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两百三十一章 风向要变了
顾子栋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下人禀告,说是已经将大夫给请回来了,正在外头侯着呢。
顾家大夫人忙让人将还躺在地上的金氏给抬到了顾老夫人的院子里。
顾长印还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被顾长卿叫人硬是给搀到了屋里坐下。
这才让大夫进来。
因着顾家大夫人怕金氏真出事,吩咐人就在附近医馆找的熟悉的郎中大夫。
这大夫也常来顾家,毕竟就算是顾家,虽然跟太医院还算关系不错,也有固定的太医,可太医也要入宫值守待命,若有不凑巧,总不能让病人等着吧。
因此顾家也就在附近找了个医术还不错的郎中大夫,平日里顾家人有个头疼脑热,小病什么的,倒也便宜。
这大夫一进顾家老夫人的院子,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不过他们这一行,首先学会的就是装聋作哑,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事关这些达官贵人后宅的阴私,知道的越多越要命。
进屋就低着头,也不敢乱看,只觉得屋子里满满的都是人,却都屏声静气,鸦雀无闻。
等人将他带到一边,就看到榻上躺着一个貌美的妇人,只是形容有些狼狈,头发散乱,脸色苍白。
大夫不敢多看,只垂着头,把了下脉,说并无大碍,只是一时被重物砸到,闭了气,头部和脏腑受到震荡,只怕醒来后病人会头晕,可能还会呕吐,不过这无碍。
腰那里也扭伤了,贴上膏药也就是了。
只是这几日需要卧床静养,不要生气大怒,休养些时日,也就好了。
说完就有人领着他到一旁去开药方去。
大夫的话,屋里的人都听到了,顾长卿和众人都放下心来,先前是担心金氏若真被砸出个好歹来,老三若真是豁出去闹腾,恐怕也是麻烦。
此刻听闻金氏并无大碍,顾长卿也就道:“既然弟妹没事,你们也就早早的回去吧。”
那边顾家大夫人也就吩咐人抬春凳来,将金氏给搬上去,让给抬到三房去。
顾长印到底跟金氏恩爱多年,听说金氏没有大碍,忍不住眼泪都出来了,嘴里还喃喃自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顾家大夫人看顾长印这个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往日里,自家婆母病了,也没家里这老三这般挂心,可见这亲娘老子还不如媳妇呢。
金氏没事,顾长印和顾子栋自然不好再揪着说什么了,也知道今天再纠缠也讨不到好去。
他们三房一贯是金氏最有主意,如今看着情形,倒不如先回去,等金氏醒了后,再做打算。
因此顾长印和顾子栋也没再多说,带着金氏灰溜溜的也就回三房去了。
等他们一走,顾长卿也就吩咐道:“以后和三房那边的那道门无事就锁了,派两个老实的人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门,不准放他们进府!”
管事的一听,忙低头答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
听了顾长卿的吩咐,在场的人心中都一惊,这么些年来,不管三房那边如何做妖,可顾长卿从来没下过这样的命令,今儿个是真恼了?
一时人人都心情复杂的看着张婆子母女,这么多年他们心里想了无数次,都没干成的事情,就因为这新找回来的姑太太成了?
不说几个晚辈心里如何想。
就说下人们,此刻心中都是惊涛骇浪一般。
先前张婆子在屋里说不需要人伺候的那番话,顾老夫人院子的那些下人都听到了,一个个本来都又怕又恨的。
只在心里骂这乡下来的姑太太不识抬举,上不得台面,有人伺候都还不乐意,显见得就是个穷酸命。
更有那平日里偷奸耍滑的,听了这话,那是战战兢兢,只觉得这姑太太讨人嫌。
先前听三房那边跟这姑太太和表小姐干上了,大家面上不说,其实心里也都想着让这三老爷给姑太太一个下马威,让她也知道知道这高门大户的规矩,将来也收敛着些。
没曾想,一贯蛮横的三老爷一家子就这么败下阵来,不仅挨了打,最后还灰溜溜的被赶了回去。
这下子,谁不明白,这府里风向要变了。
以后这府里横着走的,就不是那蛮横的三老爷一家,而是这新认回来的姑太太了。
下人们那点子踩低捧高,看不起乡下人,琢磨着暗地里让张婆子吃点亏的小心思,都尽数收了起来。
等三房走了,顾大夫人也就示意晚辈们都下去。
顾子楷犹豫了一下,看着王永珠和张婆子,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跟着兄长们一起出去了。
一直在后面的姑嫂几个也被安排人送了回去。
下人们也都被打发了出去,屋里就剩下顾老夫人、顾长卿夫妇还有张婆子母女五人。
等屋子里安静下来,顾长卿才开口,起身先冲着张婆子做了个揖,郑重地道:“小妹,今日你受委屈了!大哥给你赔个不是!都是大哥的疏忽!你放心,今日之事,以后再不会在顾家发生!”
张婆子见好就收,今儿个这么一闹,那讨人厌的老三一家子被赶了出去,自己在顾家也立了威,想来以后住在顾家的日子,是不用担心那些下人们怠慢了。
因此也就特别好说话:“大哥说哪里的话?我方才也是急了,有些话说得也太过了些,娘、大哥还有大嫂子别见我的气才好!我给娘、大哥和大嫂子赔个不是,我是个口没遮拦的,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着起身就给三人行了个蹲礼。
一旁的王永珠也忙跟在后面赔不是:“我替我娘给外祖母和大舅舅、大舅母赔不是!还请三位长辈多担待些,我娘这也是没法子,在咱们乡下,要是不要强,脾气软些,就得受人欺负!”
“我娘这也是被逼成这样子的,几十年来,也改不过来了!别看我娘嘴巴厉害,其实心肠最软了。”
“我娘昨儿个回去,就一心惦记着外祖母的身子,晚上睡不着,跟我说了半宿的话。她本来最疼我,都说了,要一直照顾我,陪着我。可认了外祖母后,回去就说这大半辈子都没在外祖母身边尽孝心,如今只得先紧着外祖母这边,多陪陪她老人家,多尽尽孝心。”
第一千两百三十二章 互诉衷肠
“我娘这一辈子就没享受父母兄长的疼爱,这好不容易认回来了,那真是带着一片火热的真心过来的。还特地叮嘱我,说她认回顾家,只是为了骨肉亲缘,断不允许我跟宋大哥因为认亲了,就打着顾家的名头在外头行事,或者因为这个跟舅舅们提要求的。”
“一早上就兴兴头的上马车,真是满怀期待而来的,没曾想还没高兴多久,三舅母那边就——”
说到这里,王永珠也暗自掐了一把自己,掐得自己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哽咽道:“后来三舅舅又那么来一闹,我娘也就恼了!其实我知道,我娘是怕!她盼望了一辈子才认回亲人,哪里舍得不认?”
“不过是嘴硬!怕外祖母和舅舅因着三舅舅的关系,再放弃她,倒不如她先开口说不认,说起来就不是顾家不要她,是她不要顾家了!我娘这点子心思,你们不知道,可是我身为她的闺女,我哪里不清楚?”
“还请三位长辈,多多体谅我娘,她是真的怕了,你们是不知道,她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受得什么罪——”
说到这里,王永珠回想起张婆子这一生的苦难,倒是真的难受起来,捂着嘴,说不下去了。
那边顾家老夫人的眼圈早就红了,两行老泪无声无息的顺着脸庞淌了下来,说不出话来。
顾长卿和顾家大夫人也心酸,心底那点子少少的不愉也就消散了。
再回想张婆子先前那些话,都替她心疼。
再看张婆子,都只觉得她又可怜又可爱。
尤其是顾长卿,回想起当年小时候,妹子也是这般,嘴硬心软,每次都说不理哥哥了,可若自己跟老二真走了,又急得大哭的样子。
和眼前张婆子重叠起来。
顿时那心忍不住就又亲近了几分,妹子这么多年来,脾气还没变呢!
张婆子被自家闺女这骚操作给惊呆了,没看出来,自家闺女也还有这天分?不愧是她闺女!
一时都忘了起身。
看在顾家人眼里,这就是被说中了心思,不好意思起来。
顾家大夫人用帕子擦擦眼角,忙将张婆子给扶了起来:“今天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我们,怪我这个大嫂子,没当好家,让妹子你受委屈了——”
顾长卿也忙示意王永珠起身:“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吧!我们不怪你娘,你娘今天骂得对,她好不容认回来,正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时候。我们这当哥哥嫂子的,不仅没体谅她,还让她受了委屈,是我们的不是!“
“你放心,如今你大舅舅和大舅母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让你娘受这样的委屈了!”
一面又再给张婆子道歉:“小妹,都是大哥的错!要不是大哥这么些年来,惦记着手足情分,处处纵容老三,也不会让你今日受这般的委屈——”
话还没说完,坐在上首的顾家老夫人哽咽着开口了:“这都怪我!都怪我!是我老糊涂了,我这么些年,面上看着冷着老三一家,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他们。”
“我总想着,老三从生下来就被抱走,我连一口奶都没给他喂过。长这么大也没给他缝过一件衣裳,做过一双鞋子,哄他睡过一次觉。我这个当娘的,有愧啊!我不仅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他!”
“所以这些年来,面上看着是你大哥纵容着老三,其实都是看在我的份上,才多加容忍。你大哥和你大嫂知道我的心结,这么些年来,不管老三他们怎么过份,都忍了下来。”
“其实我知道,这样纵得老三不知道天高地厚,将来也未必是福。娘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他的时候就恨得牙痒痒,可是没看到他的时候,一想到他一出生就被抱走了,又心软了。”
“说来都是我这个老婆子的错!你大哥大嫂这些年为了我,也受了不少委屈,尤其是你大嫂子,老三家的几次三番的闹事,你大嫂子看在我的面上,都轻轻放过了。”
“老大家的,我对不住妞妞,也对不住你啊,这么些年了,你伺候我恭恭敬敬的,没有半点懈怠,可我却一碗水不能端平,倒是让你多了不是,你受委屈了!”
顾家大夫人眼圈也红了:“娘,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从嫁到顾家来,您对我跟亲生女儿一般,细心教导我,处处维护我,桩桩件件我都记在心里呢。”
“有您这样的婆母,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我并不觉得自己委屈!再说了,娘虽然对老三一家心有愧疚,可娘大事上却从来不糊涂。”
“当年是娘断然顶着老爷子的压力,在老爷子临终前让我们分了家,娘的良苦用心,我们都知道,就是怕将来三房连累了我们两家。”
“若不是有娘这釜底抽薪,咱们三房若是没分家,只怕也没有今日的顾家大房和二房了。娘若真是偏疼三弟一家,顺手推舟的借着老爷子的遗言,压着咱们不让分家,咱们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我也只做娘的人,也能明白,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都心疼。娘能这样做,已经极为难得了。我们心里也都明白,所以平日里小事让着三弟一家子,并不曾有怨言。“
一时倒是婆媳俩互诉起衷肠来。
王永珠和张婆子这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立身颇正的顾长卿和善于持家的顾家大夫人会这么容忍顾长印一家。
感情根子都在顾家老爷子和顾家老夫人身上。
也能想明白,顾长印也是顾家老夫人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本以为生下来就夭折了,没想到多年后知道他没死,失而复得,又没在自己名下养过,见他文不成武不就的,肯定也操心啊。
只是顾老夫人到底比顾老爷子还是理智些,知道若是不分家,顾长印他们的胆子会越来越大,说不得做出什么事情来,拖累了大房和二房。
于是干脆的分家不分居,说出去好听,可明眼人都知道,没事的时候,说起来都是一家,真要出了什么事,那老三家犯的事,也连累不到大房和二房身上。
真有个什么,也能保全大房和二房。
也是因着这个,所以顾家大夫人才对三房这般容忍,不过是最大的危机都被顾家老夫人接触了,那点子膈应和一些财物的损失,也就不放在心上罢了。
第一千两百三十三章 借一步说话
顾家老夫人此刻是真后悔了,尤其是王永珠的那番话,字字恳切,却将她女儿的辛酸无助,还有委屈全都展现在了她们面前。
老夫人已经不求妞妞能原谅自己,只希望这孩子听了自己这一番话,能谅解老大夫妇。
毕竟自己年岁大了,以后能给妞妞撑腰的,还是老大和老二,此刻能解开她们的心结,她也就知足了。
至于以后,她这个做娘的对不住妞妞,剩下的不多的岁月里,她会全力的弥补妞妞,好好的疼她,不会让妞妞这一辈子,都没有娘疼!
想到这里,顾家老夫人眼泪又流出来了。
王永珠看了看,推了张婆子一把:“娘——”
张婆子这才顺手推舟的走到顾家老夫人身边,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让顾家老夫人更是愧疚难当,自己的妞妞,果然是最好的孩子,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可看到自己这个当娘的一哭,又不忍心的来安慰自己了。
果然如同外孙女说的那般,嘴硬心软。
这样的妞妞,只怕吃了不少亏吧?
忍不住就抱着张婆子嚎啕大哭起来。
顾家大夫人只得在旁边好生劝慰着。
这边,王永珠冲着顾长卿使了个眼色:“大舅舅,咱们借一步说话。”
顾长卿经过这两日,对这个外甥女那是另眼相看,听她这么说,忙抬步两人出了门,站在院子里。
王永珠这才皱着眉头,凑近了顾长卿:“大舅舅,我有句话虽然颇为冒昧,还是忍不住想问,你们真的确定三舅舅是外祖母亲生的吗?就没有一点怀疑?就凭大夫人一句话,你们就真的信了?”
不是她怀疑,而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尤其是看到顾子栋之后。
虽然说遗传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比如能遗传父母最不好的部分,可是看了顾长印和顾子栋后,她觉得这两人起码在外表上,完全跟顾家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这样的迥异,让王永珠心里忍不住也嘀咕起来。
尤其是回想起来,顾家人的说法,是大夫人临终前说出来的,当时顾家大房大哥已经死了多年,当年办理这些事情的人,都已经死的死,被发卖的发卖,已经找不到了。
当初那个孩子生下来就被人调换,顾老夫人生下来后就昏死了过去,也没见过这个孩子。
所以,顾长印真的那个被调换的孩子?
顾长卿深深的看了王永珠一眼,好一会才道:“当年,大伯母说出这个秘密后,爹娘也是不相信。不过大伯母说的十分肯定,还说当初母亲生下的那个孩子身上,脚板心有一颗痣。不信可以叫当初帮忙接生的奶娘和丫头来佐证,她们肯定是见过的。”
“当年出事后,妹妹身边的奶嬷嬷,就告老回去了,生下母亲身边一个贴身的丫头,回忆当初,说她似曾看到,在稳婆给小少爷提起脚拍后背的时候,好像是看到脚板心有颗痣。”
“后来,又专门让老三脱了鞋子,果然在他左脚有一颗黑痣。加上当年祖父也说,老三虽然不像顾家人,倒是像他年轻时候的舅公。”
“有了祖父这话,后来又滴血认亲了,爹和娘才真的确认了,老三是当初被换走的那个孩子。”
顾长卿说完后,含笑看着王永珠,这孩子,真以为顾家血脉是这么好确认的吗?
小妹他们能认定,一是外貌相似,二来一看到就有亲切感,就觉得是自家的人,三来,自然是有那胎记,这才是重中之重。
王永珠听顾长卿那么一说,虽然总觉得有些不对,可毕竟这个时代,也不能验个DNA啥的,能滴血认亲,就已经算很高端了。
她本来只是疑惑,才提了一句,既然顾家人也不是随便就这么认下的,那她自然不会多嘴,不然还以为她是挑拨呢。
因此只一笑:“那就好!”
半句不再多说了。
顾长卿又多看了王永珠一眼,听屋里,她们婆媳姑嫂的还在哭成一团,也就示意王永珠跟着他,慢慢往院子外走。
一边走,一边闲话问些张婆子的一些喜好。
又问王永珠家里还有那些人。
王永珠也不隐瞒,将家里的情况也就慢慢道来,有兄长几人,都是何脾性,如今也都成家生子了,虽然是还留在七里墩,可日子也过得去了。
又特意将老二王永安的事情也大致说了,只说他已经被王家出族了,如今王永安还留在齐城县,跟钱家老俩口彼此纠缠呢。
顾长卿一听心里就有了数,沉默了一会,才问:“你几个兄长可孝顺?”
听外甥女说着自家妹子,乡下那样的环境,生了五个孩子,到老了,却只能跟着闺女女婿过日子,心里就难受。
谁不是养儿防老,妹子生了这些儿子,却没一个给她养老,这让顾长卿对几个外甥的第一印象就十分的不好。
他本来打算的,等正式认亲后,瞅个机会,将几个外甥都一并接到京城来,也总免得让妹子和外甥们骨肉分离。
就算他们愚笨些,到时候在郊外买些地,让他们做个富家翁也就是了。
有顾家护着,若是下一代里有资质不错的孩子,也就送到顾家家学里,要是能考中功名,这王家也就算立住了。
可听了这外甥女说的话,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王永珠虽然不知道顾长卿为何这么问,不过还是老实回答了。
要说除了王永安外的王家兄弟不孝顺,那真说不过去,以前那么多年,家里都是张婆子说一不二的。
只是在家里出事后,又富了起来后,才人心浮动。
更何况虽然各家有各家的小主意,小心思,对张婆子也还算言听计从。
当然主要是张婆子战斗力惊人,一人就能压制住这全家,都不敢反抗的缘故。
听了王永珠的话,顾长卿倒是有些迟疑,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暂时倒可以不提。
说起了另外的正事:“我跟你大舅母商量过了,要将你娘认回来的事情办得热热闹闹的,只是最近都没什么好日子,恐怕还要等些时日。”
“且要委屈你娘和你一些时日。舅舅知道,你跟着外甥女婿被认回卫国公府邸,因为身份问题,在国公府没少受气吧?你且放心,等认了亲,你就是顾家的表姑娘,有顾家给你做后盾,想来宋弘那老匹夫也不敢再挑刺!”
王永珠愣了一下,才起身道:“多谢大舅舅关怀!只是我在那国公府里并没有受气,高夫人是个和善的,对待国公爷的子嗣一视同仁,并不苛刻。”
“至于其他的,想来舅舅也从舅母那里听说过了我跟我娘的名声了,在那边府里,只有我跟我娘给别人气受的。就算以后那府里是非多些,只要娘在舅舅家安稳得住着,我跟宋大哥就放心了!”
这是婉转的告诉顾长卿,她和宋重锦夫妻并没有靠着顾家的意思,让顾长卿放心。
顾长卿自然听明白了,看着王永珠的眼神就深沉了许多。
第一千两百三十四章 放榜
顾长卿是一番好心,毕竟宋重锦的处境,大家有目共睹,说起来得宋弘看重,可却没有母系亲戚帮衬,即使将来得封世子,想坐稳位置也艰难。
更别提如今还没册立为世子,要是不谨慎行事,又没个老成的长辈提点,被这眼前虚浮的得意繁华迷了心眼,走错了路,那就可惜了。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毕竟是宋家的家事,他自然不会开口。
可如今这宋重锦可是外甥女婿,不是外人,那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自家的孩子,总不能让他受欺负了。
王永珠一愣,很快就明白了顾长卿的意思。
她和宋重锦虽然没有借着顾家的势力的打算,可若是顾长卿愿意提点两句,倒是很乐意接受。
因此甥舅两人在书房里嘀咕了半日,王永珠才告辞出来。
到了顾老夫人院子这边,张婆子和顾老夫人母女俩已经和好如初,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说话。
王永珠见张婆子脸上笑容真切,也就放下心来要告辞回去。
张婆子虽然不舍得,可也知道留不得,只拉着王永珠的手不放。
王永珠只得安慰她,明日就来看她,等到杏花宴的时候,到时候都到郊外庄子里住着,母女俩好好聚聚。
这才罢了。
那边顾家大夫人也早就备好了马车,还让顾子楷亲自护送王永珠回去。
送到了卫国公府门口,王永珠就让顾子楷回去了,她还得去高氏那边解释一番。
顾子楷也不多说,只让王永珠有什么事就吩咐人到顾家去说一声就好,有他们在,总不会让她受了欺负。
高氏此刻在正院,听说王永珠从顾家回来了,要过来请安,忙吩咐请了进来。
只看到王永珠一人,高氏就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又听王永珠说张婆子去顾家做客,得顾家老夫人看中,十分喜欢,硬是要留在身边住些日子。
她们推据不得,也就将张婆子留在顾家住下了。
高氏虽然心中奇怪,那顾家大夫人对张婆子母女似乎也十分和气,这顾家老夫人居然喜欢得要将人留在身边住,莫非顾家女眷都喜欢这一款的女子?
高氏心里清楚,本来张婆子就是来借住几日,她又不是宋家的人,自己也管不到人家头上去,要住在府里也好,住到外头去也罢,都是人家的事。
能来通报一声也就不错了。
当下也就含笑答应了,只恭喜张婆子得了顾家老夫人的亲眼,半句别的话都不提。
王永珠在高氏这里过了明路,也就告辞回院子去。
宋重锦正等着她,见王永珠回来,迎出来,握着她的手,两人亲亲热热的进了屋。
等到王永珠换了家常衣裳出来,宋重锦已经让人备好了热茶点心,让人都下去了。
王永珠喝了一口热茶,想将顾长卿最后的提点,都一一转告了。
见宋重锦听了自己的转告后,眼神发亮的样子,就知道这顾长卿的提点恐怕十分的及时。
不过宋重锦到底稳得住,将顾长卿提点的话,默默地在心里转了几圈,心里就有了章程。
这才细细的问今日在顾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永珠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最后忍不住笑道:“今儿个我跟娘这么一闹,想来娘在顾家的日子就好过了,没了那三房过去讨人厌,娘也过几天清净的日子,我也放心了。”
宋重锦却知道王永珠心中其实还是有些难受,只默默地将她搂在怀里,无声的给她安慰。
张婆子这一去顾家常住,王永珠开头几日还真有些不习惯,有啥事总是习惯性的问:“娘,你觉得呢?”
话出口,才想起来,张婆子远在顾家呢。
可也容不得她多想,因为春闱放榜了。
放榜当日,一大早,宋弘就派人到贡院门口守着,除了卫国公府邸派去的人,那各家参加的举子,也都或者自己,或者有家人去榜下守着,等着张榜出来。
吉时一到,就看到贡院门开,一行人手中捧着黄色的榜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榜单张贴好。
翘首期盼的举子们,都恨不得立刻挤到榜前去看看自己是不是金榜题名。
一时人头攒动,人人都往里面挤。
宋家的人早有准备,一大早就占据了一个离榜单最近的地方,见榜单一张贴出来,就立刻在榜单上寻找起来。
旁边也还有贡院的人在唱榜单,只是人太多,听不太清楚。
宋弘派来的人自然是机灵识字的,从上往下看,先是看在顾子楷的名字排在了最前面,接着往下数到第十五位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宋重锦的名字。
顿时喜笑颜开,高喊着:“我家公子中了!我家公子中了!”
一面挤出人群,只奔向一旁等候的马车:“快,快回府报喜去!咱们家大公子榜上有名,排在第十五位呢!”
驾着马车的马夫一听,也有荣与焉,扬起马鞭,将马车赶得飞快。
卫国公府里,宋弘昨日就告了假,今日专程在家等着。
有他这样作态,其他人也不敢怠慢,宋弼和宋弦也都一早过来陪在一旁,说些闲话。
宋弘看似无事的,和两个弟弟说着话,可一会就看向院子门口,谁都知道他此刻紧张。
不仅宋弘坐立不安,其他几个宋家兄弟也都心神不定的盯着大门口。
间或再嫉妒或羡慕的看一眼宋重锦,唯有宋弦的长子宋重权,见他们这一辈都只坐着,无人说话,觉得有些尴尬。
努力找着话头,和宋重锦说话,宋重锦也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也就和宋重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两句。
看在其他几个宋家兄弟眼里,一边觉得宋重权太会找机会拍马屁了,一边又犹豫,是不是也该上去联络一下感情?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宋重铭和宋重钥先开口搭上了话,一时倒热闹起来。
看在上头几个大人眼里,也都各有思量。
内院里,高氏屋里也都坐满了人,王永珠,阮氏,几个姨娘还有宋家三个姑娘都早早的就过来了,等着消息。
就连二房和三房也都前后脚的来了。
第一千两百三十五章 报喜
高氏只说怎么连她们都惊动了,二房于氏最会说话,只说这可是一家子的大事,若是大侄子真高中了,他们二房也脸上有光云云。
蒋氏话不多,只温温柔柔的一笑,捡个位置坐下并不多说。
宋重绢和宋重绣自从那日宴会后,自觉跟宋重锦是一条船了,此刻都围着王永珠,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吉祥话。
听得一旁的宋重绮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咳嗽一声,见宋重绢和宋重绣并不收敛,实在忍不住了。
这些日子,她因为初见王永珠她们失礼,被罚了后,觉得失了体面,除了年节没办法出来外,一直都对外称病,窝在自己院子里躲羞。
在她躲羞的时候,这府里关于宋重锦和王永珠两夫妻还有张婆子的消息,也没少往她耳朵里钻。
宋重锦三人越出风头,宋重绮就越是难受。
尤其是宋重锦参加春闱那几日,满府里都或真或假的祈祷宋重锦高中。
唯有宋重绮,在自家院子里,整日里祈求菩萨开眼,让宋重锦落榜才好。
偏偏那几日又听说王永珠得了国公老夫人的青眼,还留饭了,听说还给了不少好东西,让宋重绮又是气又是恼恨。
只觉得老夫人真是老糊涂了,放着嫡亲的孙女不疼,对一个乡下丫头那么偏疼,还给那么多好东西,真是糟蹋。
没忍住在袁姨娘面前抱怨了一番。
袁姨娘是知道当年这国公老夫人的手段的,见自己女儿这般大逆不道,居然敢编排老夫人,吓得不行。
狠狠说了宋重绮一顿,要她安分些,她一个快要外嫁的女儿,安心备嫁就是了,操心这么多作甚?
宋重绮心中不服气,也只得忍了。
后来又听说宋重绢和宋重绣举办赏花会,还得到了高氏的支持,顿时又嫉又恨!
按理来说她才是国公府的长女,还没出嫁,这举办赏花会,怎么也该她牵头,真有风头也不该让二妹和三妹去出。
尤其是听说,在宴会上,王永珠居然拿出来历家九少的那个据说宫里德妃娘娘都十分喜欢的胭脂水粉来送人。
不少世家千金,还有自家两个妹子都得了一份。
她也是听说那胭脂水粉的好处的,本是待嫁之身,一心就想着有好脂粉来增添些颜色,大婚之日惊艳夫君和众人的。
只是没买到,本来还心中遗憾,听了这消息,满心以为王永珠既然都给了二妹和三妹,怎么也要一视同仁,给自己这边也送上一份吧?
没想到等了几天,连王永珠那边人的影子都没看到一个,宋重绮才明白,王永珠那边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
本来心中就窝着火,今儿个这一大早,袁姨娘就拉着她要她到前头高氏的院子里来,大家一起等着消息。
宋重绮哪里愿意,只说又不是她兄弟科举,中不中的与她何干?何必这样巴巴的上赶着?
被袁姨娘骂了一通,只说她糊涂,如今满府里都去,就她们不去,岂不是明摆着她们对宋重锦有意见?
宋重锦如今可是国公爷最看重的子嗣,连国公爷一早都告假在家中等消息,她们托大不去,那不是给宋重锦没脸,那是给国公爷没脸。
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宋重绮这才不甘不愿的来了。
只是一屋子里,不管是不是真的高兴或者期待,都摆出了笑脸来,一个个好像比王永珠还着急些。
唯有宋重绮板着脸,好像大家都欠她银子没还一般。
袁姨娘掐了她几把,让她收敛着些也没用,干脆也懒得管了。
反正过上几个月就要嫁出去了,只要嫁出去了,也就好了。
此刻看宋重绢和宋重绣这般巴结讨好王永珠,就忍不住冷笑道:“二妹,三妹,虽说这雀儿都要捡着高枝飞,可也别走了眼,将那鱼目当了珍珠,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可就是笑话了。”
宋重绣脸气得发白,不甘示弱的回嘴道:“我们做妹妹的,不知道什么叫捡高枝飞,只知道都是一家子骨肉兄妹。这做妹妹的,为长兄祈祷高中,天经地义。却不知道原来在姐姐眼里是将鱼目当了珍珠,只是不知道这姐姐眼里的珍珠是谁呢?也说出来让我们大家听听”
宋重绮一楞,她本来口舌就不是便利的那种,往日里不过是宋重绢和宋重绣让着她罢了,今天两人不让了,她就傻了。
高氏本就一直注意这这边,看到三姐妹斗上了嘴,要是平日里也就算了,今日这个时候,本就大家心里七上八下的等着消息,这么一闹,只觉得心烦。
只道:“行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安分些!”
将三人都弹压住了。
这才焦急的看向门口。
就看到前院的管事,一路小跑过来,嘴里还喊着,“大公子高中了”
顿时,屋里沸腾起来。
高氏忙让人进来,又细细地问了几句,给了厚厚的赏银,这才让人下去了。
一面就喜气洋洋的让人去放鞭炮,又吩咐下去,这个月全府月钱翻倍,一面又让人准备荷包和铜钱,等一会上门报喜的衙役上门来,好给赏钱。
下人们一听,也都欢声雷动,念佛不已,嘴里都念着夫人慈悲,又念着大公子莫非是文曲星转世之类的话。
高氏也就罢了,其他几个有儿子的姨娘,听了这话,一个个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脸上还得堆出笑容来。
果然,没一会子,果然有报喜官来,报宋重锦高中第十五名,吉祥话一堆一堆不要钱的撒出来。
宋弘只觉得除了在金銮殿上,得到皇帝嘉奖外,就属今天最高兴得意了。
宋重锦金榜题名,虽然还有最后殿试一关,到时候会确定三甲的排名,可只要今日上榜了,最少一个同进士是跑不了了。
万一侥幸殿试发挥出色,入了皇帝的青眼,那状元榜眼探花也不是不能想一想的。
宋弘心中盘算着,面上笑盈盈的,也宣布今日这好日子,府里的下人的月钱再多发一倍,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因着报喜而中门大开,门口鞭炮声不绝于耳,这热闹吸引不少来观看的人。
管事的抬出几箩筐的铜钱,看到人多,就往人群里撒去,只说府里大公子金榜题名,让大家也都沾沾喜气。
围观的人看到国公府居然这般阔气,又有这般好彩头,人人都蜂拥去捡钱去。
一边捡钱,还一边说着吉祥话,热闹得吸引了更多人往这里看来。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以后我就是你的人!
卫国公府门口热闹,府里更是要沸腾了。
不说前院,宋弼和宋弦两个做长辈的就不说了,拍着宋重锦的肩膀,连声夸赞。
什么给宋家长脸了,光宗耀祖了,列祖列宗要是知道这好消息,在地上也高兴呢。
又说什么宋家将来就指望他了之类的话。
话里话外,将来这宋家就靠着宋重锦了,定当前途无量了。
听得其他宋家兄弟一个个偷偷翻白眼,尤其是宋重钧和宋重钊两兄弟,心中恨得滴血,可脸上还得堆着笑,和众人一起恭贺宋重锦高中。
一会子,宋弼和宋弦又恭喜宋弘,羡慕他有此麟儿,面上有光,后继有人了。
宋弘脸上乐开了话,嘴里还犹自谦虚,说不过是运气好,做不得数,又说将来操心的地方还多了去了之类的话。
宋弼转过脸就训诫自己的儿子宋重砚,说什么从小到大,锦绣堆里养大,延请名师教导,这么些年了,连个秀才都还没考中,跟宋重锦一比,可羞是不羞?
又让宋重砚没事多跟宋重锦请教请教,也沾染几分文气。
宋重砚钦羡的看了宋重锦一眼,老老实实的答应了,凑到宋重锦身边,恭恭敬敬的道:“大哥若是得空,能否指点一下弟弟?”
宋重锦看了宋重砚一眼,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宋弦一听,忙给自己儿子宋重权使眼色。
宋重权也忙凑过去,说是自己的文章改日也要请大哥好生看看,指点指点。
宋重锦也都点头答应了。
有宋重锦点头,二房和三房的几个兄弟,都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里话外都捧着宋重锦。
谁都不傻,宋重锦如今已经有了功名,最少也是个同进士,就能入朝为官了。
可比宋重钧靠着家里和岳父家的关系,送到御林卫当个有名无实的小头目的强。
看大伯那打算,将来这卫国公府邸都是这大堂兄弟,如今不打好关系,什么时候打好关系?
反正这卫国公世子是谁当,也轮不到他们。
更不用说宋重钧这个人,也不过是个庶子,往日里恨不得以世子自居,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踞傲得不行。
二房和三房的几兄弟,没少受过宋重钧的气。
谁心里真正服气?不过是恐怕将来宋重钧要继承卫国公府,才让着他。
如今看着他吃瘪的样子,二房和三房几兄弟,心中都十分痛快,对宋重锦越发的亲近起来。
前些日子,一是宋重钧兄弟放出的消息,说是宋重锦十分孤傲,对谁都爱搭不理,他们心中颇有顾忌,加上宋重锦要温书参加春闱,大家也就都观望着。
今日见宋重锦虽然面色有些冷,可问起学问上的问题来,也颇有耐心,并没有拒人千里之外。
再看他就算对着他亲爹卫国公都是这样的态度,大家也就平衡了,只觉得他是面冷心热,相比较宋重钧那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德行,都忍不住觉得宋重锦当世子,可比宋重钧强多了,起码将来的日子不会那么憋屈。
宋重钧不知道这些堂兄弟的心思,只咬牙切齿,觉得他们都是些墙头草,宋重锦没回来之前,一个个见到他可都是毕恭毕敬的。
如今可好,见宋重锦得势,都攀高枝去了。
除了宋重钧和宋重钊的几个宋家兄弟,看二房三房的都巴结宋重锦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确实一直话不多的宋重钥最先上前,冲着宋重锦拱拱手:“大哥,恭喜!”
又道:“我也有些学问上的问题,改日能不能去找大哥请教一二?”
宋重锦看了他一眼,只见宋重钥神色坦然,也就颔首:“等过两日我闲了,你来找我就是了。”
宋重钥忙不迭地点头,也不多说,只站在宋重锦身后半步,一副以宋重锦马首是瞻的态度。
宋重铭心理暗骂一声,没看出来,原来老三,不,老四这个混蛋才是最滑头的,几个兄弟里他第一个跳出去,岂不是在大哥面前拉足了好感?
不行,不能让他抢这个先。
也忙堆着笑脸上去:“大哥,恭喜恭喜!以后你可就是咱们宋家的顶梁柱了,光耀门楣都指望你了!弟弟我文不成武不就的,也没啥大出息,以后就跟着大哥,给大哥跑个腿什么的,大哥你要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要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大哥,以后我就是你的人!有什么尽管吩咐弟弟我就是了!保管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宋重钧和宋重钊差点鼻子没气歪,宋重钥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也就罢了,好歹还是借着讨教学问的借口,比较含蓄。
哪里像宋重铭这样不要脸,直接就喊着说要跟着宋重锦混,给他跑腿当狗腿子了!
丢人不丢人?
宋重铭当然不丢人!反正如今看情形,宋重锦这个大哥位置稳稳的,跟着他混反正不亏。
他在宋弘的几个儿子里,不上不下,位置尴尬,身体还不好,读书也不成。
因着自己姨娘的关系,跟宋重钧关系又不好,将来若是宋重钧继承卫国公府邸,他也没啥好日子过。
还不如先跟着宋重锦,自己这般当着众人表白忠心,只要宋重锦接受他,宋重锦不倒,他就能捞到好处,何乐而不为。
就算将来宋重锦有个万一,他好处也捞到了,到时候再撇清关系也碍不着什么事。
宋家兄弟之间各怀鬼胎不提。
只说后院,于氏一张巧嘴,将宋重锦和王永珠夸了又夸,什么文曲星下凡,什么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什么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就没有重复的。
蒋氏话不多,只微笑说了一声恭喜,就坐到一旁喝茶去了。
高氏得知喜讯的那一刻,面上是喜气洋洋,心中却不知什么滋味。
此刻也还稳得住,有于氏和蒋氏凑趣,又有几个心里不管怎么想,都一脸笑容的姨娘捧场,逗得倒是大方了一把。
拿出好些好东西来,大头赏赐给了王永珠,其他三个姑娘,还有阮氏也都跟着得了几样好东西。
第一千两百三十七章 好处
宋重绢和宋重绣就不说了,此刻只怕是除了王永珠外,这屋里最真心高兴的两个人了。
毕竟她们跟宋重锦和王永珠释放善意,为得就是跟宋重锦打好关系,将来能借助宋重锦的势。
宋重锦越好,她们越高兴!
两人得了好东西,两姐妹你唱我和的,先谢了高氏,又捧了王永珠,一时间屋里其乐融融。
宋重绮虽然心有不甘,可看着今儿个借光得的几样好东西的份上,脸色也好看了些。
唯有侯姨娘,心中跟吞了黄连一般苦,这宋重锦中了进士,位置越发稳当了,这么下去,岂不是她的重钧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又见宋重绢和宋重绣姐妹这般巴结讨好王永珠,心里越发膈应。
趁着无人注意,刺了身边的三姨娘孟氏几句:“说来还是房妹妹有远见,这早早的就教导着咱们家二姑娘和三姑娘攀上了高枝,以后在这高枝上长远的站着还好,可别到时候跌了下来,那时候就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了呢!”
孟氏也不恼,只含笑道:“借侯姐姐吉言,二姑娘和三姑娘有长兄和长嫂看顾,将来必定能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呢!”
只将侯氏噎得翻白眼。
还想说话,被高氏在高处一个眼神看过来,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去。
到了快中午,那消息灵通的交好人家,就陆续派人送贺礼上门来了。
一时间卫国公府门庭若市,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前院宋弘三兄弟都不得闲,带着宋重锦和其他几兄弟在前院招待客人。
后院高氏也忙得团团转。
于氏最是爱卖弄,今儿个又是极为得脸的喜事,主动请缨帮忙。
高氏也就干脆将事情分了一半给于氏和蒋氏帮忙,又将王永珠带在身边细细的教导着。
王永珠见宋重绢和宋重绣羡慕的样子,想着她们姐妹虽然有自己的私心,可既然表明了站在她们这边,倒是态度十分的坚决。
倒是可以给她们一点好处,让别人也看看,只要站在她跟宋重锦这边,就会有好处,不说能让人倒戈过来,起码也能动摇一下人心。
因此就笑着建议道:“夫人,我看二妹妹和三妹妹年纪也不小了,过几年只怕就要寻个人家了,咱们这样的人家的千金小姐,别的还罢了,这管家理事肯定不能落下。”
“今儿个人多事杂,倒不如让二妹妹和三妹妹跟在二婶和三婶旁边,也学一学这人情往来?”
此话一出,宋重绢和宋重绣的眼神一亮,就连孟氏也心中一动。
孟氏看着王永珠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她身为母亲,自然知道,像他们这样的门第,什么琴棋书画,那都是锦上添花的玩意,他们这样的人家的姑娘,要学的就是管家理事。
将来嫁过去了,那日子才好过。
只可惜她是个妾室,两个女儿养在她身边,哪里能学到管家理事,人情往来的学问?
孟氏心里焦急,大姑娘宋重绮之母袁氏,本是高家那边给的试婚丫头,有着这层关系,加上宋重绮又格外巴结夫人高氏。
夫人那边也就在定亲后,给大姑娘专门指了一个嬷嬷过去,教导管家理事。
可她跟夫人关系淡漠,将来只怕这种事情轮不到自己两个女儿头上。
若是不会管家,即使将来嫁人了,只怕也要闹笑话。
因此孟氏时时刻刻忧心,没曾想今日王永珠居然主动提出来,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此刻孟氏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失态,都恨不得跪下来谢王永珠了。
高氏一愣,看了一眼王永珠,见王永珠笑眯眯的,似乎是随口一句提议。
沉吟了一下,高氏也就一笑,拍了拍王永珠的手:“你说的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别的也就罢了,管家理事是一定要会的。我本还想着,等二姑娘和三姑娘大些了再教导她们,你这么一说,如今跟着先掌掌眼也使得。”
一面就吩咐道:“这管家理事是咱们女人立足的本事,你们可得好生学,别枉费了你们大嫂子的一片苦心。”
宋重绢和宋重绣眼圈都红了,忙忙的上前来,先谢过高氏,又给王永珠行礼:“女儿谢过母亲!谢过大嫂子!”
一面又给于氏和蒋氏行礼,口称给两人添麻烦了之类的话。
于氏和蒋氏不由得多看了王永珠一眼,心中都各有思量,嘴上自然说着不过份内的事情。
一时间都欢欢喜喜。
宋重绮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妹妹欢天喜地的,脸上一阵青白交错。
袁氏忍不住推了她一把,低声道:“大姑娘,你也快给大少奶奶好好说说,也跟着学学。你这马上就要出门了,这等机会难得!”
宋重绮哪里不知道这机会难得,可到底脸皮薄,让她给王永珠低头,低声下气的求她,还不如杀了她。
因此只咬着嘴唇不出声。
孟氏看了宋重绮一眼,垂下眼睛去,这大姑娘真是个傻的,这个时候是鸭子嘴硬,讲这个面子有什么用?学到东西才是好的。
现在难堪一时,总比将来嫁人了,出了疏漏,被人笑话一辈子强吧?
只是,这又不是自己闺女,也轮不到自己操心。
高氏也看了宋重绮一眼,这个庶女,对自己巴结讨好这么些年,别的没有,香火情还有几分。
若是此刻服个软,她也就顺势一起安排了,也不费什么事。
可看她脸涨得通红,还咬牙不开口,高氏的心也就淡了。
再看袁氏,只使命推宋重绮,自己作为亲姨娘,却连替自己闺女说句软话都不敢,想来也是怕得罪了宋重锦和王永珠。
自己都不知道争取,亲姨娘也不敢出头,还能指望谁?
高氏别过眼,对着于氏和蒋氏说了两句客套话,也就各自忙碌起来。
宋重绮在厅里坐了半日,也无人搭理,红着眼圈,拿帕子捂着脸,一路哭着回院子去了。
过了中午,顾家前来道贺的人也到了。
来的是顾家大夫人身边的贴身婆子,先说来一堆吉祥话,恭喜宋重锦高中。
高氏也笑着道,“同喜同喜,你家哥儿也高中了,还是头名,我们可比不得”
一时互相恭维了一番,这婆子就提出告辞,“老奴今天沾了贵府大公子的喜气,也该回去了。只是回去之前,还请大少奶奶借一步一说,老太太还有几句私房话,托老奴带给大少奶奶。”
第一千两百三十八章 心意难得
高氏是多么有眼色的一个人,虽然心中疑惑,为啥这女婿金榜题名了,做岳母的怎么还在顾家呆着,不回来,不过看这架势,也知道肯定有原因。
也就十分善解人意的让王永珠带着那婆子去了偏房,让她们好生说话,不让人去打扰。
到了偏房,那婆子又重新给王永珠见礼。
王永珠先恭贺了顾子楷高中,然后才道:“我娘在里面府里呆着可好?有什么话要带给我?”
那婆子脸上带着笑容:“回表小姐的话,姑太太在咱们府里,每日陪着老太太说话,又有咱们夫人陪着,日常还有咱们家姑娘凑趣,您就放心吧!”
“咱们夫人听说姑太太喜欢听戏,专门叫了一班小戏子在家里,想听戏了,就叫她们扮了,姑太太每天午后都要听上一出呢!”
那婆子十分有眼色,都捡张婆子平日里起居的小事说给王永珠听。
王永珠听了也就放下心来。
这婆子才将张婆子要带的话说出来,原来顾家自然也派人去看榜了,回去也就一并给张婆子道喜了。
张婆子一听,哪里还坐得住,自然要到国公府,亲自给女婿庆祝。
却被顾家人给劝住了,让她安心住在顾家,今日到宋家道贺的客人肯定多如过江之鲫,只怕王永珠和宋重锦都应酬不过来。
还不如等明日清净些了,由顾长卿亲自带着张婆子过来,给表姑爷道喜。跟宋弘当面将张婆子的身世交代清楚,给宋重锦再增加一点砝码。
那婆子说得含糊,但是王永珠还是听明白了,这只怕是顾长卿要跟宋弘公布张婆子的身世,也是给宋重锦的世子之位增加砝码,将宋重锦的世子之位给板上钉钉了。
想来,以宋弘的为人,知道王永珠是顾家的外甥女,能和顾家扯上关系,那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有了顾家在背后,宋重锦没有母族帮衬的窘境就自然而然不存在了。
以顾家如今之力,其他几个儿子的外祖家,或者岳家都比不上。
王永珠心中感动,自然是为顾家的这份情意。
顾家支持,宋重锦和她在卫国公府自然能站得更稳当,顾家不支持,她和宋重锦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站稳。
只是这份心意难得!王永珠从到这个时空,除了在张婆子身上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亲人之间的支持。
当下眼圈都红了,冲着那婆子笑笑,“麻烦嬷嬷回去,替我给外祖母、大舅舅和大舅母道谢!明日,我和宋大哥亲自去给外祖母和大舅舅、大舅母磕头去!”
那婆子早就听自家夫人说,这表姑娘是个极聪明的人,果然,只含糊说了一句,这表姑娘就什么都明白了。
王永珠的态度诚恳,婆子自然看在眼里,笑眯眯的也就答应着要告辞。
王永珠又忙塞了一个荷包给婆子,说是沾沾喜气。
那婆子一捏,荷包轻飘飘的,就知道里面是银票,越发高兴,又恭维了王永珠和宋重锦几句,才高高兴兴地走了。
卫国公这边,来道贺的人,一直到了晚上,才渐渐散了。
满府的人,上上下下累得够呛。
好不容易管事的来报,各色礼物都收入库房了,客人也都送走了,高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揉揉自己的额头,让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燕窝粥给各处都送了去,又谢过了于氏和蒋氏,才让大家都回去歇息去。
于氏和蒋氏虽然累,可心里高兴,被众人环绕,恭维之词不绝于耳,真是难得的体面痛快。
就是再累上几分也高兴。
宋重绢和宋重绣更是一路上喜形于色,直奔孟氏的院子。
孟氏一直没睡,点着灯,等着两姐妹到来。
也准备了热热的银耳汤,见两姐妹来了,先让她们喝汤解乏。
宋重绣一边喝着银耳汤,一边叽叽喳喳的跟孟氏说着今天跟在于氏和蒋氏后面见了谁家的夫人,谁家送了什么礼,谁家婆子会说话之类的。
孟氏含笑听着,满眼都是欣慰。
等宋重绣讲完了,孟氏才正色道:“今儿之事,你们姐妹可看清楚明白了?”
宋重绢和宋重绣放下手中的碗,站起身来,束手正色道:“姨娘放心,我们姐妹都清楚明白了!”
孟氏这才点点头:“那就好!当初姨娘就跟你们说了,买定离手,不能后悔!咱们既然已经站定了大公子和大少奶奶一方,别的不说,将其他几位可是得罪死了。”
“做人最忌讳首尾两端左右摇摆不定,切莫站在这头,想着那头,贪心不足!姨娘也没别的想头,就想着你们跟大公子和大少奶奶交好,将来能寻摸个好人家,也就知足了。”
“你们俩也是,看今日大少奶奶的做法,就知道她是个心里极有成算的,咱们示好,她接下了,反手就给了你们俩这么大的好处,是告诉咱们,跟着他们,有肉吃。”
“也是告诫咱们,既然跟了她们,也就别想着反悔或者做些什么小动作,不然她既然现在就能让夫人同意你们接触管家之事,以后若真是咱们有什么不是,拿捏咱们也是易如反掌。”
宋重绢和宋重绣脸色一边,神色更加郑重起来:“姨娘,您放心吧,我们姐妹省得!”
孟氏放缓了语气:“姨娘这辈子就你们两个,别无他求,只要你们好好的,姨娘怎么都好!大少奶奶送了这么大好处给你们,姨娘也得送一份大礼回去才好!”
王永珠自然不知道孟氏母女三人的商量。
今日累了这大半日,还好她身体好,不然从报喜人进门开始就没歇过脚,跟着高氏前后脚的转,一般女子都要累趴下了。
她还精神好的很,回院子就吩咐丁婆子给做两大碗鸡蛋菌菇面。
等宋重锦回来,面条刚好起锅,热气腾腾的端上来,闻着那香味,就胃口大开。
宋重锦跟着宋弘应酬了这一日,中午和晚上都胡乱的垫了点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到面条,眼睛都发光了。
两人也不用客气,一人端起一碗,稀哩呼噜的吃完,浑身冒了一身的汗,整个人都舒坦了。
第一千两百三十九章 殿试
吃得太撑了,两人只好携手到院子里消食。
时候已经不早了,其他下人也都累了一天了,王永珠早就吩咐她们下去歇息去了。
唯有小厨房那边亮着灯,丁婆子和谷雨不放心别人,收拾了碗筷,正在烧水,预备着王永珠和宋重锦沐浴。
春天的夜晚,没有风,静静的,廊沿下几盏昏黄的灯笼。
整个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两人。
宋重锦握着王永珠的手,两人沿着院子慢慢的走,一边说着话。
两人互相将今日遇到的人和事都说与对方听了,心里的打算也都交流了一番,就已经月上中天了。
时候不早了,也都忙忙的洗漱完,才囫囵睡了。
接下来,大家都忙得团团转,三日后就是殿试,殿试后才能分三甲。
一时众人都各有猜测。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则消息奇闻在京城贵族圈子里炸开了。
顾家当年丢了的姑娘,事隔几十年后,居然找回来了!
这已经够惊奇了吧?
还有更劲爆的在后头,这找回来的顾家姑娘,居然是卫国公那个早年流落到外头的大公子的岳母。
巧不巧?
一时高门大户的女眷们,谁还管那殿试,就算靠个状元出来,也是三年就出一个,有什么稀奇的?
这丢了几十年的闺女还能找回来,还是被另外一个流落在外的人带回来的八卦,岂不是更劲爆?
听说顾家人因为这个,十分中意这个外甥女婿,都说他是福星,是他将自家的流落在外的骨肉带了回来,不然这么多年了,去哪里找去?
因为这个,顾家大老爷还亲自去卫国公府,不仅是恭贺宋重锦这个外甥女婿金榜题名,更是放话出来,说因着这个,宋重锦这个外甥女婿,在他们顾家,那就跟亲儿子一般。
这消息一出,真是无数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更有无数人,气得心肝疼。
比如宋重钧兄弟,还有齐国公王家。
本来宋重锦金榜题名的消息传开,王氏在家里就砸了半间屋子,这还是她行动不便的情况下砸得。
砸完屋子,还哭着闹着要齐国公给她做主,说害了她的小畜生居然如今还考中了,她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去?
逼着齐国公要将宋重锦的功名给抹掉,再不济,要么让他不能参加殿试,要么就让他在殿试上出丑,御前失仪。
得罪了当今圣上,那就什么都没了。
齐国公架不住闺女这般哭闹,正发愁怎么给宋重锦一个教训,又不被宋弘抓住把柄。
结果就听到说宋重锦居然成了顾家的外甥女婿,那两个当初扇了自家闺女耳光,害得自家闺女断腿断肋骨的女人,一个成了顾家丢了多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姑娘,一个成了顾家的外甥女。
再一听顾家放出来的话,齐国公那点子心思也不得不暂时歇了,最起码目前是无法动宋重锦了。
王氏一听,这还得了,在家绝食,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让齐国公吐口,只安慰闺女,说如今风口浪尖的,一动多少人看着,不如等上几年,等风头过去了,再收拾宋重锦给闺女报仇。
才勉强哄得王氏同意了。
至于宋重钧,直接就给气病了。
倒是其他跟宋重锦示好过的人,一个个都欣喜若狂啊,本以为不过是个青铜,没想到人家后面跟着王者啊!
只要上了这艘船,以后岂不是躺赢?
一时,不仅府内人心浮动,人人都恨不得到宋重锦面前讨好卖乖去。
宋重钧这边除了阮氏带着对陪嫁,其他人也都懈怠了不少,纷纷打听托关系,想调到宋重锦院子里去。
还有不少贵夫人,就给高氏递帖子,不是说要上门拜访,就是请她跟王永珠过府玩去。
其实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从高氏或者王永珠这边,再听点八卦什么的。
高氏烦不胜烦,将这些帖子一律推了,只说要准备宋重锦殿试,没心情,等得空再说。
实则,她心里也是懵圈的。
宋重锦金榜题名第二天,顾长卿就带着张婆子上了卫国公府邸,一进门就跟宋弘到书房,谈了半日才出来。
出来后就介绍,张婆子是他亲妹子,王永珠是他亲外甥女。
以高氏的心智,都半日没回过神来。
全凭本能,接待完张婆子,又将人送走,才回过神来。
没忍住问了王永珠几句,王永珠倒是也不隐瞒,只说当初在荆县,顾子楷见到自己的娘,就有所怀疑,本来就打算回京城后,让人去打听到。
没想到自己一家都上京城了,顾家知道后,顾家大夫人亲自来看了,最后又带到顾家老夫人面前才确定了。
高氏回想那几日,张婆子忽然就搬去了顾家,说是顾家老夫人喜欢,非要留在身边,原来如此!
若是自己的媳妇,高氏还能抱怨两句,这等大事都不告诉她。
可如今这情况,高氏也只得说几句,什么恭喜张婆子找回亲人,顾家认回血脉。
想着王永珠如今可是顾家的外甥女,越发要小心对待才是。
只勉强说了两句,就让王永珠回去了。
等王永珠一走,高氏身边的嬷嬷就凑了上来,有几分可惜:“夫人,咱们当初要是将这大公子认在您膝下就好了,谁能想到,他居然有这般机缘?”
可不是,谁能想到,他娶得乡下媳妇,还有奉送的乡下岳母,翻身一变,居然成了顾家的大小姐和顾家的表小姐。
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不管这些人是嫉妒,是羡慕,还是恨,对于宋重锦来说,都无足轻重。
他即将面临着,最后一道考验,殿试。
第三日一大早,天还没亮,他们这一批榜上有名的贡士,就已经在宫墙外排起了队。
天刚发白,时辰一到,宫门打开,他们这批贡士就依续跟着宫内的内侍进入保和殿。
殿中已经摆好了桌案,有一名官员点名确认,点到名字的贡士会被内侍引至桌案面前坐下。
点人确定完毕,开始散卷、赞拜、行礼后,贡士们则端坐答题。
殿内外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皇帝坐在御椅上,等到贡士们开始答题,若是兴致来了,会走下来,看人答题。
若是心情不好,也会提前退场,自有考官监考。
宋重锦在赞拜、行礼之际,偷偷朝上看了一眼,只见御座上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气势惊人,面色辨不清喜怒的,看着下面的贡士。
只看了一眼,宋重锦就低下头。
坐在了桌案前,宋重锦深吸一口气,刚刚有些起伏的心思又沉淀了下来。
先看了一下试卷,心中略微一沉吟,有了腹稿,这才提笔蘸墨。
才写了没几个字,宋重锦就感觉到一道眼神扫过自己,停顿了一下,才又移开。
第一千两百四十章 皇帝
眼神所在的方向,就是皇帝所坐的御座的位置。
宋重锦心中一紧,面上却看不出来任何端倪,握紧了手中的笔杆,恍若未觉的继续往下写。
大殿里静悄悄的,除了笔在纸上的移动的声音,鸦雀无闻。
监考的官员和内侍都束手站立在大殿的四方和角落屏息敛声,唯有几位大学士大人,站在丹墀之下,手捋胡须,看着全场贡士埋头答题。
如同宋重锦这样淡定自持,没怎么受影响的贡士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平生第一次进入皇宫,见得陛下天颜,只觉得龙威浩荡,一个个心跳加速,手抖得跟抽了风一般。
哪里还握得住笔,写得动字?
不过好歹也都是全国学子中的佼佼者,大部分在坐定之后,慢慢也就平静了下来。
也有那胆子小,心态不够好的,坐在位置上恍恍惚惚连卷子都不知道看的,看在众人眼里,尤其是皇帝眼里,就忍不住眼中闪过一丝不愉。
只扭头看了身边的内侍苏总管一眼。
苏总管从当今陛下还在潜邸的时候就贴身伺候,皇帝只要一个眼神,他几乎都能知道下一个动作。
因此手中的拂尘一甩,躬身请皇帝下了御座。
皇帝看似毫无目的地在殿内走动,一会看看这个考生答题如何,一会看看那个考生字写得怎样。
那些全神贯注答卷的还好,压根没注意身后有人。
有那心神本来就不定的,听到动静,眼睛一斜瞟,就能看到一点明黄色的衣角,顿时手里的笔就差点握不住了,脑子里也乱了套,提着笔半天没往卷面上落,那笔尖沾满了墨汁,吧唧一声,一滴墨团滴落在了卷面上,半张卷子就这么作废了。
等考生回过神来,又是心疼,又是惶恐,只得又重新誊抄一遍。
造成这后果的皇帝早又不知道晃到哪里去了。
这几百个贡士里,也有皇帝看着有几分眼熟的,比如顾子楷,长得一看就是顾家的孩子,而且他也早就听说了,顾家这个幺子,才气纵横,十分有天分。
又看他长得温文尔雅,翩翩风采,见之忘俗,忍不住心里就先满意了几分。
慢慢的踱步过去,站在顾子楷的身后,见他正埋首,下笔飞快,面前的答题卷上,一篇文章已经写了过半了。
只一眼瞧去,就能看到顾子楷的一笔字秀逸圆润,如同其人。
已经颇具自己的风格了。
不愧是顾家之子!皇帝心里暗暗夸赞了一声,就又挪开了脚步。
苏总管跟在皇帝身后,也忍不住多看了顾子楷一眼,知道这是入了皇帝的眼了。
皇帝往前走了几步,不知怎么的,停下了脚步,顿了顿,然后往左边一拐。
本来已经听到了脚步声,也看到皇帝的衣角的那个贡士,本来已经不着痕迹挺直了身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还略微的侧过半边脸,这样看起来,会显得自己比正脸看起来俊朗几分。
这位贡士本想着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将来仕途也能事半功倍不是?
谁曾想,这姿势刚摆好,皇帝居然掉头就走了,走了……
那名贡士挺直的肩膀,一下子垮塌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松一口气好,还是惋惜自己没入皇帝的眼好。
宋重锦今天觉得脑中的思路特别的清晰,下笔如有神,一篇策问已经写了大半了。
刚伸出毛笔去蘸墨去,就感觉到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后,都不用多想,这大殿里能这么随便走动的,除了当今皇帝还有谁?
虽然心中有几分疑惑,尤其是先前,他清晰的感觉到,那皇帝在听到唱他的名字,入座的时候,多看了他一眼。
宋重锦五感惊人,他早察觉到了,皇帝好几次,似乎是不经意的目光扫过他的身上。
此刻皇帝站在自己的身后,他也淡定的很。
轻轻的用毛笔蘸了墨汁后,轻轻沿着砚台边舔了舔笔,继续悬腕书写起来。
皇帝在侧后面看着,这就是卫国公宋弘和齐家那个女儿生下的孩子?这么看着,跟宋弘倒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却跟齐家人没什么相似的。
端得是猿背蜂腰,一身直掇穿在他身上,没有一般贡士那种飘然之态,倒是说不出的潇洒不羁。
尤其是肤色,在一群白面书生中尤为突出,简直是万白从中一点黑,让人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皇帝耳目众多,这京城里还少有能瞒过他的,更不要提,宋弘还亲自上折子,坦白当年跟齐家的女儿生下了一个孩子,一直流落在外,这些年他只让人确保这孩子衣食无忧,没曾想这孩子却颇有几分天分,如今居然能考中进士,还进了京城赶考。
又说他常年征战沙场,外人看着身子骨强壮,其实身上旧伤无数,一到冬天就特别难熬。这么些年了,膝下几个不成器的孩子,没一个能继承家业的。
他这也是没法子了,卫国公这样大的基业,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孝子败光吧?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这个还算有些出息,就算不能继承父业,可好歹也比其他几个强些,能撑住门庭。就想着将宋重锦立为世子,怎么着也不能看着卫国公府在他手里败落不是?
难得宋弘这大把年纪了,在皇帝面前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那个惨兮兮的。
虽然皇帝知道宋弘这里面大半都是作假,这个老狐狸,年纪轻轻就能狠下决心,在诸多皇子中,认准了自己,一力跟随自己,又岂是个在乎儿女情长的?
当初登基,这老滑头也是出了力的,到底是功臣,总不能让他太寒心了不是?
更何况,这宋弘这一番哭诉里,最重要的其实是表明,他手里的兵权,并不会交给卫国公府的下一任主人,而是让卫国公府弃武从文,从此走文官一路。
那卫国公这么些年在军中打下的基础,还有那些人脉……
皇帝明白了,宋弘这是用这些来交换,交换皇帝对宋重锦的承认,不因为齐家之事而迁怒于宋重锦。
皇帝心中本就有打算,宋弘的这折子,简直是下雨天送伞,再及时不过了。
一个齐家的外姓血脉和兵权相比,算得了什么?
皇帝自然意动了。
第一千两百四十一章 排名
不过面上还是沉吟了半日,吊足了宋弘的胃口,这才一脸无可奈何的道:“咱们君臣多年,你难得求朕一次,罢了,罢了!你这折子朕批了先压着,你不是说你那儿子要参加今年的春闱吗?若是他金榜题名,朕再将折子发下去,到时候双喜临门,岂不是更好?”
宋弘自然是跪谢龙恩不提。
此刻,皇帝看到宋重锦,除了他黑得太耀眼,让人不由得多看两眼外,也是心里有那么一丝兴味。
宋重锦的身世,皇帝自然清楚的很,比宋弘还要清楚。
当初派朱浩然到荆县去,朱浩然是表面行事之人,实际他派了暗卫跟随而去。
宋重锦是齐欢的儿子,也是齐家除了她之外,剩下的最后一丝血脉,自然要调查清楚。
朱浩然回京之日,那关于宋重锦的身世,事无巨细,都已经放在他的案头了。
尤其是荆县事后,宋重锦的消息还在陆续不断的传递进来。
眼前这个正认真答题的年轻人,心中所谋划的,皇帝不说猜到了八九分,起码也是有四五分准。
他心里直好笑,宋弘这千年的老狐狸,长年打雁的人,恐怕要被雁啄了眼了。
想着自己的谋划,皇帝越看宋重锦越顺眼,这年轻人身份特殊,和文武都有牵涉,利用得好,说不得会是自己手中最利的一把刀!
这么琢磨着,皇帝站在宋重锦身后的时间就长了些。
苏总管看着皇帝站在卫国公那位大公子身后半日了,也没挪窝,那些贡士不说,其他官员只怕心里都嘀咕了。
有心想提醒一下皇帝,可这是殿试,容不得他半点放肆,只得着急的等着皇帝回过神来。
倒是宋重锦,面上镇定,实际心一直悬着,尤其是皇帝那不辩喜怒的眼神转变成对他的喜欢和顺眼后。
宋重锦只觉得后背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总觉得是被猛兽盯住了一般。
不过很快,皇帝就回过神来,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调转头,就又慢慢的踱回龙椅上去了。
皇帝一离开,宋重锦身边的几个贡士只觉得一阵轻松,差点没软在地上。
一个个回过神来,都汗出如浆,湿透了衣裳,谁能扛得住这皇帝一直站在自己附近,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皇帝关注了自己,可谁都提着心吊着胆,手上的笔有千金重,要不是最后一股子心气支撑着,恐怕都要当着皇帝的面出丑了。
此刻皇帝走了,大家都感觉死里逃生一般。
自那以后,皇帝就没再下来过。
殿试是从黎明开始,日落交卷。
到了日落时分,一直在看着时辰的礼部官员就宣布交卷。
众位贡士们将卷子留在桌案上,陆续退了出去,然后再被礼部官员带出宫外,各回各家。
贡士们一退出去,自然就有礼部官员,上前,将卷子收起,封好,然后放在托盘上,由几位大学士呈给皇帝。
前朝的殿试,说是皇帝主持亲阅,其实后来基本已经都是皇帝去点个卯就离去,阅卷也有阅卷大臣一手主持。
本朝以来,当今上位后,却每逢殿试都亲历亲为,从无间断。
一般来说,这殿试的卷子,都由阅卷大臣评阅后,评出前十名来,将这十名贡士的卷子进呈皇帝御览。
由皇帝钦定出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人选,和二甲的前七名的顺序来。
当今皇帝虽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朝廷上下事情繁杂,哪里能看得过来几百份卷子?更何况第二日一大早就要召见这前十名新科进士,正式当众揭晓殿试名次,一夜功夫,就算皇帝能熬得,大臣们不允许啊。
所以这几科也都按照这这个老规矩而来,大学士们等收了卷子,就带着卷子进了保和殿隔壁的偏殿。
大学士和卷子一进入偏殿,门就关上了,御林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才刚日落,偏殿里此刻已经灯火通明,儿臂粗的蜡烛点燃了无数只,只照耀得殿内如同白昼。
匆匆用过晚膳,几位大学士早有默契,各自分得一部分试卷,埋头评阅起来。
要在明天一早,将所有的卷子都评阅一遍,挑出最好的十分来,明天一早呈给陛下,任务十分繁重,几位大学士都做好了通宵不睡的打算。
这一夜,不止这几位大学士不得闲,整个京城里,无数人也都无法入睡,辗转反侧,等着明天的结果。
宋重锦还好,回来后,囫囵吃了个饭,洗漱了一番就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宋重锦神清气爽的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出了一身汗。
刚叫水洗了澡,吃了早饭,就听到宋弘那边传话来,宫里来人,召见宋重锦进宫面圣。
宋重锦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他这是进入了前十了?
要知道,先前春闱,他排在第十五,没想到殿试倒是发挥得更好?
来不及细想,换了一声衣裳,只来得及丢给王永珠一句话:“等我的好消息!”就匆匆跟着宫里派来的人去了。
宋重锦前脚一走,后脚这满府的人都沸腾了。
能在今天进宫去面圣的,那就是殿试的前十名才有资格啊!
难不成他们大公子还能捞个状元当当?
下人们喜气洋洋满腮,主子们各怀心事,即使心中再不甘愿,也知道,大局已定了。
那从高氏起,到二房,到三房,再到家里的几个姨娘,其他的公子姑娘,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到王永珠这边来道贺。
女眷们道贺完毕,都还不走,围随王永珠,到了前面正房,一起等着最后的消息。
果然,宋重锦跟着宫中派来的官员,直接到了保和殿外。
殿外,已经有人在等候,还是熟人,正是顾子楷和谢郎。
见到宋重锦,两人都露出笑容来,本来很多话,可在宫中不能喧哗,只得互相颔首致意。
不多时,其余的七人也都陆续到了,人一到齐,没一会,就被宣进殿内。
殿内龙椅上,皇帝高高在上,由礼部官员宣各人的名字,挨个上前叩见皇帝。
皇帝也就温言勉励一番这十位新科进士,称赞两句国家栋梁,将来要为国效力之类的话。
又每人问上一两句话,然后就让十位新科进士退下去。
皇帝的御案前,早就铺好了金榜,只等皇帝往上填写这新科状元、榜眼、探花和二甲前七名的名次顺序。
皇帝亲拿朱笔,略一沉吟,就往上填写。
这些名次,一早就跟几位大学士商量过了,今日一见,也只有小小的改动。
皇帝填写之前,笑了一句:“按理说,顾子楷之才堪做状元,只是顾卿才貌,倒不如点为探花,方不负卿。”
这话一出,几位大学士都笑了,历朝的不成文的规矩,探花一定要是新科进士中最俊美的那人。
因此,皇帝将本是第三名的谢郎提为了状元,而在探花之后,填上了顾子楷的名字。
又略作沉吟,才将宋重锦的名字也填列了上去。
第一千两百四十二章 打马游街
旁边的苏总管偷偷看了一眼,卫国公那位大公子的名字,赫然列在二甲第一名。
皇帝将名字填上去之后,还忍不住招手示意秦博涵上前来:“秦爱卿,你来”
秦博涵上前,站在御案边,躬身行礼:“陛下”
皇帝指着金榜笑道,“如今状元、探花还有二甲传胪已定,倒是这榜眼,秦爱卿可有什么建议?”
秦博涵只瞟了一眼,看到上面三个人的名字,看到宋重锦的名字的时候,眼神轻飘飘的掠了过去,略一沉吟,才道:“状元和二甲传胪都是青州府人士,探花是京城人士,青州府属北……”
话没说完,皇帝却听明白了。
每年发榜,不仅是要筛选人才,也要注意南北平衡,若是择取的学子南北两地数量差距过大,只怕会引起学子们的不满。
今年的状元和二甲传胪已经是北方人士,探花是京城人士,严格来说也是北方,那么榜眼就必须得是南方人士,以此为平衡。
这也是朝廷录取天下学子的平衡之道。
皇帝点点头,侧身问过两句在场的大学士,大学士心中只有章程,略微一沉吟,在剩下的七名进士中点出了两位南方人士,供皇帝选择。
皇帝圈了一个名字看起来比较顺眼的,写在了金榜上,剩下的也都按照卷子的优劣排行一一排好了顺序。
其余的学子们,几位大学士也都按照评定好的等级,一一誊录好了名字和次序。
大小金榜确定,自有礼部官员去放榜,昭告天下。
一直在保和殿外等待的宋重锦和顾子楷他们也就知道了自己的名次。
十人都是这一科的佼佼者,又有同科的情谊,这在官场上,那就是最原始的人脉关系。
自然人人都不会怠慢,互相彼此称兄道弟,其乐融融。
此刻听了名次,互相看了一眼,纷纷冲着谢朗、顾子楷,还有那位被点为榜眼的姓卫东进士拱手道贺。
姓卫的榜眼年约三四十岁,生得有些老相,得知自己是榜眼,那肩都挺得直了些,嘴里说着同喜同喜,眼睛里的喜悦和得意几乎要满溢了出来。
谢朗和顾子楷虽然心中高兴,面上还稳得住,又恭贺其他七人。
尤其是宋重锦,顾子楷拍拍他的肩膀:“恭喜恭喜!”
宋重锦也翘了翘嘴角:“同喜同喜!”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谢朗身为新科状元,那真是春风得意,尤其是一会就有礼部官员过来,跟他宣布,一会子放榜传胪后,需要他率领着同科进士,一起赴礼部专设的琼林宴。
琼林宴后,谢朗还要和同科进士一起去孔庙拜谒儒家鼻祖,礼拜既完,还要去国子监立碑,将新科进士的姓名勒于石碑上,整个殿试才算彻底结束。
且不说,这新科状元带着榜眼探花,还有传胪等,打马游街是如何的热闹。
无数大姑娘小媳妇,早就等着今日呢。
每三年出一批新状元榜眼都没啥,她们盯着的就是那探花。
以往两科里,探花的容貌只能算个五官端正,虽然有探花郎的光环加身,可在见惯了世面的京城女眷眼里,真是不够看。
听说今年的进士里有不少青年才俊,大姑娘小媳妇们都沸腾了。
准备好了新鲜的花枝,还有荷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在街道两边守着了。
等到锣鼓开道,礼部官员前头领着,新出炉的状元、榜眼、探花还有传胪等都骑着高头大马游街,顿时欢声雷动。
不为其他,只今年的进士素质太高了,不说状元长得比上两科的探花还俊朗些,就是年纪有些大了,倒也文质彬彬。
更不用说探花来,那不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四公子之一吗?
无数少女的春心大动,那什么手帕啊,花朵啊,荷包啊,不要钱一般的往顾子楷身上丢去。
顾子楷苦不堪言,这些女人简直太可怕了!
手帕什么的,也就罢了,顶多香味太浓烈了一点。
可那丢过来的花,好歹你也把上面的刺去掉好吗?
还有那荷包,不小心被砸了一下,生疼,不知道里面是装着石头还是别的什么?
想要躲,可这四面八方的,不仅路边有人丢,路边的酒楼茶楼里,二楼包厢里,也不停的有荷包之类的丢出来。
真是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顾子楷觉得今天小命休矣!没人告诉他,中探花游街居然是件要命的事情啊?
还好宋重锦紧随其后,见他这么痛苦,还不敢躲得太明显,生受了好几下,脸都变色了,还得忍着。
就在这时,从天而降一个荷包,直奔顾子楷的头脸而去。
顾子楷眼看躲不掉,只得认命的闭上眼睛。
就在此刻,宋重锦打马上前,伸手一捞,将那荷包捞在了手中,掂量了一下,脸色一变,拆开了那荷包,就看到那荷包里装着一团亮闪闪的银针,若是这一包银针砸在顾子楷的脸上,那可就……
宋重锦反应很快,将那荷包迅速的扎好,冲顾子楷使了个眼色,又驾着马上前,到前面领路的礼部官员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那吏部官员脸色一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笑盈盈的吩咐了一句什么,然后队伍前行的速度就加快了一些。
宋重锦打马又回去在顾子楷身边,时刻警惕着。
还好,接下来虽然还有荷包花朵什么的丢过来,倒都是普通的东西。
倒是,有一些姑娘看到了宋重锦的身手,再看这位新科进士,虽然不如探花那边温润如玉,却也俊朗潇洒的很,忍不住那手里的帕子荷包也丢了过去。
倒是无形中替顾子楷分担了不少压力。
等到进了礼部设的琼林宴,宋重锦和顾子楷才放下心来。
宴会上,两人面色如常,恍如什么都没发现。
别人眼里看着也正常,还有人调侃了两句,说两人今日大出风头,搅动了不少小娘子的芳心之类的话。
两人也只打着哈哈,就将话题给绕过去了。
那荷包,在宴席中间,就有礼部的人来,不着痕迹的将那荷包给要了过去,想来也是要调查到底这荷包的主人到底是别有居心,还是无意之失。
第一千两百四十三章 酒后之言
宋重锦高中二甲第一名,赐进士出身的消息,传回到卫国公府邸,宋弘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宋五先回过神来,给了报喜特使一个大大的红包,又给宋弘道喜。
宋弘志得意满,比自己中了还高兴。
立刻吩咐下去,满府里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比过年还热闹些。
消息传到后院,人人都恭喜王永珠不迭。
王永珠神色坦然的一一受了,并不见多骄傲。
倒是宋重绢和宋重绣两姐妹,听说今日新科进士都会打马游街,若是往日,她们是不凑这个热闹的。
可这不是自家大哥是二甲第一名吗?
两人就鼓动着高氏,说要不大家都去外头,在酒楼里包个雅间,也好看看这进士游街,看看自家大哥的风采。
这个时候,一般人家的女眷也就罢了,没那么多讲究,高门大户却规矩多,虽然不算对女眷太严苛,可到底有诸多不便,尤其是没出阁的姑娘家,更是艰难。
这话一说,不仅高氏动了心,就连于氏和蒋氏也有几分意动。
高氏还在犹豫,就听到前院传来口信,说是国公爷吩咐了,今儿个是阖府的好日子,大喜事。
已经让前头准备好马车了,也在外头包了两个雅间,让高氏带着女眷们也去看看新科进士打马游街。
这下子,一个个女眷都喜出望外,眼巴巴的看着高氏。
高氏一笑,也就吩咐各人都准备一下,一起出去逛逛。
忙乱了一通,出门上车,才发现宋弘居然也要去。
今日街上很是热闹,人潮熙熙攘攘的,除了一般人家的女眷外,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也都出门来看热闹。
毕竟三年一次不是?
街道上不仅人多,马车也多。
也亏的宋弘派出来的护卫多,饶是如此,也都出了一身汗,才将女眷们送到包好的雅间。
上了茶水点心,也没谁有这个心思吃,都嘻嘻哈哈的挤在靠街的窗户边,盯着下面的热闹指指点点。
等到宋重锦他们远远的走过来的时候,王永珠就被宋重绢和宋重绣给拉到窗户边,让她看宋重锦。
一边两个小姑娘还叽叽喳喳的:“大哥今儿个真是俊朗!”
“可不是,这么多人里,一眼就能看到大哥!”
“哇,大哥方才那一招好帅”
……
正是宋重锦伸手接过一个荷包的动作,看得两个小姑娘眼睛冒光。
王永珠却皱皱眉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荷包恐怕有不对的地方!
可惜地方太远了,人有多又嘈杂,她也只能看到在对面的茶楼二楼包厢里,有一道身影飞快的闪过了。
隔壁包厢里,宋弘也看到了这一幕,立刻吩咐道:“跟上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立刻就有人下去查看了。
出了这事,游街的速度就加快了很多,新科进士们匆匆打马就离开了,等人都走得看不见了,两个小姑娘还在抱怨,这速度也太快了,除了大哥,她们谁都没看清楚呢。
宋弘已经吩咐收拾一下回府。
也就没人敢再说什么,不过能出来透透气,看看这热闹,大部分女眷还是很满足的,一个个笑盈盈的踏上马车回家去了。
王永珠却心中不安,那荷包看着是冲着顾子楷去的,可是顾家那边的仇敌?
这么想着,她路上就吩咐了大壮几句,让他去顾家交代一声。
等到宋重锦好不容易走完全部的流程,急匆匆的回家,他现在只想和永珠分享喜悦。
可才进门,就被宋弘的人给拦住了,只说国公爷在等他。
没奈何,只得跟着宋弘的人到了前院书房。
宋五守在书房门口,见宋重锦回来了,先道了喜,才小声的道:“主子爷今儿个特别高兴,回来就叫人送了酒菜,自斟自饮了这半日,大公子进去劝劝主子爷,少贪些杯”
宋重锦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书房门。
一进屋,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就看到宋弘半躺在榻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握着一块玉佩,看一眼玉佩,灌一口酒。
旁边桌子上的下酒菜没动筷子,倒是歪七扭八的倒了好几个酒坛子。
听到动静,宋弘才慢吞吞的扭过头来,看了宋重锦一眼,露出一个笑来:“重锦回来啦!好,来,咱们爷俩喝上两杯!”
说着顺手捞起一个酒坛子丢给宋重锦。
宋重锦轻巧的接过酒坛子,放在一边,冷静的道:“爹,你喝多了,早点歇息吧!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宋弘一梗脖子:“你老子我清醒的很!你老子我是高兴啊!高兴啊!来,喝一杯!喝不喝?”
宋重锦没奈何,跟一个半醉的酒鬼没什么道理可讲。
只捡了一个干净的酒杯,浅浅倒了一杯,沾了沾唇。
宋弘这才又躺回去,灌了一大口酒,又将玉佩举在眼前定定的看了一会,才道:“阿欢,你看到没!咱们的儿子出息了!他中了二甲头名!不愧是你生的儿子,有这样的天份!”
宋重锦听了这话,再看看宋弘手中的那块玉佩,垂下了眼睛。
那边宋弘还在对着玉佩说话:“阿欢,我知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辜负了你,害了你!我也对不起我们的儿子!这么些年来,我没有管过他,他能有今天,都是靠他自己!我这个当爹的,惭愧啊”
“若是阿欢你还活着,该多好!也能看看咱们的儿子,如今有多么风光!阿欢,我后悔了!真的,我后悔了!这些年来,我只要想起你,就心如刀绞,当年,是我对不住你!我为了宋家,放弃了你!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对我也失望了,觉得我不是个男人!”
“可是阿欢,我没办法!宋家上下几百口人,我怎么能舍弃得下?还有我娘,我爹都指望着我!人生在世,不能只有儿女情长!”
“阿欢,当年我选了宋家,放弃了你,如今,我将整个宋家都给咱们的儿子,好不好?我已经给陛下上了折子,估计明日,这立世子的旨意就要下来了!到时候咱们的儿子就是宋家的世子,未来的主人!”
“你在下面别担心,咱们儿子以后的前程有我这个爹在,拼了老命也要给他最好的!他娶的媳妇也还凑合,虽然是个乡下女,可她倒是有个好娘,有个好外家!勉强也配得咱们儿子了!”
第一千两百四十四章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说到动情处,宋弘的眼睛都红了,将玉佩捂在心口,一声声的叫着阿欢,一声声的说着自己后悔了,对不住她,若是有下辈子,一定要好好的待她,再不会让她伤心离去,孤身一人流落在外,生下孩子后郁郁死去。
宋重锦面无表情的看着宋弘一番作态,神色看不出半点变化来。
倒是宋弘,猛灌了一口酒后,才看向宋重锦,感叹道:“若是你娘还活着,看到你今日的荣光,不知道该有多高兴。你娘出生书香世家,天资聪颖,能诗会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你这读书的天份,都是随了你娘。”
“当年你娘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也不知多少人爱慕她。那时候你娘就宛如天上的明月,高高在上——”
宋弘似乎真的喝多了,说了不少当年齐欢的事情,齐欢的才情,齐欢的品行。
似乎这么多年来,齐欢就在他心里,从未褪色过一般。
宋重锦本来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可看着宋弘这一往情深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
霍然起身,盯着宋弘看了半日。
才冷静的开口问道:“若是时光倒流,重回到当年齐家出事的那一天,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会放弃宋家,选择我娘吗?”
宋弘似乎没听清楚,楞了一下,“你说什么?”
宋重锦重复了一遍:“我说,若是事情能重来一遍,你确定你会选择我娘吗?”
宋弘张张嘴,想要说什么。
在宋重锦的眼神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沉默了。
宋重锦短促的自嘲的嗤笑了一声,才道:“儿子猜得没错,事情若是重来一遍,父亲还是会做和当年一样的选择!在父亲心中,宋家,权利,都比我娘份量更重,这一点,我娘想必死前都明白了!儿子也都明白!”
“父亲身居高位,有诸多的身不由己!父亲是想说这句话是吧?不用您说,我都替您说了!今儿个好歹是儿子的好日子,这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儿子看父亲有些上头了,想必是真喝多了,时候也不早了,洗洗睡吧,儿子先告退了——”
说着转身出来就对着宋五道:“五叔,国公爷有些喝高了,还要麻烦你叫人进来服侍他洗洗早点睡吧!”
吩咐完,就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就走了。
宋五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到底也没开口,眼睁睁的看着宋重锦走出了院子,才无声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进了书房。
书房里,宋弘此刻眼神清明,哪里有半点醉意?
看宋五进来,只问了一句:“他走了?”
宋五没敢做声。
宋弘苦笑一声,狠狠的灌了一口酒:“他劳资我今天豁出去,都借酒装疯,跟他低头了,谁知道这混帐东西,说出这番话来,你也都听到了,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原谅了?还是记在心里了?”
宋五哪里敢就这个话题多言,那不是找死么?
再说了,他听大公子那意思,倒是事情都发生了,都过去了,谈不上原谅,也谈不上记恨,不如都朝前看。
以他之见,倒是觉得大公子难得的清醒理智,当年主子爷薄待大公子母子,这是事实,不管主子爷如何的说后悔,也都晚了。
可大公子也没说记恨在心,只是不想提旧事,也是人之常情。
到底主子爷还是强人所难了,这大公子才回府多久,就要人家忘记这么多年受得伤害,就算大公子真说忘记了,主子爷你敢信?
心里这么想着,宋五却不敢说,只劝道:“主子爷仔细身体,酒多伤身,还是少喝点。大公子不管怎么说,还是挂心您的身体的不是?再说了,您不是说了么,明儿个说不得就有旨意下来呢,咱们府里还得预备接旨呢——”
宋弘将手里的酒壶一摔,砰的一声,瓷片四溅,酒香溢满了整间屋子,发狠道:“要不是劳资早就将折子呈上去了,就凭那小子今天这态度,这世子之位也轮不到他!劳资那么多儿子,给谁不是给?都是劳资的骨肉!”
“混帐东西!他真以为老子没了他就找不到儿子继承家业了?老子给狗喂块骨头,那狗还冲着爷摇摇尾巴呢!爷将世子都他了,也给他低头了,还想怎么样?这满府里,你主子爷我什么时候给人这样低过头?到底是他是老子,还是老子是老子?不就仗着爷对他愧疚么——”
宋五低头翻个白眼,很想吐槽,主子爷,您若真舍得给宋家百年基业随便找个继承人,何苦要拖到现在才立世子?
再说了,若大公子真的是那种三言两语、三瓜两枣的好处就被打动的人,这么些年在外面只怕早就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主子爷您也不就是看中了大公子性格坚毅,不为所动这一点么?如今还嫌弃个什么劲?
因此,只默默地听宋弘痛骂了一顿宋重锦后,才故意开口:“主子爷,既然大公子这般不近人情,那明日若是宫中旨意下来,属下要不要跟来宣旨的大人吹吹风,让他们在陛下耳边——”
“放屁!我们国公府的家事,捅到皇帝面前做什么?让皇帝看笑话不成?爷前脚巴巴的上折子立他为世子,这旨意刚下,就又急急忙忙的说新世子不好?这让人家怎么看你主子我?老眼昏花?出尔反尔?”
“都给爷明天好好的招待宫中来使,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宋弘气得要不是手里的酒壶先已经砸碎了,恨不得现在就砸到宋五头上去。
宋五这才上前道:“既然主子爷心里都明白,也舍不得大公子名声有恙,又何苦说这些伤人心的话来?若是传出去,被人笑话事小,就怕有心人听了,又做起文章来,岂不是自寻麻烦?”
“更何况父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大公子这些年也确实受了委屈了,主子爷也耐心些,给大公子一段时日缓缓,说不得他以后自己就想明白过来,能理解主子爷当年的难处了。主子爷是做父亲的,做父亲的,不得多担待担待儿子么?大公子心中也明白主子爷的一片慈父心呢!”
宋弘听了,噎得脸红脖子粗。
好一会,才挥手:“行了,行了!”到底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进了内室去休息去了。
宋五也忙招呼几个亲兵进来,将地上桌上都收拾干净了,又默默地退了下去不提。
第一千两百四十五章 怕了
只说宋重锦,本来是一腔喜悦急于回家跟永珠分享的,被宋弘这么一闹,只觉得跟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强压着心中的不快,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满院子的仆人都齐刷刷的站在院子里,等他一进来,就躬身下拜:“恭喜大公子高中,贺喜大公子——”
宋重锦勉强缓和了一下脸色,点点头:“起来吧,大家的心意,我都领了,这个月的月钱加一倍,都退下去吧!”
王永珠在台阶上,本来是笑盈盈的,可看到宋重锦这般,就知道他心情不好。
忙笑着道:“行了,大公子知道你们的心意了,都下去歇着吧!”
下人们都谢了宋重锦和王永珠,才都散去。
王永珠上前几步,迎上宋重锦:“今儿个一天累着了吧?饿不饿?我让灶上准备了面条,要不要吃点?”
宋重锦今天虽然领了琼林宴,可这种宴席上,能吃到什么?
奔波了一天,腹中早就空空了,先前在宋弘那边被气到了还不觉得,回到院子里,被王永珠这么拉着手,轻声细语的一问,那饥饿感就排山倒海的涌了上来。
只点点头。
王永珠就吩咐让将面条先端上来。
宋重锦洗了手脸坐在桌边,就看到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刚捞出锅的面条,热气腾腾的码在碗里,还有十七八个小碟子,里面码着细细的切好的葱丝、黄瓜丝,豆腐丝、胡萝卜丝、豆芽、小水萝卜缨子等等。
旁边还有两碗香菇酱,和一碟子的香喷喷的辣椒油,还有香醋和酱油等调料。
宋重锦一时看愣住了,吃个面条还弄这么大阵仗,这怎么吃?
王永珠笑着,把装面条的大海碗端过来,先放上葱丝、黄瓜丝、豆腐丝等等,然后浇上两大勺子香菇酱,再淋上辣椒油,香醋和酱油等调料。
再搅拌均匀,推给了宋重锦:“尝尝。”
宋重锦接过面条,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
又辣又酸,配上面条的柔韧筋道,加上葱丝的甜中带着丝丝的辣,黄瓜的清爽,十分的开胃。
稀哩呼噜一下子就干掉了一碗。
也不用王永珠再给他拌面了,直接将剩下的面条全倒入碗里,各色配菜还有香菇酱和辣椒油,香醋什么的,也都丢进去。
一顿搅拌,风卷残云一般,全下了肚。
吃饱之后,让人将碗筷都收拾下去,又沏了一壶茶,才坐在宋重锦的身边:“怎么了?我看你回来好像不高兴?可是有什么事?”
宋重锦此刻吃饱了,心情也没那么郁闷了。
半靠在榻上,握着王永珠的手,冷哼一声,将先前宋弘叫他过去,装醉说的那番话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最后忍不住道:“若他能堂堂正正的跟我说,他就是这样的人!重来一回,他还是会为了宋家,为了权力放弃我娘,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人总不能对人渣抱有太多的期望是吧?”
“可笑他居然装醉,口口声声对不住我娘,对不住我!什么后悔了,内疚了,说得好像是为了弥补我娘和我,才将这世子之位给我!还说什么以后他拼了命也要给我一个好前程!你说可笑不可笑?”
王永珠也被恶心到了!这简直是又当又立啊!
你好好的当你的渣男,大家都习惯了,这突然婊起来,是想干啥?
宋重锦是真被恶心坏了,此刻眉眼都忍不住厌恶之色:“你知道吗?他居然还跟我提我娘年轻的时候,是如何的有才情,如何的众人仰慕,品行如何的高洁。他居然还有脸提我娘!他也配提起当年?”
“若不是舅舅教我,如今我到底势弱,不宜跟他对着干,我都想当场把桌子掀了,指着他的鼻子问他,是如何有脸说出这番话来的!只可恨,只可恨,如今我还得忍耐着,跟他虚与委蛇!”
说到这里,宋重锦忍不住流露出痛苦之色来:“永珠,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说着,狠狠的锤了一记桌子,发泄心中的无力和愤怒。
王永珠看宋重锦这般,也是心疼。
忙上前搂住他:“当然不是!我家男人是最厉害的!怎么会没用?”
“你今天这样,已经特别棒了!一时的怒气发泄没什么厉害的,厉害得是你能克制住心中的愤怒!还记得娘说的话吗?不如人的时候,低低头没啥,只要能捞到实惠就是了!这不丢人!”
“更何况,你难道没发现,他今日装醉说出这番话来,不也暴露出他也担心忌讳你的心思来吗?”
宋重锦听了这话,顿时一愣,看向王永珠。
王永珠缓缓的一边拍着宋重锦,一边道:“若是你在他心里无足轻重,或者跟以前一样,他会这样怀柔,会这样借着醉酒,说出自己后悔,愧疚的话吗?不会!”
“他不过是看着如今你出息了,一时又高兴后继有人,一时又担心你对他有心结。所以才弄这么一出来,估计也是想在你面前表示一下自己的不得已,对婆婆的感情,还有后悔和愧疚。”
“因为他怕了!也许他现在自己还不明白,可他本能的已经开始对你使用怀柔了,不再态度强硬了!你还年轻,如今金榜题名,将来前途可期,而他如今虽然是权势滔天,可毕竟年纪大了,终究是走向下坡路——”
王永珠说得意味深长。
宋重锦立刻就明白过来,整个人都精神气一下子就提起来了,紧紧的抓着王永珠的手,舍不得放开。
王永珠见宋重锦明白过来,也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说来,还是我夫君厉害。还是若是一般人,说不得也就被糊弄过去了!就算心里不相信,可为了这泼天富贵,为了世子之位,不信也得相信了,说不得就要父子抱头痛哭,然后一哭泯恩仇,从此以后父子之间尽齐前嫌,携手共创美好的卫国公府未来了!”
“可我家夫君不仅没被他骗了,说得话也挺好的,估计现在卫国公正在头疼,也不知道夫君你这是原谅他了,还是没原谅呢!这一夜只怕都睡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