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5:先生,赟给你讲个笑话
师出有名?
她的意志便是最合理的理由。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策略对于姜芃姬而言,简直比鸡肋还要鸡肋。
挟持幼帝不仅不会给她带来好处,还会成为一个自我束缚的拖累。
故而,哪怕直播间观众一个劲儿劝她试一试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滋味,姜芃姬都无动于衷。
“伯高,没事了吧?”
姜芃姬将手伸到黄嵩面前,对方呆呆地伸出手,她一个用劲儿便将人拉了起来。
“多谢兰亭。”
黄嵩长松一口气,正想抬手擦一擦汗,尴尬发现衣袖全是污血,好不容易忍住的呕吐欲又涌了上来。他连忙作揖告罪,扭过身又是一阵呕吐,这次连酸水都没了,只剩难受的干呕。
至于姜芃姬是女子这件事情,黄嵩更是忘到了后脑勺,或者说他根本没多余的心力去想。
当老妇人活撕数名禁卫,杨蹇以身相护幼帝,如今有惊无险,他也重新回到了众臣之中。
“柳仲卿……那真是你的闺女?”
杨蹇属于武官,官衔和柳佘不在同一层次,趁着场面混乱,他趁机凑到柳佘身边问了一句。
柳佘淡定地扬唇浅笑,一出口便将对方噎住了,“不是我的闺女,难不成是你的?”
杨蹇险些破功,“谁与你饶舌争辩?分明是正经问你。”
“兰亭自然是我女儿,这些年让她以男装示人,苦了她了。”柳佘平静地道。
杨蹇无言以对,表情变得十分古怪别扭。
柳佘问他,“怎么?你的表情如此古怪,莫非是在兰亭手中吃了亏,现在觉得很挫败?”
杨蹇哼了一声,一扭头,不理会柳佘。
不过,柳佘也的确说中了他的心思。
输给一个少年,杨蹇还能豁达说一句后浪推前浪,他年纪大了,不如年轻人。现在却告诉他,曾经将他打败的少年是个二九少女,杨蹇感觉惊诧的同时,隐约有些说不出的挫败。
只是,回想姜芃姬方才以象牙笏板杀人的场景,他又不得不服。
这般神力和身手,他输得不冤枉。
黄门和禁卫将老妇人的尸体收拾好,再将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幼帝也被抱着去换了一身衮服。皇帝被吓尿,本就不怎么好听,如果还带着尿味的衮服继续朝会,那也太荒诞了。
在香炉的帮助下,空气中的血腥被冲淡不少,但刚才的惊险场景却深深烙印在众臣的脑海。
众臣回到各自的位置,杨涛略有些后怕地拍拍胸口,“父亲,这柳羲当真是女子啊?”
杨蹇用自己手中的象牙笏板略略遮掩,侧首跟杨涛说,“柳仲卿都承认了,还能有假?”
杨涛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想起姜芃姬上战场杀人的狠劲儿,感觉难以接受。
“难以想象,本是英勇男儿,怎么一朝变成了女儿家?”
杨蹇军队和姜芃姬合作过,杨涛又喜欢舞刀弄枪,他一直把姜芃姬引为兄弟知己呢。
“女儿家怎么了?”杨蹇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不中用的儿子,“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现在是丸州牧!你瞧瞧你,要不是少阳忙上忙下帮你兜着,为父都不敢将你带出门。”
杨涛这个性子,杨蹇愁得不得了。
撒手没的儿子啊,要不是颜霖这个贴心保姆兼挚友看着,杨蹇哪里敢将杨涛带出来?
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真怕儿子太缺心眼了,自己把自己折腾死。
杨涛委屈地垂首瘪嘴,那副样子气得杨蹇想打人。
“为父瞧着,你比那柳仲卿的女儿更像个贵女!大老爷们儿委屈个屁,抬起头来!”
杨涛日常委屈。
另一边,好不容易脱险的巫马觞回了自己的位置,周围大臣朝外头挪了挪,避他如蛇蝎。
虽说巫马觞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但方才的场景太渗人了,大臣们有心理阴影。
许裴闷不吭声,许斐好似想起什么,抬手用笏板戳了戳堂兄的腰眼。
“做什么?”许裴怒视他。
许斐挑眉,幸灾乐祸道,“裴哥,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之前似乎曾让舞姬伺候柳羲?”
许裴的脸色刷得黑了下来。
许斐不提那件事情还好,一提起来他就生气。
大家伙儿都是许氏的子弟,许斐背后阴人的招式太损了。
许裴一直认定许斐曾经从中作梗,离间他和柳氏父女,现在自然不会给许斐好脸色。
“哼,你是记得没错。那又如何?外头有男风盛行,你就不许人家柳羲喜欢女子?这么一件事情也值得你一惊一乍,活像是没见过世面一般。”许裴心情略糟糕,自家这个猪队友堂弟,一次两次犯蠢也就罢了,刚才还拆他的台,白白错失一次让柳氏父女欠人情的机会。
许斐本想看堂兄出糗,没想到人家脾气不好,反而将他喷了一顿。
这下子,许斐也回以冷哼,两兄弟继续相看两厌。
作为被谈论的当事人,姜芃姬倒是淡定得很。
这次,她安安稳稳地接下丸州牧的任命,朝臣也嫉妒不起来,一个一个像背景板一样杵着。
敢嫉妒?
回想一下刚才那个老妇人吧,眨眼前还是活生生的人,眨眼后成了一堆碎尸。
他们都是凡夫俗子,身子可没那个妖邪鬼怪坚韧,不用五支笏板,一支就能要他们归西了。
朝会虎头蛇尾地结束了,百官朝臣也云里雾里地飘着出了大殿。
没过半日,姜芃姬是女子的消息也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谌州皇城。
“哈哈哈——杨先生、丰先生,赟今日听到一个格外好笑的笑话!”
李赟等一众武将住在城外的营地,不过练兵之后也没什么事情,他便进城逛了逛。
走到半路,李赟听到一个格外好笑的消息,立刻过来找杨思和丰真分享了。
杨思不在,丰真一手抱着葱饼啃,一边运笔行书,听到李赟的笑声,差点儿写错字。
“什么好笑的笑话,说来让先生我听一听。”
丰真将笔放下,将最后一截葱饼塞进嘴里,喝了一口茶润润嘴。
“外头有人说咱们家主公是女子,哈哈哈,先生说好笑不好笑?”
丰真一脸怜悯地看着李赟,宛若关怀自家智障儿。
李赟笑了笑,发现丰真没有跟着笑,他也无趣地停下来。
“先生觉得这笑话不好笑么?”
“这是现实啊,主公本就是女子,为什么要笑?”
李赟:“……”
等等,他是不是还在做梦?
756:主公还是小公举?(一)
丰真眼睛一斜,瞧了瞧自己桌案上的竹简文书,再看看李赟呆滞的表情,心情莫名好了。
“汉美,你那是什么表情?”
外表多漂亮的孩子啊,偏偏内在如此呆愣,真是暴殄天物。
李赟回过神,略显手足无措地道,“丰先生,赟现在是不是在做梦?这梦境太真实了。”
丰真哑然,生出些许逗弄的心思。
“为何要说是在做梦?来来来,你伸出手臂让我给你掐一掐,瞧瞧疼不疼。”
李赟乖乖照做,伸出健硕的右臂,袖子一撸,露出让丰真羡慕嫉妒恨的紧实肌肉。
想想自己手臂上软踏踏的肉,再看看李赟这小子紧实的肱二头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嗷——疼疼疼——先生,你捏得也太疼了——”
李赟险些飙出泪花,丰真哪里是手指掐啊,分明用指甲拧,疼死了。
“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丰真恢复一本正经的姿态,让人瞧不出半点儿刻意的成分。
“丰先生,赟既然不是在做梦,为何外头的人却说主公是女子,连先生都相信这个荒诞的消息?”李赟委屈地将袖子放下,感觉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塞了很多让他难以消化的信息。
他如果知道有“性转”这个词,估计会怀疑自己一早醒来,主公性转了。
丰真哑然失笑,“我们家主公本就是女子,只是因为一些内情不得不女扮男装,你懂么?”
李赟愣愣地点头,看着还有几分神游天外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先生,赟似乎看过主公女装的模样,分明不像是个女子啊。”李赟紧张地捏紧了拳头,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主公这般伟岸的男子,怎么会是女子呢?说句大不敬的话,赟觉得自个儿穿上女装、抹了红妆、拾掇拾掇,估摸着能比主公更像是个女子,先生您说呢?”
丰真险些咬到自己舌头。
李赟这傻孩子,怎么就那么诚实呢?
不过,瞧瞧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俊美郎君,丰真觉得李赟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什么时候瞧见主公穿女装了?”
丰真跟着姜芃姬的时间也不算短,还未见她穿男装之外的服饰呢。
李赟老实地回答,“主公刚建立女营的时候,象阳县百姓纷纷怀疑女营乃是不正经的妓营,连男营的士兵也是这么想的。主公为了扭转女营在旁人眼中的印象,穿了女营的装束将男营新兵营都挑了。对了,我记得典副校尉也是那一批新兵之一,他应该也有印象……”
想起这件事情,李赟的脸色倏地白了一层,褪去了健康的红晕。
丰真正沉浸在八卦之中,发现李赟的异样,连忙问了一句。
“汉美这是怎么了,瞧你脸色这么不好?哪里不舒服?”
李赟慢慢摇头,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话,“丰先生……赟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当年主公说要扮作女子的时候,赟口无遮拦说了一句——主公这般伟岸男子,扮作女子,还没赟好瞧呢……那时候说这话,赟也是无心的……主公那个性子,应该不至于记到现在吧?”
过了一会儿,李赟还是没得到丰真的回复,他抬头仔细观察丰真,发现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身后的位置……等等!身后的位置?李赟脊背猛地一僵,嘎吱嘎吱地扭过头。
噫——
姜芃姬双手环胸,一脸兴味地看着李赟和丰真,她身后还跟着个杨思。
“主、主公!”
李赟还不算彻底呆傻,连忙正色端坐,内心却响起了密集的鼓点。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我从不知道,自己在汉美心中竟是这样的形象,数年前的陈年旧账,哪里会记到现在?”
姜芃姬笑着走入正厅,然后跪坐在首位,李赟的脑袋越垂越低。
见团宠李赟被姜芃姬欺负,直播间观众心疼不已。
【甄宓美人】:辣鸡主播,嘴上说着不会记恨,那你倒是别欺负汉美小天使啊。
【辣鸡曹丕】:就是就是!瞧你把我家汉美吓得,脸色都比平时白了好几层。
直播间观众为李赟抱不平,李赟哪里知道?
他自知心虚,垂头认错,“主公宽宏大量,自然不可能是斤斤计较的小人。”
姜芃姬忍着笑意,挥手道,“算了,不逗你了,瞧你这副模样,好似我怎么欺负你了。”
警报解除,李赟长舒一口气。
他很快将刚才的风险丢到脑后,抬头直盯盯瞧着姜芃姬的脸,欲言又止。
姜芃姬一手托着腮,一边道,“我的确是女子,你再怎么瞧也变不成男子。与其在这里一惊一乍,不如回去好好练习武艺,连我一个女子都打不过,还想建功立业娶走我家婉儿……”
李赟惊骇地睁大了眼睛,支支吾吾地道,“主、主公……赟错了!”
丰真听了他们的对话,忍笑忍得腮帮子都疼了。
主公这还不算记仇?
话里话外都在威胁李赟,打不过她就别想娶走上官婉……
这不算记仇,那什么算记仇?
摊上这么一个主公,李赟也算是可怜了。
李赟飘似地回了城外营地,等他木愣地开始练枪,蓦地想起一件事情——
他不是应该继续震惊或者怀疑主公是女性这件事情么,为什么跑来练枪了?
想了想,李赟觉得不能自己一人懵逼。
“典副校尉,你听说城内那些风言风语了么?”
典寅这人性格务实,平时没事就喜欢闷声不吭地自我修炼,属于做得多,说得少。
“什么风言风语?”
李赟道,“皇城都已经传遍了,说我们家主公是女子。”
典寅闻言,冷哼一声,直接将手中双斧往地上那么一甩。
“哪个不长眼的劣货敢这么诋毁人?瞧老子不将他劈了!”
刚刚练完兵的孟浑正巧走来,听到这话,附和着道,“这等荒谬之事,岂能相信?”
李赟:“……”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呢?”李赟小声问。
典寅和孟浑都是比较直接的武人,耿直坦白之人比较容易交心。
他们和李赟的交情都不错,知道李赟不是喜欢嘴碎长舌的,心下纷纷蹙眉。
757:主公还是小公举?(二)
孟浑虎声虎气地道,“汉美,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莫要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
李赟直接说了,“我们家主公真是女子啊。”
孟浑抬手摸了摸李赟的额头,没有发烧啊。
“赟说真的,主公都承认了……”李赟轻轻挥开孟浑的手,“你们不相信?”
“这种笑话,谁会相信。”
孟浑摇头,典寅一样摇头。
李赟说,“典副校尉见过主公女装啊,你忘了,当年主公一人单挑男营新兵营……”
典寅愣了一下,仔细回想相关记忆,半响才找到隐约印象。
他在两位小伙伴的注视下说,“别的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个女兵挺爷们儿的。”
李赟:“……”
这话千万别让主公听到啊!!!
姜芃姬表明真实性别,不止自家下属炸锅,其他势力也是议论纷纷。
“主公回来了……”
风珏听到外头通禀,连忙起身相迎,愕然发现自家主公的形象格外糟糕。
“主公,您这一身的血是怎么回事?今日朝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风珏原本担心黄嵩受伤,仔细一瞧,他倒是松了口气。
主公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倒没有其他不妥的地方。
黄嵩抬手抹脸,指尖摸到干涸的血迹,脑海中又浮现之前惊险的场景,肠胃又不舒服了。
他抬手摇了摇,低声道,“我没事……今日朝会,一言难尽。我先去后院洗漱换一身衣裳。”
风珏想起一件事情,喊住黄嵩,“主公,今日早晨,夫人过来了。”
黄嵩神经刷得一声绷紧,“夫人怎么来了?”
“新婚燕尔,自然是舍不得主公了。”风珏笑着调侃了一声。
黄嵩两年前就已经定亲了,直至半年前才娶了那位世家贵女,夫人姓祁,此女作风彪悍、胆识过人,新婚之夜令侍女持刀守在新房外,黄嵩每次去后院都委屈得像是给老板交公粮。
“要了命了——”
黄嵩咬着牙,表情好似痛不欲生。
“对了!”风珏又道,“先前老太爷给主公安排的两位小娘子,她们被夫人从后门丢出去了。”
黄嵩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台阶上,两股战战,扶着梁柱才能站立。
哆哆嗦嗦地道,“怀玠,你可有解释……那两个娘子,我是一根手指都没碰过……”
风珏又不是姜芃姬,偶尔有些恶趣味,但也不会喜欢折腾自己主公。
“已经与夫人说了,夫人心情似乎不错。让人给了两个娘子安家银子,打发出去了。”
黄嵩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又从地狱飞回了人间。
谈及这位祁夫人,黄嵩感觉自己腿肚子都在打颤。
娶妻之前,黄嵩身边有三个伺候的丫鬟,连贱妾都算不上的房里人。
娶妻之后,祁夫人第二天便将三个丫头全部打发到别院了。
还撂下一句话——
要是她们想寻找出路,另嫁他人,她给送陪嫁银子,要是敢继续缠着黄嵩,免费送人归西。
别看这位祁夫人年方二八,御夫的本事一套一套的,黄嵩又怕又爱,每次都自觉交公粮。
“夫人心情不错?”黄嵩又问了一句。
风珏浅笑道,“不错的,主公莫怕。夫人若是瞧见主公这个模样,心疼还来不及呢。”
“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黄嵩给自己打气,去了后院。
不出风珏所料,祁夫人生性泼辣,但对黄嵩还是极其维护的,见他这样,顿时发怒了。
“谁敢在朝堂擅动刀戈?”
黄嵩道,“夫人莫气,要不是有这一头的血,为夫今儿还回不来了。”
说罢,他老老实实将有可能引起家庭矛盾的因素全交代了,末了还说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为夫和兰亭,真是至交好友,真不知道她是女子,外界绯闻流言,夫人切莫相信!”
黄嵩真是怕了女人了,家有娇妻如虎,外头挚友如狼,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变了。
祁夫人捏着帕子,起初有些醋劲,但自家丈夫的性命是姜芃姬救回来的,倒是释然了。
“伯高你这么说,好像我心眼儿多小一样……既然那个柳羲是你的挚友,今天又救了你一命,照理来说,我们家应该准备一份厚礼上门感谢。你以前不知道她是女子,如今可不能随意乱来。要是登门拜谢,我替你去一趟。”祁夫人怜惜地用帕子擦了擦他的脸,道,“我已经让下人去准备热汤和干净的衣裳了,伯高去洗一洗,我先去看看库房,准备谢礼。”
黄嵩点头如捣蒜。
囫囵洗了个澡,黄嵩带着一身去前厅,风珏和程靖正在交谈。
程靖看到黄嵩过来,连忙问道,“今日早朝发生何事?听怀玠讲,有人在朝堂动了兵戈?”
黄嵩点头,满脸晦气地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险些被人牵连死了。”
过了一会儿,黄嵩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对着他们说,“你们相不相信,柳羲是个女子?”
风珏和程靖:“……”
他们家主公是被主母欺负得脑子坏了?
与姜芃姬比较相熟的势力,全被这个消息吓得抬头看太阳。
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
经历最初的震惊阶段,众人想到另一个问题——
柳羲既然是女子,那么她麾下兵将谋士还会忠诚如昔?
不少人暗搓搓等着看好戏,例如某某将士或者谋士不满主公性别,毅然决然地叛走。
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姜芃姬这边该干嘛干嘛,除了几个不明真相的武将聚在一起懵逼,其他人丝毫不受影响。
至于军营的普通兵士,他们曾受过女营的恩惠或者救助,也曾和女营兵士并肩作战、一同杀敌,彼此间有着革命般的同袍友谊,如今伟岸的主公变成英勇的女子,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当然,他们能这么快接受现实,还有一重原因。
孟浑等人加大了练兵力度,所有兵士累成狗,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八卦。
本该掀起滔天巨浪的消息,如此悄无声息地被常人接受。
笏板分尸这件事情,从百官之口流入市井,传得沸沸扬扬。
百姓没有惊讶女子为何也能当丸州牧,反而震惊如此神武的少年英才竟然是个女子。
颜霖乍听这个消息,他苦笑着道,“自古以来,唯有权势滔天的臣子才有资格剑履上殿,百官心惊,天子胆颤。换做柳羲,她取一枚象牙笏板就能让所有人战战兢兢,难以安心了。”
758:女装大佬
姜芃姬刚踏入后院,慧珺已经在门旁等候多时。
脸上挂着温婉得体的笑容,跪坐俯身恭迎。
“郎君辛苦了,今日朝会可还顺利?”
慧珺起身,伸手接过姜芃姬解下的官帽和笏板,目光柔柔,好似一汪澄澈的春水。
纵然她用化妆让面容减色五分,但那股温柔贤惠的气质依旧撩拨直播间观众的心。
【郭嘉不是国家】:真心羡慕古代男人啊,怪不得他们都喜欢左右拥抱,每天下班回家都能收到娇妻温柔的慰问,仅凭这点就能让人抛去一日的烦忧了……对了,我是个妹子。
【荀彧不是苟或】:楼上,你可以争气一些赚钱养家,让你家男票待在家里相妻教子啊。
【贾诩不是贾羽】:附议荀令君的提议。
观众们都见过慧珺的真实容颜,不客气地说,慧珺的外貌可以秒杀娱乐圈一众女星。
单从颜值来说,绝对是难以撼动的女神级人物。根据直播间观众的吐槽,慧珺这张脸已经成了棒国整容医院的整容模板,娱乐圈的女星纷纷效仿,由此可见慧珺的容貌到底有多优秀。
“期间出了点儿波折,不过还算顺利。”
慧珺怔了一下,垂头问,“郎君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恢复身份呢?”
姜芃姬解释,“如今这个机会,权利不算太大,能引得天下反对,但也不算小,能任人欺凌。要是等我势力继续壮大,那时候再表明真身的话,无疑会让敌方势力抱团,一同攻讦我。”
慧珺神情黯然,手指卷着袖子。
“奴惭愧,未能继续帮助郎君。”
姜芃姬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上半辈子过得太苦了,下半辈子安心享福吧。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妥当,用不着你继续牺牲。”
美人计不过是权宜之计,更是姜芃姬和慧珺的公平交易。
如今交易已经清算,她不能把出了火坑的慧珺再推进去。
“你要是觉得无聊,等回了丸州,我给你派遣任务,免得你整天做这些侍女的活计。”
慧珺浅笑调侃,“能伺候郎君,已经是天大福分,这活计还是奴从您身边侍女手中抢来的。”
“我倒是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抢手。”
姜芃姬暗暗翻了个白眼,自嘲一声。
“郎君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去了。”慧珺跟在姜芃姬身后一步距离,“对了,郎君既然已经恢复了真实身份,穿着可要调整一下?若是整日以男装示人,似乎也不是很好……”
“哦,准备几套女装,简单素净一些就行。”
不管是男装还是女装,姜芃姬都没什么偏好,只要方便行动就行。
慧珺早已经有准备,从后堂捧出一张盘子,上面叠放着两套女装服饰。
“这是奴闲暇时候做的,郎君试一试,看看大小如何?”
姜芃姬一看衣裳的样式和大小,便知道这是慧珺专门给她做的。
“好。”
庆幸,远古时代男女服饰相差并不大,姜芃姬初次接触女衫,倒是没有懵逼无措。
解开胸前裹着的厚重白布,解放压抑已久的事业线,她长长呼吸,感觉整个空气都清新了。
姜芃姬低头瞧了一眼,嘀咕道,“这时候恢复身份是明智的……不然总有一天要憋死……”
因为身体优化,柳羲这具干瘦的身子生长十分好,不仅个头高挑,连事业线都发展得不错。
慧珺准备十分齐全,连肚兜这样的私密用物都备好了。
姜芃姬抬手捏了捏难得放松的事业线,看样子有必要折腾一下文胸,毕竟不能亏待自己。
没多久,姜芃姬便已经穿戴整齐。
“瞧着有些怪怪的……”
她扯了扯衣袖,这身女衫整体为青碧色,既没有太过活泼,但也不显得过于老气。
只是,总有一种女装大佬的怪异感。
瞧着姜芃姬的装扮,等在外头的慧珺瞧见了,直接笑出声。
“郎君还未改换发髻呢。”
梳着男式的发髻,穿着女性的装束,自然别扭了。
姜芃姬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多年,至今只会梳个大马尾,发髻自然要让旁人帮忙。
慧珺也没给她梳什么富贵繁琐的发髻,反而选择最为平常的垂云髻,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发饰点缀。别说玳瑁发簪或者步摇,连帼都没弄,至于那些精美的首饰更是一件没戴。
“太素净了,连郎君身边服侍的丫鬟都戴一两支素银发簪……”
慧珺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帮姜芃姬修了修眉形,少了两分凌厉,多了两分柔和。
姜芃姬闭着眼睛任由慧珺在自己脸上动来动去。
“不过郎君也不适合那些富丽奢华的装饰,郎君与那些爱好容颜的女子是不一样的。”
她本想挑一双珍珠耳坠给姜芃姬戴上,最后无奈发现人家根本没有耳洞。
姜芃姬睁开眼,瞧着铜镜中的英气少女,扯了扯嘴角,终于没那种女装大佬的怪异感觉了。
“郎君唇色有些白,稍稍抹点儿胭脂会好一些……这样便好了。”
姜芃姬开了直播间,十五万观众蜂拥而来,然后——
【媚儿娘】:主播呢?主播去哪儿了?
【凋零成尘】:出大事了,主播不见了!
直播间观众下意识寻找熟悉的少年身影,愕然发现直播间画面中没有了主播的身影。
【幻紫星辰坠】:等等——慧珺小姐姐身边那个小姐姐……不会就是主播吧?
众人盯着姜芃姬的脸仔细猛瞧,果然是主播那张脸。
【莫聆音】:追了那么多年直播,终于看到主播穿着女装的样子了,感觉此生无憾。
【后山浅水】:我还以为自己会看到金刚芭比哪吒版的主播,没想到还挺漂亮。
姜芃姬并非女生男相,只是容貌偏英气,穿上女装、梳了发髻,不会让人怀疑她是男子。
霎时间,整个直播间的弹幕变成了代表震惊的感叹号和惊恐的颜文字。
姜芃姬眼角一抽,这才克制住将直播间强制性关闭的冲动。
“慧珺,你说我这个模样出去,会不会把人吓到?”
慧珺掩唇浅笑,“郎君身着男装,潇洒清隽,换了女装便是英气勃发,哪里会吓到人?”
姜芃姬道,“未必呢。”
759:夫人回来了么?(一)
“唉——脖子疼,茶水也没了——”
丰真搁下笔,用拳头捶捶酸疼的脖子,挪挪脚趾,久坐之后,感觉两条腿都不属于他了。
杨思在一堆竹简中翻找,头也不抬地道,“没茶水了,唤茶水间的侍女再添一壶不就成了。”
丰真脸上露出些许意味深长的笑,“正好,茶水间那个侍女的推拿手艺不错。”
杨思垂眸道,“你还真是不怕事,谁知道这些侍女以前是什么身份?”
谌州皇城经历一场灾劫,很多官员都被俘虏走了,留下不少大臣豢养的姬妾、女奴、丫鬟、仆妇……他们现在暂居的这间府邸也是别人留下的,伺候的丫鬟女仆也是后来找的。
丰真道,“只是让她捏一捏肩膀,轻松轻松,我又不做其他事情。”
真正说来,丰真自从到了姜芃姬麾下,他已经收敛很多了。
以前天天眠花宿柳,现在数个月捏不到小姐姐的手,更别说发展进一步关系了。
要是与以前相比,如今的日子简直像是清修寡欲的苦修士过的。
他正要给自己鞠一把泪,外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投进厅内的影子慢慢靠近。
丰真头也不抬地道,“去把桌上茶水添满了,再给我捏一捏肩膀,力道跟昨儿个一样。”
过了半响,不见对方有何动作。
“你让我给你添茶,还给你捏肩膀?”
头顶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说话的口气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警告。
丰真一时间没听出来,顿时好笑了,“怎么,让你给添茶捏肩,委屈你了?”
这时候,整个直播间的弹幕都在心疼丰真,顺便期待他被主播收拾。
【我好爱寄几啊】:前方高能预警——你们的放浪男神丰真即将被主播暴扁。
【随风萧瑟】:我好想抓着丰浪子的肩膀狠狠摇他,活着不好么,为什么要作死?
【长孙无双】:对啊,为什么要作死?让主播给他添茶?我想主播会直接捏着他的下颌,将整一壶热水都灌进去。让主播给他捏肩膀?不是,他确定不会把他锁骨都捏断么?
“丰子实,我敢捏,我只怕你没有这个胆子让我捏。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办公呢,还有闲情逸致让丫鬟服侍,给你捏肩?”姜芃姬往前走了两步,雪白的足袜映入对方视线。
丰真听对方连姓带表字喊自己,嗓音还变成了早已熟悉的调调,他心中一个咯噔。
缓缓抬头,犹如等待死刑的犯人。
噫——
她略微屈膝蹲了下来,与他视线相对,“子实,你想试一试我的手艺?”
丰真吓得向后一仰,动作有些大了,直接摔倒地上。
他忙不迭地爬起来,正儿八经地道,“参见主公。”
姜芃姬笑着问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丰真的表情顿时苦了下来,宛若吃了一箩筐的苦瓜。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早知道进来的女子不是侍女而是姜芃姬,他除非是想死了,不然怎么会去指使她?
不过,他家主公穿女装,貌似不是那么辣眼睛,比丰真想象中的魁梧女装大汉好多了。
对面围观全过程的杨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丰真就是自作自受,活该被吓一跳。
“好你个杨靖容,诚心看人出糗。”
丰真起初有些不适应,总觉得面对女装主公有些怪怪的,不过怼杨思的冲动占据了上风。
杨思一手支着面颊,笑道,“若非你自己授人把柄,谁能看你热闹?”
“交友不慎!”
杨思分明知道姜芃姬过来,竟然也不提醒他一句,反而冷眼看着他出糗。
丰真还想说什么,外头传来下人的声音。
“主公,黄郡守夫人上门拜访。”
姜芃姬诧异了一下,“黄郡守夫人,谁啊?”
杨思想了想,说道,“应该是黄嵩的夫人吧,不知道对方来做什么。”
姜芃姬惊愕,“黄伯高有夫人了?什么时候大婚的,竟然也不通知一声。”
黄嵩夫人上门,姜芃姬自然不能将人阻拦在门外,只能亲自接见。
杨思道,“主公可需再装扮装扮?若是这样会客,太过素净了些。”
姜芃姬无所谓地道,“你家主公又不是普通后宅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给谁看,成何体统?”
说完,她大步流星地走了。
她一步赛得过普通妇人两三步。
再瞧她的个头,高挑颀长,普通男人都觉得有压力,更别说那些身材娇小的女子了。
杨思瞧了,隐隐有些胃疼。
他感觉主公不是穿错衣裳了,分明是投错胎了。
黄嵩夫人安顿在客厅,姜芃姬过去的时候,发现门外站着两名腰间带刀的侍女。
她眉头都没有皱,神色自然地入内,瞧见右下首坐着一名容色明艳的少女。
年纪不大,梳着妇人的发髻,这应该是黄嵩的夫人了。
【夜愁肠】:夭寿啦,黄嵩的老婆看着感觉跟高一少女差不多,竟然都已经结婚了。
姜芃姬和这个观众的想法不谋而合。
黄嵩的夫人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只是她的眉宇间已经多了成人才有的稳重。
“妾身黄祁氏,见过柳州牧。”
等姜芃姬坐定,黄嵩夫人对着她俯身见礼,身后伺候的四名带刀侍女也一并行礼。
姜芃姬发现,不仅侍女带着刀,这位黄嵩夫人也是个习武的,腰间束带放着两把刀。
啧啧——活脱脱的小辣椒,不知道黄嵩平日里怵不怵这位年纪轻轻的夫人?
“我与伯高本是挚友,夫人这般大礼,着实见外了。”
相较于盛装出行,玳瑁发簪件件不缺的黄嵩夫人,姜芃姬显得尤为黯然。
不过两人的气场不同,哪怕姜芃姬素面朝天,依旧能给对方带来巨大的气势压迫。
“柳州牧在朝会上救了妾身夫婿,这一礼怎么也不能省了。”
姜芃姬哦了一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祁夫人是专程过来道谢的?”
“是的,不过妾身不知道柳州牧喜好什么,若有不妥当的,还请州牧见谅。”
姜芃姬瞧了一眼下面摆放的礼品,全是上好的胭脂水粉、布料首饰。
她不由得哑然,知道这位的来意了。
“多谢了。”
这下,轮到祁夫人诧异了。
“州牧不气?”
“为何要气?”姜芃姬说,“这些都是好东西,我用不到,但总有佳人需要它们。”
760:夫人回来了么?(二)
祁夫人面上多了几分钦佩,由衷道,“州牧当真不是寻常女子。”
“夫人也不是寻常女子。”
姜芃姬垂下眼睑,视线扫了一眼那堆礼品,又瞧了一眼祁夫人身后跟着的带刀侍女。
直播间观众看得懵逼,尽管隔着屏幕,他们依旧能感觉到画面之中的气氛有些怪异。
【月瞳】:那个……有谁能告诉我,黄嵩他家萝莉老婆是啥意思?感觉智商不够用了。说嘲讽吧,她送胭脂首饰又不能给主播带来困扰,说示好,我又觉得有些怪怪的——
要是别的女性,送胭脂水粉、布料首饰,肯定没有那么强烈的违和感。
不过,要是搁在姜芃姬身上,连神经最迟钝的观众都觉得不对劲了。
胭脂水粉、布料首饰……这些女儿家喜欢的玩意儿,貌似和主播的画风大相径庭啊。
【锄禾日当午】:哈哈,说不定是吃醋了吧?你们想想以前,主播和黄嵩玩到一块儿的时候,去过多少次花楼?搂着小美眉听歌看舞,一派好兄弟的样子。要是我是黄嵩夫人,心里肯定会不舒服。不过,送胭脂水粉什么的,看多了宫斗宅斗,感觉她的举动格外小清新。
不少人觉得,这只是女儿家的拈酸吃醋,根本算不了大事。
不过,依旧有不少观众持反对意见。
【燊枷】:说黄嵩夫人这个手段小清新,我不赞成。人家看似鲁莽任性,实则精明得很。不仅是吃醋那么简单,还有挑衅和试探。你们见过谁去别人家做客或者道谢,让侍女带刀的?至于黄嵩夫人送的礼品,搁在女子身上肯定没毛病,主播都说了它们全是好东西,你们能说这些礼品没有用心?可问题是——主播并非寻常女子,用胭脂水粉当礼品,挑衅味道很足。
【老司机联萌】: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诸葛丞相给司马懿阵前送女装,你们觉得这举动妥当?给主播送胭脂水粉,明眼人都知道这不妥当,还不如换成药材玉石,不出挑但也没错。黄嵩夫人肯定知道这点,不然她不会诧异反问主播‘州牧不气’,可见她这么做是故意的。
故意的?
直播间观众怔了怔。
要是没有旁人提醒,他们都没注意到带刀这个细节。
的确,有谁出门做客道谢会全副武装的?
大部分观众都是主播党,下意识会维护姜芃姬的利益,对黄嵩夫人的印象差了几分。
祁夫人惭愧地摇头,挥了挥手,示意身后四名带刀侍女全部退下去。
侍女退下之后,祁夫人抬手将腰间插着的刀取下,向前推了几尺,远离她能触碰的位置。
“州牧赞誉了,想来在州牧眼中,妾身只是一介庸俗妇人,只知拈酸吃醋吧?”
姜芃姬平静地看着她的动作。
“夫人何出此言?若夫人只会拈酸吃醋,送上门的东西便不会是好东西,随便挑些普通的物件,效果更佳。夫人敢带着这些上门,不是料定你能达成目的,还能全身而退?”
明知姜芃姬能用象牙笏板将人分尸,还有胆量上门试探,这已经不是胆大能概括了。
不过,胆大不意味着鲁莽,在姜芃姬看来,这位祁夫人相当有心计。
直播间观众觉得祁夫人是为了黄嵩才向她挑衅,姜芃姬却觉得不是。
这人的来意,试探大于挑衅,吃醋不过是捎带的添头。
说句绝对的话,面对祁夫人送的礼品,但凡是个女子,没有哪个不喜欢的。
若姜芃姬表现得很喜欢,只能表明她是个喜好颜色的普通女子罢了。
爱美又有些虚荣的女子,自然好对付,因为这是个弱点。
若她勃然大怒,祁夫人也不意外。这表明姜芃姬以后的成就有限,哪怕她已经是州牧,但受限于女子身份又没有足够的度量和远见,未来的路又能走多远?更加令人放心。
结果,姜芃姬的反应不是以上两种。
没有生气,还欣然接下礼物,目的是为了转赠佳人,借花献佛。
既彰显了自己的宽容和度量又成全了祁夫人的颜面。
越是这样,祁夫人才越不敢轻视,所以她令侍女退下,解下腰间的刀,以示和好。她敢肯定,哪怕姜芃姬是个女子,此人的优势也不会因此倾颓,以后的成就更不会止步丸州州牧。
必是劲敌!
祁夫人道,“相较于妾身的小聪明,州牧的心胸和肚量才令人胆颤。”
姜芃姬用陈述句。
“这些礼物,应该不是黄嵩让你准备的。”
“伯高不知这事。”祁夫人道,“这是妾身一人的决定。希望这不会影响州牧与伯高的情谊。”
“我猜也是,黄伯高有这个心试探,他也没这个胆子。”
不管以后会不会和黄嵩起冲突,至少目前还是谈得来的朋友。
姜芃姬笑了笑,调侃道,“夫人不担心了?”
祁夫人捻着帕子,眼珠子转了下。
“来之前还是有些担心的,如今却不担心了。”她惭愧地笑道,“妾身知道,伯高算不上多好,但妾身心慕他,我们二人又是喝了合卺酒的夫妻,他在妾身眼里便是世间最好的良人。不过,州牧这般肚量胸襟,与世间陷入情爱的女子截然不同。若是男子,妾身兴许就移情别恋了。如此优秀,自瞧不上伯高的。妾身也不会自作多情,以为伯高能吸引州牧的青睐。”
姜芃姬哑然失笑,“你这话要是让他听见了,他得与我拼命。”
她让外头的侍女将祁夫人的礼物收起来。
祁夫人饶有兴趣地问她。
“州牧方才说要借花献佛,不知哪位佳人如此有福气?”
“在我看来,世间女儿皆为无双佳人,这哪里能算是福气?本就是应该的。”
祁夫人听了,面上绽开了笑容,半真半假地抱怨。
“妾身觉得州牧是个女子,既有些可惜,但又有些庆幸。”
“何出此言?”
“若州牧是男子,对于那个能让你捧在手心、珍重对待的女子而言,何其有幸?但是,对那些恋慕你却又求而不得的女子来讲,又是何其可悲?”祁夫人道,“幸好,州牧是个女子。”
姜芃姬眯了眯眼,不怀好意地给黄嵩挖坑,“话不能这么说,对于天下男子来说,大概是个梦魇吧。一介男子,所作所为还不如女子更加体贴周到,枉为人夫……”
761:夫人回来了么?(三)
虽说开头有些摩擦,但交谈过程还是比较愉悦的。
祁夫人看见外头的天色略暗,笑着道,“妾身与州牧相谈甚欢,一见如故,竟然喜得忘了时辰。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耽误州牧正事了。若州牧无事,妾身便先行告退。”
“夫人请便,如今城内治安不稳,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差池,我也不好和伯高交代。”
姜芃姬安排了人护送祁夫人回去。
“黄伯高这小子的运气倒是好,娶了个好妻子。”
慧珺收到这份厚礼,本来还有些开心,听闻是黄嵩夫人送来的,她顿时就不悦了。
“好妻子?奴倒是没看出来,若非郎君大度,不与这般庸俗妇人计较,她怕是给黄郡守惹祸了。”慧珺皱着眉头,“嘴上说着过来拜谢郎君救了她丈夫,行动却不是这样。哪里有人上门道谢会全副武装的,那些侍女,一个一个都像是练过的,对付寻常一两个大汉不成问题。”
姜芃姬哑然失笑,抬手戳了一下慧珺紧皱的眉头。
瞧见她呀了一声,抬手捂住眉心,她才道,“你也觉得黄嵩夫人毫无胆识?”
“不算鲁莽,但也不值得郎君夸赞。”
慧珺想到那些贵重的物件,眉头皱得更狠了。
郎君与寻常女子不同,更比一般男儿优秀,哪里需要与脂粉打交道?
“我瞧你的醋性也不小。”姜芃姬无奈地笑着摇头,“她送胭脂水粉这件事情,端看旁人怎么理解了。别忘了,如今男子涂脂抹粉也是一大风尚,不止女儿家用,男儿用得更多。她这次送礼,严格说来根本挑不出错,错就错在你家郎君是女非男,故而才会惹来争端。”
慧珺轻哼一声,心绪不平,“她这是吃定郎君无法发作?”
“不然呢?”姜芃姬说道,“若是我上纲上线,执意认为她送胭脂水粉是羞辱人,岂不是意味着我自己也是介意女儿身份?不然的话,为何如此动怒。更何况,以如今的风尚来讲,连男子互赠脂粉都算是雅事,更何况这件事情?我若发怒,只会让外头白看笑话……”
如今这个处理是最好的。
“奴还是不喜欢她。”慧珺道,“气不过!”
“她是黄嵩夫人,自然无偿维护黄嵩。”姜芃姬笑了笑,“你是我的亲人,自然也会维护我。走走走——去看看那位祁夫人送了什么好东西。要是东西不好,回头我找黄嵩敲诈一些。”
这件事情很快便传到丰真和杨思耳中。
“带刀访客,这位祁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如此大胆?”
丰真先是蹙眉,听到自家主公圆满将事情处理了,暗中松了口气,开始关注八卦了。
杨思仔细想了想,说道,“姓祁,难不成是那个祖上出了两任太尉的祁家?”
太尉,专掌武事,秩俸万石,金印紫绶。
祁氏乃是武家,大夏朝时期,一连出了两任太尉。
大夏末年,祁氏被牵入夺嫡之争,棋差一招输了,整族被新帝清算。
祁氏果断断尾自保,虽说元气大伤,但好歹没有断了传承。
只是,听说祁氏这两代人丁单薄,传承有些艰难啊。
丰真揣着袖子,叹息着道,“谁知道呢?要真是祁家出来的女人,这么做倒也不稀奇。”
杨思将厅内的油灯点上,还给自己桌上添了两盏灯,免得看公文太过费力。
“黄嵩倒是好运气……”杨思拿来一卷竹简,“可惜了,我们家主公走不了这条捷径。”
别人可以用联姻增强自身实力,他们家主公本就是女子,想要这么做,只能让人入赘。
入赘,那是正经人家愿意干的?哪怕是普通人家,只要饿不死,轻易不会入赘当赘婿。虽说主公已经做得很好,但女子身份依旧是个短板,所以她需要做到最好,才能抹平不公正。
公平,从来不是外人施舍的,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丰真捻了捻刚刚开始蓄养的胡须。
“她也不需要。”
不依靠柳佘,她都能从一穷二白走到现在,如今恢复本尊,坐拥丸州,还能比以前更艰难?
另一处,黄嵩偶然得知自家夫人给姜芃姬准备的谢礼,顿时吓得魂都飞了。
“送胭脂……水粉……布料首饰?”
黄嵩克制再克制,这才抑制住将人连领子带人提起来的冲动。
“这是夫人自己的主意,还是你们这些刁奴撺掇的?”
仆从哪里敢说自己撺掇?
整个后宅都是祁夫人的天下,不说黄嵩这个男主人,其他仆从都被管得不敢闲嘴半句。
“是、是夫人自己的决定。”
黄嵩像是泄了气的娃娃,感觉整个人都要瘫软下来了。
“你们都下去吧。”正打算将人打发出去,想起了什么,又把人喊回来,“夫人出去多久了?”
“约莫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
黄嵩看了看差不多完全暗下来的天色,脸色顿时黑沉下来。
“夫人现在还没回来?”
仆从回答,“还未回来。”
黄嵩心焦,说道,“立刻去备马。”
他对姜芃姬挺有信心的,这人肚量胸襟宽阔,他对自家夫人也有信心,虽说有些脾性,但不会做得太过……只是,这两人要是碰到一块儿,黄嵩是半点儿底气都没有。
马夫刚将马牵过来,黄嵩还未上马,祁夫人的车驾已经悠悠停在门前。
“夫人,你没事儿吧?”黄嵩连忙迎上去。
“我能有什么事情?那位柳州牧也不是豺狼虎豹,不会吃了我。”
祁夫人嗔似地瞧了他一眼,年轻艳丽的容颜带着几分锐气。
“我……”怕你们互相伤害啊,黄嵩咽下这话,说道,“这不是担心夫人么。兰亭的脾性一向难以琢磨,为夫刚才听到你竟然送去一堆的胭脂水粉,险些没吓出一身汗。”
祁夫人丢了黄嵩一枚白眼“我又不是给她送月事带,不过是些上好的胭脂水粉,男女皆可用又不犯忌讳。她大度收下,不仅能成全双方颜面,还会传为一桩美谈。外人知道了,顶多说我妇道人家心气小,赞她胸襟宽广并非寻常女子。若连这个都计较,可见对方心胸如何。”
一个心胸狭隘的女子,任凭现在起点如何,以后的发展也会艰难万分。
姜芃姬只要不犯蠢,肯定不会走错这步。
黄嵩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莫名的,他感觉今天的夫人火气有些大。
762: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一)
“伯高与柳州牧关系如何?”
祁夫人将御寒的披风脱下交给侍女。
“关系不错呀,以前我们俩可是经常一块儿去……”黄嵩顺嘴一说,视线撞上自家夫人严厉的眸子,顿时将后面的话咽回去,以前的风流历史实在不方便说,“……总之,私交不错。”
值得庆幸的是,祁夫人并没有计较他没说完的话。
“我看那位柳州牧,野心不是一般的大。今天一番交谈下来,我觉得她恢复女子身份,兴许不是被动而是主动。”祁夫人坐下,端起侍女斟好的茶水,喝了一口润嘴,语出惊人。
黄嵩蹙眉,道,“不可能吧,兰亭身份遮掩挺好的。若非今天这桩事情,我怕是发现不了。再者说了,恢复身份有什么好处?兰亭若是男子,如今获封丸州牧,配合她父亲的势力,稳坐北方。朝廷奄奄一息,显然是没得救了,如今这样,不过是回光返照……她恢复女子身份,除了给自己添堵添麻烦,还有其他好处?若是瞒着,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何苦呢?”
至于子嗣姻缘?
与未来的前途相比,这都不是问题。
子嗣这事儿,她可以私底下寻个合心意的男人,自己给自己生一个孩子还不简单?
至于孩子的父亲,要么养着要么杀了,有的是办法处理好,不留蛛丝马迹。
如果不是旁人主动揭发或者她自己犯蠢,怎么可能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怎么可能发现?
谁会怀疑整天和自己喝花酒、搂花娘的小伙伴是个女的?
不管是从言行举止还是做事作风,他根本没瞧出丝毫破绽。
至于姜芃姬的长相问题,以如今的风气来看,比她娘气的男人多了去了。
祁夫人眼皮子一抬,丢给丈夫两枚白眼,“这便是女人的直觉,你懂什么?今天和那位柳州牧谈得还算愉快,根本感觉不到半点儿身份被揭穿的不快,更没有对外来的迷惘或迟疑,反倒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若真是这样,这位柳州牧,野心绝对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面对妻子的猜测,黄嵩只给了一个反应。
“哦。”
祁夫人道,“哦什么哦,你倒是给点儿反应啊。”
黄嵩笑道,“为夫能给什么反应?兰亭有野心,这件事情又不是现在才知道?目前关系不还好着么,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总不能因为兰亭野心太大,为夫就上门跟她割袍断义吧?”
祁夫人说,“那也要有所准备啊,你着眼昊州,此地位于南北接壤之处……”
两人按照目前的发展态势,必然会有利益触碰的一天。
黄嵩笑了,抬手将夫人揽进怀中,夫妻俩姿势亲昵,好似抱着娃娃一般。
他低声道,“夫人心思,为夫不是不懂,不过如今还不是时候。兰亭势大,盘踞北方,但那只是表面风光,近几年内,为夫和她只有合作,不会发生冲突。你的担心啊,有点儿早了。”
“为何?”祁夫人诧异。
黄嵩低声道,“北方势力,不止柳氏父子,还有北疆。北疆一日不除,兰亭的势力就一日被约束在北疆。为夫和她起争端,这才是自找死路。她安心向北发展,为夫从北向南发展。彼此结盟,互不干扰。等她什么时候解决了北疆,什么时候,我们俩才会彻底对立。懂了?”
私交是私交,公事是公事。
不止姜芃姬看得清楚,黄嵩也明白。
合则为友,分则为敌,是敌是友,端看立场如何。
“原先为夫还觉得兰亭对抗北疆势力,胜算不大,如今一瞧,感觉五五开的几率大一些。”黄嵩略略垂眸,说道,“单以胸襟肚量而言,世间能超过她的,寥寥无几,可惜不是男儿。”
祁夫人抬手拧他腰间的软肉。
龇着虎牙道,“女子怎么了?女子便不能做大事儿了?”
“夫人,为夫哪里有这个意思……疼疼疼,松开些,肉都要掐紫了……”
黄嵩连连求饶,祁夫人半响才松开。
“那你希望,她能赢了北疆?”
“北疆乃是外族,屠戮多少无辜百姓,自然希望兰亭能赢。若是她力有未逮,为夫必当倾力相助。”黄嵩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可怜巴巴地揉着那块地方,夫人的手劲儿还是那么大。
女人啊,真是不好惹。
一边揉,一边抱怨道,“唉,夫人这次节外生枝,为夫又得掏私房钱破费一番了。”
祁夫人耳朵一竖,“你说我给你节外生枝了?”
黄嵩咬了咬她的耳垂,笑道,“你要是送些别的东西,旁人只当为夫和兰亭私交甚好,夫人上门拜谢也属正常。如今却送了胭脂水粉,哪怕兰亭不介意,但难保外人不会恶意说三道四,离间我俩关系。为求稳妥,明儿还得亲自上门一趟,加倍送一份厚礼过去,态度要郑重。”
祁夫人嘟了嘟嘴,却也没说什么。
黄嵩继续道,“……不然的话,以后旁人要是刻意折辱兰亭,什么事情都让内宅夫人出面,你猜猜会如何?她不仅会收拾那些人,还会将你丈夫我也收拾了。为防万一,破财消灾。”
不得不说,黄嵩对姜芃姬的了解还是有一些的。
祁夫人道,“那成,我再去库房看看,挑些好的。”
夫妻俩久别重逢,远胜新婚,当天夜里如胶似漆。
云雨刚歇,外头传来侍女慌乱的声音。
与此同时,正准备歇息的姜芃姬也收到差不多的内容。
“尸体不见了?”
姜芃姬披着避寒的披风,手中还拿着一卷竹简,底下禀告的下人面无人色。
下人哆哆嗦嗦地道,“是,听闻一阵妖风吹过,尸骨残骸都不见了。”
自家主公可是击杀妖物的主力,难保妖物复活之后不会找主公麻烦。
想到暗中会有妖物盯着府邸,下人的脸色转为了灰白。
“不见了就不见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姜芃姬挥手让下人下去。
瞧着灯盏上的光,姜芃姬伸手逗了逗那撮火苗。
“击杀三次,复活三次,料想那个子系统储存的人气积分已经消耗一部分了……”
她低声喃喃了一句,眸子里带着渗冷的光。
“再有几次,便能收网了。”
763: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二)
姜芃姬何尝不知道放任穿越女在外蹦跶很危险?
一日不将这个隐患除掉,不仅姜芃姬要时刻面临暗杀的危机,她身边的人也有可能被牵连。
一个没有底线的穿越女,一个唯恐天下不乱、心中算计万千的贪婪系统,这俩家伙还对姜芃姬怀揣着外人所不知的恶意……仅凭这点,姜芃姬就不能纵容他们活蹦乱跳、给她添堵!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不过,她是有理智的猎人,知道怎么做才能顺利抓到猎物。
哪怕心里再着急,她也要忍下来,不能让她的猎物提前发现她的真实目的。
狩猎,自然是要一击必杀,一旦出手就不能给猎物丝毫翻身逃命的机会。
如今折腾穿越女和子系统,不过是猎杀之前的热身罢了,步步紧逼,给予猎物最大的压力,让他们疲于奔命,难以喘息,将体力消耗至一定程度。等时机成熟了,便是她出手的时候。
穿越女身上的子系统和姜芃姬身上这个子系统是不一样的。
二者同出一源,起点一模一样,但跟了不同的宿主,成长路线也不一样。
姜芃姬从一开始就知道子系统的暗藏祸心,时时刻刻提防它,限制它的成长。
举个形象的比喻,姜芃姬这个子系统就是被人克扣食物的小可怜,一天只吃一顿,营养跟不上,发育严重迟缓,长了一米八的个子,体重不到八十斤,形销骨立,基本没啥反抗能力。
穿越女身边那个子系统呢?
在子系统的诱导之下,穿越女可劲儿了直播。
为了系统给予的奖励,穿越女的底线越来越低,到最后连底线都没了。
有这么勤劳肯干的宿主,系统赚来的人气积分能少了?
相较于姜芃姬这边的小可怜系统,人家穿越女的系统可幸福了,天天生猛海鲜地吃着,每一顿都是一百零八道全席宴,一天到晚要吃十顿八顿,消化系统撑不住,早就肥胖过剩了。
姜芃姬折腾这个系统,不过是想给它瘦一瘦身,想方设法消耗它的人气积分。
等他瘦到一定程度,人气积分没剩多少的时候,便是姜芃姬收网的大好时机。
要是能两个子系统都禁锢了,她倒是要看看,系统本尊还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挑逗着跳跃的火苗,姜芃姬勾起一抹冷笑。
等一切真相大白,她会让自作聪明的系统知道知道——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穿越女易容成了老妇人的模样,身体被姜芃姬用五支象牙笏板活活分尸,死相凄惨。
“宿主,这是第三次了!”
系统的声音格外冷漠,带着强烈的责备。
要不是姜芃姬作祟将系统和肉身捆绑,它早就放弃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宿主。
短短一两个月,竟然在同一个人手中死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惨烈,气得它三尸神暴跳。
老妇人的魂魄被系统拉入系统空间,恢复成了容颜倾城的红裳女子模样。
她的脸色苍白无比,眼底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惊恐和畏惧。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那种五马分尸的剧痛依旧给她魂魄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和阴影。
系统的责备让她稍稍回过神,暗中咬紧了饱满的红唇。
因为系统的引导,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受制于系统。
什么叫系统?
什么叫宿主?
光从词面上就知道谁占主导位置,系统在她心目中不过是一串数据罢了。
以前有共同的利益,红裳女子可以忍耐系统指手画脚,如今接二连三遭受挫折,她也烦了!
“第三次就第三次,到底是谁给我出的馊主意?系统,当初是你说揭穿柳羲是女子的身份可以让她受教训!现在失败了,屎/盆子全都往我头上扣,你以为你是谁?连人都不是的数据而已,少在我面前摆谱。要是继续惹我,老娘现在就罢工,你有本事找其他宿主去!”
红裳女子一时气不过,说了气话。
殊不知,她这番气话正好踩中了系统的痛脚。
踏娘的,要是能换宿主,谁还在这里跟个煞笔扯掰不清?
当初选择红裳女子作为宿主,不过是看对方好控制——智商只是普通人的水准、有些贪婪、喜欢不劳而获、脑子里一堆不切实际的白日梦、爱慕虚荣、本质又有些欺软怕硬……这种宿主,系统最喜欢了。不算太笨但也不聪明,有弱点可以轻松掌控,成为最乖的傀儡……
如今一看,这也太蠢了,办事能力弱,有系统辅助还被姜芃姬收拾得死去活来!
系统是丝毫不怵这个宿主,它跟对方合作相处二十多年,太清楚此人的真实面貌。
它冷笑着,“宿主,按照当初签订的合约,单方面随意罢工,你就不怕电击惩罚或者抹杀?”
红裳女子听到“电击惩罚”和“抹杀”两个词,身体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我现在又没有犯错,你凭什么抹杀我?”
对于红裳女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威胁更有力度了。
谁也不知道,她一开始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作为十八线网红小主播,偶然穿越陌生异世、脑子里多了一个厉害的直播系统,怎么看怎么像是言情穿越剧女主的标配。系统的行事作风也和小说雷同,她越发坚定自己是不平凡的。
起初,系统用自主发布任务试探她的底线,让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她也曾不爽过。
一个系统罢了,竟然还想妄图控制她?
到底谁才是宿主,谁才是乖乖听话的仆从?
她完成了两次任务,尝到了甜头,第三次任务她抗拒了,然后系统判定失败。
失败的代价便是二级电击惩罚。
那种痛苦的感觉,她偿了一次就不敢回想了。
一面是完成任务之后给予的丰厚奖励,一面是任务失败给予的痛苦惩罚,她聪明地选择了前者。哪怕系统发布的任务让她蹙眉,让她不安,但想到自身利益,她还是努力去做任务了。
只要她好好的,其他人死活关她屁事?
等她主播等级登顶,她就能带着这些年的收获穿越回去,这个世界跟她就没有半丝联系了。
颇有点儿“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意思。
只要她的利益没有受到损伤,其他人是死是活都跟她没关系。
系统阴仄仄地道,“宿主,需要我提醒你么,你现在欠了我多少人气积分?”
红裳女子立马怂了起来,内心再不甘愿也只能将火气咽回去。
764: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三)
虽说欠债的都是大爷,但这话搁在系统这里不适用。
系统不仅捏着债务,还捏着红裳女子的身家小命。
“宿主,再提醒你一句,之前是你先提议揭穿柳羲身份的,更是你认为欺君之罪可以扳倒他们父女的。你不过是将这个想法告诉我,然后让我当一只应声虫,少将责任推到我头上。”
系统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这已经磨光了系统对红裳女子的耐心,偏偏姜芃姬作祟将系统和红裳女子的肉身绑定。只要姜芃姬不主动放人,系统根本得不到自由,更别说寻找新宿主。
在姜芃姬翘辫子之前,系统只能捏着鼻子跟这个傻缺宿主绑定,给她擦屁股善后。
红裳女子脸色涨得通红,不是羞的,分明是气的。
她对政治不怎么了解,哪里知道欺君之罪根本算不得什么大罪?
要怪也只能怪以前看的电视剧,让她以为欺君之罪真的能动辄灭人九族。
说来也有些好笑,以前,红裳女子能混得风生水起,不过是靠着系统的金手指而不是她的脑子,她一门心思扑在如何宫斗争宠,如何讨好直播间观众上面,哪里研究过局势和政治?
有了系统,她的脸蛋就能完美无瑕,肌肤白皙水嫩,吹弹可破,身材婀娜若魔鬼,曲线凹凸有致。至于才学,技能书一本速成,分分钟就能从普通小网红晋升为全球全才女神。
在系统帮助下,她不仅能用外表牢牢抓住男人的眼球,身体内在也大有玄机。
名器和白虎算得了什么?
那不过是小儿科,还有更玄妙的宝贝,能让男人食髓知味,如毒入骨,上瘾之后再难戒除。
如果将身体感官做个比喻,男人和红裳女子滚床单,宛若吃一顿世间最顶级的美食,一次就能将味蕾征服,男人和普通女人滚床单,等同于馊味的清粥和酸臭的烂菜,滋味能一样?
前者滴水不漏,后者好似没弹性的牛皮口袋,扑哧扑哧还漏风。
要说勾引人的本事,红裳女子如数家珍,要说政治局势,她是两眼一抹黑。
能指望一个被系统养废的废人的人下功夫苦学枯燥的政治?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欺君是很大的罪名,全然不知道如今的儿皇帝根本没有威信可言。
皇权松散,皇室颜面全无只能苟延残喘,还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处置一方诸侯?
红裳女子以为自己能成功,结果却是自投罗网,被姜芃姬抓住了一通反杀。
“我不想和她作对了……”
红裳女子低声喃喃,回想三次死亡,一次比一次凄惨,她就不寒而栗。
系统冷漠地说,“你与她,只能活下来一个。不是你死就是她死,你确定要放弃?”
红裳女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求生欲战胜了畏惧。
系统蛊惑道,“你真是我见过最蠢的宿主,明知道柳羲这人你打不过,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主动撞上去?伤害她身边的人,一样能达到目的。你不能亲自接近柳羲,给她下【九品忠心符】,但是你可以通过迷惑、控制等手段,让她身边的人背叛她。做人,还是要灵活的。”
红裳女子茅塞顿开。
“想要真正打击到柳羲,用柳佘作为目标不错……”
系统不看好她的选择,泼了一盆冷水。
“柳佘常年待在崇州,这对父女一年到头不碰面一次,意义不大。再者说了,依照你和柳佘的仇怨,你觉得他会没有一丝防备?还是说,你以为你这具身体能引诱柳佘倾心?”
呵呵,说句灭自己威风的话,柳佘面对红裳女子,别说举兵攻城了,没呕吐就不错了。
“那我该选择谁?”红裳女子低声喃喃,似模似样地分析起来,“目前,柳羲身边的手下,能真正靠近她、得到她信任的,只有几人……孟浑、李赟、典寅、杨思、丰真……孟浑和典寅太丑……根据古敏那个小贱人的记忆,杨思这人相当精明自律,只剩下李赟和丰真……”
按照颜值,她肯定想要选李赟的。
腰力无双的白马俊才,真正的优质小鲜肉。
据说还是个初哥儿,倒是容易控制。
不过,想想李赟身为武人的戒备心,军营又不允许有女子,她想混进去有些难。
一番排除下来,似乎只剩下丰真了。
“丰真好美色,说白了就是个色鬼,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有些嫌弃文人体弱,但谁让他最适合呢。
此时,系统无情地提醒她,“宿主,还想复活的话,趁早做决断复活。不然等外头那些人将你的尸体焚烧了,到时候再想重塑肉身,没个上百亿的人气积分恐怕做不到。”
红裳女子面色一白,立刻道,“当然要复活!”
“二十亿人气积分,不二价。”
红裳女子的脸色几乎不能看了,二十亿?
复活还带涨价?
系统解释说,“复活消耗的人气积分根据尸体损伤程度判定的。损伤越小,损耗越小。你的尸体……柳羲下手比较狠,比五马分尸还彻底,损伤程度较大,所以费用也高。”
红裳女子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二十亿就二十亿吧。”
正所谓债多了不愁,本来就背着二十亿的债,再添上二十亿也无妨。
反正是分期的,依照她在直播间的人气,辛苦几年就能抹平债务了。
有了系统的帮助,一阵妖风之后,本该焚化的尸骸被卷走,惊动无数官员,让人夜不能寐。
姜芃姬则是吃麻麻好,睡麻麻香,一夜无梦至天明。
她已经是丸州牧,不能长时间远离大本营。
勤王盟军的使命差不多已经完成,她也该收拾收拾包袱,准备回老家。
至于盟军离开之后,已经称帝的昌寿王会不会卷土重来?
关她屁事儿啊!
“主公今儿怎么有空出来了?”
丰真抬起袖子掩住打哈气的动作,眼角挤出两滴泪,昨晚修仙太晚了,现在睡眠不足。
姜芃姬郁闷地道,“这次勤王,你家主公只为了三件事情。一,当名正言顺的丸州牧;二,售卖青砖制作之法发点财;三,看看人家墙角严不严实,挖点儿人……目前来看,前两条完成不错,出来口袋空空,回去钱袋鼓鼓。可这人呢,只有一个齐匡。子实,你怠工了!”
丰真哑然,险些将这茬事情忘了。
不过,总不能说他怠工啊,连硕果仅存的齐匡,那也是他拉过来的。
“各家诸侯的墙角,哪里是那么好挖的……”
765:丰真的桃花运(一)
“这世上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只有不用功的人。”姜芃姬从善如流地将丰真的话堵了回去,“扭头想想整个丸州吧,地大人少,做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迟早要累死在案牍上……”
姜芃姬只差没告诉丰真:还想要休沐、小姐姐、美酒佳肴,现在赶紧干活拉皮条啊!
哪怕她没有说得明白,但以丰真的智商来讲,他会不明白话语中的深层含义?
正是因为他明白,所以他才更加悔不当初——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收到卫慈的书信就眼巴巴跑过来。
现在好了,一头扎进加班的无底洞,忍受姜扒皮的剥削,一年到头没有正经的休沐。
对于一个浪子来说,没有私人时间意味着没有机会放荡人生,没有机会接触各种小姐姐。
生无可恋。
“只是,这件事情也是要讲究缘分啊,强求不来……”
丰真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两句。
普通人才挖来也没用,顶尖人才又不是长了腿的萝卜,可以批发价购买,这要看缘分的。
再者说了,为了整个丸州集团内部的和谐,丰真总不能什么香的臭的都拉到自家吧?
丰真敢这么做,姜芃姬敢收下那些参差不齐的人才?
“唉,有时候也蛮羡慕那些跟脚好,家大业大的……至少不用为了人才费心费力。”姜芃姬瞧着有些凄凉冷清的街道,低声抱怨,“许氏兄弟也就罢了,我竟然连伯高都比不上……”
其他方面,姜芃姬不会认怂,但在个人魅力层次,她便是路边的无名野花,再怎么努力绽放,仍旧比不上牡丹、芍药之类的花卉更加吸引蝴蝶和蜜蜂的青睐……这踏马就很蛋疼了。
丰真落后姜芃姬两步,听了她的抱怨,不由得哑然浅笑。
“分明是主公自己任性藏拙,哪里是您不如旁人?”
丰真这话可不是安慰姜芃姬,他这话全是大实话。
姜芃姬目前的处境,还不是她自己作的。
要说跟脚出身,哪怕河间柳氏算不上顶尖士族高门,但也属于第二阶梯中流,摊上柳佘这么个给力的老父亲,为下一代夯实了基础,姜芃姬拥有的资源和优势远比她想象中还要丰厚。
只要姜芃姬愿意亮出柳佘的名头,借助柳氏的能量,动用手边的资源,还愁人才稀缺?
不说赶超许氏兄弟,但胜过黄嵩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这个时代,不就是拼爹拼祖宗么?
他家主公手里握着好几张强有力的底牌,但她就是不肯亮出来,那能怎么办啊?
不打出这些底牌,表明自己的底蕴,自然吸引不到足够的目光,以至于天下士子对她的了解不多,士子们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丁点施展拳脚、一展抱负的希望,哪个傻子会主动投靠?
说的通俗一些,她明明有资格拼爹拼祖宗,偏偏要白手起家,这不是找虐么。
他家主公不仅要自己找虐,还拉上手底下的员工一起找虐,这就十分虐心了。
不过,丰真这人看似不靠谱,实则眼明心亮,看什么东西都透彻无比。
他家主公不肯借助父亲和宗族的力量,明摆着是想搞大事情。
出身士族却想对士族开刀,你说这孩子熊不熊?
姜芃姬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皱眉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既然是我自己选的路,哪怕跪着我都要爬完它。我一个人很吃力,不是还有你们么?总之,现在缺人,你给我挖墙脚去!”
说了大半天,话题还是绕回原点。
丰真表示——本宝宝体弱,没有力气挥舞锄头。
姜芃姬气笑了,站定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丰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说起来,皇城也有不少寻欢作乐、舒缓身心的地方。难得来一趟,若是不将人间景色阅览一遍,岂不是白来了?真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去见识一下。”
姜芃姬呵呵一声。
“一根阅尽千帆的帆船老桅杆,还想说去涨涨见识……这绝对是我听过最冷的笑话。”
不让去吧,丰真明显一副“我已经有人选了,但是你不让我去耍一耍,我就给你怠工”的架势,看得姜芃姬后槽牙都痒了。要是让他去吧,谁知道开了荤的丰真会不会就此流连忘返?
两人在街上对峙,惹来不少百姓的注目。
不注目不成啊,谁让这两人太过瞩目?
姜芃姬一身女装,个头却压了整条街的男人,周身气场两米八,顽童经过都战战兢兢。
丰真一身青色儒衫,瞧着是有那么点儿味道,偏偏一副肾虚不良的模样,瞧着不正经。
这两人在街上对峙,不知情的百姓可不好奇?
“主公,您就允了吧,时间地点都约好了,再不去,人才可就插了翅膀飞了。”
丰真一副滚刀肉的姿态,姜芃姬还能怎么办?
“先斩后奏?出息了!成,那就一块儿去吧,免得你将人哄过来,还要另挑时间见一面。”
丰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看着主公窈窕高挑的背影,顿时又僵在原地。
“主公,你就这么一副打扮过去?”
以前不知道姜芃姬是女的,他还在戒除寒食散,两人经常偷偷去喝酒,培养了革命的友情。
如今不一样啊,主公你是女的,再去烟花柳巷,不合适吧?
姜芃姬答曰,“我要是不去,谁给你结账?到时候你要是被人扣留在那里,别报我的名头。”
丰真暗中摸了摸干瘪的钱囊,啧了一声——
姜芃姬有钱之后,从没在俸禄方面亏待过自己人,但架不住丰真能花,自然是月光族。
他其实想坑另一人买单来着。
丰真嘀咕,“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仅他觉得怪怪的,接待的花娘也觉得这两人很怪。
不像是男主人带着小妾出来风流见识,谁家小妾气场这么恐怖啊。
不像是男主人带着老婆出来风流见识,谁家老婆逛青楼比丈夫还熟门熟路?
更像是……彪悍的老娘带着没开荤的熊儿子出来风流见识。
不过……
老练的花娘暗中瞥了一眼丰真,以她在风流场纵横十数年的经验来看,丰真绝对不是个雏儿,分明是个阅女无数的老腊肠。这么一个组合出现在这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766:丰真的桃花运(二)
不过,感觉再怪那也是顾客,顾客进门就是生意,哪有人会将生意往外推的?
两人在花娘的领路下上了后院二楼雅间。
一路行来,装潢倒是雅致得不行,每一寸景色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
直播间观众表示这个地方有些高级啊,如果不是明确表明这里经营男女生意,屏幕上来来往往都是衣衫轻薄的靓丽女子,说不定观众们会产生误会,以为这里是哪个高官府邸。
【爱上黑夜】: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拉拢人才要跑来这种不正经的地方?
因为直播间观众那个位面的社会风气相对保守,两性的教育很隐晦,导致不少人对秦楼楚馆报以十二万分的兴趣。不管是什么东西,一旦涉及到不可言说的不和谐内容,总有人露出心有灵犀的眼神。不过姜芃姬作风太狂放,这些年上秦楼楚馆的次数还少了?
看得多了,他们对古代的风尘场合也没了一开始的好奇和渴盼。
【香菇不开车】:对于古代男人来说,青楼应该不算是不正经的地方吧?谈正事来这里,饿了能点餐吃饭,无聊了可以喊乐伶奏乐、歌姬一展歌喉、舞姬舒展身姿,兼顾吃饭和娱乐功能。要是谈事情谈得太晚,还能将这里当做旅馆住宿,顺便点个顺眼的小姐姐一度春风。
别看青楼是个拉皮条的地方,但人家的功能很齐全啊。
集酒肆、茶肆、食肆、旅舍、教坊为一体,绝对是多功能娱乐场合。
不过,姜芃姬有个问题不吐不快。
“你要拐卖的人也和你一个德行,谈正事儿跑这地方谈?”
丰真没在意姜芃姬话语里的刺,笑道,“勉强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姜芃姬了然。
那人就算没有丰真浪,估计也是个风流人,不然这两人如何尿到一壶?
丰真订了一间雅室,他们到的时候,室内已经有人了。
扇门拉开,数名身着浅色女裳的侍女从屋内走出,手中的托盘空无一物。
微微行礼,她们侧开身子让姜芃姬等人通行先走。
“好一个丰子实,如今是改了性子了,竟然来得这么迟?”
室内传来爽朗的男子声音,一听声线便朝气有利,远比丰真这样的肾虚患者有劲儿。
“带了一个人过来,路上耽误了点时间,还望崇明见谅一二。”
还未入内,丰真已经笑着作揖赔礼。
姜芃姬刻意落后了几步,等丰真进去和人搭上话了,她才踏入雅室内。
一个人的外貌可以掩藏,气势可以收敛,但气质却不好隐匿。
一身深棕色衣裳的男子瞧见姜芃姬,愣了一会儿作揖道,“草民拜见中郎将。”
跟在丰真身边,还是个面容年轻,气场强大的女性,除了风头正盛的柳羲,不作第二人想。
姜芃姬也将人打量了一番。
这个被丰真称为“崇明”的男人,年纪约有三十,蓄了修剪漂亮的山羊小胡子,容颜还显得很年轻,但眸子却带着少年人所没有的沉稳。不管从哪里看,这人都比丰真矜持严谨得多。
姜芃姬随口道,“无须多礼,只盼先生别怪我是个不请自来的恶客。”
“不会不会,柳州牧能来,实在令草民惊喜万分。”
姜芃姬跟男人不熟,她也没刻意插手两人的对话,只是收敛气势,降低存在感。
另一处,男人暗中冲着丰真挤眼睛,眼神询问这是咋回事。
不是说只有他和丰真,两人私底下和谐交流,怎么连丰真现任主公都跑来了?
丰真苦笑着指了指自己腰上挂着的干瘪钱囊。
男人瞬间明白了。
明白归明白,但总有些不自在。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一男一女相亲聊天,旁边还戳着十几个亲友团,谁能自在得了?
姜芃姬也意识到不妥,干脆找了个借口出去逛一逛,算是给他们私人空间。
“你这主公,一身气势不像是寻常人能有的,难怪子孝对她评价如此高。”男人说道。
丰真诧异,“子孝还给你写过信?”
“写了,子孝在信中将人说得多好多好,感觉跟夸儿子似的,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没见他这么卖力夸赞过人。不过那会儿正准备到许氏兄弟那边试一试,便婉拒了他的邀请。”
男人姓邵,单名一个光,表字崇明。
丰真哦了一声,倒是没怎么意外邵光的选择。
邵光老家便在浙郡,那是许氏的大本营,他肯定偏向本土势力。
高门许氏,这四个字就是金字招牌。
不用刻意绽放,它就能吸引无数蜜蜂蝴蝶。
“瞧你在许氏过得不如意。”
他无奈地笑了笑,“若是如意,便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许氏兄弟倒也不错,但门第观念过重,不太适合光。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正逢你传来消息,便来试一试……”
邵光想从许氏兄弟这里出仕,奈何人家眼界高,对出身门第挑剔,邵光侥幸被选中,但因为出身低微的缘故,一直得不到重用,好比逛街买的精巧玩意,好看不中用,放着当摆设。
他与丰真暗中勾搭,纯属巧合。
好男儿志在四方,邵光性情豁达,一家不成便跳另一家,总不会在一棵老槐树上吊死。
说句自恋的话,许氏兄弟眼瞎错失明珠,那是他们的损失。
有了卫慈的吹捧,邵光对姜芃姬有了一定的印象,平日里听消息,多少也会关注柳羲,对她的初始印象分很不错。现在又有丰真给他卖安利,邵光正在犹豫,要不要吃了这份安利。
至于姜芃姬的女子身份,对他而言倒是没多大影响。
作为一个出身低微的草民,再有本事,他也没多少资本挑选主公。
再者说了,有了两个朋友推荐,他要是加入丸州集团,总不至于孤军奋战。
只要能出人头地,一展抱负,他才不管主公是男是女,是人是狗。
这种念头很大胆,但也瞧得出来,邵光是个相当勤劳务实的实干派。
翻译过来大概就是——放着那个活别动,让我来!
“你瞧主公,可还满意?”丰真挤眉弄眼。
邵光面色古怪,“能与你一同出入青楼的女子,实在是……一言难尽……”
虽说卫慈和丰真卖的安利很诱人,但他觉得能和丰真玩一块儿的,性格不会也那么浪吧?
想想他在丰真和卫慈身上吃过的亏,总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丰真道,“主公能是一般女子?逛个青楼怎么了?她不来逛,等会儿你结账?”
想当年,姜芃姬拐他的时候,可是许诺过公费玩乐的。
邵光:“……”
767:丰真的桃花运(三)
“你的意思如何?给个准话,真也好转告主公,免得她在外头避嫌太久,惹是生非。”
把丰真和邵光比喻为相亲男女,姜芃姬便是亲友团,为了不干扰两人谈话,她出去避嫌了。
丰真明白她这番举动的用意,倒也没有多花心思去逗弄邵光,直接开门见山要答案了。
要是时间耽搁太长,谁知道自家主公会不会在秦楼楚馆闹出点儿事情?
这地方可是矛盾高发区域。
要是传出去“柳州牧为了青楼红颜与人大打出手”、“中郎将横刀夺爱一怒为红颜”之类的绯闻,听着也不好听啊。搁在男人身上算风流,搁在女人身上那就有些吃亏了,丰真被杨思一番耳提面命之后,多少也听进去了,偶尔还是会暗暗顾忌姜芃姬女性身份,免得她吃亏。
邵光满脸的无语,内心挣扎不断。
“此事,毕竟不是什么小事情,总该让光思虑思虑。”
以目前的情势来看,丸州的确是个极好的去处。
柳羲的出身不差,尽管和许氏兄弟还有一大截距离,但怎么说也是士族贵子,家世清贵。
柳羲的势力不弱,柳佘放权最好,要是柳佘不肯放权,她也坐拥一州而非两手空空。
邵光想要踹了许氏跳槽,姜芃姬的确是好选择。
关键是,他看得上人家,人家能不能看得上他?
倒不是邵光自卑,只是如今出仕要看家世出身,他的家世要是可以,不至于被许氏忽略。
秉着郑重的态度,邵光旁敲侧击问了问丸州的情形和姜芃姬的班底结构。
别以为他问的是废话,他询问这些内容可以判断侧面了解姜芃姬的为人,他才能做下决心。
事情不可一而再再而三,邵光踹了许氏老东家跳槽柳羲,要是在柳羲手底下一样得不到重用、一样因为出身而被埋没雪藏,那他跳槽的意义何在?难不成继续踹了柳羲再找下一家?
有些问题还是有必要问清楚的。
丰真能理解邵光的担忧,不过他没戳穿对方试探的意图,反而顺着对方的话题,一一回复。
邵光越听越是惊讶,险些没将手中的茶水倒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按照丰真的叙述,丸州集团除了风瑾出身极好之外,其他人全在及格线以下。
由此可见,柳羲用人真的不看重出身,他倒是不用担心这一层了。
只要不歧视出身跟脚,邵光觉得自己还是有出头之日的。
丰真嗤了一声,道,“还能有假?主公闷声不吭拿下了整个丸州,势力瞧着不小,但在勤王之前,谁知道柳羲是谁?顶天了说一句‘柳佘之子’或者‘虎父无犬子’,她那点儿家当,能吸引多少世家人才?哪怕人家肯来,她也未必敢收。毕竟是招揽人才,不是给自己找祖宗。”
说完这话,丰真顿了顿,压低声音对着邵光开口。
“说句不怎么中听的话,勤王之后,主公的名声应该大涨,纵然不能和许氏兄弟相抗衡,但在东庆这片地界,名望能压过她的,不到五指之数。本该是大好局面,偏偏又爆出主公身份的消息。试问一句,世人对女子多有鄙夷,有哪个出身清贵的世家人才肯屈居女子之下?”
哪怕东庆不像中诏那样女四书横行无忌,但多少也受一定影响。别说现在风气越来越严谨的时代,哪怕追溯到大夏朝建立初期,不一样有人编排许氏先祖——许公的各种绯闻?
别小瞧这些看似不痛不痒的绯闻,本身就是对许公的鄙夷和轻视。
那些攻讦许公的人,拿出的理由从来不是“许公能力不足”,仅仅是因为她是女性。
到了现在,依旧如此。
在很多人看来,性别就是原罪,这与能力强弱无关。
邵光面色迟疑,低声问道,“子实,你告诉光这些内容,你……”
丰真嗤了一声,笑道,“锦上添花之情,永远比不得雪中送炭之恩。拿主公的糙话来讲——今天的我,你爱答不理,明日的我,你高攀不起。世人唾骂她牝鸡司晨,焉知她日后不会登临帝位。如今你也没个好去处,不如赌一把,主公那个脾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邵光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人重塑了。
“莫非,你也与外头那些俗人一样,一致认定她做不成大事?”丰真又问。
邵光暗暗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咱们也是多年老友了,你还能不了解光?是男是女、是人是狗,对光而言,有何区别?他人哪里知道,因为出身跟脚处处受限、遭人白眼的滋味?”
丰真和卫慈卖的安利太有诱惑了,邵光哪里不动心?
说句难听的,选择权在人家手里又不在他手里。
邵光便是这么个脾性,这也是卫慈和丰真会接连找上他的缘故。
搞定了邵光,姜芃姬自然不用继续在外面晃悠。
“主公是碰到艳遇了?怎么笑得如此开心?”
丰真瞧着满脸笑意的姜芃姬,嘴贱问了一句。
“艳遇倒是没有,反而碰见一个容颜倾城的娇俏佳人,听说今日要梳弄。”
姜芃姬一脸兴奋之色,不只是她,直播间的弹幕全是夸奖美人的内容,一条一条铺天盖地。
丰真嘴角微微抽动,邵光则是目瞪口呆。
眼前这个新任东家,到底是男还是女?
何为梳弄?
原意是用木梳将头发梳拢在一起,然后在头顶打个结,表示少女时代结束。
看到这里意思就很明显了,暗指青楼女子初次接客承恩。
要是男人对这事儿激动也就罢了,偏偏新任东家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姜芃姬收敛脸上的表情,视线转向邵光,丰真立刻明白过来,说了两句引荐的场面话。
虽说三人已经达成共识,邵光要跳槽,姜芃姬挖了许裴的墙角,但还是要演一出戏码。
“这么说,崇明当真愿意弃了如今的前程,助我一臂之力?”
邵光附身拜道,“还望主公不弃,此生必当竭尽全力,辅佐公之左右。”
皆大欢喜!
768:丰真的桃花运(四)
值得一说的是,邵光擅长的领域不是出谋划策。
他的心计智商比普通人高,但想要和丰真这样的黑心货比谁黑心,他还太嫩了。
丰真挖墙脚,向姜芃姬举荐他,因为邵光是比较冷门的人才——专攻水利,辅修墨家。
这也难怪了,邵光待在许氏兄弟手下一直得不到重用。
许氏扎根浙郡,浙郡这块地方土地肥沃,雨水丰沛却不泛滥。
简单的事情有普通人才办理,稍难的事情又轮不到邵光一展拳脚,他根本就是个鸡肋。
反观姜芃姬这里,绝对需要邵光!去年丸州还闹了一场大旱,要不是姜芃姬及早发现做了防范措施,还不知道要渴死多少无辜百姓、荒死多少良田,届时颗粒无收,整一年都不好过。
丰真这次挥舞锄头,太有准头了。
一锄头下去,直接挖来她最紧缺的人才。
气氛很和谐,姜芃姬没什么架子,不会让人觉得她好欺负,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她高不可攀。
一番交谈下来,邵光暗中惊讶不已。
在他看来,许裴兄弟已经是年轻一代中少有的俊才,但他们身上还是有士族子弟难以避免的小毛病——自持血统高贵,轻视那些出身不好的人,极少会放下身段与人推心置腹。
如果只有许氏兄弟如此,搁在旁人眼中,他们大概能得到一个“小公举毛病真多”的评价。
可惜的是,如今的大环境风气就是这样,他们鄙视人的举止才是正常的,那些想要出人头地的寒门庶子反而是痴心妄想。说句庸俗的话,人家那不叫公主病,人家就是小公主好么!
在邵光看来,姜芃姬也是出身清贵的士族贵子……额,贵女。
甭管是贵子还是贵女,哪怕她推崇“唯才是举”,骨子里应该也有士族的傲气和矜贵。
一番接触下来,他发现姜芃姬并不难相处,他甚至有些亲近交心的冲动。
平易近人却不会让人心生轻视和冒犯,通身贵气却不会让人觉得拒人于千里。
总之,这是个相当非主流的士族。
邵光还是有眼睛的,到底是做戏还是真心实意,他心里有一杆秤,能辨清楚。
如此一来,唤姜芃姬为主公,他是半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
姜芃姬点了不少美食佳肴,三人吃了个六分饱。
她瞧了瞧两人身边空空如也,问道,“要不要唤两个人过来伺候?”
别忘了他们在哪里,不唤歌姬舞姬乐伶过来,总感觉有些太正经了。
两位男性齐刷刷沉默了一下,再一次确定,他们的主公是女性。
逛青楼啊,为啥比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还开放?
“不要么?难得我请客,错了这次没下次的。”
丰真也不矜持了,大手一挥点了不少美人过来,末了还问姜芃姬。
“可惜这里不是南院,不然主公也点两个?”
所谓南院便是男版青楼,出卖男色的地方,里头的公子便是小倌。
姜芃姬眼皮一抬,“不用,你们玩就行。”
丰真这个没皮没脸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矜持,邵光刚入伙,比较矜持。
更加重要的是,身边有个女性主公盯着,他要是和花娘搂搂抱抱,总觉得浑身不是滋味。
丰真一连点了好几首曲子和歌舞,瞧得入迷,姜芃姬手指灵活地把玩着手中的酒盅。
她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唇角微扬。
“今天有几个清倌梳弄,你们有兴趣看看不?”
丰真目不转睛地看着美人跳舞,头也不扭地道,“有啊。”
邵光:“……”
总感觉在做梦。
男性主公都没脸说这话,为何自家新主公能如此豪放,还有丰真你为何这么不要脸?
“那去看看好了,兴许还有缘分一度春宵呢。”
说着,姜芃姬眸子闪过一缕异色,丰真和邵光谁也没发现。
邵光再一次觉得自家新任主公有些一言难尽。
这家青楼规模不小,这次推出的清倌有九人,年纪都在十四岁到十六岁之间。
瞧着台上仍旧带着稚嫩之气的娇俏少女,直播间观众的心情有些沉重。
以前姜芃姬逛青楼,不是没碰上清倌梳弄,观众只能看着,无力插手拯救。
丰真低声道,“这家秦楼楚馆倒是有趣,经历一番大动,竟然还能弄这么一出。”
昌寿王军队奇袭谌州皇城,烧杀抢掠,整个皇城都陷入战火。
虽然勤王盟军稳定了局势,但依旧无法挽救民生凋敝的事实。
这家青楼能躲过灾劫,还一次性推出这么多样貌不俗的清倌,实在是有些厉害。
姜芃姬勾了勾唇,道,“我瞧上面有个丫头,一直在看你。”
丰真也发现了。
那个一直将羞怯目光投向他的清倌少女,一袭粉裳,年纪约莫十五六岁,面相仍有些稚嫩,但已经有倾国倾城之貌,年纪不大,身材却凹凸有致,不是那种火辣的成熟,反而带着点儿青涩,介于成熟和未成熟之间。她一个人站在那里,顿时将周围八个都比到了泥土里。
全场的焦点。
如今,这位焦点在偷偷看着丰真。
丰真颇有些得意地道,“风姿不减当年,小姑娘有眼光。”
姜芃姬:“呵呵。”
“子实,我瞧你家中空虚,没个体贴的人儿照顾,要不买一个回去?”姜芃姬眸光带着些许的恶意和戏谑,建议丰真,“全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要是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不知道以后下场如何。你要是买一个回去,哪怕不给她名分,当个贴身丫鬟照料你生活也好。”
瞧这话说的,堪称五国之中最好主公。
“主公怎可拿人取笑……”丰真却打了个哆嗦,告饶道,“家中顽童都已经启蒙了,真还是不祸害人家小姑娘了。主公这番美意,心领了,万万不能收下。”
姜芃姬是个什么脾性,丰真还能不了解?
同样的,丰真是什么脾性,姜芃姬会不知道?
丰真喜欢小姐姐,那也要是成熟有风韵的小姐姐,这种半青不涩的果子,他一向不沾手。
两人狼狈为奸跑青楼喝花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主公会不知道他的喜好?
他独爱御姐,不喜欢萝莉。
自家主公说这话,丰真下意识蹙了蹙眉,目光不由得落到台上,正与那个容颜绝世的清倌对了个正着——啧,他敢用自家主公的性别发誓,其中定然有猫腻!
769:丰真的桃花运(五)
若是不了解丰真,指不定以为这家伙有多正人君子,实际上呢?
连直播间观众都看穿了他的套路。
【大叔爱萝莉】:这绝对是我今天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丰真竟然不吃到嘴的肥肉?
【少年喜御姐】:那位小姐姐长得这么漂亮,再过两年成熟了,颜值能和慧珺小姐姐一争高低诶。丰真竟然说自己不喜欢,主播,你们这边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升起了?丰真改性了?
【醉斩白蛇羹】:我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我也不相信丰真会改变喜好。
【鬼才郭奉孝】:浪子就是浪子,我才不相信他会回头是岸呢,肯定是在欲擒故纵。
面对满屏幕的质疑和调侃,姜芃姬也笑着揶揄丰真。
“你之前不是还吵着身边没个知心人?”姜芃姬不客气地戳穿了丰真的伪装,直白道,“如今我答应给你找一个了,你怎么又矜持起来,想当一个不近女色的圣人了?我可跟你说好了,过了这村没有这店,今儿心情好,你要上面的娘子,我买了。你要是不要,以后可别闹。”
丰真蹙眉,他是了解姜芃姬的,眼前这个主公连心肝都是黑色的,何时这么大方过?
她抠门得连休沐都不给,怎么可能赏赐他美人儿?
丰真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要不要?”
姜芃姬笑着依靠在桌案旁,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酒盅,眼角带着些许的戏谑。
丰真收敛心思,暗中一咬牙,面上微笑地应下。
“主公难得破费,自然不能错过了。只是,如此天香国色,梳弄的价钱怕是不低。”
他倒是要看看,自家主公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
姜芃姬慵懒地调侃,“子实为我立下大功,举荐得力。一个美人儿而已,哪能算破费。莫说一个,便是你想要包圆台上九个,只要你觉得自己吃得消,我为你全部买下来也无妨。”
丰真:“……”
一个萝莉他都嫌弃,更别说九个了。
别看他私生活很放浪,但也不是没有原则。
他认真地摇头,说道,“主公莫要说笑,真这个身板儿,还是需要将养的,经不起折腾。”
为了避开姜芃姬的阴招,他都开始自污,直接说自己不行了。
姜芃姬见好就收,指着中间那个倾国倾城的清倌道,“瞧来瞧去,唯独这个丫头容色最好。男人哪有不喜欢好看的,子实又是我的左膀右臂,理当配容色最佳的女子,选她如何?”
丰真面上含笑应下,内心却狠狠皱起眉头,隐隐有些战栗不安。
自家主公是个什么德行,他还能不知道?
这人越是这样,他越是不安。
未知的东西总让人神经紧绷,丰真猜不出姜芃姬的用意,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应付。
他又不是傻白甜,哪里会相信姜芃姬的说辞?
她要是真的体谅下属,想要施恩,直接放假让大家伙儿休沐啊,哪里需要送美人?
怕只怕,这是披着美人皮的蛇蝎鬼魅!
“九位清倌,唯独中间那人姿色艳压全场。”邵光不知情况,附和了一句,暗中感慨姜芃姬和丰真这对君臣关系很不错,心下越发满意,“主公的眼光不错,一眼就瞧中最好的那个。”
姜芃姬笑了,问邵光,“崇明要不要也选一个?”
眼瞧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邵光苦笑着婉拒。
“家中尚有妻妾,二人伴光多年,不忍再添新人。”
邵光心想,不仅如今不能再添新人,怕是以后也不能随意添置了。
主公都是女性,哪里会喜欢看到臣子三妻四妾,内帏全是脂粉佳人?
丰真情况特殊,后院没有妻妾,主公赐人也正常。
正说着,台上的清倌已经一一出场。
除了容色最好的那个,其他八人的模样也不差,各种类型都有,各有各的特色,惹来不少热辣的目光,活泼可爱、甜靓娇媚、清纯文静、稳重大方、高雅清丽……她们的模样受限于年纪,还未完全长开,但已经能瞧出几年后的风姿。说句绝对的,宫中佳丽也不过如此。
梳着辫子的清倌少女全穿着玄黑色的婚服,哪个客人给出价格最高,谁就能当她今夜新郎。
富豪乡绅、达官贵人相争不断,台上充当司仪的老鸨喜得见牙不见眼。
清倌按照身价和样貌排序的,按照容色优劣依次排列,最平常的排最前,最好的排最后。
毋庸置疑,那个吸引全场目光的绝色少女便是今晚最珍贵的珠宝,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瞧着前面几个清倌的最终成交价,丰真眉头越蹙越紧——不对劲!
“按照这个价格,最后那位小娘子怎么也要二十万贯,主公你……”
姜芃姬对下属是很大方,福利也很优渥,但她不喜欢浪费。
对下属大方,不过是因为众人的付出值得这份俸禄,算是等价交换。
眼前这个少女呢?
除了脸好看,还有其他地方能吸引姜芃姬花大价钱出资竞价?
如果主公是男子,他还能理解——为了红颜一掷千金,说出去也是一桩风流美事。
可主公是女子啊,一掷千金只为给手底下谋士买个伺候的清倌,怎么听怎么荒唐。
“等着——不急呢。”姜芃姬笑着喝了一盅酒,示意丰真别心急,“今晚绝对能让你当一回新郎,美人不会落到旁人怀中的。你家主公这种时候还是挺靠谱的,你别慌张……”
丰真无语凝噎,他宁愿自家主公别这么靠谱。
经过几轮激烈竞价,整个梳弄仪式的气氛被推向了顶峰。
老鸨今日浓妆艳抹,喜庆地像是嫁闺女。
嗯,对于青楼老鸨来说,给手底下的娘子办梳弄仪式,本身也算是另类的嫁闺女。
奇怪的是,第八位清倌都已经拍完了,第九位竟然迟迟没动静,台下客人有些异动。
老鸨解释说,“嬛儿姑娘可是老身当亲闺女一般养大的,之前养在深闺,拘着不见外人。如今芳龄二八,到了择婿嫁人的年纪。不过老身这个出身,不能为她择个正经人家,便想了个法子——趁着今日数人梳弄,便将她也推出来。今日,她看上谁了,老身便将她嫁给谁当个妾室,奉上千金嫁妆。不求其他,只求一个良人,为她提供栖身之所,保她今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