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死心（1）
商时雨的话一落，唐未脸色骤变，一贯温柔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谁告诉你我病得很重？”
“于声都已经告诉我了。”商时雨仰起头，看着他消瘦的脸庞，想到于声说的那些话，心有不忍。抬手，想要碰碰他，可是手上沾着油，只悬在半空，“我总觉得好像每次见你，你都比上次瘦一些，原来并不是我的错觉。”
“就是你的错觉。商商，别听于声胡说，我现在身体很好，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明天一早，我给你订机票，让于声送你去机场。”
他说着，伸手将她手里的锅铲抽走，“你出去吧，这里我自己来。”
他面上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淡，脸色也绷得紧紧的。
这样的唐未，让商时雨眼里暗光更甚，她眼眶蒙着一层薄薄的雾，“在你面前，我已经足够卑微了。这次，我只是想照顾你最后两天，别拒绝我。”
是恳求的语气。
唐未心里一疼。
所有的动作，都停下。连呼吸都屏住了。他又何德何能，能让她如此低声下气？
唇瓣翕动了下，想说什么，可是，还没开口，只听到她的声音继续响着，“于声说，这几年你的肠胃特别脆弱，不能随便吃，刚好，我最擅长做这种清淡的菜。”
唐未沉吟一瞬，扭过脸来看着她，“于声和你说我肠胃不好？”
“嗯。”
“他还说什么了？”
“你吃错东西会呕吐。”
“……还有吗？”
商时雨探寻的望着唐未，“应该还有吗？你的身体除了肠胃还有其他问题？”
问到最后，她神色微变了变，眉头皱起，紧张又忧心。
唐未不动声色的松口气，摇头，“没有。我是担心他为了哄你留下，说得很严重。实际上，这些都只是小问题。”
商时雨久久望着唐未，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她也松口气，眉心松开。
她不希望他生病。哪怕两个人已经走到末路，她也希望他始终平安。
————
唐未最终也没有能劝动她离开。
两个人吃完晚饭，她收拾好厨房的时候，已经十点多。
商时雨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正坐在大厅里，翻着设计图。这里环境简陋，他一身很简单的灰色居家服安静的坐在这儿，反倒将这间房子衬得熠熠生辉。‘蓬荜生辉’这个词，大约就是形容此刻的情形吧。
商时雨迷恋的看着那背影，情难自禁的出了神。
“以后，收拾厨房的事还是给我做吧。”直到，唐未突然出声。他转过脸来，和她出神的视线乍然对上。商时雨窘了窘，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脸蛋莫名有些泛红。这个男人一定不知道，他现在这副样子，好看得有些犯规。
“反正我没事，闲着也是无聊。”商时雨将视线飘在他文件上，有意的不看他，“你那么忙，身体又不好，还是别操心这些小事了。”
她是个很执拗的姑娘。唐未没有再和她争什么，只问：“采访什么时候开始比较好？”
商时雨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终于再看向他，“还是等明天吧，今天已经很晚了。”
“你困了？”
商时雨摇头。
“那是……？”
“于声说，你不能太累。他让我看着你，11点前必须让你上床睡觉。”
唐未苦笑，“还有这么多文件，11点前是看不完的。”
商时雨走过去，顺手将他腿上的文件一盖，身子微微弯着，和他的眼对上，“那你现在就去睡吧。”
她眼睛干净剔透，头顶的灯光流泻下来，映入她眼里，那双眸子像是圣洁的水晶。
唐未从那儿看到她内心无法掩饰的爱意，更看到自己的蠢蠢欲动。
他沉沉的盯着靠得离自己如此近的、他魂牵梦萦的小脸，眸光紧缩了下，在失控之前，猛地往后退开脸去，和她保持安全距离，“商商，以后别靠我这么近。”
语态仍旧是那样淡淡的，语气却是很重。
商时雨一怔。
他此刻的反应，伤了她的自尊。眸底划过一抹痛。
忍住雾气，她讪笑一声，“你怕什么？怕我靠你太近，又出现那晚的事？”
唐未将文件放到一旁，这会儿，比起刚刚的紧绷，他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
可是，说出的话，却比之前无情得多。
“我们都清楚，那次只是意外。商商，这次回去之后，还希望你好好兑现你之前的承诺——”
“什么承诺？”
他严肃的望着她，“忘记我，好好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商时雨缩了缩鼻尖，将手里的文件握紧。
他继续道：“别再因为我一些小小的病痛而让你的决定有任何动摇。哪怕……哪怕我病得很重，也许明天就会消失在世界上，你也别再动摇！”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无比的沉重。
商时雨抓着文件，太过用力，文件都被抓破了。
她重重的，重重的吸了口气，才终于把手从文件上松开。
僵硬的身体，慢慢的直起来。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像是耗了好大的力气。
她笑了一下，眼睫上有一层淡淡的雾气，却扬着下颔，“嗯，你说得很对——你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这样不要脸的留下来照顾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作践？”
这句话，是和他说的，倒更像是和自己说的。
“我们俩现在……”她的手，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下，“充其量就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就像你说的，哪怕你明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我也不该关心，不会关心。”
心在疼，他却始终含笑，“商商，我希望你能做到。”
他希望，当有一天，他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时，于她来说，是悄无声息。
没有痛苦。
没有离别。
她安安静静、平平顺顺的过自己余下的人生。
商时雨没有再和他说下去，她近乎狼狈的冲进自己的房间，‘砰——’一声重重的关上门。
唐未看着那背影，沉痛的眸子，泛起一抹温热。
026 死心（2）
原本以为她今晚都不会再出房间了，可是，五分钟后，她却重新走了出来。
比之之前，脸色清冷了很多，像是换了一个人。
手里拿着录音笔，怀里抱着笔记本。
唐未放下文件，坐在那儿等她。
“唐先生，如果没有打扰到你的工作，那么，我希望现在可以采访您。”她语气很中规中矩，完全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唐未深目看她一眼，颔首：“坐。”
“我们这是娱乐节目，问的问题会比较私人一点，希望唐先生不会生气。”她面无表情的翻开本子。
这样的她，让他有些难以适应。可是，他知道，这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这样的结果，对她更好。
“你问。”他始终温淡，将面前的一杯刚冲好的热茶，推到她面前。
这样的举动，商时雨只是视若不见。
“唐先生条件这么好，一定有很多女性朋友追求。所以，交过女朋友吗？”
“嗯。有过。”
“有过？那就是已经结束了。”商时雨完全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问着这些问题，“可以说说结束的理由吗？”
唐未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商时雨没有抬头，可是，这个答案，却是她想要了整整三年的答案。
“不爱了。”他声音轻轻的，于她来说，却重得像巨石，狠狠砸在她心脏上。
不爱了。
再真实不过的答案。
若是最初他告诉自己这三个字，她一定不会相信。可是，现在，她信了。
若非如此，他不可能如此无情的对自己。
不爱了……
她也终于可以真正死心了。
“传闻蕴灵小姐是唐先生的女朋友，这是真的吗？”她继续麻木的发问。
唐未摇头，“不是。”
商时雨一怔，心底还是不争气的起了波澜。唐未抿了抿唇，“蕴灵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唐家和林家一直有意向让我们结婚。所以……也许，未来她会成为我的未婚妻。”
她手里握着的录音笔，差点掉在地上。
之后的问题，他都很配合。她问什么，他答什么，顺利得好像他更希望早早结束他们之间这最后一次对谈。
二十分钟，很快就结束。
商时雨没有再有任何的纠缠，盖上本子，说了‘谢谢’，起身就准备回房间。
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领带夹，交给唐未。
唐未明显一怔。
诧异的看着她。
显然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他以为遗失所以一直耿耿于怀的小东西，竟然在她手上。
“你亲手扔了它吧。”商时雨深吸口气，她已经不想再去问为什么这东西他一直留着。那答案只会是更厉的刀。她不用再作践自己。
唐未缓缓抬起手来，指尖碰到那金属，有些发颤。
“只要你扔了它，我对你……就彻底死心，不会再有任何期待了。”即使再勉强，隐忍，她的声音，还有些不稳。
唐未将那枚领带夹握紧在手心。下一瞬，他像是下了决心，站起身来，一把拉开窗户，手干脆的扬起，那小小的东西被他毫不留情的扔出窗外。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犹豫和不舍。
商时雨身子一颤，痛苦的闭上眼，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打湿了苍白的小脸。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就是像此刻这样，被他像是扔垃圾似的毫不留情的扔掉的。
“早点睡，我去找于声。”只留下这样一句淡淡的话，唐未拉开门，沉步出去。
门‘砰——’一声关上后，商时雨靠在沙发上的身子，颤抖着，缓缓滑下，软在地上。
门外，唐未的手始终紧握成拳，绷得手背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的跳。良久，终于缓缓松开，那枚原本应该扔远的领带夹还安然的躺在他手心。
放不下的，不是只有她，还有自己。
——————
第二天。
于声过来找唐未的时候，发现商时雨的房间是空的。再一看，里面行李都不见了。
“四爷，商小姐……”
“一早就叫车走了。”唐未淡声回。
于声有些惊讶，“可是，她不是已经答应留下吗？”
“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主张。”唐未语气严肃了些，他看着于声，“你比谁都清楚，我不想耽误她，也不想给她任何希望。”
“……”于声叹口气。
唐未想起什么，问：“上次让你调查蓝萧的事，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齐了，回去我交给您。”
唐未颔首。
于声无奈。商小姐是个执拗的人，可是，这份执拗恐怕最终还是要输给四爷的执拗了。
——————
商时雨回犹城后，立刻交了稿件。连清很是满意，开会的时候有特意夸赞。但是，她情绪一直很低落。
开完会后，宁沐问她，“你怎么了？又见到唐先生了，还交了稿件，怎么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商时雨道：“你以前不老说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吗？今天起，你就给我介绍吧。”
宁沐翻了个白眼，抬手在她额头上盖了盖，“你没发烧啊，怎么突然转性子了？”
以前只要说到感情的事，她都避之不及，像猛兽似的。
“那你要不要介绍了？”
“不要。”宁沐摇头，“你可是连唐总那样的男人都见识过了，我手上那些你肯定入了不眼。真的，他们在唐总面前都只能被秒成渣渣。”
“你都没介绍给我，怎么就知道不行了？”
宁沐挽着她的手，“你相信我，要忘记像唐总这样优秀的男人呐，只能找一个和唐总一样优秀的，不然一旦有了对比，你只会绝望的发现他更让你难忘。”
商时雨眼眶暗淡一圈，“谁和你说，我是想忘记他？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谈恋爱了而已。”
宁沐颔首，“对对对，绝对不是想忘记上一段感情，只是突然想谈恋爱了。我觉得你吧——”
宁沐说到这，停顿一瞬，眼睛看向某一个方向，“我觉得你可以找另外一个人谈恋爱试试，我有个绝佳的人选。”
“谁？”
“喏。”宁沐下颔抬了抬。
商时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突然出现在他们公司的蓝萧。
027 爱进骨髓里（1）
商时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突然出现在他们公司的蓝萧。
显然今天是来谈工作的，他一身正装，看起来比往日要成熟许多。
这会儿，正站在栏目组办公室门口笑着冲她招手。
宁沐笑了一下，“怎么样，我这建议还是很靠谱的吧？”
商时雨朝蓝萧走过去，“你怎么来这儿了？”
“过来和你们台里谈点合作的事。一起吃午饭。”蓝萧直接动手勾着她的脖子，另一手撇着脖子领口的衬衫纽扣。扣子散开两颗来，露出好看的锁骨，性感得要命。
有来往的年轻女孩，忍不住朝他投过来惊艳的眼神，他放浪的投过去一记电眼，把对方迷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商时雨翻个白眼，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扔下，“这是台里，咱别勾肩搭背的，被领导看到我没法交代。”
蓝萧呲笑一声，“胆小鬼。”
上次和蓝萧吃饭，她中途走了，这次于情于理都是她请客。蓝萧之前在电话里说要把她吃穷，结果真正让他挑地方的时候，他还是很迁就她，只挑了电视台旁边的小餐厅。
商时雨两手奉上菜单，“感谢大少爷手下留情。”
蓝萧哼一声，“没有下次！”
“绝对没有下次。”她举起一手诚恳的保证。
蓝萧这才满意，低头翻开菜单点餐。点了自己的套餐后，顺便也帮她点了她喜欢的。
“这次找你，除了让你请我吃饭之外，还有件事。”蓝萧将菜单交给服务生开口。
“嗯？”
“我们公司最近要用旗下艺人自主做一档以慈善为最终目的，探险类的综艺节目，准备开放媒体全程记录。”
商时雨喝了口一旁的水，“慈善节目一旦到了荧幕上就总会有争议。”
“现在这种信息混杂的时代，有争议就有热度，新人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新人做这样的节目，收视率有保证吗？”
“所以，我们正在强力争取等蕴灵的杀青后让她加入。她来扛收视率，带动新人的人气，我相信不是太大的问题。这次找你是打算让你负责蕴灵的全程记录。”谈工作时，蓝萧前所未有的认真，“很多节目组都已经向我们公司申请，包括你们栏目组。这么好的事，我第一个就想到你，怎么，够意思吧？”
商时雨给他比了个赞，又殷切的起身帮他将餐巾在桌上铺好，“我三生有幸才认识您大少爷。”
“你少来。”蓝萧受不了的翻个白眼。
“你要是能帮我另一件事，就更够意思了。”
“什么事你只管说，我能帮上的都没问题。”蓝萧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商时雨抿了抿唇，深吸口气，才道：“你帮我介绍一个男朋友吧！”
“噗~”蓝萧一口水差点喷到商时雨脸上，“你刚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商时雨瞪着眼看他，“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不是，你不是上回还和我说要去当尼姑的吗，这才几天功夫，你就思春了，这春天不早过了吗？”
他声音一点儿没压低，餐厅里还有其他人在，商时雨窘得在桌底下踹他，“你说什么呢，什么思春，我就是想交男朋友了，又不犯法。你帮就帮，不帮就算了。”
蓝萧眯着眼正儿八经的瞅着她。
商时雨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看我干嘛？”
“小脸蛋长得还挺好看。”蓝萧认真的评判，在她面前变换了个风骚的姿势，提醒她，“你看我。”
“看你干什么？”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怎么样！”蓝萧一副看榆木脑袋的样子瞅着她，“我们俩凑一对，不挺好吗？”
商时雨叹口气，“蓝萧，我是认真的。”
“认真个屁！你我还不了解，看你这样子哪有半点想谈恋爱的样子？反正我和你这么熟了，你也别祸害别人，要祸害就祸害我得了。你不就想要个男人和你约约会，陪陪你吗，本少爷一手包了。”
商时雨望着面前满脸义气的蓝萧，想到之前宁沐说的那些话。如果要忘记唐未，大概真的只能再找一个和他同样优秀的男人吧！
蓝萧虽然不及他稳重成熟，也没有他的柔情和气度，可是，相比之下，他胜在年轻朝气，幽默风雅。他应该也是一个很容易能让人心动的男人吧！
想到唐未，她心里紧涩的疼。
商时雨吁口气，“我希望我可以有再爱一个人的能力。所以……我可能会爱上你。”
蓝萧一怔。她眼里突如其来的伤感，让他感受得很分明。
他望着她，眸色微深，下一瞬，勾唇一笑，又是那放荡不羁的样子，“爱本少爷的人多得去了，多你一个不多。放着来！”
——————
商时雨知道自己在胡闹——爱情从来不是如此简单的事，可是，她现在已经走投无路。
只要可以忘记唐未，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哪怕她爱上另外一个人，在另外一个男人那碰得鼻青脸肿，她也甘愿。怎么也好过在唐未这儿毫无希望的、绝望的将自己一颗心挫骨扬灰。
蓝萧是个聪明人，当然也知道她在胡闹。但是，偏偏他很配合她的胡闹。
从那天起，就当真一有空就每天带她出去吃饭。
通常都是他来电视台接她，偶尔太忙的时候，也会让她去他公司等她。
两个人越走越近，连偶尔才回公司一趟的蕴灵都见到了商时雨。
她就坐在蓝天娱乐的休息室内，透过透明的玻璃，只看到一个侧影，蕴灵也轻易的认出她来。
“蕴灵姐。”公司的小妹见到她，恭恭敬敬的打招呼。
蕴灵把墨镜取下，下颔朝商时雨的方向比了下，“她怎么会在我们公司？”
“她？哦，您是指商小姐。”
“你认识？”蕴灵瞥她一眼。
“公司上上下下没有人不认识了，商小姐是我们蓝总现任女朋友。蓝总可宝贝她了。”
“是吗？”蕴灵莞尔一笑，重新戴上墨镜，“他们俩男才女貌，挺合适的。”
028 爱进骨髓里（2）
蕴灵的视线还落在两人身上，这会儿，手机响起。
屏幕上闪烁着‘未’字，让她面上的笑意更深。
“你从雁城回来了吗？”蕴灵问。
“刚回。”唐未声音清淡，“有件事，我想和你道歉。”
“什么事？”
“上次有个采访，很抱歉，我临时拿你当了挡箭牌。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栏目组将提到你的那些剔除掉，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
蕴灵是个聪明又敏感的人。她的视线，下意识看向休息室里的那个女孩，眼神暗下一些，“是商时雨的采访？”
“是。”唐未并不瞒她。
“我能知道你们谈什么了吗？”
唐未沉默了，没有说话。未婚妻之谈，不过是在商商面前撒的一个谎，到当事人面前谈便冒失又无礼。
蕴灵道：“你是想让她彻底放弃你？”
唐未在那边呼吸沉重了许多，“她值得更好的人好好爱她。”
“我想，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唐未沉默一瞬，蕴灵道：“我一会儿给你照片。”
说完，她把电话挂了。
唐未坐在书房里，疲倦的仰躺在椅子上，于声推门而入，“四爷，这是您要的关于蓝萧的所有资料。”
唐未勉强坐起身来，强打起精神。他接过文件，很努力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字样，却头昏脑涨，眼前一片模糊，很难将那些字看得清楚。
一旁，于声看着这副样子，心有不忍。在雁城的这几天，对他身体的损伤果然相当大，一回来就像是力气耗尽，很难再坚持。
“我看您还是先休息吧，资料很多，晚点精神稍微好些了再看也不迟。”
唐未闭上眼，养了养神，“你看过了吗？”
“嗯，都看过了。”
“怎么样？”唐未的声音虚弱得像是飘在空中的一缕烟，仿佛风一吹，这声音就会消失，连带着整个人都会消失。他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对待感情专一吗？”
“以前交过两个女朋友。平心而论，这是正常的范畴，并不算滥情。”
唐未没有否认于声的话，又问：“蓝天娱乐的经营状况如何？”
“稳步上升中，以现在的发展趋势来看，情况很好。”
唐未颔首，如此一来，保证商商未来永远衣食无忧是没有问题的。
“身体状况呢？家族病史，这些有吗？”唐未说着，朝于声伸出手。
于声默然的抽出其中一张交到他手上。唐未发现自己的视力已经在逐渐减退，他定了定身，很努力才将一个个字看得清楚。看得很仔细，生怕自己错漏掉什么。
还好，对方不像他。蓝萧身体健康，没有家族病史，连过敏的药物都没有。这样一来，可免商商的忧心，这再好不过。
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
唐未觉得自己该安心了。哪怕，剩下的日子，会很疼。
“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唐未把资料放下，摁了摁眉心。
于声颔首。又看他一眼，有些担心，“要不，我送您去医院？”
“我只是累了，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他的语态，始终尽量的轻松。
于声默然无声。
担心的看他一眼后，最终，还是轻轻带上门，离开。
——————
另一边。
蕴灵好不容易等了蓝萧从办公室出来去找商时雨。待两人靠近后，她拿了手机出来。
忘记关闪光灯，光闪得有些刺眼。
大概是专业的原因，商时雨对镜头一向敏感，她微微侧目，就看到蕴灵正在拍她和蓝萧。
蓝萧也察觉到了。
他懒散的坐在休息室的桌子上，挑高眉，看蕴灵，“你现在开始培养摄影爱好了？”
被发现，蕴灵也没有躲藏。反倒是大大方方的走进去，“就觉得你们俩看起来特别配，没忍住，所以拍了两张。不介意吧？”
她这话是问蓝萧的。
商时雨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图？她那么讨厌自己和唐未靠近，拍下这些照片，多半是给唐未看的吧。
蓝萧大大方方的将胳膊压着商时雨的肩膀，“我是不介意，不过她很难搞的。”
商时雨没有推开蓝萧的胳膊，只是轻问：“蓝萧，你能不能借你的脸给我用一下？”
“嗯？”
“脸。”
蓝萧眯起眼，挑眉看她，像是要看穿她的意图，“你不会是……行，借就借。”
想到一种可能，他似乎很兴奋的样子，立刻将脸朝她凑了过去，唇角挑高，笑得风情。商时雨看一眼蕴灵，又看向她的手机。蕴灵突然懂了她的意思，疑惑一瞬，立刻将手机的相机重新打开来。
商时雨看着蓝萧的侧脸，闭了闭眼，低喃一声‘对不起’，下一瞬，当真将唇凑了过去，碰了碰他的脸。
她知道蕴灵已经拍到了，没有停留，就退开去。
蕴灵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摆拍。现在的局面，她完全看不懂了，可是，她的目的到了就行，她并不关心商时雨此刻的心思。
蕴灵拍了照片就走了。蓝萧还沉浸在刚刚那仅有一秒的碰触中，有些回不过神来。她的唇很软，靠得很近，带着香甜的味道。商时雨有些抱歉，抽了纸巾，给他擦了擦脸，“对不起，我……我请你吃饭。”
蓝萧这才回过神来，耳根子有些发红，他不愿让商时雨看到，不自在的咳嗽一声，“你占我便宜，这顿饭怎么也得吃顿好的。”
“可以，你随便挑。”商时雨回，比起刚刚，她的心情明显低落了很多。
视线，不自觉地落向蕴灵的身影。
蓝萧总觉得她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往事，很想问，可是，最终，也什么都没问。
——
唐未晕得厉害，身上的骨头好像每一处都在疼。他撑着书桌边沿，太过为难，手背上的青筋都绷得凸了起来。
手机，就在此刻‘叮——’一声响。
他虚弱的喘息一声，重新坐下去。
等呼吸平缓了些，才拿了手机出来，信息里跃出来的照片，让他呼吸停滞。
原是自己愿意看到的画面，可是，真正映入眼里时，难以忍受的剧痛还是像暴风似的凶猛袭来，他没有再看第二次，突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029 爱进骨髓里（3）
放下手机，有些狼狈的摸向旁边的抽屉，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翻出里面的药片来。倒出五片来，连水都没喝，仰头直接一口囫囵吞下。可是，那种难受，连药片都无从压制。连带着血腥味，从胃里直往喉管里冲。
他站起身来，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拖着身体进了洗手间。虚弱的身子，有些摇晃。拉开马桶盖，俯身，一股刺红的鲜血喷在干净的白瓷上，触目惊心。
他重重的喘口气，一手撑着琉璃台好不容易站直了，另一手摁了抽水键。看着那殷红的血渐渐消失在深深的漩涡里，仿佛他的生命也随着这漩涡在逐渐的消失。
脑海里，不自觉的又浮现出刚刚那张照片。他连着深吸几口气，眼前渐渐变得朦胧、发黑、眩晕，数秒后，终于，他再难以支撑。
‘砰——’一声重响，他高大的身子猛地栽倒在地。
“未！唐未！”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心急如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蕴灵。
很快的，他能感觉到自己被抬了起来，耳边是救护车的嗡嗡声。
“唐未，你到底怎么了？”蕴灵痛心疾首的呼唤，声音已经哭到沙哑，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砸在他手背上。
唐未很想动一动手指，可是，他发现他浑身僵冷，别说动一动手指，连呼吸都出奇的困难。
可是，还好。
还好此刻在自己身边难受的、哭泣的不是他的商商。
他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一定难看到了极点。
————
他是戴着呼吸机被送到医院的，唐宋和王教授都穿着长袍，神色肃穆的在医院门口等着。
蕴灵率先一步从急救车上跳下来，朝唐宋直奔过去，“他到底怎么了？上次说他是因为劳累过度才晕倒，是你们骗我的。”
“你先让到一边，病人现在需要抢救！”唐宋没有心思回应蕴灵。
他大步朝急救车的方向走过去。
蕴灵在娱乐圈里已经是个老人，她一向是个很有主张的人，从未像此刻这样慌乱过。
她打唐未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心里突然有些发慌，才临时找到他家去。没有钥匙，进不去门，给于声打电话，于声才给了她屋子的密码。她很难想象，如果自己再晚一点到，甚至如果她没有进门，后果会怎么样。
整个VIP楼层，骨科、神经科、血液科、外科的教授全部紧张的待命。唐未被推进抢救室，很快的又被送进重症监护室，数个看护紧张的守着，一秒钟都不敢走神。
“六爷！”于声匆匆赶到了医院，跑得太急，额头上全是热汗，他也顾不得擦一下，只问：“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具体的检查结果现在还没有出来，一切很难断定。不过……我们现在怀疑颅骨里有了新的肿瘤，压迫了视觉神经，所以他视力在急速下降。同时血小板也在锐减。体内多见真菌病毒感染。”
于声拳头握紧。
蕴灵在一旁听着，脸色惨白，“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新的肿瘤？你们上次不是说他只是疲劳过度吗，怎么会有肿瘤？”
唐宋和于声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落向她，两个人神色同样的沉痛。唐宋唇瓣翕动，喉结紧涩的滚动了下，良久，才溢出一句：“我进去看看他，于声，你送林小姐走吧。”
唐未转身去穿消毒服。
隔着透明的玻璃，蕴灵趴在那，含泪看着里面虚弱得像是没了气息的唐未。
“蕴灵小姐，我送你，医院人多眼杂。”于声开口。
蕴灵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留在这，一直守在这个男人身边，可是，看着他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突然就没了勇气。
于声送蕴灵出了医院，车一路在暗夜里穿梭，蕴灵靠在车窗上，始终静默无声。
“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快到家时，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四爷不喜欢和人谈病情，希望今天的事，林小姐也能替四爷保密。”于声回，声音在车厢里显得无比的闷。
蕴灵仰了仰头，将眼眶的泪生生吞下，她视线落到窗外去，一会儿又投射回来，问：“……癌症？”
声音颤抖了好几下，才说出这两个字来。
于声沉默。
也就是默认。
蕴灵鼻尖一酸，泪还是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最可能的结果，会怎么样？”她勉强能稳住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太失态。
“……现在视力在下降，也许会失明。如果一直恶化，可能……多处骨折、四肢瘫痪、器官衰竭，到最后……”于声是一个180cm的男子汉，可是，说到这，再说不下去。
眼眶也跟着红了一圈。手里把着方向盘，都快要握不住。
蕴灵眼泪流了满面，“这就是他明明那么在意商时雨，却要推开她的理由？”
“还请林小姐帮四爷保密，别浪费了四爷一番苦心。”
“为什么？他怕商时雨承受不住这份打击，还是担心她对他的爱经不起病魔的考验？如果真有其中一项，商时雨也不配拥有他的爱。”
于声摇头，“都不是。”
“在普通人眼里，死亡也许是最可怕的结果，可是，对现在的四爷来说，死亡……也许是种最简单的解脱。”于声的声音，沙哑沉闷，在这样的夜里，听起来叫人觉得压抑得难受，“未来，四爷也许会永久失明；又也许会四肢瘫痪，无法行走；甚至，肝脏受损，无法正常生育一个健康的孩子。四爷把商小姐爱进了骨头里，你说，这其中的任何一点四爷会舍得让商小姐陪着他一起来承受吗？”
“……”蕴灵突然哑了声，终于忍受不住，隐忍压抑的哭泣出声。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在心疼唐未，还是在为他悲凉的爱而哭泣。
如果商时雨和他一样爱着他，他所有要面对的结果，势必她都甘愿承受。可是，越是如此，唐未便越不敢要她。
那是他最爱的女孩的一生啊！他又怎敢去耽误？他定然希望他的女孩过得明朗、快乐、安然，而不是和一个活死人共度压抑的后半生。
030 念念不忘（1）
唐宋推开重症监护室的门进去，唐未正默然的躺在病床上，俊朗的脸上毫无血色。头顶是点滴瓶，悬了三瓶，现在第一瓶还剩下一大半，吊在空中。
仪器在病房里‘嘀嘀——’的响着，闪烁着暗淡的光，在这样的夜里听起来叫人心里发慌。
唐宋在床边上坐下，沉重的看他一眼，拿过床头护士记录下的数据看着。
唐未干涩的唇瓣翕动了几下，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的眉头渐渐的越皱越紧，看起来无比的痛苦。
“四哥。”唐宋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唤他一声。扫一眼头顶上的点滴瓶，“是不是打太急了？”
他边问，边将点滴瓶的速度调慢许多。
可是，他面上的痛苦始终没有驱散，发白的唇颤动着，似在说什么。唐宋俯身贴到他唇边去，只听到缠一声轻喃：
“商商……”
那两个字，像是来自于深渊的呼唤，虚弱而飘渺，绝望又痛苦。
唐宋听着亦觉得心头一恸。
喉结滚动了下，他开口：“哥，如果你那么想她，倒不如把一切都和她说了。”
唐未似乎还有意识，听到这话，手指动弹了下。终于，用了力气，挪动着，摁在唐宋的手背上。唐宋沉沉的望着他，即便是这样热的季节，他的手指还凉得没有温度。
唐未睫毛动了动，终于睁开眼来。眼神，看起来并不算清明。唇瓣动了动，出口的声音是哑的，但是唐宋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愿让商时雨陪着他一起痛苦。
————
另一边。
商时雨躺在床上，做了个梦。
梦里，有唐未，也只有他。
他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身上蒙着白色的单薄床单，是在火海里煎熬着，一声声叫她的名字，惨痛无比。她疯了一样想要靠近他，却又被他一寸寸推离，一次次拒绝。
她就那么无助的站在火海外，看着他在绝望里煎熬，却别无他法。她拯救不了他，甚至，连和他分担痛苦的资格都没有。
商时雨被这个噩梦折磨得痛苦不堪。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抖得厉害。
痛得太深，终于痛醒过来。她猛地睁开眼，无神的双目盯着黑沉沉的夜大口大口喘气，额头上背上已经被冷汗打得透湿，摸过去，冰冷一片。
还好，还好是梦。
不过虚惊一场。
可是，这个梦，却太过真实。真实得让她即便是醒了，还忍不住潸然泪下。梦里的画面，更叫她不敢再去回想。
没关系，老人家都说，梦是反的。
所以，他一定可以长命百岁，身体安康。
商时雨一声声喃喃着，抹掉眼角的泪痕。夜已深，她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掀开毯子起床出了房间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个点，屋里屋外都已经安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那个男人的身影，也就在这个时候更清晰的浮现她脑海里。
说着忘记，却始终念念不忘。
这个人就像是长在了自己身体里、刻进了骨髓里，要忘记，就得割肉削骨。
————————
接下来的日子，唐未一直住在医院里，他经历着各种各样的检查，吃更多的药。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昏沉着，清醒的时间并不算多。
而另一边。
商时雨依旧忙自己的工作，过着寡淡无味的生活。她再没有给唐未打过一个电话，却也总忍不住会在某个时刻去网上搜索他的消息。
但除了他的杀青了数个演员之外，再没有其他消息。
两个多月，一眨眼就过了。夏天离去，秋天近了。
清晨的闹钟，打破秋季的安宁。商时雨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关掉闹钟，没有在被子里多赖一秒钟就起了床。这两个月，她的睡眠质量相当的差，几乎都是彻夜彻夜的失眠。她想，如果再这么下去，情况一直没有好转的话，她恐怕真得去药店拿些安神的药，或者找个催眠师也是好的。
她洗漱后，连早餐都没吃，就拎着包准备去公司。经过厅里时，习惯性的扫一眼挂历。
今天是9月25日，农历是8月26。
是他的生日。
商时雨抬指情难自禁的在那些数字上碰了一下。三年前给他过生日，送他那枚领带夹的画面，至今还记忆犹新。
今年，他的生日，又会怎么过？
会热闹吗？
又是否还会像她一样，记得三年前生日的那些画面？
想到这，商时雨鼻尖有些不可控的发酸。可是，下一瞬，又自嘲的笑，吸吸鼻子，将艰涩生生吞下。
呵~他们如今已经是真正的陌路人，她还在妄想什么？而且，今年他的生日，一定有蕴灵作陪。他凭什么还要记得自己？
她将日历取下来，扔进了垃圾桶，一刻没有再逗留，拉开门，出了屋子。
打车，去公司。车子快要到台里时，商时雨突然道：“师傅，你在前面左转一下，到a-cake蛋糕店停吧。”
“哦，好。”司机听她的，把车左转。笔直走了大概十分钟的路程，车子在蛋糕店停下。
商时雨看着面前的a-cake大大的招牌，有些走神。
他不太喜欢吃甜食，这家连锁店的手工蛋糕做得很不错，他唯一会破例吃上两口。
“小姐，是要给朋友买生日蛋糕吗？”店员笑意盈盈的站在里面问她，“可以进来看看哦，今天的生日蛋糕是我们大师傅刚刚做出来的，很新鲜。”
商时雨回神，走进去。目光不自觉的在冰柜里精美的生日蛋糕上掠过。
“小姐，你想要什么样的蛋糕呢？是送给小朋友还是成年人？”对方热情的问。
“给我一个少糖的吧，谢谢。”
“没有其他特别的要求了吗？”
“没有。”
“好的，请您稍等。”店员弯身去取蛋糕。商时雨突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买这个蛋糕的用意到底在哪。又给谁吃呢？
她就凭着内心一股冲动，让车转了方向，到了这儿，还挑了一个她自己不怎么爱吃的少糖的蛋糕。
这样的举动，似乎特别可笑，就像魔怔了似的。
031 念念不忘（2）
就在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其他店员的声音，蓦地在蛋糕店里响起，“欢迎光临。”
“你们店有刚出炉的蛋糕吗？”是客人的声音。
这声音……好熟悉。
商时雨一愣。
“有的！”店员清脆的回。下一瞬，似乎是终于没忍住，难掩激动的问：“那个，您好眼熟，您是大明星蕴灵吗？”
听到这三个字，商时雨也终于确认了，缓缓转过头去。
刚刚进来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孩，应该是助理。她确实是蕴灵没错。可是，戴着口罩和墨镜，几乎把整张脸都挡住了，只露出个鼻尖来。
“我挡成这样，还能被认出来，眼太尖了。”蕴灵倒是认得很坦荡，直接把口罩取了下来，冲对方微微一笑，很是炫目。
这一下，整个蛋糕店都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惊叫起来，到处找纸和笔索要签名和合影。她的助理跟在后面，想拦，但是也莫可奈何。
商时雨完全被晾在了一边，她就静默的站在人群外的角落里。
过了好久，招待她的店员好不容易才想起正事儿来，让蕴灵挑蛋糕。
她被众星捧月一样围在中间，“给我少糖的吧，我朋友不喜欢吃甜食。麻烦你们帮我赶紧打包，我想给他当早餐吃。”
“好的，马上！您稍等。”
商时雨站在那儿，听着这些话，呼吸变得沉重了好多。有些事，早已经被人取代了，不再是她该做的事。
“啊，很抱歉，蕴灵小姐。我们店只有一个少糖的蛋糕，而且，刚刚被这位小姐给订走了。”
店员伸手一指，就落到了商时雨身上。
毫无预料，商时雨躲避不及，蕴灵的目光也朝她投射了过来。
在这见到她，蕴灵显然也很意外。眸底划过一丝诧异后，问：“你也买这个牌子的少糖蛋糕？”
“……”
商时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眯起眼，“你不会是想给……”
“把这个蛋糕给蕴灵小姐吧。”商时雨打断了蕴灵的话，她看向店员，“我朋友口味不挑，甜的不甜的都能吃。换一个也行。”
蕴灵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倔强的侧颜，想说什么，可是，终究只是叹出两个字，“谢谢。”
商时雨无声。她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蕴灵。等到店员将另外的蛋糕取出来递给她，她买完单后，匆匆推开门就走了。
蕴灵看着那纤瘦的背影，神色复杂。
商时雨拎着蛋糕，站在街上等着出租，双目朦胧的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顿觉手里的蛋糕千万斤重。
连呼吸也是。
她到底在发什么疯？能给他庆祝生日的，再也不是自己了，她明知道的！明知道的！
等到车停在了路边，她上了车。将蛋糕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好似抱着自己最珍爱的宝贝，即便变了形也没有稍稍松一点点力道。她坐着坐着，胃里突然疼得痉丨挛，浑身直冒冷汗。
“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你没事你哭什么呀？”
“我就是有点疼……”商时雨捂住胸口。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疼的明明是胃，可是心脏的位置，却比胃里还要疼很多。
“我送你去医院吧！你坚持一下。”
——————
另一边。
因为药物的控制，唐未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VIP病房。
唐宋去找他的时候，他刚洗完澡出来，裹着浴袍在取衣服。
“你要出门？”唐宋看到这举动，皱眉，严厉的道：“我不同意，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出院。”
“你别紧张，我不会那么任性让你们担心。”唐未取出一件白色衬衫，转头和他解释，“今天爷爷和父亲还有其他人都会过来，我不能穿着病服招待他们。”
唐宋无奈，“你现在是病人，没有人会和你计较这些。”
唐未撇撇唇，没把唐宋的话听进去。他是个处丨女座的人，一向追求完美，待客总不能太狼狈。
他脱下浴袍，套上衬衫。唐宋一眼就看到他胸口上刻着的‘shang’字，想起那****昏迷成那般模样还死死摁着自己手的决心。很难想像他内心到底承受了多少的痛苦和煎熬，才能推开那个女孩。
“四爷。”就在此刻，病房的门被从外推开。
于声沉步进来。看到唐宋，颔首，打招呼：“六爷。”
“早。”
唐未道：“现在公司的事大半都是你在做，已经很忙。这么辛苦，不用每天过来看我。”
“我是去公司顺道来看看您。”于声看了唐未一眼，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四爷，刚刚我上来的时候，经过急诊，好像见到了商小姐。”
“什么？”唐未扣着衬衫动作，微一顿。
“她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是被人搀着进急诊室的。我只看到个背影，看起来很像她，也不敢确定。”
唐未心一拧，连最后几颗纽扣都顾不得扣整齐了，大步就往外走。
“四哥！”唐宋不放心的唤一声。
唐未道：“你也过来！”
唐宋叹口气。只是一个不确定的背影而已，他就可以紧张成这样，到底是怎么舍得放手的？若是自己，定然做不到如此伟大。毕竟，最痛苦的时候，若有爱人相随，也是一件幸事。
他抓了件唐未的西服，赶紧跟了上去，“哥，现在天气凉了，你把衣服穿上。”
唐未没搭理他，一步不停的往电梯里走。
商时雨没想到自己胃疼得越来越厉害。起初只是疼得冷汗直冒，到后来，她疼得直不起身，慢慢的几乎快要失去了意识。
躺在冰冷的床上，人浑浑噩噩的。她觉得她好像又在做梦里，这个梦里，又有唐未。
可是，这次不是噩梦，竟然是美梦。
唐未到急诊室的时候，撩开帘子，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的商时雨时，心都揪成了一团。
“商商。”他低唤一声，大掌疼惜的捧住她的小脸。
商时雨半眯着眸子，不甚清醒，可是，唇角却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她抓住了他的手。握得好紧好紧，紧到让唐未骨头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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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好好照顾自己（1）
她抓住了他的手。握得好紧好紧，紧到让唐未骨头生疼。
心也隐隐作痛。
“唐未……”她呢喃着他的名字。
唐未微微俯身，贴近她，“我在。”
“这次，你不要从我梦里消失了，好不好？”她呢喃着，抱着他的手，在冰冷的脸上轻轻蹭了蹭，“今天是你生日呢，我好想陪你过……”
唐未心头几番动荡难宁，呼吸都变得异常的沉重。如果可以，他多想永远就这样牵着她的手，一直牵手到白头。
可是，病魔早就将他这样的资格给剥夺。
他沉痛又深情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她还在继续迷糊的喃喃：“我给你买了蛋糕，是你能吃的，少糖的……”
“商商！”唐未打断她的话，痛彻心扉的感觉，让他很难能坚持听下去。
就在此刻，唐宋探头进来。
见到他们俩牵手的画面，目光落向唐未，“四哥，医生说，她需要做个胃镜。”
唐未颔首，担心的问：“疼吗？”
她以前在他身边时，被他宠得有些娇气，是怕疼的。
“现在都是无痛的，除了有些不适外，不会太疼。”
唐未这才放下心来。
医生这会儿撩开帘子过来了，看她还没有醒来，便道：“得去隔壁照胃镜才行，我让人去取推床。”
“不用了，我来吧。”唐未道。
他要抽回手抱她，可是，商时雨却把他的手握得紧紧的。他才有要松手的意思，她便伤心的连连叫他的名字。那声音，悲戚哀凉，连一旁的唐宋听着都极不是滋味。
唐未投降了。
在她病得如此不省人事的时候，他往常对她所有的无情、决绝，都变得不堪一击。
他俯首，动情的亲吻她的额头，像哄孩子一样柔声哄她，“商商，乖，我哪里都不会去，只是抱你去隔壁。”
这个吻，让商时雨睫毛颤得厉害，眼角湿润。
但是，这些话她似乎听进去了，手稍稍松开了些。唐未微微一笑，将她从床上一抱而起。
她太瘦了。
躺在他臂弯里，轻得像是一根羽毛一样没有重量。比上次抱她，更轻了些。
她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唐未垂首，怜惜的深目看她。她似乎很享受此刻的怀抱，蜷缩在他胸前，脸贴到他胸口上。明明胃里还在疼，可是，此刻她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只有他的温度，还有弥漫在鼻尖的浓郁的药味。
————
她在照胃镜，唐未在外面等着。大概十多分钟后，医生穿着白袍出来了。
“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浅表性重度胃炎伴萎缩肠化。问题不小。”
“怎么会这样？”
“这小姑娘平时肯定三餐不按时吃。现在的年轻人呐，一个个的都占着年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医生叨叨着。
唐未神色绷紧，“那需要治疗吗？”
“先吃药吧。让她平时喝小米粥养养胃。只要不再像之前那样造身子，能好转一些。”
“好，那麻烦您了。”
唐宋和唐未道：“我跟医生去取药吧，你在这陪着她，麻药应该还要一会儿才醒。”
他知道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光有多难得。
唐未感激的看唐宋一眼，这会儿护士推着商时雨出来了。她躺在窄小的床上，盖着白色被子，小脸没有血色。
他叹口气，跟了上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唐宋就取了药过来，顺便交代他药的吃法。他仔细听着，取了笔在药盒上写得清清楚楚。
“她大概还有多久能醒？”唐未问。
“快了。”唐宋看了下时间，“通常麻药半个小时能醒来。”
唐未点了点头，目光深沉的凝望着那巴掌大的小脸，眼里，氤氲出浓浓的不舍。最终，他强迫自己从她脸上抽离视线，放下药，转头郑重的叮嘱一旁的护士，“等她醒过来，麻烦你提醒她吃药。还有……请一定告诉她，以后每天要按时吃饭，说是医嘱。多喝小米粥。”
“好的，唐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提醒的。”
唐未又回头看了商时雨一眼。
放心？
很难放心。
良久，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他起了身。唐宋看他一眼，“走？”
“嗯。”
“可她马上就要醒来了。”
“走吧。”
唐未说着，率先往门口走。只是，每一步，都迈得沉重，每一步都夹杂着太多的不舍和忧心。
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唐宋看着那背影，想说什么，可是，终究又是无奈的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四哥和五哥的性格，从小到大，大家就都说是完全相反的。但是，有一点却是很像，那边是异常的执拗。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不拖累她，便不会给她任何希望。
————
这边，唐未才走。
床上，商时雨缓缓睁开眼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护士连忙问。
“……还好。”商时雨沙哑的说出两个字。视线充满期待的在病房里环顾了一圈，可是，除了护士，谁都没有。
她的心，沉了沉，失望蜂拥而至。
果然是做梦！
这里是医院，他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
“我给你倒水，缓一缓，先吃药吧。”护士将病床摇起来，转身去倒水。商时雨伸手朝床头摸去，摸到药准备拆开来，看到药盒上的字，她一震。
神思恍惚了一瞬，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再一看，她紧紧拽着药盒，掀开被子，就滑下了床。
她身上的麻药还没完全退散，浑身酥麻得厉害，没有多少力气。才一下床，就跌倒在地。
护士吓一跳，赶紧过来扶她，“你现在麻药还没完全散，得躺会儿。”
“这些字是唐未写的，对吗？”商时雨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却是执拗的拽着那个纸盒，问护士。她认得出！
她双目盯着护士，盯得牢牢的，可见她对这个答案有多在意，又有多期待。
护士被她那眼神看得有些心里发毛，点头，“对啊，唐先生刚从这儿离开。他还提醒……”
商时雨没有再听下去，她拨开护士挪着身体急急的往外走。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走一步浑身麻得厉害，可是，此刻也顾不得。
033 好好照顾自己（2）
她扶住墙壁，一路跟出去。
长廊上，人来人往，她站在那，视线穿过人群，远远的就看到了那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唐未！”她扬声，唤人。早已经顾不得这是公共场合。
前方，男人的身影微一震。
他该迈步离开的，就当没有听到也好。可是，偏偏，那一道声音，就像个魔咒，把他定住了似的，让他一步都迈不动。
唐宋看他一眼，“我先上去了。”
他摁了摁唐未的肩，先一步迈进了电梯。
唐未缓缓转身。
隔着层层人群，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两个人，四目远远对上。那一瞬，仿佛周围所有的人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商时雨眼眶发烫。
她扶着墙壁，一步步朝他走近。
唐未无奈而沉痛的看着她，到底不忍，往回走。走到他面前，她身上的力气耗尽，身子软了一下，唐未将她扶住。
“真的是你！”商时雨的手，搭在他手臂上。好久不见，他似乎越发的清瘦了些，一袭白色衬衫，叫他看起来更沉静清明。
唐未支撑着她，撒了谎，“我过来找我六弟，刚好撞见你被送来医院。看起来情况很糟糕。”
商时雨能看见他，已经觉得很满足。她抓着手里的药盒，像宝贝似的举到他面前，“这些字是你写的。”
“……嗯。”唐未点头，又重重的看她一眼，还是忍不住道：“你要好好吃药。”
商时雨笑了一下，笑得眼眶里蒙上一层薄薄的雾。
她发现，现在的自己，有些可怜。能见到他，离他这么近，听他叮嘱自己好好吃药，她都觉得她灰白的人生照进一缕太阳一样。甚至，她觉得今天这场病病得太值。
“你麻药还没完全散，先进病房躺着吧。”唐未道。有些担心。
商时雨的手，还牢牢扣住他的手臂，不舍得松。她看着他，抿了抿唇，克制着要伸手抱他的冲动，状似平静的道：“你今天生日。”
“嗯。”
“生日快乐。”她祝福。
他的心，一寸寸收紧，“……谢谢。”
他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一句她的生日快乐。大概，这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了。
他复杂的眸子，深深的看着她，最终：“我送你进去躺下。我还有事，不能待太久。”
商时雨一听他要走，亮起的眼眶，又暗了下去。她很想留下他，可是，话到唇边，全部都收住了，咽了回去。
她已经再三说过，要放下他，再不会死缠烂打了。
没有爱情，所有的纠缠，就会一点点变成怨恨，甚至，让他厌恶。
商时雨点头，让他扶着自己，往病房里走。
唐未想起什么，沉沉的开口：“听蕴灵说……你和蓝萧在一起了。”
所以，自己猜测的没有错。
恐怕，那天蕴灵拍的照片，唐未已经看到了吧。
“你和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商时雨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是问。
唐未看她一眼，眼神幽深，唇动了动，“快了。”
商时雨喉间苦涩，她很想说一句祝他幸福的话。可是，唇瓣几番翕动，她始终说不出口这种违心的话。
“未！”就在此刻，另一道声音响起。
商时雨脚步停下。
唐未也停下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她觉得自己眼里的酸楚恐怕掩藏不住。
蕴灵看着他们俩搀在一起的画面，神色微暗了暗。她缓步上前，看一眼商时雨，才和唐未道：“我问了好久才问到你在这儿。”
商时雨摁在唐未手臂上的手，有些僵硬。
他感受到了。问蕴灵，“你怎么过来了？”
“唐爷爷和你父亲都……”‘过来了’三个字，蕴灵几乎已经脱口而出。可是，想起于声那天交代自己的话，她看了眼商时雨，改口道：“所有人都在等着给你庆祝生日。”
商时雨手指有些发颤。
她觉得此刻，站在这儿的自己才是多余的。
没有她，唐未的世界，依旧圆满、热闹，有条不紊。他有家人，有爱人。
早已经不需要她了……
可她却把自己的人生过得狼狈又浑噩。
她的手箍住他的，握紧了，终于又一寸一寸松开。小小的动作，心底却像是受了千百次的凌迟。
“时雨。”就在此刻，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抬目。
蓝萧是一路跑着过来的，喘着粗气，“你怎么样了？”
看到他，商时雨用最快的速度敛去眸底的湿润。把手从唐未身上放开来，反而求助的伸向蓝萧，“你扶我一下，我刚打了麻药，全身都还是麻的。”
她好庆幸，此刻，自己不是孤单一人。有蓝萧在，她看起来不至于太可怜。
蓝萧立刻过去，将她一条胳膊压在自己肩上，另一手横过去搂住她的腰，“怎么了，你。怎么还打麻药了？”
“没事。你怎么来了？”
“出租车司机拿你手机打给我的。你到底什么情况？现在好些没有？哪里疼？”蓝萧一连串的发问，掩不住担心。
“我真没事。”
“医生说是胃炎。以后要保证三餐。否则，情况会越来越糟糕。”站在一旁一直无声的唐未终于开口，又道：“药已经开了，也需要按时吃。吃法每一个盒子上都有写。”
听到这话，蓝萧的视线这才看向唐未，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有时候，敏感的不止是女人，男人也一样。何况，他实在表现得太过明显。
“既然商小姐的男朋友已经到了，那我们就别打扰他们了吧！”戴着口罩的蕴灵冲蓝萧微微一笑。
“嗯。时雨我会照顾好的。”蓝萧回的是蕴灵的话，却是冲唐未说的，“唐先生有心了。”
唐未无言。
视线落在蓝萧搁在商时雨腰上的手臂上，眼底暗芒流转。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可是，最终，他微微一笑，“再见。”
那笑容，让商时雨心如鞭笞。
“好好照顾自己。”他到底还是忍不住郑重的叮嘱一句才转过身去。一股剧痛，从这一瞬开始以最快的速度从他体内全方位蔓延开来，终于在胸口引爆。
034 关心（1）
?
一股剧痛，从这一瞬开始以最快的速度从他体内全方位蔓延开来，终于在胸口引爆。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忍耐着，不让自己的背影露出任何破绽来。可是，脸色却越来越惨白，连脚步都变得更沉重了许多。
蕴灵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绷紧，紧张的开口：“未，你……”
“能借你的手臂用一下吗？”唐未出声打断了她担心的话，声音压得很低，声线虚弱。
“当然可以。”蕴灵把手伸出去。
唐未将大掌摁在她手臂上，勉强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眼前一片渐渐变得灰蒙蒙的，目光越发的涣散。
蕴灵呼吸绷紧，无声的用手从后揽住他的腰，在后面看起来他们一定像是情侣那样甜蜜又亲密，可是，内情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蕴灵道：“再撑一撑，很快就到电梯了。”
“嗯。”唐未点头。
仅仅一百多米的距离，于他来说，竟是这么遥远。
果然，离开她的路程，每一步都是艰辛又难以迈出去的。
————
商时雨站在那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亲密的携手离去，胸口疼得像是被千刀万剐着一样。
闭了闭眼，将那股湿润硬生生藏在眼底，她冰凉的小手缓缓从蓝萧身上移开，扶着墙壁重新走进病房里。另一手，还执拗的紧紧拽着那个药盒，像是握着自己珍藏的宝贝。
蓝萧看着那萧瑟落寞的背影，沉吟一瞬，什么都没问，只是无言的跟进去。
——————
翌日。
蓝萧刚进公司，前台的职员将他叫住，“蓝总。”
“嗯？”
“这是一位先生送来给您的。”对方捧出一个保温盒来递给他。
“给我的？”蓝萧眯起眼，将盒子接过。伸手在外面摸了摸，还能摸到温度，他撇嘴，这怎么看都像是爱心牌早餐啊。
“你确定送来的是位先生，而不是小姐？”
对方笑着回：“不但是位先生，还是一位很威猛的先生。”
蓝萧打了个寒噤，摇头，连打都不曾打开，就推了回去，“男人送的就算了，我没这个癖好。”
他说完，也没有再停留，便迈步离开。
身后，前台小姐好奇的打开，而后叹出一声，“是小米粥，好香哦~老板，你要是不要，我能帮你解决了吗？”
“行，你……”蓝萧扬扬手，大方的准备首肯。可是，话说到一半，转过身来，“你说送来的是什么？”
“小米粥呀。”对方莫名所以的看着他。
蓝萧若有所思，下一瞬，走了回去，亲自将保温盒盖上，“送来的人，是不是大概180，国字脸，眉头又黑又浓的。”
“嗯，是这样没错。”
那就是唐未身边的于声没错了！
“行了，我知道了。”蓝萧把保温盒提上，没有回公司，而是转身走了出去。
对方莫名所以的看着那背影，刚刚不是还说不要的吗？咋一听是小米粥就态度180°转弯呢？
————
蓝萧开着车，直接往ccav电视台去。一路上，连瞥了好几眼副驾驶上放着的保温盒。
拿了手机，拨了串号码出去。
那边，接电话的是于声。
“我公司里的小米粥，是你们唐总的意思？”蓝萧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商小姐的胃需要好好养着。蓝先生，希望你不介意。”
蓝萧调整了下坐姿，懒懒一笑，“你们唐总的功劳，让我这么占着，唐总不介意吗？”
“四爷的意思，我相信蓝总是可以体会到的。”
蓝萧撇撇唇，没有再说什么。唐未绕了这么个圈子把小米粥送自己这儿来，自然就是为了不让时雨知道他的心思。
昨天看他对时雨的态度，似乎也不简单。
蓝萧摇摇头，真是搞不懂这些复杂的人类。
他到了ccav楼下的时候，给时雨打电话。商时雨很快就下来了，他还坐在车里没有下车，只是摇下车窗来。
“这么早你怎么来这儿了？”商时雨看了眼腕表。才八点多。
“特意过来看看你吃没吃早餐。怎么样，这临时约会对象，表现还不错吧？”蓝萧扬了扬下颔，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嘁~”商时雨表示不相信，“你是不是来我们台里办什么事？”
蓝萧把保温瓶从窗口递给她，商时雨抱在怀里，意外了下。
蓝萧解释：“小米粥，给你养胃的。”
商时雨诧异的揭开盖子，香喷喷的粥还带着扑面的暖气，让她原本清冷的心里攀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她目光微深的看着蓝萧，感激的道：“谢谢。”
蓝萧张张唇，想说什么，可是，终究又是什么都没说。
但是，这声‘谢谢’，叫他觉得受之有愧。所以他像是不耐烦似的摆摆手，“行了，你要是真感谢，就记得把粥都喝完。赶紧上去上班吧！”
“嗯，那我上去了。”
“还有！”蓝萧把她叫住，“别忘了按时吃药。你要还像之前那样，你那胃迟早给你弄出大毛病来！”
最后那句话，他是严肃着一张脸说的。商时雨反倒是笑起来，“知道了，我都有按时吃。”
“去吧。”蓝萧摆了摆手，看着她抱着保温瓶走进大楼里，直到那身影完全看不见了，他才抽回视线。
————
“哇~~”自从她在休息室打开保温盒，宁沐就在她身边转着，“商商，你这爱心牌早餐可以呀！小米粥，还给你配了营养汤。看不出来，原来蓝总这么有细心呐？”
“你要不要喝一点儿？”
宁沐连连摇头，“我可不要。这是爱心牌，给你喝的，我喝算什么呀？”
商时雨拿勺子喝了一口。入口的味道，让她心下一震，神思有些恍惚。
她立刻又喝了一口。
这味道……
好熟悉。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走火入魔了，竟然觉得这像是唐未熬的粥。可是，又怎么可能呢？他再也不会为她下厨了。以后，自己也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可以尝到他的手艺了。
想到这些，原本有些甜的粥，变得越来越苦涩。鼻间，隐隐浮起一股酸涩来。她怕在宁沐面前泄露了情绪，只埋头大口大口喝粥。
035 关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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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今天楼下的通知，你看到没？”宁沐坐在她面前和她闲聊。
“没有注意。什么通知？”商时雨好不容易将那股复杂的情愫压下，才回她的话。
“食堂换菜单了。听说是上级领导亲自列的菜单。结果我一看，竟然都是些你喜欢的菜。也不见几个我喜欢的。”宁沐翘翘唇角。
“是吗？”商时雨没怎么放在心上。
“以后啊，你就每天陪我乖乖上食堂吃饭吧，别再老饿着肚子了。你不能再虐待你的胃了。”
商时雨沉吟一瞬，摸了摸自己的胃，颔首，幽声感叹：“是，我不能再虐待自己了。”
这话，听起来是回宁沐的，可是，却是和自己说的。
没有她，唐未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依旧从容漂亮，她却在不断的作践自己、折磨自己。当疼她爱她的那个人早已经不在身边时，她又作践给谁看？
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
接下来的数日，商时雨每天早上都会收到蓝萧送过来的小米粥当早餐，而后午饭和晚饭都在食堂解决。果然如宁沐说的，食堂的菜单简直像是量身替自己做的一样。不但菜是自己喜欢的，连口味都很符合她。这让她的一日三餐终于走上正轨，不再像之前那样老啃面包。
吃了半个月后，宁沐忍不住道：“时雨，这菜单哦，说是上面定的，可是，你有没有发现根本就是为你定的嘛。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唐……”
商时雨知道她要说什么，夹了块排骨塞进她嘴里，“赶紧吃，吃完好好工作。”
她的生活，好不容易上了正轨，那个名字，她连想都不敢去想更别说听到。一旦想起，便是彻夜彻夜的失眠，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让心重新归于平静。虽然，这种平静，只是假象。
而宁沐的猜想，她更不会傻到去寄予任何期许。失望了太多次，总也学乖巧了。
“哦。”宁沐鼓鼓嘴，嚼着排骨，从此也没敢再提那两个字。
时间就在这种安静的生活里流逝。
秋天也在离开，慢慢的入了冬。
12月5号，商时雨正式接下蓝萧上次和她提过的慈善节目的记录工作，她的对象是蕴灵。连清想做几期关于蕴灵的专题节目，所以相当重视这次的活动。
一大清早，她就收拾好了行李。蓝萧亲自开车到她小区楼下接她，见她出来，下车给她提行李。
“你就穿这么点啊？”蓝萧扯了扯她身上的外套，“那边不是城里，听前线过去踩点的人说，温度比这边还低五度。风大，特别冷。”
“没事儿，我箱子里带着风衣和棉袄。”
蓝萧这才放心了些，“你上车。”
他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才上车。
边扣安全带边和她道：“这阵子在那边小米粥只怕是没得喝了。”
“没事。以后等我回来了，你也不用每天给我送粥了，我自己会做的。”
蓝萧发动车子，看她一眼，就算他愿意不送，恐怕某些人也还是会按时按点的送过来吧？
“还是送吧，指望你做，也不靠谱。还有啊，下虞是山村，条件很恶劣，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你就和我说。吃的估计不会太好，医疗条件也奇差无比，所以你在那边别挑，有什么给你你就吃什么。回头又闹胃疼，可还得坐十个小时的车才能出山来照胃镜。”
“我知道了。我哪有那么娇气？蕴灵这样的大明星都能忍受，我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让你跟蕴灵，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啊，有什么问题？”
蓝萧转过头来，探寻的看她一眼，见她脸上慢慢有了生机，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下虞是一个非常落后的村落。从市区下了飞机，又在巴士上颠簸了十多个小时才进村。到的时候，已经凌晨，又冷又累。
商时雨已经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和当地的居民还有节目的制片方打了招呼后，便回房间休息去了。
睡了一晚上好的，翌日，商时雨早早就醒来了。
原本安静的村落，因为有他们大部队的驻入，变得热闹起来。萧条的小地方，在冬日晨光的照耀下，也添了许多生机。
商时雨洗漱完，站在借住的民居外，沐浴着冬日暖阳，吸着城市里吸不到的新鲜空气，只觉得昨天留下的疲惫全部消散了。远目眺望，远处的大山，让人连心胸都变得开阔起来。
这一次的工作，就权当是来散心的了。
正想着，脚踝处被什么砸到。商时雨低头去看，滚过来一只小小的皮球。沾了泥土，脏兮兮的。
她蹲下身捡起来。
“这是我的。”一个孩子怯生生的望着她，他稚嫩的小脸蛋被冻得红彤彤的，一双眼睛特别黑亮。想要她手里的球，却又胆怯的不敢出声。
商时雨笑笑，把球给孩子还过去，“给你。”
“谢谢。”对方像是生怕她会后悔，赶紧将球拿走，背在了身后。
商时雨望着天真的孩子，莞尔一笑。这里民风淳朴，她身在其中，好像连自己复杂紊乱的心都受到了洗涤。
她直起身来，准备去组里安排的地方吃早餐，一转身，就见蕴灵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她扯了扯唇，算是打了招呼。
蕴灵并没有太好的脸色，有些冷漠的走过去，递给她一个早餐盒子。
商时雨有些诧异。透明的盖子底下，能清楚的看到是一盒热腾腾的小米粥。
“这是……？”
“你不是胃不舒服吗？”蕴灵解释：“给你的。”
“……”商时雨望着蕴灵，似有些难以理解。她对自己的态度，从来没有友好过。
而事实上，这确实不可能是蕴灵的意思。
她找了个理由，“你跟我合作，我不想出现中途掉链子的情况。所以，请你为了工作，也好好善待你的胃！”
“谢谢。”商时雨抱着早餐盒。
蕴灵转身准备走，想起什么，又回头看她一眼，直接了当的问：“你和蓝萧到底是不是真的？”
036 为你，赴死也甘愿（1）
?
第为了爱，死也甘愿
“关于身世的事，我没想到会是兰战透露给媒体。”夏星辰想起什么，有些忧心的看着他，“你突然请辞，我担心……他会想要对你不利。”
白夜擎单臂枕在脑后，神色幽深了些，似若有所思。
兰战的心思，他很明白。
但是，这个参议院的主席之位，他势必是保不住的。哪怕是自己在位，迟早也要拔了他这根钉子。他背后做的那些事，碍于皮面，他从不挑明，但是，心里却是清清楚楚。
好一会儿才道：“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我会处理好。”
夏星辰不自觉又想起自己前几天做的那个梦来，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下意识把他的手握紧了，抬头看他，“不管怎么样，都要小心为上。答应我。”
白夜擎目光深邃了些，垂目，一个吻带着安抚，烙在她额头上。而后，辗转至她唇边。
…………………………
夜深。
兰战从兰亭夫人房间里出来之后，始终黑沉着脸。
云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后，终于没忍住：“今天好歹是大姐的生日，你怎么把这件事给抖出来了？虽然总统先生和星辰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但名义上还是兄妹，话说出去也不好听。他自己若是没有主动提出请辞，明天那新闻不知道要被写成什么样子，不是逼着他坐不稳这位置么？”
“你懂什么！”刚刚被兰亭训了一顿后，胸口本就憋着一口气。眼下再被唠叨，脸色便更是不好看了。穿着睡衣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开口：“他请辞就请辞，既然打定了主意，我就要让他坐不稳这位置，非请辞不可！”
云想扭过脸来，不明白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半晌，动了动唇，才道：“你……难道要改阵营不成？莫非打算跟余副总统？”
兰战自然是有这样的想法。但余泽尧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自然不是那么好交涉的。所以，今天这一出新闻，只能算是他初步表表忠心。
余泽尧和白夜擎一直是此消彼长的关系。白夜擎离开前，名声败坏，亦等于坏的是他们政党的名声。下次选举时，余泽尧获胜便是更稳当更有把握了。今天这笔情，他自然要记到心里去。
“你的心思我是不懂，不过，我知道你这做法，大姐和烨烨都不支持你！大姐我就不说了，烨烨一回来就把自己锁在门里，没出来过！你往年送她的那些生日礼物，今天也全给她从门里扔出来了！”
兰战皱眉，“她和我发什么脾气？这白夜擎自己要请辞，是他的事！”
“你还不知道烨烨么？她一门心思全挂在总统先生身上，你这么做，伤了他，她心里自然要难受。”
“你们女人，全部都是儿女情长，不可理喻！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整个家？”
兰战心里苦闷，扭过身去，背对着妻子。
云想看着那背影，叹口气，苦涩的喃喃：“到底是为了我们这个家，还是仅仅是为了满足你们男人不断膨胀的**，只有你心里最清楚了……”
她翻了个身，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板，缓缓开口：“这么多年，你挣的那些钱，是怎么来的，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但是，现在何不见好就收？我们一家人，过如今这样的日子，早就足够了……”
她的话，像是刺到了兰战最敏感的神经。他猛地扭过身来，盯着云想，眼神可怖，“你不要尽在那胡说八道！我那些钱是怎么来的，是出生入死挣来的！今天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不准再别人面前提起！半个字都不行！大姐面前也不可以！”
几句话，越说越重，面色也是一变再变。
云想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响，又是惊恐，又是担心。
坐起身来，望着丈夫，“兰战，你和我说老实话，是不是……是不是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否则怎么会在现任总统先生还没请辞的情况下，你就这么急着寻保护伞？”
兰战猛地一掀被子，厉眸一瞪，暴怒的喝道：“这日子，你还要不要过下去了？！”
云想还想说什么，房间的门就在此刻被‘啪啪’敲响。门外，佣人惊慌的声音响起，“老爷，夫人，你们赶紧出来吧！”
佣人的声音里打着哭腔。
兰战和云想对视一眼。云想拧着好看的柳叶眉道：“这是照顾烨烨的小梦的声音！”
兰战一听，心里一沉，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下来了。云想也是披着衣服，火急火燎的跟上。
兰战拉开门，劈头就问：“是不是小姐出什么事了？”
“小梦也不知道。”小梦一说话就哭了，“之前给小姐送了晚饭进去，小姐说想洗澡，我给她放了水就出来了。之后想进去给她收盘子，可是，怎么敲门就都没有声音。我又等了等，这都过去两个小时了，还没有小姐的声音。我担心……我担心……”
之后的话，佣人不敢再往下说了。
兰战也听不下去了，一把将佣人推开，大步就往女儿的房间冲去。
“烨烨！”云想整个人扑在门上，用力拍着门。一开口，连声音都瑟瑟发抖。“烨烨，你开门，你别吓妈妈！”
“烨烨！”兰战抡着拳头捶门。他是练过的，一两下便把门捶得直颤。捶几下，没有听到动静，梗着嗓子道：“兰烨，你给我把门打开！不然，一会儿等我进去了，我要你好看！”
云想一听这话，红了眼，生气的拍了丈夫一下，“你还在吓女儿，要真出了什么事，我看你心疼死！”
兰战心里也是着急。兰烨这女儿一直是他的心头肉，比什么都宝贝。眼下也是勉强镇定。只转头和佣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找钥匙来啊！”
“可是，小姐房间的门是反锁上的。钥匙根本打不开！”
兰战一听，眉心一跳，将妻子拉得后退一些，一脚狠狠往门上踹去。
037 为你，赴死也甘愿（2）
就在此刻，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像是狂野猛兽袭来。
商时雨下意识仰头去看，只见上方被冲下来无数碎石。碎石后，跟着巨大的石块和泥土。
这要是砸在人身上，不死也是半残。
她惊出一身冷汗，本能的连连往后退，想躲开。可是，脚下一滑，身子没站稳，跌在地上，整个人像个陀螺似的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眼前一黑，她很快就没了意识。
在昏迷前的那一刻，商时雨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就死在这儿了。
如果真是如此，唐未会为她难过吗？
她好像好想他……
好像再见见他……
唐未这会儿正在床上躺着。床边站了一排排的老教授，在给他的病情做分析。
在做骨髓移植前，等待他的又将是一段暗无天日的化疗。
过去那段化疗，拿掉了他一半的命。这一次的化疗，他不确定自己能坚持多久。
“四爷。”就在此刻，于声一脸沉重的推门进来。见到众位医生都在，他愣一瞬，忙低头说了句‘抱歉’，就要重新退出去。
唐未是了解他的，见他这脸色就知道一定是重要的事，便出声把他叫住：“于声，你有事先说，这边也不急。”
于声沉吟一瞬，又折了回来，面色沉重。
他走过去，压低声道：“蕴灵小姐那边的片场出事了。”
唐未抬头，“怎么了？”
“昨天暴雨，蕴灵小姐被困在山上，腿部受了伤。”
“情况严重吗？节目组跟过去的医疗团队不够的话，让专业的医疗团队过去接应吧。”
“蕴灵小姐的情况，还不算特别严重。不过”
“不过什么？”唐未皱眉。突然觉得于声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不过，商小姐伤得更重一些。”
唐未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他蓦地掀开被子，同时沉沉的看了于声一眼，那眼神显然是在责备他这么久才说这句话。于声噤声，不敢多言。他很少有这样怪责自己的时候。
“和我仔细说一下她具体的伤情！”唐未已经从床上下来，沉声和于声说话，“剧组没有安排他们下山？”
“唯一的一条路已经塌方了，现在正在抢修，没有车出得来，也没有车进得去。”
“那商商的情况呢？”唐未厉声问。这副样子，和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很大的不同。叫旁边的护士和医生都惊吓到。
于声不敢再怠慢，赶紧道：“身上有伤口，失血过多。还好，医疗团队有带足血袋。只是，商小姐一直高烧未退。”
唐未大步往橱柜走去，取衣服。
“唐未，你现在可是哪里都不能去！”王教授见状，担心的把他阻住。
“王教授，对不起，今天我没法当个听话的病人。等我回来，我一定好好接受您所有的治疗。”唐未脸色始终绷得紧紧的。
“你别这么任性！你现在的身体，你自己可是比谁都清楚！”王教授苦口婆心的劝他。
可是，唐未执拗起来的时候，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他取出衬衫，迅速的套上。又吩咐于声：“备车。”
于声有些犹豫。
“你还愣着干什么？”
“四爷，下虞您去不了！”于声站在那一动不动，“到了机场，还要坐10多个小时的车。您身体受不住！”
“我自己开车去机场。你现在立刻给我订机票。”唐未走过去，“车钥匙给我！”
“四爷！”
“四爷，您要去下虞，可绝对不行！您别这么任性！”王教授一听，脸色大变，立刻相劝。
唐未目光凛然的盯着于声，“哪怕我会死在去下虞的路上，我也必须得去。”
于声深吸口气，垂在身侧的拳头绷紧。
他后悔了。
商小姐的事，他应该瞒着四爷的。
可是，如今，别无他法。
“我送您。”
“于声，你怎么也跟着胡闹！”王教授斥责。
于声从衣架上取了唐未的西服，和王教授郑重的保证道：“我会陪着四爷安然回来的。”
“我……我懒得和你们说了！”王教授知道劝不动，气极的挥手，拉开门率先走了。
唐未没有再怠慢，快步出去。一路上都在给节目组打电话。
这里条件异常的简陋。
为了方便照顾，商时雨和蕴灵两个人躺在一间房间里，被医疗队的人照顾着。
商时雨烧得迷迷糊糊的，还觉得浑身都在疼，鼻孔和咽喉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让她呼吸困难。
她睫毛轻轻颤了颤，稍稍有了些意识，就听到小沫在叽叽喳喳的和蕴灵说着话。
“蕴灵姐，四爷可担心你了！”
四爷……
商时雨再昏沉，可是，听到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心脏都会本能的紧缩。
小沫的声音还在继续：“刚刚你睡着的这会儿，四爷一直都在给我打电话，和医疗团队通话，问他们需要什么，他说他亲自送过来。”
“你是说……唐未会过来？”蕴灵的声音也很虚弱。
“嗯。四爷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知道你受伤了，可着急了，我电话里就听得出来。蕴灵姐，看来四爷是真对你有心呢！”小沫说得绘声绘色，似乎也替蕴灵高兴，只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被子下，商时雨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身下的床单。她觉得满身的伤口，变得更疼起来。睫毛扇动，眼角一片湿润。
她没有死在这儿，也真的还可以再见他。
可是……
却是托福于蕴灵。
而另一边的蕴灵此刻却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她微微转过脸去，看着另一张床上躺着的身影，心如针扎。
他身体都已经那样了，来下虞对他来说，简直像是在走钢索，几乎随时能要了他的命。她商时雨到底何德何能，能让他唐未连生死都不顾？
嫉妒、心疼，不断的在心里交缠着，割着她的心。
两张床上，两个女人，各有心思。
就在此刻，病房的门，豁然被从外推开来，一道男人的身影快步进来。
038 为你，赴死也甘愿（3）
?
就在此刻，病房的门，豁然被从外推开来，一道男人的身影快步进来。
见到来人，小沫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打招呼：“蓝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蓝萧。
他进门后，第一眼先是看向躺在靠里边的商时雨，见她昏沉，眼有痛惜。又移开去，看了眼蕴灵。
“没事吧？”他问。
蕴灵道：“我还好，她比较严重。”
“好好养着，路一通，我立刻接你们走。”蓝萧沉声道。他和蕴灵说完，径自走到商时雨床边，勾了张椅子坐下。商时雨浑浑噩噩的睁开眼，只能见到蓝萧模糊的脸。
“你怎么来了？”她气若游丝。刚刚沉闷的情绪，压下去了许多。
“我要是心脏不好，就被你吓死了。”蓝萧握着她的手。她明明在发烧，可是手掌却是冰冷，一点温度都没有。手背上到处是刮伤，缠着纱布，他小心翼翼的捧着没敢用力，放在唇边给她呵气。“医生说没事儿，脸上的伤不严重，不会破相。”
商时雨‘嗯’一声，睫毛扇动了下，就算是点了头。
“早知道你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就不该让你接这个工作。”
“……我没事。”
“都弄成这样了，还逞强！大雨天的，你乱跑什么呀，别人都没事，就你们俩有事。”
商时雨实在无力和他犟嘴，只苦恼的撇唇，“我好累，要睡会儿。”
“行，你睡吧，我就在这儿守着。”
——————
整个病房里，都很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里，终于重新有了声响。
房间的门，被敲响。
小沫立刻起身去开门。
见到门口风尘仆仆出现的身影，小沫眼前一亮，还没和对方打招呼，就回头欣喜的道：“蕴灵姐，是四爷！四爷来了！”
商时雨原本在昏睡，听到这声音，一下子就醒了。
睫毛颤了颤，她睁开眼来。
唐未是一路颠簸过来的，后来那段路程连车都没有，他现在满身风霜。脱下身上还有湿气的外套，交到于声手上，才问小沫，“她们都在这间病房？”
“是的，四爷，蕴灵姐一直都在等您。”
唐未颔首，算是知道了。可实际上，他现在满心思都在牵挂着另外一个女孩。
他没有再多问，只沉步进去。他的眼神，本能的在搜寻躺在床上的身影。可是，还没看到她，便被床边趴着的另一个身影夺走了视线。
蓝萧。
他此刻正趴在她床边睡着了，大掌还握着她的手。
显然，他比自己来得要早好几个小时。
即便自己在知道她出事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可是，糟糕的身体，还是让他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原本10小时的路程，他花了13个小时。中途因为太过难受，昏厥了好一会儿。
所以，自己无法在第一时间给她最好的照顾。
唐未呼吸沉重了许多。沉痛的视线，落到商时雨虚弱的小脸上，和她的视线堪堪对上。
两个人，四目相对，久久都不曾分开。
彼此心底都是百般起伏，各有心思。
别说是蕴灵，就连小沫都发觉了不对劲。她皱着眉，探寻的从两个人之间看了又看。
唐未站在离商时雨五步之遥的地方，终于找到声音，“还好吗？”
不好！
当然不好！
她原本就觉得哪里都疼。现在看到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如此风尘仆仆，她更浑身难受。
以前，这种待遇是属于她，也只属于她的。可现在，她都失去了，又如何能好？
这些话，她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是……
“……还好。”她唇瓣发颤，只是叹出逞强的两个字。
声音干涩发哑。
唐未目光深远，他走到她床边去。即使是这样，视线也始终凝聚在她身上，不曾移开过，哪怕一秒。
那眼神，几乎让商时雨觉得过去的那个唐未回来了！他的柔情、他的牵挂、他的专一，都让她心醉。可是，又不敢再抱任何期待，怕自己像个白痴。
“这是你的杯子吗？”唐未低声问她。
“……嗯。”她又眨了下眼。
唐未提起开水壶倒了开水在杯子里，垂目看她一眼，“再等等，等水温一些才能喝。”
商时雨鼻尖一酸，热泪几乎要从眼眶里翻涌出来。
他端着水杯，一下一下的吹着。
商时雨痴痴的看着这画面，眼前一片模糊，可是，他的身影却始终那么清晰的刻在自己眼里。
显然是一路奔波过来的，他清俊的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疲惫。大概是到了这儿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就直接进来病房了，所以衬衫上还是湿的。
他给自己吹凉水的动作，始终如她记忆中那般优雅。
唐未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她，而后，慢慢的，视线落到她交在蓝萧掌心的手上。但是，并不多看，只稍稍停顿一瞬，便匆匆移开去。
商时雨被他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怎么的，特别心虚。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本能的就想把手从蓝萧手里抽走。
可是，蓝萧赶了10个小时的车，这会儿睡得很死，抱着她的手根本让她抽不开。
“蓝萧。”商时雨轻声唤他。
蓝萧没醒。
唐未见她身上有伤，忍不住摁了摁她的肩，“你别乱动，身上有伤，小心些。”
他的掌心，隔着衣料盖在自己身上。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沁凉，可是，却莫名的像团火似的在她身上炸开、焚烧，而后一路烧到她心脏。她觉得自己死去的心，几乎又要死灰复燃，在鲜活的跳着。
唐未俯身触到她痴痴的眼神，胸口紧缩，把手抽了回来。低声道：“你烧还没退。”
“……是吗？”
唐未摸了摸水杯，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取了棉签，沾了水。
房间里没有椅子，他只能绕到另一边，俯身靠近她。
上方一抹暗影笼罩下来，他弯身靠近自己，身上沾着的雨露的味道，都让商时雨神思恍惚。她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唐未将湿润的棉签压在她干涩的唇瓣上。他清楚的感觉到她凝望着自己的视线，却始终不敢和她的目光有任何交集。他怕，怕一碰上，他太多的坚持都会功亏一篑。
今天的加更送上！0点再见！
039 想和你在一起，只一秒也好（1）
就在商时雨看得出神的这会儿，原本一直趴在床边的某人动了动。似乎是被冻着了，他打了个寒噤，搓着手臂慵懒的抬起了头。
他这一番动静，将旁边的两人的思绪都打断了。唐未落在商时雨唇瓣上的棉签，微僵了僵，复杂的眸光沉沉的和她对视一眼后，无声的将手收了回去。
商时雨用力压下了心头那股要拽住他的冲动。
“咦，你也到了。”蓝萧这才看到了唐未。
唐未的视线，从商时雨面上移开。和蓝萧对视一眼后，将水杯递到他手上，幽然低语：“既然你醒了，就由你来吧。”
蓝萧把水杯接过，目光意味深长的看了唐未一眼，又扫了眼商时雨。商时雨的目光还痴痴的凝在唐未身上，避都不曾避一下。
“未，我也口渴了，能给我倒杯水吗？”就在此刻，蕴灵请求的声音在隔壁床响起。那一声，叫商时雨猛然回过神来，无尽的暗淡汇入眸底。
她差点忘了，唐未来这儿，可是来看他的未婚妻的。
他们的世界里，还隔着这样一个人……
唐未冲蓝萧微微颔首后，没有再看一眼商时雨，便往蕴灵那边走去。小沫起身要给蕴灵倒水，唐未把她拦住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来吧。”
小沫受宠若惊的看着唐未，对上他优雅清澈的目光，脸蛋泛红，心跳加速的让到一边去，“那麻烦四爷了。”
唐未只是浅浅一笑，给蕴灵倒了水。
蕴灵伤得没她严重，插上吸管，便可以自己喝。唐未扶着她起身，还细心的拿了枕头靠在她身后。
这一幕，都看在商时雨眼里，她暗淡的目光，越渐没有了色彩。握着被子的手，收紧，伤口绷得火丨辣辣的痛。
“行了，别看了。”蓝萧身子歪过去，将她哀戚的目光挡住，拿棉签印在她唇上，故作轻松的道：“有什么可羡慕的？她有男人照顾，你不也有吗？”
商时雨扯了扯唇，就算是回答了他。
另一边。
蕴灵始终看着唐未。
小沫给他搬了张椅子，他就坐在她床边。可是，人在这，心思却很明显都在隔壁的商时雨身上。即使他是背对着商时雨的方向，他也不曾回头，可是，视线的余光却总不时的往那边移去。
蕴灵全程都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是，看他这般清瘦又倍受折磨的样子，她又如何忍心对他有任何苛责？
何况，自己从来都不是他的女朋友。
“你一路怎么过来的？”蕴灵捧着热乎乎的杯子，出声问他，“听说前面有路塌方，车子进不来。”
“嗯。半途换了其他原始一些的交通工具。”
“这里还有什么交通工具过来？”
“于声临时弄了两匹马，我们骑马进来的。”
唐未回得轻描淡写，可是，蕴灵听在耳里，却是胆战心惊。这种山路，在马背上颠簸起来，连正常人都受不住。何况是唐未这样的身体！而且，外面天寒地冻，狂风呼啸。
蕴灵简直可以想到，着一段路程对唐未来说，是受了多大的折磨。
他为了商时雨，真的连命都能不要了……
“未，你不该来的。”蕴灵温热的手，情难自禁的触碰他清瘦的俊颜，“你不应该让自己受这么多苦。”
唐未不适应和其他人如此亲密，他无声的握住了她的手。对上她充满怜惜的眼神，他薄唇抿了抿才道：“伤得这么重，我不能不来。”
蕴灵知道，这句话的主语，不是自己，而是旁边的另一个女人。
“可是外面环境那么恶劣，不管为了谁，你都不该来这里。你这样会让所有人都担心。”
唐未弯弯唇，“现在让人担心的是你，而不是我。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别说太多话。”
“那你呢？”蕴灵期待的看着他。
唐未视线飘忽了下，“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蕴灵勾唇，却是满腔苦涩。他会留在这儿，却不是因为自己。
——————
他们俩的谈话，商时雨真的一个字都不想听。因为再普通的对话，在她看来，都像是秀恩爱一样让她受尽折磨。
她再也不看他们，只转过头去，将视线投射到窗外去。
窗外是灾后一片荒凉的冬景，一如她此刻的心。
她张了张毫无血色的唇瓣，重重的呼吸了下，吸进的却是深深的寒凉。那股寒凉，漫过四肢百骸，一直侵入她的心肺，叫她冷得发颤。
蓝萧看着她这副样子，叹口气，默默的把杯子放下，回头扫了眼身后的两个人，若有所思。
一会儿后，于声推门而入，“四爷，您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免得感冒。”
唐未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衬衫，这会儿的自己看起来确实有些狼狈。毕竟赶路十多个小时。
和蕴灵说了一声，便站起了身。视线，还是不自觉的从身边的人扫过，目光中途和蓝萧的视线撞上，两个人微微颔首后，唐未默然的走出了病房。
唐未带上门，边往已经安排好的房间走，边问于声，“医生那边是怎么说的？”
于声跟在他身后，“蕴灵小姐是轻伤，没什么问题。商小姐身上有多处外伤，伤口感染，所以发烧。但是因为这边没有拍片设备，所以不能百分百确认是不是还有其他内伤，得回市区后才清楚情况。”
唐未眉头拧紧，“路什么时候才能修通？”
“至少还得两天。”
“不行，万一有什么情况，她的身体耽误不起。”唐未神色比任何时候都凝重，他只沉吟一瞬，便当机立断的吩咐于声，“你去找当地的村民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开阔的地方可以起降直升机。”
“好，我马上去。”于声沉步出去。
唐未驻足一瞬，又回头深目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心里百转千回，各种滋味都有。
他毫无心思整理自己，也顾不得休息，所以只冲走身上的寒气，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匆匆从房间出来了，打算去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