小豆子看到这一幕,人都傻了。没想到师兄简单几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师兄,真的是你么?”小豆子担心的问道。
“自然是我。”项南笑道,声音还是孩子般的声音,这让小豆子顿时放心了,“记住,等下不要叫我师兄,要叫我少爷。”
“嗯,少爷。”小豆子立刻点头道。
项南随即带着小豆子来到茶馆。
茶馆是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齐聚的地方,而五行之中就有“牙行”,也就是现在的中介。像房屋买卖租赁、货物存储转销、钱款转接支付等都归他们管。
他们这些人常在茶馆打探消息,等待生意。这从老舍先生的《茶馆》中就可见一斑。
项南带小豆子来茶馆,就是为了找一个牙人。
两人坐定之后,小二立刻上前招呼,“两位客官,喝点什么?”
“一壶香片,一碟糕点,一碟瓜子。”项南开口说道,把小豆子吓了一跳。
因为项南刚才说话的时候还是童音,现在一张口却是成年男子的声音,一般无二。
小二答应一声,立刻去准备了。
“师兄……不是……少爷,你的声音……”小豆子惊讶地问道。
项南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别惊讶。
他继承了鹧鸪哨的口技,能学世间万种声音,别说学人说话,就算是虎啸龙吟、莺声燕语,也是丝毫不在话下。
很快,小二便将香片、糕点、瓜子都上来了,“客官,您慢用。”
“小二哥,打听一句,我想要觅一处宅院,不知道该麻烦谁?”项南开口请教道。
听他这么一问,小二立刻笑道,“巧了,那边就坐着一位牙人,我去把他给您请来。”
“好的,劳烦你了。”项南点点头,塞给小二一块银洋。
小二接过之后,笑得更开心了,立刻过去将一位牙人请到项南跟前。
“在下王伍~见过少爷~”牙人来到近前,拱手说道。
“不必客气,请坐。”项南也拱了拱手笑道,“在下姓段,想在京城置办一所宅院,不用太大但也不宜太小,独门独院、闹中取静,最好是在南城。”
王伍见项南穿绸裹缎,手上戴着碧绿的翠玉扳指,胸前挂着一条金链儿,腰间坠得荷包都绣着金线,就知道这位是个有钱人。
也许是哪户的大少爷,想在外面置个外宅,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寻常不过了。
王伍寻思片刻,便笑着说道,“少爷,在下手里正有几套好房子,肯定中您的意。不如您去看看如何?”
项南点点头。
……
随后,项南二人便坐上黄包车,随着王伍看起房子来。
项南先后看了几套,都还不错,但并没有急着拿主意。
买房这件事不必急于一时,太赶得话难免被人拿捏。因此项南并没有落听,只是给了王伍几个茶钱,让他没白带着跑半天。
“这些房子我先琢磨着,等我决定要买的时候,肯定再来找伱。”项南向王伍说道。
王伍点点头,也没有二话。
做牙人这一行号称“十签九空、一签不轻”,是个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行当。因此他也早有心理准备,项南不会那么容易落听,能给他这句话儿已算不错。
当天晚上,项南和小豆子就住在了客栈。
两个小孩子住客栈,自然不妥。但项南现在的模样是大人,带着小豆子住客栈就没问题了。
转过天来,项南继续出去看房子,留小豆子在客栈习字、读书。
请了不同的牙人,一连看了几天后,项南终于选中一处房子。
这处房子位于李铁拐斜街,是一座独门独院的四合院。三间正房、两间耳房,左右各两间厢房、倒座三间加个门房。占地虽然并不大,但格局却很不错。
关键是它这地理位置好,往南是八大胡同,往北是琉璃厂。
项南为了寻找菊仙,肯定常去八大胡同;而琉璃厂是古董文玩集散地,项南继承了纪晓岚、程建军、鹧鸪哨的满腹本事,对于文玩古董的真假可以说一眼即明。有这份手艺在,不用都可惜了。
而且李铁拐斜街本身也很热闹,集会馆、寺庙、酒楼、饭庄于一身,相当繁华,正符合他闹中取静的要求。
3410【琉璃厂】
项南随后以五百元大洋,将这座四合院给盘下来,随后又请匠人重新粉刷、裱糊。至于家具、铺盖、日用百货等,也都是选上好的置办。
他除了大半年前在美國使馆拿了一笔钱外,这大半年来在紫禁城也拿了不少古董珍玩。反正项南知道就算他不拿,早晚也会被宣统那个败家仔拿出去卖掉。
而项南可是识货之人,他从紫禁城里拿得,可无一不是稀世珍宝。
比如乾隆所建三希堂中最名贵的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王珣的《伯远帖》、李公麟的《五马图》、韩滉的《五牛图》、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像图卷》等等,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级文物。
而这还只是字画部分,至于金银玉器、珠宝瓷器、古籍善本等更是数之不尽。
至于宣统会不会发现这些藏品失窃,项南并不以为意。
因为当时逊清小朝廷管理一片混乱,不只是项南一个人往外偷东西,那些朝臣、侍卫、太监、宫女都往外偷带东西。
一九二一年,紫禁城建福宫附近的库房发生火灾。起因是宣统心血来潮打算清点库房里的字画古玩。太监为了掩盖偷盗文物的事实,不惜纵火焚毁罪证。
因此到底有多少珍宝被付之一炬,根本没人知道,查无可查,所以就算宣统察觉到文物被窃,他也是无可奈何。
也因此项南自然不会客气,这大半年来蚂蚁搬家似的,都不知搬出去了多少宝货,都被他小心的掩埋起来了。
……
半个月后,项南和小豆子便搬去了新家。
“小豆子,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他笑着说道,“开不开心?”
“开心。”小豆子打量着新家,幸福的点点头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有家的感觉。他小时候在妓院长大,难免要东躲西臧;之后在喜福成、在紫禁城,他都没有家的感觉。只有现在站在这小院里,让他终于有一种归属感。
“行了,以后你住西屋,我住东屋。”项南又笑道,“今天晚上咱们涮锅子,好好地暖暖房。”
“师兄,我还是想跟你睡。”小豆子一听,连忙说道。
这大半年来,他已经习惯跟项南一起睡了,跟项南睡在一起他心里觉得踏实。
“不行。”项南立刻否决道,他可不想小豆子太粘着他,若像电影中那般生出感情,那就麻烦了,“练武之人怎么能胆小,就得自己睡才是男子汉。”
小豆子见他这么说,也只得罢了。
他早就没学戏了,也没有因此入痴,认为自己是“女娇娥”。之所以粘着项南,也无非是习惯而已,倒也没有别的念头,因此被项南拒绝后,便也就罢了。
当天晚上,项南买来羊肉、白菜、豆腐、粉丝等,跟小豆子好好的吃了顿涮羊肉。
他的刀法精奇,羊肉片得比纸还薄,放在铜锅里一涮就得。再蘸上麻酱、腐乳、韭菜花辣椒油调和得蘸料,送入嘴里,真是鲜嫩味美,无可比拟。
……
两人都吃了个滚肚溜圆,随后各自回房安歇。
转过天来,项南留小豆子在家温书,他自己则来到了琉璃厂。
琉璃厂起源于清代,清初顺治年间,满人占据京城,施行满汉分居,将汉人驱逐出内城。琉璃厂位于外城西部,当时有一批汉族官员住在附近。
而后诸多省市的会馆,也都围着官员府邸修建,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各省市会馆每年都会接待进京的官员、赶考的举子,因此此地就有大量读书人汇集。
琉璃厂最早是书市,许多书商在这里开店、摆摊卖书,吸引了许多读书人前来。而后文房四宝、古玩字画也随之出现,并最终形成以书籍、古玩为主的热闹所在。
项南逛琉璃厂,一为捡漏儿,二为了出货。
他有程建军造假瓷器的手艺,仿真度之高,连破烂侯这样的专家都打了眼,甚至都能上拍卖行竞拍,可见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而他虽然从故宫顺出不少宝物,但那些真的他可不舍得卖。毕竟紫禁城收得都是精品,卖一件少一件,该有多心疼。
万一要是流出国,被洋鬼子弄走,项南都觉得惭愧,因此他便打算卖赝品。
可要卖赝品也不简单。
他一个生脸儿,没人认识他,肯定都架着小心。就算他赝品造得再真,人家也不敢花大价钱收购。
项南是老江湖,可不是生瓜蛋子,自然知道散货的路数。
所以他先在琉璃厂逛逛,起码也先混个脸儿熟,等人们知道有他这一号人物了,然后他再慢慢地往外出货。
按现代化来说,就跟偶像明星似的,先立好了人设,然后才可以割韭菜。
……
项南在琉璃厂东游西逛,看到好得就多看两眼,看到差得就不屑一顾。
以他的眼力见儿,绝不会被任何人骗到。
一来,他继承了纪晓岚的满腹才学,而纪晓岚鉴定古董的本事,就已经是天下一绝了,连和珅、乾隆都自愧不如;
二来,他继承了鹧鸪哨的全部技艺。鹧鸪哨是搬山道人,干的就是倒斗挖墓的行当,发过的古墓简直是不计其数,真假自然一眼可辨。
三来,项南还在《鬼吹灯》世界,跟金点先生张九衣学过张家秘传《金点秘诀》,能辩天下万物,古玩真假自然也在其中。
四来,项南真的在古代生活过,宋、元、明三个朝代好几百年,他都是亲身经历过的。那些文物,很多都是他曾经用过的。
就像宣统鉴定文物一样,根本不用学什么理论、技巧,只是因为见得多、用得多、玩得多,觉得跟自家的不同,所以就知道是假的。
因此综合来说,以项南的眼力,整个琉璃厂也没人超得过他,自然也更不可能骗得了他。
“这位爷,您看点儿什么?”伙计见项南走进来,忙上前招呼道。
“掌柜的,有上好的玉么?”项南没理伙计,开口向掌柜的问道。
“有,您请坐。”掌柜的一听,迎上前来,笑着招呼道。
项南点点头坐了下来,随后伙计先端上茶。
“这位爷想要什么玉器,摆件、佩饰,还是玩意?”掌柜的请教道。
3411【打响名号】
玉器总共分三类,分别是佩饰、摆件、玩意。
佩饰又分头饰、耳饰、项饰、手饰、身饰,如玉簪、玉坠、玉链、玉镯、玉带等。
摆件又分礼器、用器、杂器等,比如玉璋、玉琮、玉盏、玉杯、玉佛、玉如意、玉山子等。
玩意就更杂了,不过多指小东西,比如玉壶、玉蝉、玉环等。爱玉之人,每天都会在手中把玩,人养玉、玉养人,其中有无穷妙处。
因此掌柜的才要问个明白,也好往外拿货。
项南点点头,表示自己要买个随手把玩的小玩意儿。
最好是上三代的古玉,最差也不要晚于唐代。
因为越是古玉,越有价值。按行内的说法,玉都是有灵性的,越老的玉灵性越足。
尤其上古年间,玉石难得,非是王公贵族,根本就不配用玉,所以每一件上三代的古玉,那都是大有来历的。
而五代之后,礼崩乐坏,玉器已不局限于王公贵族使用,就算是小富即安的市民阶层,都能买只玉簪、玉坠、玉镯等。
所以五代之后的玉,相比唐之前的玉,地位和价格大差了一档。
懂玉的人,都只玩唐以前的。
掌柜的一听,便知道项南是行家,立刻吩咐伙计将货取来。
随后,伙计便拿来一个箱子,小心翼翼摆在桌上。
“这位爷,请上眼。”掌柜的笑道,随后轻轻打开箱子,就见里面琳琅满目,摆放着十数件古玉。
有玉璧、玉环、玉佩、玉龙、玉猪、玉虎、玉蝉等等,形式不同,大小不一,但都不超过一拳大小。
而且件件古色古香,古韵盎然,看来还真似模似样。
项南扫了一眼,却是微微一笑,“掌柜的,这些我就不看了,有真正的好货请拿出来,钱不是问题。”
那些玉看上去很像是古玉,雕工、沁色,甚至包浆,都与真玉极其相似,足以让一些行家打眼,蒙外行更是十拿九稳。
但项南是何等样人,这样的西贝货,哪里瞒得过他的眼睛,只一眼就看出这些东西不真了,都是做旧的新仿,最老也不过三四十年而已。
掌柜的顿时一愣,意识到遇到了行家,连忙挥挥手,示意伙计将箱子搬下去,“是在下慢待了。生子,取上好的古玉来。”
伙计答应一声,又送来一个黑漆为地,上刻双彩龙凤纹,色泽光润、色彩艳丽的漆盒。不看里面的古玉,单是这件漆盒,就价值不菲,至少也是百年以上的物件儿。
掌柜的越发小心地打开漆盒,笑着说道,“这位爷,请上眼。”
项南又往盒子里扫了一眼,就见这次盒子里只有三件玉器。一件玉蝉、一件玉猪、一件玉虎,都是小巧的把玩件。
项南探出一根手指,依次在三件玉器上划过,随后将那件玉虎给拿了起来,端详一番之后,笑着点点头,“行,就是它了。”
掌柜一见,暗赞一声,“罢了。”
这三件玉器中,顶数那件玉虎是上三代的玉器,估计能追溯到商周时期。而玉猪、玉蝉最多也就是汉时的玉器。
项南都没仔细把玩,只是用指头一摸,就选出了那件最好的玉,看来真是行家。难怪气度如此雍容,堪称贵气十足,肯定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少爷。
“行,那咱拉拉手吧。”掌柜的笑道,随后拢起手来,探出了袖子。这是古人砍价的方式,又称“袖里吞金。”
之所以如此,一是为了不伤和气。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真要红口白牙的砍价,一言不合难免要呛呛起来,伤了和气。而在袖子里拉手,成与不成,也不会伤了和气。
二是为了保密需要。所谓财不可露白,一件文玩价值可是不菲,买方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出了多少钱,以免找来贼人惦记;卖方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赚了多少钱,以免惹来同行嫉妒。
因此双方划价都在袖中,只要是行家没有不会得。
项南点点头,随即跟掌柜的谈起价来。
两人一拉手,掌柜的就开出两万大洋的价格。
项南自然是不同意的,身为业内的老行尊,他对文物价格心知肚明。
上三代的玉器虽然难得,但也值不了两万大洋,撑死了一万大洋就是了。
因此他当即还了个五千。
掌柜的一愣,看项南不过三十多岁,在古玩这一行里,算是年轻的,没想到对行市如此了解。
两人又来回拉扯一番,最终以八千块大洋成交。
“好,就这样,谁让您是爷呢。”掌柜的笑道。
“掌柜的果然痛快,那就这么定了。”项南也笑道,随即取出钱来,交割完毕。随后盘着古玉扬长而去。
掌柜的、伙计都是毕恭毕敬,将项南送出店来。
……
随后几天,项南又相继出手,在琉璃厂买卖了几件古董。
分别是一只元代定窑的黑釉梅瓶、一幅元代书法家杨维桢写得条幅、一张明代仇英的《莲溪渔隐图》、一张清代书画家金农所画的扇面……总共花了四万八千块大洋。
当然,以项南的眼光,买得全部都是真迹。
而且不仅是精品,价格出得也很适当,几乎每一件都是卡在店家脖子上。也就是说他出得价格,让店家有得赚,但赚得并不多。卖吧觉得有点亏,不卖又怕砸手里。
这非得是行家,才能出到这么合适的价格。
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几天时间,琉璃厂的老板都知道,新来一位段少爷,不仅眼力毒,而且很懂行。
关键是行动做派、言谈话语,都显出是大家出身。虽然不知确切根底,但也知道此人非同小可。
项南最擅察言观色,自然也知道,自己已经出了名儿,不禁心中暗暗得意。
他随即在陶然亭附近租了一个农家小院儿,在院中砌了一个炉灶,然后开始秘密的烧制瓷器。
现在陶然亭是在二环以里,房价每平米都有十多万。但在民國时候,陶然亭附近根本就是一片荒地。
电影中,小石头儿、小豆子等人早晨喊嗓子,就在陶然亭边上。可见那地方真的是十分荒凉,项南在那里做事,自然不怕被人发现。
3412【将军罐】
“师兄,你这些天在忙什么呢?”小豆子见项南早出晚归,身上还总有一股烟火气,不禁关心的问道。
“没忙什么,小孩子别乱打听。”项南摆摆手道,“师兄问你,《上论语》背过了么?”
他这半年已经陆续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教给了小豆子。这孩子很有灵性,也愿意下苦功学习,所以进步很快。
而教完三百千三本小纲件之后,接下来就该是四书和五经了。等学完这些知识之后,他也就基本可以出徒了。
“背过了。”小豆子连忙道。
“背一背,我听听。”项南点头道。
“是。”小豆子清了清嗓子,随即便背了起来,“学而第一;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背倒是背得利索,但你知道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么?”项南问道。
小豆子一听,摇了摇头。
“来,师兄教伱。”项南点头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意思就是说,‘学新知识的同时,还要不断复习旧知识,这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
半个月后,项南精心烧制的第一批瓷器出窑,随后他又对这些瓷器进行了一系列做旧处理。比如包浆、光泽、开片、沁色,各有各的讲究,各有各的奥妙,非是内行绝不清楚。
等一切做完之后,他从这第一批瓷器中,又精益求精,选了其中一件最好的。
至于其他的瓷器,则全部都砸毁了,然后深深的掩埋。
造赝品就是这样,只要这一件能卖出去,就能顶得上几百窑的成本。
而这件瓷器,就是一件仿明朝万历的粉彩将军罐。就这一个罐子,没有一万大洋都拿不下来。
项南随后将这个罐子用黄布包好了,拎着就去了琉璃厂。
他如今已经在琉璃厂创下字号。谁都知道,有位段少爷不仅眼睛毒、懂行市,而且还花得起钱,显然是一位行家。
而这样的人会买自然也会卖。尤其像项南这样大户人家出身,又是行家,那是正儿八经的玩家。手里肯定有好东西,因此一时间,大家都盯着看呢,看看他能拿出什么好宝贝。
“瞧那包袱的形状,像是个将军罐儿。”
“应该不差,是个将军罐儿,只是不知道是哪朝的。”
“不管怎么说,总归错不了。这样的爷手里流出来的,肯定都是好货色。”
琉璃厂诸位掌柜都守在门前、扒着窗户,巴巴的看着项南手里的东西。
“段少爷,店里新进的一批古玉,您来掌掌眼。”
“段少爷,我这有刚沏得的碧螺春茶,您来品品。”
“段少爷,我这新收一幅古画,您来给断断年份~”
众掌柜纷纷开口邀请道。
项南一一招手致意,随后跺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进了缘古斋。
……
“段少爷,您请坐,看茶!”缘古斋掌柜的立刻笑脸相迎,将项南请到里屋里坐下,“您来得正好,我这刚进了一幅宋朝马逵的《霜柯竹石图》,您给掌掌眼。”
马逵是宋朝知名画家,擅长画山水、人物、花鸟;他弟弟比他更有名,就是人称“马一角”的马远,画山水可是一绝。
项南点点头,将包袱搁在桌上。
掌柜的随即将那副《霜柯竹石图》取了来,在项南面前徐徐展开。
才展开了半尺,项南便摆了摆手,“罢了,不必再展了。最早也就是光绪年间仿得,连绢的纹路都不对。”
宋代绢本书画,绢的织法上,横、竖都是用单丝,而横线比竖线稍宽,在颜色上同深色的藏经纸相仿。
到元代时,绢的经纬似用单丝,但丝线较细,纹理较稀。到了明代则竖的为单丝,而横的则变为双丝。丝线粗细较均匀,纹理较为密实。到了清代,则横、竖都变为双丝。
这幅画虽然用得也是绢,但横竖都是双丝,显然是清朝时期仿作。而且虽然刻意做过旧,但是仍不过百年,就是最近几十年的玩意,没什么了不得。
“得咧,您是行家。”缘古斋掌柜的一听,便是心悦诚服。
项南不仅能断出真假,就连年代都说得八玖不离十。这份眼力,不得不佩服。
“段少爷,您这包袱里的宝贝,能不能让我开开眼?”缘古斋掌柜的又笑着问道。
“看吧。”项南点点头,随即解开包袱。
“哎哟!”掌柜的一见,顿时就看直了眼。
这么好的粉彩将军罐可是罕见,看这包浆、看这开片、看这沁色、看这画工、看这器型……不用说,肯定是明朝的。
他小心翼翼拿起来一看底款儿,果然是“大明万历年制”六字二行楷书款。
他又怕自己看走了眼,翻过来覆过去,恨不能把眼珠子瞪出来,结果自然是一点错都看不出来。
以项南的造假技艺,可以说天下间,没人能看得出来。毕竟再没人比他更有眼力,而连他都挑不出错来,其他人就更挑不出来了。
“哎哟,段少爷,您这可真是一件宝贝啊。”掌柜的看了又看,最终爱不释手的轻轻搁回去道,但两只眼睛还是盯着罐子,唯恐一眨眼的功夫这罐子就没了。
“嗐,勉强算个物件儿。”项南摆摆手道。
“要不说您是大藏家呢。”掌柜的陪笑道,“段少爷,您这宝贝是刚得的,还是准备要出手啊?”
“既然拿出来了,自然是要出手。”项南笑道,“怎么,掌柜的对它感兴趣。”
“自然,好东西谁不想要。就是不知道,段少爷您想要多少。”掌柜的陪笑道。
“大家都是行家,我也不玩虚的。一口价,这个数儿~”项南伸出一根手指头,“您要觉得合适,您就留下。”
掌柜的一愣,“段少爷,您再高高手~我这店里刚进了一批货,这钱一时有些周转不开~”
“那回见吧。”项南一听,系上包袱,提着就要往外走。
“唉,您等等,您等等。”掌柜的连忙拦道,随后咬了咬牙,狠了狠心,“行,一万就一万。”
明万历粉彩将军罐,这可是俏货,到手之后转手就能卖出去。虽然项南开得价高,让他没有太多利润,但阎王不嫌鬼瘦。
总想捡个大漏儿,一口吃个胖子,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3413【小豆子上学】
项南拿着一万银元的银票出了缘古斋,先到银号去兑了出来,随后又去换成了小黄鱼儿。
所谓乱世藏黄金,盛世藏古董。换成黄金之后,又便于埋藏,又便于携带,可比用大洋强多了。
而没两天,项南出手一件明万历粉彩将军罐的事,就传遍了整个琉璃厂。一时间,谁都知道他手里有宝贝。
“这位爷果然是大藏家,明万历粉彩都有,厉害!”
“这位爷到底是有来历的,眼光毒,手段高,家趁人值!”
“这位爷当真了得。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惊人。当真是高!”
“这位爷家里还不知藏着多少好东西呢,有机会真想进去见识见识~”
琉璃厂的掌柜们都议论纷纷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项南三不五时出现在琉璃厂,有时候是买有时候是卖。
买得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比如上三代的青铜器、汉代的玉器、唐代的碑帖、宋元明的字画……
这些东西他都收藏起来,免得将来毁于战乱、流失海外,或者被不懂的人糟蹋了。
卖得都是自己制得赝品,宋代的哥窑、定窑,元代的龙泉窑、磁州窑,明朝的斗彩、粉彩、青花,清朝的康雍乾官窑……
不过他的手艺实在是太高了,能模仿到与珍品一般无二的地步,从来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出来。
反而都认为他是大户人家子弟,手里有宝贝是正常的。别说宣德青花、万历粉彩、康熙官窑,就算有天他拿出一件汝窑,他们都丝毫不觉得奇怪。
而通过买买卖卖,项南不仅积累了十数万大洋的身家,更成为琉璃厂声名鹊起的大人物。提起段大少爷,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识,在琉璃厂已经成了字号了。
……
就在这买买卖卖之间,时光也是匆匆流逝。
小豆子长到七岁的时候,项南特地让他去上了小学。
三百千、四书五经,到底是属于旧文化了。现在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学习新知识是很有必要的。
况且小豆子需要跟同龄的孩子多接触,这样对他的身心发展都有好处。
“师兄,我跟你学习就行了,不用去外面读书吧。”小豆子向项南道。
“外面读书有外面读书的好处,你要多跟人接触,多见识这个社会。”项南笑道,“咱们这个院儿才多大,外面的大世界才精彩。”
小豆子见他这么说,也只好点点头。他知道,师兄的话,是不会错的。
“你现在武功已经有了一定根基,所以不能轻易动手跟人打架,但是如果有人要欺负伱的话,你也不需要做缩头乌龟。”项南又劝告道,“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知道了么?”
“知道了,师兄。”小豆子点点头道。
“那就行了。”项南笑了笑,随后将他送去东城的求知小学,“校长、老师,这孩子就拜托你们了。”
求知小学是当时京城最好的小学之一,它的前身原本是一家教会学校,最早可以追溯到同治年间。
一九零九年,这所学校第一次招收女生,跟男生同校,在当时还引起不小的轰动。到了如今,这所学校已有五十余年建校史,在京城诸多小学中都是佼佼者。
因此它的学费颇为高昂,一年学费就要五十大洋。而当时普通工人月收入不过三五块,所以能在这所小学上学的学生,不说是非富即贵,但至少也是中等家庭以上。
“好说,好说。”校长、老师都点点头道。
……
而小豆子到了求知小学没两天,就把几个孩子给打了。
原来他们班有一个小子,长得比同龄孩子高出一头,而且才七八岁的年纪,体重就到了百斤以上。所谓身大力不亏,打架非常厉害,因此成了班里的孩子王,最喜欢欺负别的孩子。
小豆子模样长得秀气,跟女孩子一样漂亮,女孩儿都愿意跟他玩。这就让那孩子王嫉妒了,因此故意跟同伴们合伙欺负小豆子。
求知小学中午不放学,学生都是带饭到学校,中午的时候,在食堂里热一热再吃。
孩子王就故意打掉小豆子的饭,让他没得吃。
一次两次就罢了,小豆子不想给师兄惹事,所以选择忍气吞声。但孩子王闹起来没完,一而再、再而三,小豆子就忍不住生气了,于是跟孩子王动起手来。
孩子王虽然长得高,身子壮,但小豆子却是练过武的,身法又快,下手又重,几个回合下来,孩子王跟他那帮同伙儿,就都被打倒在地,还一个个都被打得乌眼青。
因为这件事,项南第一次被请了家长。
“师兄,真的对不起,我给您惹祸了。”小豆子很是抱歉道。
“没什么,这件事换了师兄,第一次就动手了。”项南笑道,“不过下次出手别那么重就是了,不遇到生命危险,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轻易不要伤人。师弟,你记住,武功越是高强,越要以德服人。”
“我知道了,师兄。”小豆子点头道。
项南便也就笑了笑。
随后他去学校见了老师,答应好好教育小豆子,又赔偿了孩子王等人的医药费,这件事也就算是揭过去了。
从此之后,小豆子一战成名,在学校再没受过欺负。
毕竟七岁的小豆丁,能打败七八个比他还大的孩子,打架这么厉害,还有谁敢欺负他?就连孩子王都被打掉了威风,以后不敢在班级称王称霸。
而小豆子在班里的人缘却是越来越好,同学们都乐意跟他来往,这让小豆子自然很开心。
其实小豆子本来性格就很好,善良、单纯、上进。片中之所以性格扭曲,也是因为常年被打压,被生生逼出来的缘故,正所谓不疯魔不成活。
但他能红那么多年,在待人接物、人情往来方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跟那些士绅名流、达官显贵打交道。没他们的捧场,他也不会红那么多年。
如今没有人再逼他学戏,逼他认为自己是“女娇娥”,又有那么多同龄的小朋友,陪他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小豆子自然是越来越开心,心理发育也是越来越健全。
3414【菊仙】
转眼几年过去,来到一九三二年。
项南已经十六岁,长成一个大小伙子,高大、英俊、帅气。
小豆子也已经十三岁,已经上到高小,也就是高级小学了。
民國小学总共六年,前四年级是初小,后五、六年级是高小。
在当时而言,高小毕业,已经算高学历,能识文断字、舞文弄墨,算是知识分子了。
……
这天,项南同尚珍阁的孙掌柜来到花满楼谈生意。
“哟,段少爷、孙长贵您二位来了,春兰、秋香、月仙、彩凤,快来招呼两位爷。”老鸨一见二人,立刻便招呼道。
琉璃厂跟八大胡同紧挨着,那些文人雅士除了喜欢文玩古董、书籍字画,就是喜欢红袖添香、红颜知己了。
项南之前跟人谈生意时,也来八大胡同打过茶围。像清音小馆的姑娘,不仅吟诗作对、琴棋书画都来得,而且各个都是人精。
生意人虽说以和为贵,但难免锱铢必较,有时价钱不合发生龃龉。这时就需要那些姑娘从中调和,撒个娇,逗个趣,卖个萌,把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因此很多生意人都乐意来此谈生意。不过谈生意只是谈生意,项南从来都没有留宿过,每次谈完生意也就离开了。
这让花满楼的老鸨可是快恨疯了。
因为项南如今在琉璃厂可是个大人物,不仅目光如炬,明辨真假,而且手上净是好玩意儿,随便拿出一件,都是价值上万的宝货,圈内人无不暗挑大拇哥。
这些年不算他原有的家产,光他出手的宝货,就已经不下百万大洋之巨。如此豪商,若是成了裙下之臣,花满楼做他一人的生意都吃不够。
项南和孙掌柜进到一间包厢,酒菜随即流水似的送了上来。
春兰、秋香、月仙、彩凤分坐二人左右,帮忙斟酒布菜,另有几个小丫头儿在一旁垂手侍立,一为打下手,二为学规矩。
八大胡同里的红牌姑娘并不好做,模样其实还在其次,关键是要察言观色,能说会道,才能哄得客人开心,乖乖的从钱包里掏银子。
因此新收来的丫头,不会立刻就逼着接客。什么规矩都不懂,什么话都不会说,什么才艺也不精,还不把客人都得罪了,所以刚开始都是跟着学规矩,看着姐姐们是如何迎来送往,待人接物的。
学规矩的同时,再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吹拉弹唱之类的才艺,等过个三五年出师之后,才允许出来陪客,不会慢待了客人。
他们也不怕丫头们不好好学习,毕竟八大胡同不是善堂,不说那帮龟奴天天盯着,敢偷懒、敢逃跑、敢敷衍就是一顿揍。
就是那些丫头们也不敢偷懒,毕竟她们学好了,才有可能留在清音小馆。
要是没学好的话,伺候不了上等客人,就会被卖去茶室、下处或窑子,那还不如在清音小馆呢。
而项南一眼就看到了,几个小丫头之中,有一人正是菊仙。
他这几天因为忙着烧窑,有几天没来八大胡同。没想到今天一来,就见到了菊仙,还真是巧了。
虽然如今她才十三四岁的模样,略显稚嫩,但项南还是轻易地将她认了出来。
“果然来了。”他心中一动,但没有声张,而是继续和孙掌柜谈生意。
……
坐下之后,项南将包裹打开,露出一只遍布裂纹的小杯子。
通体施月白闪青釉,釉质温润如玉,光泽如酥。淡淡的青灰釉上黑、黄色纹片交织,呈现出宋哥窑“金丝铁线”的特征。开片曲线灵动。整器端庄稳重,正是一只哥窑八方杯。
“段爷,您这只哥窑八方杯到底怎么个章程?”孙掌柜迫不及待地问道。
哥窑是宋代五大名窑之一,与钧窑、定窑、官窑、汝窑相提并论。而且数量十分稀少,据统计,全世界也就一百来件,可以说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
也因此项南这支哥窑八方杯一露,孙掌柜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么好的宝贝,别说买卖了,有幸见过一次,都是难得的谈资。
“咱们都是老交情了,我也不跟你玩虚的。”项南夹了一口菜,微微一笑道,“五万块大洋,喜欢就拿走。”
“这……”孙掌柜一听,直嘬牙花子。
哥窑八方杯,东西是真好,整个琉璃厂也未必能找出第二件。可是五万块大洋,也着实是贵啊。
要知道这些年兵荒马乱,老百姓饭都吃不饱,有钱人也是宁可囤黄金,不愿意再买古董。因此琉璃厂的生意,都因此受了影响,这些年冷清了许多。
他就担心,万一买到手里,卖不出去,那可就麻烦了。
在座的那几位姑娘,跟前站得几个丫头,听说就这么一个小杯子,就价值五万大洋,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别说这些小丫头的卖身契才十来块大洋,就算她们这些红牌姑娘,一天也不见得能赚百十块。
这么一个小杯子,怕是把花满楼买下来都够了。
“段爷,您再高高手。这年月,买卖可是不好做呀。”孙掌柜开口求道。
五万大洋买只哥窑八方杯,说贵也贵,说值也值。毕竟天底下,这东西都是有数儿的。可生意人,将本求利,谁不想多赚几个。
项南微微一笑,并不搭腔儿。
“段爷,您尝尝这大烫干丝,是我们妈妈专程从扬州请来的师傅做得。”彩凤见气氛有点冷,连忙笑着招呼道。
“是,段爷,您尝尝味道正不正宗。”月仙也连忙道。
“嗯,这大烫干丝味道还不错。”项南尝了一口道,“只是可惜了,用得是春笋,还是放了几天的,不够新鲜。若放得是刚刨出土的冬笋,那味道才是真绝了。
罢了,京城本不产笋,也不好苛求太多,差强人意吧。”
“段爷,您是真正的吃家,吃过见过,您能说一句‘差强人意’,对他已经是褒奖了。”彩凤奉承道。
“小嘴叭叭的,算你会说话。”项南笑道,“这样吧,孙掌柜,我再高高手。图个吉利,四万八。”
“您再……”孙掌柜还想还价。
项南把脸一板,作势起身要走。
“哎哟、哎哟,段爷您别走啊,您好容易来一趟,我们可都巴不得陪您呢~”彩凤、月仙连忙拉住道。
“行!”孙掌柜见状,也只好咬牙道,“四万八就四万八。”
3415【赎身】
孙掌柜随后开了四万八的银票。
在场的姑娘、丫头无不看直了眼。
四万八千大洋,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她们十辈子都未必赚得到这么多钱。
“段爷您收好。”孙掌柜将银票交给项南道。
项南点点头,随手揣好,似乎对这四万八千大洋,丝毫不在意,继续吃菜喝酒。
“我再这杯子。”孙掌柜却已无心喝酒、吃菜,小心翼翼的拿着哥窑八方杯,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越看越美。
这等物件儿,当真是天下罕见。如果不是机缘凑巧,他别说拥有一件,就算是见都轻易见不到。
吃饱喝足,酒酣耳热,项南、孙掌柜相约离开花满楼。
“哟,段爷,您怎么又急着走啊,莫非是我们姑娘怠慢了您?”老鸨连忙上前挽留道。
她可刚听说了,项南跟孙掌柜完成一笔交易。一个拳头大的小杯子,就卖了四万八千大洋。这么一个有钱的主儿,她可不能轻易放出去。
“没怠慢,都挺好。”项南摆手笑道,“不过,我想求您一件事。”
“哟,段爷,您太客气了,有事您尽管吩咐,还什么求不求得呀?”老鸨一听,立刻笑道。
“是,那丫头我瞧上了,您把她赏给我吧。”项南一指菊仙说道。
菊仙顿时一愣。
老鸨也是一愣。
没想到项南来花满楼那么多趟,没一次相中哪位姑娘,而第一次挑姑娘,居然就挑了个刚收进来的。
“段爷,您要她?她就一个乡下土丫头,刚收进来几天,规矩都还没学全呢。”老鸨笑道。
“我看人,要得就是个眼缘儿。”项南笑道,“怎么样啊,您肯赏我这面子吗?”
“哎哟,您段爷都张口了,我能驳了您的面子么?这样吧,您看着给点就行了。”老鸨笑道。
做他们这种生意的,最怕得罪大客户。项南虽然没在花满楼歇过宿,但三不五时也会来这里谈生意。
每次都点一桌上等酒菜,再加上姑娘们作陪,起码也得掏四五十块大洋,细水长流,一年也得花个千八百块钱。
若是驳了面子,人家以后不来了,这笔钱就赚不到了。关键菊仙这丫头,刚买来没几天,总共也没花几个钱。
虽然模样长得秀丽,往后有成红牌的可能,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所以倒不如趁现在卖了。
刚好项南看上她了,她趁机敲个竹杠,不信项南不肯出钱。
项南笑了笑,随后取出一张五百大洋的银票,递到了老鸨的手里,“无多有少的,就这么些吧。”
老鸨一见,笑着点点头,命人取来菊仙的卖身契,交给项南道,“行,今天就卖段爷您一个面子。您看中她也是她的福分,我将她交给您也是积德。”
其实她买下菊仙,不过花了二十块大洋,一转手就赚了五百块,当真是狠赚了一笔。
“谢您成全。”项南笑道,就知道她赚了一大笔。不过这也无所谓,区区五百块,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九牛一毛。
“丫头,你今儿遇到贵人了,还不快来见过老爷。”老鸨将菊仙拉到项南跟前道。
菊仙呆呆地看着项南,根本就不知道行礼。
因为她实在是太震惊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哎哟,这个笨劲儿的。”老鸨强摁着她的头,给项南福了个万福。
“行了,我带回家去,慢慢调校吧。”项南点头道,随后一拉菊仙的手,走出了花满楼,朝外面的车夫招招手,立刻就有黄包车跑了来,“爷,您要坐车?”
项南点点头,拉着菊仙上了车,一路回到了李铁拐胡同的家,随后打开家门带菊仙走了进去。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项南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妮儿。”菊仙小声说道。
“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以后伱就叫‘菊仙’吧。”项南摆手道,“你是哪里人啊?”
“直隶河间府的。”菊仙又道。
“河间府的?那么巧,我都是河间府的。”项南一听,立刻用上了乡音。他继承了鹧鸪哨的口技,能学世间万种声音,对各地方言也是了如指掌。
菊仙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所谓人不亲土亲,河不亲水亲,遇到老乡有几分乡土情,总归是好事。
“怎么去得花满楼啊?”项南又问道。
“家里遭了蝗灾又遭了大水,俺们一家五口逃难到了京城。”菊仙小声解释道,“实在没活路了,就把我给卖了。”
项南一听,忍不住长叹一声。
这种现象在旧社会真的是屡见不鲜。那些军阀、官员、土豪、劣绅只顾自己的利益,搜干刮净,哪管百姓的死活。
“你要是想你家人,我就送给你点钱,你回去找他们吧。”项南说着,取出一把大洋道,足有二三十块钱,够一家人活半年了。
菊仙一见,却是跪了下来,“少爷,您是好人,您别撵我走,我愿意留下来伺候您。”
她虽是乡下丫头,却也有几分见识。
项南是有钱人,而且心地良善,在这样的人家,哪怕是做丫鬟,也不会吃苦的。
可要是回去找爹娘,等这些钱花完之后,她肯定还会再被卖一次。
这次把她卖入花满楼,侥幸遇到项南这位贵人,把她从火坑里救了出来。下次再把她卖入窑子,她想再遇贵人都很难。
到时候,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客尝,早晨张风流,晚些李浪子,前门进老子,后门进儿子,想想都要恶心死了。
因此与其那样生不如死,她倒不如留在这儿。
菊仙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这从她跟段小楼亦真亦假的喝过定亲酒之后,就毅然决然的为自己赎身,甚至当着大伙儿的面向段小楼逼婚,逼得他不得不娶自己,就能看得出来。
因此她决定的事,就这么定了。
“行吧,既然你愿意留下,那就留下吧。”项南点点头道,“我跟你说一下,这院里原先就住俩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师弟。他现在还在上小学,你晚上就能看到他了。”
“是,少爷。”菊仙点了点头。
3416【一家人】
项南随后让菊仙把东厢房整理出来,以后她就住在东厢房里了。
虽然有她的卖身契在手,项南今晚上洞房都可以。
不过菊仙今年才十四岁,年龄实在太小,而且多年忍饥挨饿,营养不良,瘦小枯干,看上去年龄就更小了。
因此项南没那么禽兽,准备再养上几年,等她长大成人之后再说。
为了让菊仙住得舒服,项南还特地从木器行,现买了木架床、梳妆镜、大衣柜;从杂货铺现买得洗脸盆、牙刷、牙粉等等。
看得菊仙心里都一阵火热。
项南对她真的太好了,从小到大,也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别说她只是个被买来的丫头,就算她是明媒正娶的媳妇儿,能这么被宠幸的都很少。
“行了,今天先这样凑合着吧,明天我再带你去八大祥,好好地挑选几身衣服。”项南又道。
“不用了,少爷,我有两身换洗衣服就行了。”菊仙连忙摆手道。
项南对她这么好,让她都有些受之有愧。
“哎,你穿得好看,也是我的体面。”项南摆手说道。
正在这时,座钟敲响六下,过了一会儿,就听房外叮铃铃一阵清脆的车铃声响。
项南走去将门打开,就见小豆子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
“师兄,我放学了。”小豆子一见项南,先笑着打招呼道。
“嗯,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菊仙,以后就跟咱们一起住了。”项南将菊仙喊过来道,“菊仙,这位就是我师弟,叫他二少爷好了。”
“二少爷,您好。”菊仙连忙打招呼道。
“师兄,她是谁呀?”小豆子看着菊仙,一脸疑惑地问道。
“她是我今天刚从花满楼赎出的丫头,跟咱们一样都是苦命儿。”项南简单介绍道,“家里糟了蝗灾又遭了水灾,没奈何逃难来到京城,实在没有活路,所以只能把她卖了。
刚好被我瞧见。伱也知道,我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妹子,当年也被买走了。我一看到她,就想起我那妹子了,所以我就把她赎出来了。小豆子,以后她跟咱们做伴,好不好?”
“当然好了。”小豆子点点头道。
片中,小豆子是因为唱戏走火入魔,误以为自己是“女娇娥”,所以对段小楼产生了爱情,因此对跟段小楼结婚的菊仙,抱有极其强烈的嫉妒之情。
但是现在小豆子没走火入魔,反而活得很开心,心理发育的也算是健全,对项南也只是亲情而已。
而且他心地善良,得知菊仙也是苦命儿,就先对她报以了同情。何况她还长得像师兄失散的妹子。看在师兄的面子上,他也不会排斥菊仙的。
“那就行了。”项南点点头笑道。
菊仙见状,也很高兴。
……
三人刚认识了,就又听到敲门声。
菊仙走去将门打开,却是旁边的合庆春酒楼送晚膳来了。
原来项南、小豆子两兄弟住,实在不值当的开伙,所以每天都由旁边酒楼送菜过来。
至于早点、中餐,项南和小豆子在外面就解决了。因此酒楼只送晚饭,每个月结一次账。
这种例子在京城也不少见,很多富裕人家懒得起火,都喜欢从酒楼叫饭。
将饭菜摆在西厢房,项南、小豆子洗漱吃饭,“你也一起来呀,站在那做什么?”
菊仙一愣,惊讶地问道,“我也可以吃?”
“那是自然,不用客气,以后在这,就跟在家一样。”项南笑道,“来吧,坐吧。”
菊仙一听,大为感动,不过还是不好意思,小心翼翼的欠身坐下,都不敢坐实了,只敢坐半拉屁股。
“哎,等等,先去洗洗手。”项南忽然道,把菊仙吓一跳,“以后饭前便后都要洗手,要养成讲卫生的好习惯。”
菊仙脸一红,连忙把手洗了,随后才又坐到饭桌前。
“来,吃个鸡腿儿。”项南夹了个鸡腿儿,放在菊仙面前碟中道。
“少爷,您吃,我不吃。”菊仙连忙推让道。
“你吃吧,我们都吃腻了。”项南摆摆手笑道。
“是啊,我们常吃,都不稀罕了,你喜欢吃,我那只鸡腿也给你。”小豆子也笑道。
他们师兄弟可是吃过御膳的,口味都刁得很,区区一只鸡腿哪里看在眼里。
菊仙一听,顿时非常感动,有种遇到亲人的感觉。
……
饱餐一顿,菊仙心满意足,从小到大,十几年了,从没吃过这么好,这么饱得时候,让她真是感觉由衷的幸福,庆幸自己选择对了。
没有拿着钱回去找父母,而是选择留在这个家。
吃完饭后,项南看小豆子做完功课,随后两人便练起武来。
小豆子使出九阴白骨爪,不断向项南攻去。
他的身法灵动,招式诡异,犹如鬼魅一般。
小豆子追随项南练武已有八年时间,实力已经相当不错,相较《射雕英雄传》初出场的杨康,都要高出一头。大概已经有在古墓中修行多年,初次下山时的杨过的水平。
不过尽管如此,面对项南,他依旧不是一合之敌。
他的招式再精妙、身法再迅捷,依然抓不到项南,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而两人的比武,则是把菊仙看呆了。
因为两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倏来倏往,快似疾风,迅如闪电,连面目都看不清楚。
她要不是刚刚才同他们一起吃过饭,还以为他们都是阴间之鬼呢。
两人练了一个时辰,小豆子累得气喘吁吁,“师兄,你也太厉害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样?”
“不急,再有二十年,你大概就能跟交上一手了。”项南想了想笑道。
再过二十年,如果小豆子有幸能成为五绝级别的高手,那跟他还有交手的机会。否则,差一点就差得没边了。
“啊?!还要那么久啊。师兄不愧是师兄!”小豆子一听,无限感慨道。
“好了,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项南点点头,“菊仙,你也回屋休息吧。”
“少爷,我还要伺候您呢。”菊仙却道。
她在花满楼就负责伺候那里的红牌姑娘,要伺候她们卸妆、洗漱、洗脚、捏肩、捶腿,甚至还要拿马桶。
“不必,去睡吧。”项南摆摆手道。
菊仙一见,心中顿时无限感动。
3417【计划南迁】
转过天来,菊仙早早的起来,洒扫庭除,收拾屋子。
“少爷,我进来了。”她推门说道。
等项南将门打开,菊仙一见,却是吓了一大跳。
因为眼前这人她可没见过,年纪轻轻,不过十六七岁,跟她昨天见得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完全不是一个人。
“您是……”菊仙诧异地问道。
“哈哈,我就是少爷啊。”项南见状,哈哈一笑道。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少爷?”菊仙大惊失色道。
“那你听听看,这是不是少爷的声音?”项南随即换了一种声音问道。
菊仙一愣,这个声音的确是少爷的声音,可是这个模样却绝对不是少爷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她整个人都傻掉了,实在不明白怎么回事。
“很简单,我告诉你,这叫做易容术。”项南笑道,“我和师弟两个人都是孩子,去琉璃厂卖货肯定会被人坑,所以就故意化妆成为大人模样。你看我扮中年男子,扮得像不像?”
他随即将胡子粘上,又皱起了眉头,看起来顿时苍老几分。
菊仙一见,恍然大悟,“少爷,您真聪明。”
“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项南笑道,“如果世道太平,童叟无欺,我又何必装神弄鬼。”
“您说得对。”菊仙一百个赞同道。
这个世道就是太乱了,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像他们这些良善之人,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
收拾完毕之后,项南带菊仙到外面吃早点。
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搭配上两个外酥里嫩的麻酱烧饼,真的是绝配,两人都吃得十分爽口。
吃完早点,项南带着菊仙去了八大祥,大肆地采购了一番,什么旗袍、短褂、裙子、皮裘等等,一样都来好几身。
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菊仙长得本来就秀丽,换上新衣服之后,颜值顿时更上一台阶。只是因为身材干瘦,所以有些撑不起衣服。
等将来营养跟上,二次发育之后,一定会有大改变。
而项南这种做法,也让菊仙很是感动。
“少爷,您对我真是太好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她眼含热泪,看着项南道。
从小到大,就连她亲生父母,都没项南对她那么好。
“要不,您要了我吧。”她看向项南道。
女孩儿本来就比男孩儿早熟,十三四岁,在农村嫁人的都不少。何况她在花满楼待了几天,不该看的她都看到了,还有什么事不懂得。
“别急,你现在还小,等再过两年,等你再长长。”项南笑着摸摸她的头,“少爷我不会不要你的。”
“嗯。”菊仙点了点头。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项南每天陪着菊仙东游西逛。
电影院、游乐场、颐和园、紫禁城、戏院、天桥、香山、西山、长城……哪里好玩、哪里新鲜就去哪儿。
不仅让菊仙好好地开了眼界,也很好地促进了二人的感情。
而在游玩之余,项南也琢磨着要南迁了。
去年九一八事变后,东三省已经沦陷。而吞并东三省,并不能填饱东瀛人的胃口,他们明年就会进犯山海关,对北平实现三面合围之势。
虽然直到三七年,东瀛才会全面入侵,但在此之前北平就已不太平。
而项南通过这些年贩卖赝品,已经积累了上百万大洋的身家。可以说,光是这笔钱,一辈子都吃穿不尽。
所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既然如此,何必还要留在这样的险地。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而相比移民去美國,项南更愿意去澳門。
一来,美國種族歧视非常严重。它的《排华法案》,直到一九四三年才撤销。在此之前,美國一直限制华人进入。上层政治都是如此,民间排华氛围自然更严重,移民去那边并没有好日子过。
二来,去美國的话,文化不通、饮食习惯不通,住着也不会太方便。菊仙、小豆子都不会说外语,要去一个语言不通、文化不通、饮食不通的异国他乡生活,难度可想而知。
相比起来,还是去澳門好一些。
虽然也要学粤语,也要吃粤菜,但大家好歹同源同脉,总比去异国他乡要好得多。
而要移民去澳門,首先就要解决那些古董的问题。
项南准备带最好的一批古董出去,剩下的古董就还继续埋在地下。
因为他从紫禁城偷出的古董,以及这些年从琉璃厂收得古玩,实在是太多了。加在一起,三个火车皮都未必装得完。
这么多古董一起上路,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照看周全。
因为现在可不是太平年月,路上有多少车匪路霸就不说了。光是那些军阀、贪官、兵痞、恶警他就支应不过来。
毕竟猛虎架不住群狼,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不如把最值钱,最宝贵的几件拿出去。剩下的就留在京城,反正他埋得地方极刁钻,一万个人也想不到在哪儿。
等改革开放之后,他再回國,悄悄地取出来,或是捐给國家,或是流传子孙,比冒险带上路强得多。
……
计划已定,项南随后开始谋划。
一是转移资金,把钱从各银行陆续取出来,存到外國的花旗、兴业、汇豊、大通、运通等几家银行。
这些银行都是外资银行,比较有保障,而且在全世界通存通取,就算去到澳門,也能把钱都保留住。
二是变卖资产。刨除那些古董之外,其实项南手中,还有不少的资产呢。比如股票、债券、商铺、宅邸等等。
这些年,项南不只在琉璃厂卖赝品,还在股市、债市倒腾股票、国债。另外还买了一些商铺、宅子做投资。
民國时期虽然战乱频发,但是京城的房价却是有增无减。原因很简单,天下越是乱,像京城这种大城市,就会涌来越来越多的人。
除了到京城逃难的穷老百姓外,那些有钱人也愿意来京城躲灾。毕竟这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总比在乡下要安全多了。
而有钱人涌入京城之后,首先就是要置一份产业,所以京城房价这些年有增无减,而且还是供不应求。
项南早就知道这个讯息,因此早早的就囤了一批宅子,如今刚好趁着高价全放出去。
3418【上路】
时光匆匆,转眼半年之后。
小豆子高小毕业,准备继续上中学。
菊仙这半年来补充了不少营养,不仅个头蹿了一大截儿,身材都变得丰腴了许多。
原本项南为她买得旗袍,以她那干瘪的小身材,根本就撑不起来,如今却是有些浮凸了。
项南随后便跟他们说了,想要搬去南方的事。
“师兄,咱们在京城待得好好地,为什么突然想着去南方了?”小豆子不解的问道。
“师弟、菊仙,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去年东洋人把东三省占了。”项南解释道,“东三省的老百姓全都受老罪了,现在有一个词专门形容他们,叫什么……”
“师兄,我知道,叫‘亡國奴。’”小豆子立刻道,他们上学的时候,老师没少念叨过。
“没错。我估计东洋人的胃口不小,不会仅满足于占一个东三省,他们肯定对关内更感兴趣。”项南解释道,“而他们只要一入关,这京城就首当其冲,拦都拦不住的。”
只要东洋人占据山海关,接下来就是一马平川,京城根本就无险可守。所以这自古以来,就是一块险地。
因此明朝才会建都在此,就是为了天子守国门,集全國之力守住这座要塞。只要京城不失,北方的游牧民族就进不了中原。
但现在國民政府首都在金陵,北方驻防的部隊却并不多,远远达不到天子守国门,不惜一切代价顶住的效果。
“我可不想当亡國奴,你们想么?”项南又道。
菊仙、小豆子都摇摇头,他们自然也不想当的。
“所以我才想搬去南方,你们两个同不同意?”项南又问二人道。
二人立刻都点了点头。
……
统一内部意见之后,项南随即卖掉最后一所宅子,也就是他们现在所住的宅子,跟着便带着两人提上行李,踏上了南上的火车。
项南随身带着各大银行的汇票,以及搜罗得最名贵的文玩古董。
其中有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王珣的《伯远帖》、韩滉的《五牛图》、顾恺之的《洛神赋图》、虞世南的《临兰亭序》、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阎立本的《步辇图》,等等等等。
这些书画又轻巧,又金贵,易于携带,易于匿藏。而更多的古玩,诸如汝窑、哥窑、钧窑、青花、粉彩、斗彩、古玉、玉玺、田黄、牙雕、漆器、青铜器……
足有三大车皮,因为体型较大,分量又重,不便携带,因此全部被项南藏在一个最安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等他将来有机会回國时,再慢慢取出来。
三人上路之后,路上其实也并不太平。
车匪、路霸、兵痞、恶警、流氓、无赖、骗子、小偷,比比皆是。
项南为了避免麻烦,给他们三人都易容改妆。
他把自己易容成一个彪形大汉,高人一头,乍人一臂,八字眉、三角眼、一脸横丝肉,身上描龙画虎,一看就不好惹。
小豆子、菊仙则都被他画丑了。小豆子是一脸麻子,大麻子套小麻子,小麻子套小小麻子,麻子里还有坑儿,坑儿里还长根毛。
而菊仙则易容成一脸蜡黄的丑丫头,重眉毛、小眼睛、鼻孔朝天、牙也往外呲着,就这模样儿,谁看谁恶心。
三人装作互不认识,上车之后,项南坐在外面、菊仙夹在中间,小豆子在最里面。
这样一来,有那车匪、流氓、骗子、小偷之类来生事,项南在外面就给打发了。他是老江湖了,打发这些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而且实话说,就他这打扮,敢来招惹的都不多。
毕竟骗子、小偷、流氓、车匪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就项南这样描龙绣凤、斜眼看人的主儿,一看就不好惹。
他们放着那些老实巴交的行人还欺负不过来,何苦还要来招惹项南。因此一路上虽然遇到不少坏人,但项南这三人组基本没出事。
……
“师兄,您这一手真绝了。”小豆子竖起大拇哥笑道。
“少爷,还是您有办法。”菊仙也佩服的道。
他们这一路上见到不少恶人恶事,比如有光天化日之下讹钱的,有明目张胆偷人东西的,有花言巧语骗取钱财的,还有装作好人诱拐妇女的……
车厢里上百号人,有一大半都遭了难。唯独他们这一行,一个敢过来挑事的都没有。因此这一路得以平平安安,顺利从京城抵达了粤州。
三人在粤州休息了两日,随后便就再度上路来到澳門。
到了澳門之后,三人先在一家旅店落脚,然后项南就张罗着买房子。
以他的百万身价,要买房子,自然是不难的。
很快,项南便在南湾北路买下一栋花园洋楼。洋楼高两层,占地面积三百平米,实用面积多达五百余平,再加上两百平米的花园,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豪宅。
这座宅子原本是一位葡国商人建造的,但可惜的是,前两年他的生意不慎破产了,因此只能将这座洋楼抵给银行。
之后这座洋楼又被一位商人高价买下,结果买下之后生意同样出现问题,一来二去,人们都说这房子的风水不吉利,因此都不愿意接手,使得它空了大半年时间,始终都无人接盘。
项南却不怕风水之说,一来《霸王别姬》本身不涉灵异,二来就算真的风水不好,以他的本事也能扭转乾坤,因此便花钱把它买了下来。
买下之后,项南便请了一批工匠,在别墅内大兴土木,美其名曰改换风水,但其实他是在房子下挖储藏间。
二战时期,澳門虽然没有经历战火,但却经历了长达数年的大饥荒。
一九三八年,粤州沦陷,无数粤东百姓涌入澳門躲避战火,澳門人口一下从十六万暴涨至七十万人。
但东洋人为了掠夺资源,严格限制粮食运输,使得澳門发生了长达数年的大饥荒,每年因饥饿而死的人口多达上万人之巨,每天收屍队都会从城中收敛三四百具屍体,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因此项南才想要多存储一点粮食,免得到时候陷入大饥荒。
3419【正德堂】
项南以改换风水为由,在宅子里面大兴土木,最终在地下挖出了深达五米,面积足有两百米的地下室。
看到这个地下室,小豆子、菊仙都不解为什么。
项南却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往里面运耐储存的货物。
比如煤油、蜡烛、木炭、肥皂、食盐、蜂蜜、火腿、罐头、腊肉、菜干、普洱、干菌、绸缎、棉布等等等等。
经过他的不懈搬运之后,偌大的地下室都快被盛满了,预估计就算大饥荒来临之时,他们三人凭借这些存货,也能安安稳稳活过好几年。
……
而在项南大兴土木的同时,小豆子也在澳門上了学。
他上得是一座教会学校,名字叫做圣若瑟中学。
原本校址建在粤州,后来因为战乱,学校迁移到了澳門,它是一所老牌的中学,教学质量、群众口碑都很不错。
至于菊仙,这半年多来,也跟着项南学读书。不过可惜她年纪太大,去学校读书已经不方便。
不然的话,项南也愿意送她去上学,让她也可以多交一些朋友。
……
项南一边忙家里的事,一边忙外面的事情。
他准备在澳門开设一家中医诊所,坐堂治病。
一来,坐堂治病可以扬名,而名气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护身符;
二来,坐堂治病,也是一件积功德的事情。不然,没有正经事干,天天不务正业,东游西逛,也实在不是项南的性格。
很快他便在澳門俾利喇街开了一家名叫正德堂的药铺。
“正德”二字出自《尚书·大禹谟》,“正德、利用、厚生惟和”。
项南亲自坐堂诊病,菊仙则为他打下手,顺便跟他学习医术。
“师兄,中医您也会,您行么?别再治死人。”小豆子笑道。
“胡说。师兄有半仙之能,本事多得很,你见过的,连一成都不到。”项南撇撇嘴道。
而所谓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很快正德堂便迎来了第一位病人。
可他一进门,见到坐诊的项南就是一愣,随即下意识的就要往外走。
因为项南实在是太年轻了,就是一个小毛孩子而已。这么年轻,怕是还没出徒呢。他再胆大,也不敢让他瞧病啊。
“这位先生请留步。”项南见状,开口说道,“如在下看得不错,您应该是肚痛、腹泻吧?”
病人一听,顿时停下脚步。
项南所言,正对其症。
他就是肚子痛、闹肚子,腹泻的厉害,从早起到中午已经跑了六趟厕所,拉得都快要虚脱了,所以才跑来看医生的。
没想到,他都还没说自己的病情,项南居然就已经看出来了。
如此看来,这位小大夫倒还有点道行。
因此病人转过身来,走进病房,“大夫,您说得对,我就是肚痛、腹泻,快拉死我了。哎哟、哎哟,不行、不行,我又要来了。”
“不要紧。”项南说着,取出银针,连扎他身上几处穴道。
病人汹涌澎湃的屎意顿时全无,而且翻江倒海一般的肚痛,也一下子就被止住了。
病人顿时一愣,没想到项南的医术这般高明,就扎了那么几针,居然就止住了他的肚痛、腹泻,简直太神了。
项南随后按了一下他的脉搏,就知道是他吃得东西不干净,细菌感染了肠胃道,以至于引发了肚痛、腹泻。
而在古代腹泻是可以死人的。因为腹泻会导致脱水、电解质紊乱、酸中毒、血糖低、心律失常、脑心梗等等疾病,所以当时留下一句老话,“好汉架不住三泡稀。”
项南诊过脉后,立刻吩咐菊仙抓药、煎药。
很快菊仙便将药熬好,项南让病人趁热喝下。
不到一刻钟,病人便觉得小腹涌起一股暖流,非常舒服。
项南这才取下银针,病人就觉自己肚痛渐消,而且也不再想跑茅厕了。
这不禁让他大喜过望,连连拱手,“大夫,您是真人不露相,真没想到,您的医术真是高明。”
他原本以为项南年轻,医术应该不高。没想到,项南是真人不露相。这么一副药,就把他的肚痛、腹泻治好了,实在是太神了。
项南笑了笑,以他的医术,治个腹泻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以后记住,少喝生水,少吃生冷的食物。”他嘱咐道。
“行,我记下了。这是诊金,谢谢您、谢谢您。”病人钦佩的道。
……
随后的一段时间,项南又治好了多位病人,口碑也逐渐传播开来。
很快人们就都知道了,正德堂的段大夫虽然年轻,却是医术精湛,因此来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
而项南的医术也的确是高明,不说感冒、发烧、肚子痛这类的小毛病,就算是被视为绝症的肺痨、肠痈、麻风、背疽等,他都有办法治疗。
因此治好的病人越来越多,口碑也是越来越响,没两年时间,省港澳都知道正德堂段神医的名号了。
而随着名气的提振,项南在澳門的地位,自然也是节节攀升。
当地的官员、富商、地主等头面人物,都乐意与项南交往。
毕竟人吃五谷杂粮,就没有不得病的时候,难免有个感冒发烧、头疼脑热。而且越是有钱人就越怕死。
项南医术如此高超,他们自然乐得交往。到时候,能出手救他们一命,可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见项南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身家不菲,却还没有结婚生子,不少人都开始打他主意。好几家当地的士绅,都愿意跟项南联姻。
对此项南却是敬谢不敏,忙说自己虽然没结婚,但是已经定了亲了。如今年岁还小,等再过两年就会完婚。
见他这么说,大家也只得罢了。
在当时,澳門虽然施行的是《大清律》,还允许纳妾,但是士绅家的女儿,只可能做正房,绝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而项南之所以不娶他们家的女儿,倒也不是说要对菊仙守身如玉。
只是澳門当时的人口不过十几万,那些士绅听上去似乎地位很高,其实就是小镇上的富户而已,论身家、论权势、论地位,都不怎么样。
项南就算联姻,也不会找他们。
3420【喜结连理】
转眼四年过去,来到一九三六年。
项南已经二十岁,菊仙也已经十八岁。
两人正式结为夫妇,举办了相当隆重的婚礼,邀请了澳門当地的士绅名流,光酒席就摆了几十桌,着实气派。
当天晚上,项南便同菊仙共赴巫山。
经过四年多的调养,如今的菊仙可不得了。
不仅相貌艳丽,身材更是丰腴、饱满,也难怪片中会成为花满楼的头牌,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项南得妻如此,自然是得其所哉,福气不浅。
菊仙对于自己能嫁给项南,同样也是开心不已。
她当年不过是被家人以二十块大洋卖去花满楼的土丫头而已,不是项南将她赎出来,她现在恐怕还在火坑里受折磨呢。
而这些年来,项南对她也一直非常好,衣食用度从来没有亏欠过她,还教她读书识字、学习医术,可以说,项南对她既是恩人、又是师父、又是朋友。
能够嫁给他,菊仙真的感到非常幸福,庆幸自己终于能够回馈这么多年来项南对她所做的一切了。
因此结婚之后,两人的感情如胶似漆,举案齐眉,可以说是相当甜蜜。
……
项南和菊仙结婚三个月后,小豆子中学毕业,要去香江去上预科。
因为当时澳門人口不过十多万,放在内地,连一个大点的镇子都算不上,自然没有属于自己的大学。
相比起来,香江人口有一百多万。在当时人口超百万的城市,已经算得上是大城市了。京城那么繁荣,人口也不过才一百多万而已。
因此香江有好几所大学,比如香江大学、岭南大学、圣保罗书院、官立师范学院等等。
小豆子就报考了香江大学的医学院,准备将来和师兄一样,也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者。
项南对此很是赞同。
医生这一职业,在西方社会很受重视,不仅收入高,而且地位高。
《老友记》中,瑞秋·格林的父亲就是一名医生,收入十分丰厚,让他们一家人都能过上富足的生活。
比如她妹妹随手一刷,就给一个刚认识的朋友买了一辆游艇。瑞秋因为小马生病了不开心,她爸爸就给她买了一艘船哄她……
当然,最关键的是,小豆子学医以后,便可以自食其力。当然以项南的财力,养他一辈子完全没问题,但小豆子若能自立,自然就更好了。
“师弟,到了香江之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师兄会经常过去看你的。”项南笑着向小豆子道。
“我一定会的,师兄。”小豆子点点头道,“你和菊仙姐也好好的,我也会时常回来看你们的。”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早已经积累了相当深厚的感情。
“嗯,去吧。”项南挥手告别道,目送着小豆子乘船离开。
菊仙也同样眼含热泪。在她心中,也早把小豆子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了。
……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
三七年,东洋全面侵华,京城沦陷。
此时,菊仙、小豆子都庆幸项南的先见之明。
幸好他们提前来到澳門,不然的话,这会儿肯定也身陷危城,沦为亡國奴了。
而也是这一年,菊仙身怀有孕。
到了三八年二月,顺利诞下一位千金。
项南为其取名为段辛夷。
辛夷是药名,是玉兰花的花蕾晒干之后制得的。玉兰又名木兰、木笔,为华夏特有植物。花朵艳丽怡人,芳香淡雅,树形婀娜,枝繁花茂。
项南也希望自己的女儿长大之后,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
而在同一年十月,粤东沦陷,大量难民涌入了澳門,使得澳門人口激增。
城里到处都是难民,拖家带口,扶老携幼。没有房子住,只能躺在街上,忍受风吹雨打日晒,可以说是苦不堪言。
而大量难民的涌入,也使得澳門物价沸腾。
原本一块大洋能买二十斤大米,如今一块大洋只能买二三斤大米。原本一块大洋能买四五斤猪肉,现在连一斤猪肉都买不了。
幸好项南早有防备,提前几年就预备下了粮食,因此段家倒是还不缺吃得。
为了伺候菊仙,项南还特地买了两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并雇了一位老实肯干的老妈子。
这样一来,至少能暂时解决三家人的温饱。
毕竟他要是不买,那俩丫头,也会被人牙子买去。到时候,大概率也是卖入火坑。而他雇老妈子,给得工钱,也能让她一家吃饱。
项南只是可惜,自己能力有限,救不了太多人。
……
进入到四一年,小豆子在香江大学医学院毕业。
项南和菊仙特地关门三天,前往香江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小豆子,恭喜你呀,顺利毕业了,师兄都为你感到开心。”项南笑着祝贺道。
预科一年、大学四年,小豆子的表现始终不错,还拿到过港大全额奖学金,让项南都以他为荣。
“谢谢师兄。”小豆子也笑道,随后带过一个模样清秀,气质出尘的姑娘,“师兄、菊仙姐,这是我女朋友章若晗。若晗,这是我师兄段小楼、这是师嫂菊仙。”
“师兄、师嫂,你们好。”章若晗笑着说道。
“你好,章小姐。”项南、菊仙都笑道,“蝶衣还真是有福气,找了你这么漂亮的一位女朋友,我都替他感到高兴。”
“谢谢。”章若晗笑道,随后又道,“我家人在那边,我先过去,等下再过来。”
“好,你忙。”项南点头道。
“师兄,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等章若晗走后,小豆子向项南道。
“有什么事尽管说,跟我还有什么客气的?”项南笑道。
“是这样的,我跟若晗商量好了,想留在香江工作。”小豆子解释道。
“不错嘛。”菊仙一听笑道,“我看那姑娘不错,又漂亮又有气质。小豆子,她还真是不错的选择。”
项南一愣,却是摇摇头,“小豆子,你不能留在香江,跟我回澳門。”
“师兄,这是为什么呀?”小豆子有些不理解。
师兄一向是支持他自立的,如今他要留在香江,也有自立的想法在。毕竟他已经长大成人,也是时候自己养活自己了。
而当时以他的学历,要找工作一点都不难。毕竟本科学历,在当时的香江,绝对算得上顶尖人才,哪家医院都是抢着要的。
3421【后悔药】
“听师兄的话,不要留在香江,因为最多半年之内,东瀛人就会打过来了。”项南解释道。
“不会吧,这可是英格兰的地盘,他们也敢打过来么?”小豆子惊讶的道,就连菊仙也不敢信。
“小鬼子连苏聯都敢打,英格兰又能怎么样?”项南劝道,“听我说,最好劝你女朋友,跟你一起离开。”
三九年,东洋入侵蒙國,与苏蒙联军在诺门坎爆发战斗。战斗持续近四个月时间,东洋损失惨重,被迫签下停战协定。
“师兄,我……”小豆子一时很为难。
他无法说服女友跟他一起去澳門,毕竟澳門跟香江可是差着行市呢。
澳門最多算五线城市,而香江可是一线城市。而且章若晗一家都在香江,还是经营纺织业的富商。
在香江,人家有人脉、有产业、有家庭,不会跟他去澳門发展的。
项南见状,倒也不强求,甚至心里还暗暗高兴。
小豆子为了女朋友,不愿意回澳門,恰恰是他成长的表现,说明他已经有了独立的意识和人格,这是好事。
“行吧,既然你愿意留下,那我也不好强求。等到十二月份,你自己就明白了。”项南随后说道,“反正你有武功,就算遇到危险,也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只要记住,不要硬抗就是了。”
小豆子习武十余年,如今不敢说比肩五绝,但也是一流的高手,相当于归云庄郭靖的水平。
有这样的武功,即便面对火器,也有相当的自保能力,打不过就逃,还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不逞强,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小豆子点了点头,随后又愧疚的道,“师兄,对不起,一直让您替我操心。”
“大家都是兄弟,说这些做什么。”项南摆摆手道,“总之,你万事保重。”
……
很快半年过去,来到十二月份。
八号凌晨,东洋主力在炮兵、空军、海军的配合下,向香江发起了猛烈进攻。
空军首先轰炸了启德机场和停泊在海面上的英军舰船,摧毁了英军薄弱的空军力量。
东洋步兵随即向九龙要塞发起攻击。英军瓦利斯准将指挥的大陆旅疏于防范,九龙要塞被东洋轻易攻占,英军被迫转守港岛。
十八日,东洋军从东西两侧攻入港岛。驻扎在港岛的英军,虽然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仍然是节节败退。
到了十二月二十六号,东洋军隊彻底攻陷香江。由于该天正是圣诞节,因此也被称为黑色圣诞节。
东洋攻陷香江之后,立刻就在香江施行了非常残酷的统治。
政治方面,东洋在香江建立军政府,制定了相当严厉的法例,用以约束管辖全港的市民。
只要有反抗行为,或者涉嫌反抗,他们就会立刻擒拿,然后关在深水埗、赤柱的战俘营,随意囚禁并施以酷刑。
经济方面,他们将香江的主要工厂都接收过来,并接管香江所有的银行,将资金和不动产全部充公。
同时发行军票用以取代市民手中的港币。港币跟军票最开始的汇率为二比一,不到半年时间就降为了四比一,导致民众的积蓄顷刻化为乌有。
另外,东洋对香江还进行经济封锁、资源管控。导致基本的民生所需,如米、糖、面粉和食油,都面临短缺,需要定额配给。
而且,为了减少供给压力,他们还强迫香江市民离开。许多百姓被迫离开家园,扶老携幼,踏上归途。
因为一路上饥饿、疾病,再加上流氓、地痞趁机打劫,导致不少民众死于途中,可以说是哀鸿遍野。
到了此时,小豆子才知道,项南所说的“等到十二月份,就什么都知道了”。果然一切都被项南言中了,而他现在也开始后悔了。
……
小豆子随后和章若晗一家,踏上了逃亡的旅途。
因为此时他们不走也不行了。
章家本来在香江经营纺织厂,东洋人攻陷香江之后,他家的纺织厂立刻就被征收,一毛钱赔偿都没有。
而且,他们在银行的存款,也全部被东洋收缴了,就连手上的港币,都被迫兑成了不值钱的军票。
港币在省港澳、东南亚,乃至国际上都能通用,是币值十分坚挺的货币。而东洋人发行的军票,没有储备金做保证,根本就是一堆废纸。
因此原本家境殷实的章家,不说一夜之间变成穷光蛋,但大半家财也已经化为乌有。再留在香江,怕是饭都吃不上了。
所以他们只能前往澳門,投奔项南。
在这逃亡的过程中,差一点就出事了。
先不说船票有多么难买,本来一张票五毛钱,如今大家都忙着逃难,客船票直接涨到十块,翻了二十倍之巨。
而且以往船上都有座位,如今却丫丫叉叉挤得都是人。别说有个座位能坐下,就算是站都站不稳。
最惨的是,客船刚驶离港口,就被东洋人的炮艇发现了,对他们进行了一通猛追,甚至还向他们发射了几发炮弹。
那几发炮弹,差一点点就要落到他们头上了,把船上的人吓得都吱哇乱叫,魂不守舍。
就连小豆子见此一幕,都一阵后悔。如果在陆地上,他并不怕被人用槍指着。以他的武功,躲过子弹是没问题的。
项南教过他凌波微步,神妙无比,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根本无法瞄准。
但是现在他人被困在船上,被挤在人群中间别说施展凌波微步,就连动一动都难。更何况就算能施展凌波微步也没用。
他们现在是在大海中间,一旦船沉下去,他武功再高也只能喂鱼,因此真是后悔死了。
好在那艘炮艇似乎还有别的任务,只是开了几炮就掉转头了,他们才终于算是逃过一劫。
到了澳門,重新见到师兄,小豆子真是想大哭一场,“师兄,我错了。”
要早听项南所言,何至于有今日之祸。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能活着就很好。”项南抱着他,一阵安慰道,随后又招呼章若晗一家回家。
这让章家人非常感动。
如今战乱不止,动荡不安,人人自危,光顾好自己都难,项南还能招呼他们一家人,真的是太难得了。
3422【小神仙】
项南将章家人带回家中,招待他们饱餐一顿后,又将他们带去了新家安置。
三二年他刚来澳門的时候,就知道这里将来会涌入大量难民。到时候,房子肯定都是抢手货。因此便花了一大笔钱,陆陆续续买了大片宅子。
这些宅子出租之后,光是收租金,每个月都有上万块。如今刚好腾出一间,安置章若晗一家人。
章家对项南自然又是感激不尽。
在这乱世之中,能有一间屋子栖身,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不信看外面街上,大把难民无家可归,只能被迫露宿街头。在这寒冬时节,冻得面无人色,随时可能冷死。
他们一家还有饭吃,还有房子居住,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因此他们一家很知足。
……
而香江的沦陷,在澳門一度引起恐慌。
市民们都担心东洋人也会打过来,为此都惶惶不安。
就连菊仙都很担心,问项南要不要逃。
“放心好了,澳門是没事的。”项南摆摆手道。
“真的?”菊仙将信将疑。
“真的。”项南点点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准过?”
菊仙想了想,随后摇摇头。
项南素有先见之明,三二年就预测到京城会沦陷,早早的带她和小豆子跑出来。
来到澳門之后项南就断定,澳門会遭遇大饥荒,早早的就开始囤肉、囤粮。果然外面都在挨饿时,他们一家却还有肉吃。
而且,他在半年前就预测十二月有大事发生,果然到了十二月,东洋就入侵香江。
可以说,每件事都被项南预料到了,真如能掐会算的神仙一般。因此他现在说澳門不会被入侵,倒真有可能说准了。
“那就是了,放心好了,澳門不会有事的。”项南笑道。
因为澳門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而且工业、贸易也不发达。不像香江人口超过一百六十万,工业、贸易都非常兴旺。
因此攻占香江,东瀛人有利可图。而攻占澳門则是出力大,收益小,根本不值当得大动干戈,所以才没有派兵攻打。
当然,这也不代表澳門能独善其身。
事实上,在东洋强大的兵力威迫之下,葡国驻澳門的总督早就已经向东洋低头了。他放任东洋人在澳門设立武官府,权力甚至凌驾于他的总督府之上。
武官府在澳門可以肆意征调物资、盘查行人、查禁报纸、刑讯良民……可以说,与实际统治无异。
只不过是没有动刀动枪,总算是避免些厮殺而已。
但是澳門老百姓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因为澳門的物资,本来只靠粤东和香江供应。
如今粤东、香江接连被占,东洋人的炮艇更是不断在周边海上巡逻,围堵商船,搜掠物资,使得澳門的物资供应渐渐稀缺。
之前有钱还能买到粮食、肉类、日用品等,现在搞得有钱没门路都难以买到。街面上绝大部分铺子,都已经被迫关张歇业。
只有那些賭场、妓院、烟琯等享乐之所,仍是灯红酒绿、吞云吐雾、纸醉金迷,可以说是相当畸形的繁荣。
……
项南把正德堂都关了。倒不是他弄不来药材,以他的名气,如果肯去求人的话,药材还是能买到一些的。
但是这年月,穷老百姓哪有钱看病。就算有了病,大多也是挨着。而来看病的,都是那些吃人饭不拉人屎,说人话不干人事的畜生。
比如那些流氓、无赖、地痞,多在妓院染了杨梅大疮。像这样的病,项南就算能治,都不会给他们治。
因此索性趁机关张,留在家中,好好教导女儿辛夷。
她今年都已经五岁了,是时候该读书识字了。
……
来到四二年,项南为小豆子、章若晗举办了婚礼。
因为现在处于战乱时期,因此婚礼一切削繁就简。什么提亲、定亲、下聘、迎亲之类,全部减免。
只是在家中布置了一番,拜了堂,请两家人吃一顿喜酒,就算万事大吉了。
当然,项南为小豆子预备的聘礼,还是让章家很是满意的。
聘礼有大洋一万块、小洋楼一栋,还有全套的家具、家电、家什。这些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五万大洋都有了。
所谓得意的猫儿凶似虎,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章家之前也算有钱,五万大洋,原本并不放在眼里。但如今他们已经落魄,别说五万大洋,就连五百大洋都拿不出来。
因此五万大洋,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蝶衣,师兄看着你长大成人,如今又结了婚,娶了这么漂亮的妻子,师兄真替你高兴。”项南感慨道,“你现在有了妻子,自立门户,以后要负起责任。安身立命、保护妻子、养育孩子,一定要好好做。”
“师兄,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做的。”小豆子点点头道。
“嗯。”项南拍了怕他的肩膀,“有任何疑难都来找师兄,师兄一定会劲力帮助你。”
“我知道。”小豆子点点头。
从小到大,师兄都一直很疼他。
将他救出喜福成,给他饭吃,给他衣穿,教他知识,教他功夫,让他上学,帮他娶妻……可以说,师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
四二年,澳門因为没有遭受战火,所以前来避难的人越来越多。
但也由此导致本就资源紧张的澳門,粮食越发不够吃的,爆发了十分严重的人道危机。
路上随处都能够见到冻饿而死的难民,最多的时候,城里的收屍队一天就能收几百具屍体。
而这些屍体根本得不到妥善处置,基本都是都是埋入万人坑了事。
雪上加霜的是,二月份,一向温暖的澳門,居然遭遇百年难得一遇的寒流,最低温度只有二度,导致成千上万的难民冻死。
好在项南提前做了准备,储备了大量的腊肉、大米、罐头、木炭、煤油、煤炭等,因此他们一家倒是没有挨饿受冻,只是可怜那些老百姓了。
为此,项南还特地捐了一笔钱给慈善会,希望多少能够救济一些灾民。但是面对数十万的难民,这些钱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只能寄希望于战争早日结束,这样百姓们才能获得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