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成亲3
金钗吞吞口水,努力端着架子,轻描淡写的点点头:“起来吧。”
红花和青叶互相看了一眼,红花才开口:“姨娘,屋里请。”
说着就要上来接金钗一直抱着的包裹。
金钗的手一缩,立刻又意识到似乎不对,想想以前跟钱氏在外面交际的时候,那些带着贴身丫鬟的姑娘的神态和表情,努力自然的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了红花。
青叶忙上前扶住了金钗的手臂,进了屋。
那将人带进来的婆子指着红花和青叶道:“这两个是夫人指给服侍姨娘的,姨娘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们好了。姨娘还有事吩咐没有?没有我就要去夫人面前交差了。”
金钗点点头,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的淡定:“那就有劳嬷嬷了。”
说完这句话,也就不做声了。
那婆子气了个倒仰,她言语里暗示了自己是夫人那边的人,本想着这新来的姨娘要是识趣,听到这话,肯定要给点赏钱,巴结巴结自己的。
没曾想这新姨娘居然装傻,一个大子都不给。
顿时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红花和青叶面面相觑,她们本就是才买进这县衙后院没多久的粗使小丫鬟,只大略学了些规矩,囫囵被交代了些,就被派到新姨娘这里,也不懂这些门道。
见那婆子不高兴,顿时慌了,青叶忙在后面追着婆子送了出去。
红花将金钗的包裹放在了桌上,想了想给金钗倒了一杯茶:“姨娘,请喝茶”
金钗以前虽然没有使唤过丫鬟,可回王家的时候,使唤过金花啊,加上那婆子走了,她也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些,当下架子就摆得足足的,接过茶喝了一口。
这不过是县衙里最普通的茶叶,也比金钗往日里喝得那些茶叶好。
金钗心里那不情愿的念头又淡了些。
等青叶送完那婆子回来,主仆三人对视了一眼。
还是青叶开口:“姨娘,这回子已经是要吃晚饭的时候了,按照府里的规矩,今儿个是姨娘的好日子,一会子厨房会给姨娘这屋里整治一桌席面来。姨娘是先吃晚饭,还是先沐浴更衣?”
金钗饿了一天了,钱氏给的那一包点心,因为紧张她还一个都没拿出来,喝了热茶,听青叶这么一说,顿时只觉得饿得厉害:“先吃饭吧。”
想了想,又问道:“我初来,对府里还不了解,你们能给我说说么?”
青叶和红花本就是两个小丫鬟,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县衙后院大致的情况还是知道的。
县太爷高进,后院除了大夫人夏氏外,还有十来个被他收用过的姨娘,有的有名分的,就给个小院子住着,没有名分的,也就比丫鬟好些,一人一间屋子住在一个院子里,整日里吵吵闹闹的。
初进府的姨娘,都会安排一个单独的小院子住着,若是得高进的欢心,捞个名分,就能一直住着小院子。
要是没几天就失宠了,也就只能去跟那些没名分的一起挤在大院子里,为了一根簪,两块帕子成天里勾心斗角去。
如今这府里,最受宠的就是张姨娘,不过这也好几个月了,如今宠爱也淡了,不如以前了,好在她聪明,给自己捞了个名分,倒是安安稳稳的有个小院子住着。
金钗一听,顿时小脸一白……
且说王永珠这边,一路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拐了两条街,就到了宋重锦买下的院子门口。
院子门口早就挂上了大红的喜字灯笼,屋檐下也是披红挂绿,十分的喜庆。
轿子被直接抬进了院子里,宋重锦掀开了轿帘,将王永珠亲手给牵了出来。
接下来本该是拜堂成亲了,只可惜宋重锦上无父母,恩师也不在身边,真正是除了身边的王永珠,孤身一人。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只在司仪的声音里,两人拜过天地,又对着天地拜了拜,权当是拜过父母了,再夫妻对拜,就算礼成了。
虽然没有父母帮忙操持,可宋重锦这边安排得也是妥帖,王老柱和张婆子他们被安排在了前院,已经住下来。
王永珠被送到了后院的洞房里。
厢房里摆好了几桌宴席,一桌是请王家人坐的,剩下的,有宋重锦的手下,也有他雇来的人,倒也坐得满满当当的。
因着情况特殊,倒也无人给宋重锦灌酒,只意思意思了两杯讨了个喜气也就罢了。
吃完饭,大家都告辞而去,留下几个心腹帮忙收拾着残局。
宋重锦本来就心里一直挂着王永珠,也不推辞,送走了客人,先去看过张婆子和王老柱,见他们都已经吃了晚饭,也都睡下了,才忙往后院赶。
后院和前院的热闹比,倒是安静的很。
新房的门关着,里面点着灯,昏黄的灯光,屋里有自己梦寐以求的姑娘在等着自己,宋重锦忍不住心都跳得快了些。
加快脚步,推开了门,一屋子的温暖馨香扑面而来。
雇来的婆子一直在陪着王永珠,说些闲话。
王永珠也趁势问些齐城的事情,倒是很和谐。
那婆子极为有眼色,见宋重锦进了屋,忙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宋重锦深吸一口气,压抑了一下自己乱跳的心,脚步看似稳重,实则轻飘飘的走到了炕前。
王永珠一身大红的嫁衣,头上也盖着红盖头,端坐在炕沿上。
听到了宋重锦的脚步声,头略微的偏了偏,在灯光下,显得身姿婀娜:“宋大哥?”
宋重锦颤抖着手,从旁边的炕桌上,拿起秤杆,挑开了王永珠头上盖头。
王永珠抬起头来。
宋重锦顿时眼前一亮。
今天的王永珠格外的美丽动人,眉毛淡扫,睫毛又长又翘,如同一把小扇子,眨两下,就眨到了人心里去了。
灯光下,皮肤犹如剥了皮的鸡蛋,又白又嫩。
一张樱唇上,涂了口脂,越发的娇艳欲滴。
头发都梳了上去,插着几根簪子,比起往日来,多了一点点说不出来的味道。
看得宋重锦眼睛都直了,呼吸也重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我还是你的上门女婿
王永珠因为那个婆子在旁边陪着,不好意思乱动,坐了这大半天,感觉腿都坐麻了。
好不容等到宋重锦来把盖头给揭了,立刻从炕沿上跳下来,拿手一边捶着腰一边吐槽:“这成亲也太累了,那位大娘是你花多少钱雇的?忒尽职了!我动一下,她就说一次,从不庄重,不斯文,说到将来不吉利,家宅不宁到子孙后代没出息,都能赖上我!”
王永珠也是怕了,除了张婆子,这是她见到的嘴皮子最厉害的大娘。
虽然她不怎么相信这个,可是架不住这婆子会说呀,被念得脑壳疼,只能忍了。
可是光坐着也无聊,不能动身体,动一下嘴巴总是没问题的吧?
顺着那婆子聊,倒还真听了不少有用的消息,一时那婆子也觉得这新娘子不错,沉得住气,又乖巧听话,说不让动,就真老老实实的不动。
宋重锦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暗光,不动声色的走到王永珠身边:“永珠,你辛苦了!你趴着,我给你按两下,疏通一下经络。”
语气正经无比,可耳朵尖却忍不住红了。
王永珠没多想,只摆手:“先弄点东西来吃吧,可饿着我了!早知道我就该听娘的话,往荷包装点吃的,也能顶一下。”
她无比的后悔,自从进了洞房,有那个婆子,连动都不能动,更别提偷吃了。
说着满屋子开始找吃的,先从炕上的铺着的红彤彤的喜被上将她先前顶着盖头的时候,瞅准的几颗花生桂圆红枣给摸到手里。
一边吃着花生,一边不忘记将炕上的花生红枣桂圆栗子都给收拾干净,到最后收拾了一小包。
王永珠也不嫌弃,抱着这一包干果就啃起来。
宋重锦满腔的绮思,在看到王永珠饿成这样后,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心疼的道:“你慢慢吃,我去给你下碗面条来”
王永珠感激的点点头:“多下一点,用鸡汤下,再卧一个鸡蛋。”
宋重锦揉揉王永珠的头发,去灶屋下面不提。
等宋重锦走出房间,王永珠才拍拍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大口气。
她就算一个下午到现在没吃晚饭,也没饿到这个地步,只不过在被揭了盖头后,看到宋重锦那暗沉的似乎要将自己给一口吞下去的眸光,忍不住就心跳如擂,又怕又羞。
王永珠虽然答应了嫁给宋重锦,可真到了这一天,她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急中生智,相处这个法子来。
想来宋重锦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在灶屋下着鸡汤面的宋重锦,眉眼弯弯,嘴角微勾起,摇摇头。
王永珠的这点心思,他自然猜出来了,这丫头是害怕自己不遵守十八岁之约呢。
也是自己被人或多或少的灌了点酒,加上得偿所愿,一时孟浪了,吓到了永珠那丫头了。
这么想着,宋重锦的眉宇间更柔和了些,见鸡汤面已经煮好,老老实实的往里面卧了二个鸡蛋,将鸡汤罐子和面条,又拿了两双碗筷,一起端到回新房。
王永珠已经趁着宋重锦去煮面的时间,将身上的嫁衣给换了下来,换了家常的衣服穿着,脸上的脂粉也都洗干净了,清清爽爽的坐在炕上等着。
宋重锦推开门,冷风裹挟着香浓的鸡汤味,扑鼻而来。
王永珠闻着鸡汤味道,本来吃了几颗大枣和栗子的肚子,顿时咕咕叫起来。
宋重锦听了,心疼不已,忙给捞出半碗面,又添上半碗汤,还将鸡蛋给扑在了面上,往王永珠一推:“饿坏了,快吃吧!”
说完,给自己也捞了一碗,从昨天起,他就没正经吃过饭,晚上又被灌了酒,此刻肚子里火烧火燎的疼。
一碗鸡汤面下肚,才勉强压住了饥火。
王永珠一碗吃完就饱了,看着宋重锦将剩下的半罐子鸡汤和面全吃干净了,才满足的放下了碗筷。
站起来要收拾,被宋重锦给拦住了:“放在那里,明天一早我去收拾就行了,这寒冬腊月的,别冻着手。”
一面说一面将王永珠的手给拉住,顺手将人拉到了怀里。
“你快松开,这让人看到了,成什么样子?”王永珠脸上飞红。
“咱们如今可是正头夫妻了,抱自家媳妇怎么了?”宋重锦不以为然。
王永珠翻个白眼,不说说话了。
宋重锦将王永珠轻轻的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呼吸热气吹拂,全顺着衣服领子灌到了脖子里,吹在皮肤上,让人忍不住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永珠,你放心,我记得呢!你说的话,我都记得!十八岁,我等的起!我今儿个就是高兴,我以后也是有媳妇疼爱的人了。”宋重锦轻声的道。
王永珠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往宋重锦怀里靠了靠,嗔怪的道:“你如今可如愿了,没听我爹说么?都不让你做上门女婿了,以后我都是宋门王氏了!”
虽然是王老柱一番好心为自己和宋重锦考虑,让宋重锦从上门女婿变成了王永珠成宋家的媳妇,可王永珠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这个时代,嫁人和在家中招女婿,那可真是差距悬殊的很。
比如张婆子,先前就是因为打算王永珠在家招女婿,所以才能跟着王永珠一起住。
如今王永珠成了出嫁,这张婆子再跟着闺女,不跟着儿子过活就说不过去了。
可她怎么会舍得让张婆子受苦被人说闲话?
心里还在琢磨着如何能继续让张婆子跟着他们两人住,也享受享受。
因此,听到宋重锦的话,忍不住就小小的嘀咕了一句。
宋重锦一愣,感觉到怀里的永珠这丫头气鼓鼓的,又好气又好笑的捏捏王永珠的脸蛋:“永珠,你放心,当初的契书还在,我还是你的上门女婿,一辈子都是!以后你不是宋门王氏族,我是王门宋氏好不好?”
宋重锦这番话,能说出来,让王永珠都愣住了,这个时候的男人,但凡有一点能力,谁愿意上门做女婿?
以宋重锦如今的身家地位,还能信守当日的契约和承诺,倒真是个能托付终身的汉子。
第六百四十六章 命都给你
王永珠心中颇为受用宋重锦的这番话,面上却不显,反倒露出一丝狡黠之色来。
反正被宋重锦抱着不能动,她慢吞吞的坐直了身体,看着宋重锦的眼睛,缓缓伸出一只手来。
宋重锦眼中神色变幻,似欣喜,似无奈,似纵容,还带着一点期待,静静的看着王永珠动作。
纤细白皙的手抚上了宋重锦的下巴,黑白分明,显得王永珠的手如玉一般温润,衬得宋重锦的肤色如山石一般坚韧。
那手还不老实,调皮的伸出手指头,在宋重锦的下巴和脖子那里挠了两下。
宋重锦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喉咙吞咽了好几下,才哑着嗓子开口:“永珠,你”
王永珠俏皮的冲宋重锦眨眨眼睛:“这位宋家后生,从今以后你就是眼前这位美貌小娘子的夫君了,一辈子都要疼爱她,敬重她,只能有她一个人!她开心你要比她还开心,她不开心,你要哄她开心。她要天上的月亮你就不能在地上画一个,她要杀人你就递刀,她要放火,你就放风,她说什么都是对的!请问,宋家后生,你能做到吗?”
宋重锦眼睛都不眨:“我能!”
王永珠摇摇头:“我不信!”
宋重锦……
王永珠没好气的抽回手,拧了一下宋重锦的耳朵:“你是不是傻啊?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你也能答应?你是哄我还是哄你自己?”
“咱们成亲后,约法三章:一,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事关我们夫妻双方,就不能以替对方着想的借口,隐瞒和对方有关的事情。能做到吧?”
宋重锦点点头,自从上次王永珠说过这个后,他就在努力的做到这一点,成果很喜人,也许两人都还保留着自己的一些小秘密,可在事关两人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隐瞒,给了对方足够的信任。
“二,不管我爹怎么说,不管是因为什么,从入赘变成了我嫁给你,可我娘,我是一定要奉养她到老的。以后,不管咱们到哪里,不管咱们成了什么人,都不能丢下我娘不管!可以吗?”王永珠看着宋重锦。
宋重锦果断的点头:“你娘就是我娘!以后,娘就是咱们俩的亲娘,咱们以后奉养她老人家长命百岁呢!”
王永珠满意了,伸出第三根指头:“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如果以后咱们彼此双方,对对方的感情淡去,或者有了嫌隙,我希望能彼此坦诚的说出来。大家好聚好散,没必要将来翻脸成仇对不对?”
这一点,自从小田田带来那位宿主的消息后,她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和宋重锦之间的感情,能够毫无波折,一帆风顺。
如今情深爱重,自然看对方那里都好,都顺眼。
有朝一日,情爱转薄,她也希望能记得今日之情深真切,将来体面的放过彼此。
也是担心,万一自己的身份暴露,希望宋重锦记得今天,别弄得自己跟那位自爆的宿主一样凄惨就好。
宋重锦前面两条都爽快的答应了,等到王永珠说完这第三天后,本来和煦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
几乎是恶狠狠的瞪着王永珠,手下一用力,将王永珠给拉到怀里,低下头,压了上去。
王永珠很郁闷,自己谈正经事好吗?一言不合就强吻是什么意思?
努力的推开宋重锦,气喘嘘嘘的开口:“我……我跟你说正……正事呢,你,你给我严肃点”
宋重锦喘息声也沉重起来,一边啄着王永珠的唇,一边道:“第三条就免了!我这辈子除了你,谁都不要!不要提好聚好散!咱们永远都不可能好聚好散!你要是不要我了,永珠,你信不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着,又重重的啃了王永珠一口。
王永珠气急,这人属狗的吧?
“你给我起开”
“永珠,我说真的!只要别离开我,什么都给你,命都给你”剩下的话,都被模糊不清的堵进了两人交缠的唇舌中。
※※※
金钗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的躺在炕上,眼睛无神而呆滞的盯着屋顶,好半天,才从眼眶里滚出一滴泪来。
她的身边,一个体型高大肥硕的男子,一脸餍足的沉沉睡去,鼾声响彻整间屋子。
大红的鸳鸯喜被胡乱的搭在那男子的腰。
金钗缩在炕角,身上的衣不蔽体,露出来的腿,胳膊,还有腰间,都是青紫的掐痕。
高进本来对王永安新送来的闺女没什么兴趣,那日见了王永珠后,就念念不忘。
他的后院里,环肥燕瘦,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青楼清倌人都有。
可就从来没见过王永珠那般,生机勃勃的女子,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看上去就心里舒服。
因此着实是想将人收进后院,好生宠爱一番的。
没曾想,这女子居然这般没有运道,被送来的路上居然就被人给劫走了,这都失踪两天了,想来是清白身子不保了。
失了清白的女子,就算再好看,高进也觉得膈应了,因此颇有一番惆怅之意。
所以对于王永安的亲闺女,还真没提起兴趣来。
也就由着自己夫人将人给接了进来,打算过几日再去的。
哪曾想,晚上在书房里喝了两杯酒,不知道怎么的,就来了兴致,半晕乎间,就被小厮给送到了金钗这里。
毕竟今儿个是新姨娘入府,这老爷都好几天没进后院了,按照往日的习惯,看到新姨娘也要宠爱几日的,所以大家有志一同的将高进给送了过来。
金钗才吃了厨房送来的席面,比起往日里她吃过的席面都精细,每道菜都让人赞不绝口。
比起当年她跟钱氏一起参加夏氏举办的聚会上的酒席都不差到哪里去。
才吃完饭,就有人送来洗澡水,青叶和红花两个丫鬟伺候着金钗沐浴后,用帕子给她绞干了头发,正在薰笼上晒头发。
就听到有人说老爷来了。
金钗惶惑的站起来身来,先低头行礼,还没等抬起头来,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
第六百四十七章 临终
“金钗拜见老爷——”心里忐忑不安的金钗小声的道。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天旋地转。
红花和青叶两个小丫鬟,脸都红了,忙低下头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一夜过去,金钗木然的听着耳边如雷一般的鼾声,不仅自问,自己是怎么就落到了现在的地步了?
几个月前,她还是爹娘的掌中宝,娇娇女。在一干手帕交里面,也是佼佼者,将来就算最不济,也会嫁给一个家境殷实的秀才,陪着他科举,将来老老实实的从头熬起。
怎么会成了县令的小妾,被这一个肥胖的男人给收入房中?
想到这里,金钗眼里露出愤恨又恐惧的眼神来……
※※※
宋重锦这边和王永珠正在嬉闹,就听到前院一阵骚动,然后是王永平的声音:“小妹,宋——妹夫,快起来,爹快不行了——”
宋重锦和王永珠一楞,两人对视了一下,就匆匆出了房门。
前院里灯火通明,王老柱住的厢房门打开着。
里面隐约传来呜咽声。
加快脚步进了厢房,炕上,王老柱半靠在王永贵的怀里,胸前又吐了一滩血,气色衰败。
金斗正抖着手,将药瓶里的药往王老柱嘴里喂。
好不容易喂进去两颗,王老柱的脸色才回转来一点。
睁开眼睛,气喘吁吁的看了王永珠和宋重锦两人一眼,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你们俩……成亲了,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咳嗽了两声,又吐出两口血来,才又开口道:“我知道,我这眼看就要不行了——”
王永贵沉着脸:“爹,您别说话,先歇会,歇会——”
“我怕再歇会就醒不过来了!”王老柱苦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大限将至,他此刻环顾房里的人,只觉得遗憾,自己要闭眼了,临终前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齐全。
“爹——”
“爷爷——”
王永平和金壶忍不住跪下来哭道。
倒是张婆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脸色也不好看,但是勉强还算镇定:“行啦!嚎什么嚎?都给老娘闭嘴!听你爹还有啥愿望不成?”
都啥时候了,就知道哭,哭有个屁用啊?
王老柱点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围绕着自己的几个子孙,还有女儿女婿,虽然略有遗憾,但是能在他乡,有这么多孩子在身边,自己该知足了。
这后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不知足,才落得了这个下场!
他谁都不怪,就怪自己,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护家的媳妇不亲,能干的闺女不疼,就为了个不知道还在那里的梦,纵得老二那个瘪犊子坏事做尽了,害得媳妇和闺女跟自己离了心。
满怀歉疚的眼神落在了张婆子的身上:“老婆子,这一辈子我对不住你啊!你给我们王家传宗接代,给我们王家生儿育女操持了大半辈子,跟着我受了那么多委屈,我却还为了别人怠慢了你!“
“当初还不觉得,如今快要死了,才发现,我以前干得那些事,真是混蛋透了!我想补偿你,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要收了我去,别让我再拖累你了——”
说到这里,王老柱露出一个苦笑来。
真的是死到临头了,他才醒悟,自己以前错过了多少。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来不及补偿跟着自己受了半辈子罪的老婆子,也来不及改正这些错误了。
只希望老婆子能原谅他做得这些混帐事。
一家人的眼神都看向了张婆子,王永珠忙走到张婆子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无声的安慰着张婆子。
对于王永珠来说,死前忏悔固然可贵,可断没有因为说王老柱的死前忏悔,而让张婆子再受委屈的。
宋重锦眨巴眨巴眼睛,只觉得委屈,丈母娘哪里都好,就是爱跟自己争永珠。
这永珠只要丈母娘在场,眼里就完全没有他了。
想了想,也蹭到了张婆子的另一边,用身体生动的诠释了,对丈母娘的支持和服从。
两个孩子的这份心,张婆子自然感受到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遗言
她拍拍王永珠的手,才十分平静的开口:“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说这些有啥用?人嘛,过日子总要朝前看,才能过得下去!”
“我也没啥好怪你的,当初你肯娶我,让我逃离我娘家那个火坑,我给你生儿育女。咱们庄户人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都老夫老妻了,如今还说这个干啥?”
“我不怪你,也不怨你!”张婆子平静的过份。
王老柱看着张婆子的表情,听完张婆子的话,一时怔住了,好半天才哆嗦着伸出手,看向张婆子。
张婆子坐着没动,王永平看着王老柱执拗的样子,忍不住哀声道:“娘”
张婆子叹口气,站起来,走到炕沿边,伸出手去,被王老柱一把紧紧的抓住了:“春桃”
张婆子皱皱眉头,春桃这个名字,多少年没有听到王老柱喊过了。
“这些天,我天天都在想,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养出了老二这样的畜生。当初你们都劝我,我却不听,如今这样,也是我的报应!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
“都是我这个当爹的立身就不正,让老二那个畜生学了去!结果害了全家,更差点害了永珠!根子都在我身上!是我的错啊”
王老柱抓着张婆子的手,痛哭流涕。
张婆子平静的看着王老柱,眼神没有任何的波动。
“当年,是我的错,我要是不由着娘养着他们兄弟几个,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当时你说要亲自养孩子,我还骂你,冷着你!如今回想起来,这都是我的错!我有眼无珠!是我害了几个孩子!害了王家!”王老柱说着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
“爹!爹,您别说了”王永贵看着王老柱一激动,那呼吸都快跟不上的样子,忙劝道。
这反倒提醒了王老柱:“你们你们都跪下!”
王永贵看看王老柱激动的样子,也不敢违背啊,只得将王老柱靠在被子上,然后老老实实的跪在了王老柱和张婆子的面前。
其他的人除了张婆子都只好跪在了王老柱面前。
王老柱喘匀了气息,才道:“我如今要走了,就留下你娘孤零零的一个人!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们娘!我也没别的要求,临死之前,就算爹求你们一件事”
王永贵吓得猛磕头:“爹,您有啥愿望,有啥想法,你尽管吩咐!可千万比说求!这让咱们这当儿子的,哪里还有脸出去见人?”
王老柱这才道:“今儿个,你们四兄弟,老二那个畜生,你们回去后一定要去族里,将他赶出去,把族谱上的名字也划掉!听到没有!”
“听到了!”王永贵和王永平忙答应着。
“虽然老大没在,可金壶在,你就替你爹听着,等回去后把我的话说给你爹听!”王老柱看了金壶一眼。
金壶点点头,眼中也有泪花闪动,以前他虽然觉得爷老了,老背晦老糊涂了。
可这节骨眼,王老柱眼看就要死了,再想起来的都是他平日的好。
他是大房的孩子,和金斗差不了多少,平日里颇得王老柱的喜欢。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王老柱背着给他们好吃的,带他们玩,干活的时候尽量的让他们做轻省伙计。
一件件,一幢幢的,在家里发生变动前,王老柱可以说是不错的爷爷。念着他的好,再看到他如今这个样子,金壶就难受得不行。
“爷,您放心,您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我保管一字不差的回去告诉爹!”金斗吸吸鼻子,保证道。
王老柱点点头:“你们三兄弟都在,金斗替老大听着,我走以后,你们不要因为分家了,就不管你们娘了!以前你娘是分给了永珠,可如今永珠嫁给了重锦,你们可不能再赖着永珠奉养你们的娘了!”
“你们娘又不是只生了永珠一个?当初分家的那笔钱还有山货生意的本金,都都交给你娘,我不在了,这些都给你娘留着养老!也不用你们掏银子养活你娘!只需要你们听话,别跟你娘赌气!你们也要好好的孝顺她,大事小事多听听你娘的意见,她不会害你们的!”
“还有,虽然永珠嫁出去了,可她为咱们家付出了不少,分给她的东西,自然还是她的,院子也是她的!你们不许欺负她,听到没有?”
王永贵和王永平,还有金壶忙不迭地点头,谁都没想过要王永珠的院子。
不过倒是对王老柱,将自己的那一份家产给了张婆子这个亲娘,有些适应不能。
当初不是死死的捂着,除了王永贵提及读书,才让他给了五两,把银子和私房钱都宝一样藏着么?只私底下去贴补王永珍吗?
怎么现在一股脑的都给了张婆子,这何止是中风啊,这简直是中邪了吧?
王永贵他们倒是没有惊讶,这乡下常见,分家的时候,留给爹娘的是一份。要是以后爹娘有一个去了,也不会收回,由剩下的未亡人打理,直到两个人都去世了,才会再由兄弟几个分配。
如今王老柱这是在交代遗言了,大家都只好跪着听着。
“我也没别的说了,就一条,你们一定要好好孝顺你们娘的!若是我在下面知道你们没孝顺你们娘,小心我半夜回来找你们!知道没有?”
王永贵和金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匆匆忙忙的点头同意了。
王老柱还不放心:“你们发誓!正好永珠和重锦在旁边,让他们做个见证也好!”
宋重锦轻巧的打断了王老柱的说话:“爹,您这话说的不对!当初娘分给永珠了,岂能因为永珠跟我成亲了,就不赡养的道理?娘对永珠一片慈母之心,父母养子女小,子女养父母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然是我跟永珠一起奉养娘才是!”
“更何况几个舅兄家里负担大,何必劳烦他们?娘一贯最疼永珠,让娘跟着我们俩,再好不过了!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给您发誓,一辈子都会孝顺娘,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张婆子看向宋重锦的眼神,都快赶上看王永珠了,忍不住嘴角就翘起来,自己这女婿,没白疼他。
第六百五十章 后事
王老柱愣住了,看看宋重锦,再看看张婆子,长叹一口气,也好,老婆子跟着自己一辈子没享过福。
以前他还想着,以老婆子的脾气,如今这么跋扈,将来老了劳不动了,恐怕儿子媳妇多有怨言,到时候躺在床上,就得指望儿子媳妇的时候,只怕要吃苦了。
没想到,老婆子就是比他有眼光,以前偏心永珠那丫头,偏心得大家都看不下去。
如今永珠这丫头懂事了,又找了个听话孝顺的女婿,老婆子这后半辈子不愁了。
他也该放心了!
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来:“这样也好!我也放心了,能闭上眼睛了!”
说着整个人都精神气都好像被抽空来一般。
张婆子叹口气,开口道:“你的身后事情都交代完了?永珍你不交代几句?”
王老柱嚯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十分的复杂,好半天才道:“你们到时候就给她带一句话,让她老老实实的,带着木头好好过日子就行了!那老屋先暂时让他们住着,木头这个孩子看着笨笨的,心里有成算,定然是不会在咱们王家的屋子里成亲的。”
“你们兄弟几个,只别让人欺负了他们孤儿寡母就行了!永珍要是再有什么要求,我都不在了,想来她也没脸求上门了!”
说着又拉着王永贵的手:“老三啊,以前你虽然糊涂过,如今年纪大了,也都改了!爹心里高兴,尤其是你还记得要让孩子们读书,爹更是高兴!咱们家虽然出了老二那样的畜生,可并不是读书不好!将来家里有钱了,没地位也不行!你可千万要让金盘他们好好读书才行”
王永贵拼命的点头:“爹,您放心,以后我砸锅卖铁都要让金盘他们读书!”
王老柱又看向王永平:“老四,你是最小的,也是最受委屈的!以前爹娘都顾不上你,你又是个老实的,从来不说,吃了不少亏!还好你媳妇是个聪明的,你们以后可要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有啥事多听你媳妇的!将来等你有了孩子,女孩就叫金穗,男孩子就叫金刀。就算是我这个当爷爷的最后一片心意”
王永平偌大的一个汉子,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只拉着王老柱的手不放,除了喊爹,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王老柱又吃力的看向金壶:“金壶……跟你爹说,要他好好的,好好的……”
说完,解脱的闭上了眼睛。
屋里顿时哭声大起。
王永珠也觉得心里有些难受,王老柱这个爹虽然对她并不好,可真当人去了,心里也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
张婆子闭上眼睛,好半天才睁开,伸手将王老柱的眼睛给合上,才低声道:“别哭了,你爹这眼睛一闭倒是好了,留下咱们活着的,还有一大堆事情呢!都要围着哭,你爹这后事还办不办了?”
“等天一亮,老三你就去棺材铺子将订好的棺材给抬回来,老四跟我一起给你爹擦洗身体,换好衣裳。重锦啊,今儿个本来是你跟永珠的好日子,结果却”张婆子虽然知道王老柱就是这两天了,没想到这么突然,等熬过今晚,明天再闭眼也好啊?
跟闺女和女婿成亲的日子是一天,以后得多膈应啊?
宋重锦自己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不过到底逝者为大嘛!更别提是自己的岳父呢!更是半句怨言都不敢有。
只是心里暗地下了决定,等到永珠满十八岁的时候,他一定重新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风风光光的将永珠给重新娶一遍,以弥补今日的遗憾。
心里想着这些,宋重锦面上不显,只道:“娘,这个时候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还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吩咐,我去办!”
张婆子又吩咐,还要买香烛纸钱,要扯孝布,做孝服。
大家这在齐城,没有亲戚朋友,倒省去了送信的麻烦。
只是也不能怠慢,要请和尚来念经后,将棺材给停放在寺庙里,等到回去的时候再带回去。
一家子从今天起,就要守孝,不能沾荤腥,头三个月要披麻戴孝,后面也要穿素淡的衣服,尽量不出孝,别去别人家串门,免得别人嫌弃晦气。
一幢幢,一件件,千头万绪。
张婆子当年办过公婆两人的后事,该怎么做,心里有数的很。
三两下就分配好了任务。
男人都去跑腿,剩下她跟王永珠两人,先打热水来,让王永平给王老柱擦洗了一遍身体,趁着身子还没硬头,给换上了新衣服。
那边,院子里,屋里的红色喜庆的东西,都要收起来,比如灯笼,窗花什么的,全部都要收起。
就连床上的大红喜被和嫁衣,也都被收拾妥当了。
大家闹了半夜都没睡,总算等到了天蒙蒙亮,王永贵就去棺材铺去了。
他身上带的银子不够,只得窘迫的看着王永珠。
王永珠身前没苛待过王老柱,死后自然也不会让人抓住话柄,爽快的掏钱了。
王永贵倒是不好意思:“小妹,你放心,这花销的银子我都记账了的,你先帮忙垫着,到时候回家了,咱们当哥哥的补给你,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王老柱一闭眼,不知道怎么的,王永贵一夜之间,成熟稳重了好多。
说话行事,比起以往来,舒服了很多。
王永珠随意的点点头:“三哥,你去挑好一点的,别太寒酸了!”
王永贵接过银子去跑腿不提。
王永平和宋重锦也没能闲着,要去买各种办后事需要的东西,还要搭棚子,又还要请和尚道士来念经。
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还是后来宋重锦将手下弄了两个过来帮忙,忙到下午,才将是将灵堂布置齐全了。
王老柱已经被收殓好,抬进了棺材里。
如今幸好是寒冬,天气冷,也不用买冰块什么的冰着。
院子门口也挂上了白灯笼和白桦,大家一看就知道,这家出了丧事。
王永珠只陪着张婆子哭灵,再关心一下灶下,幸好宋重锦因为婚礼的原因,雇了个会烧火的婆子在厨房。
被吩咐下去,要准备几道素菜。
那婆子乐颠颠的就下去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原因
灵堂搭起后,和尚和道士也都请来了,分两边坐下,一边做法,一边念经,灵堂里顿时热闹起来。
王永贵和王永平,还有金壶都穿着孝衣,跪在灵堂的棺材前面,一边哭灵,一边烧纸。
因着没人来吊唁,除了和尚和道士念经做法的时候热闹些,他们歇息的时候,就显得有几分凄凉。
张婆子毕竟年纪大了,从昨夜熬到天黑,实在撑不住了。
王永珠和宋重锦是出嫁的闺女和女婿,倒不用时刻守着,只到时候哭灵就行了。
因此这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只有他们俩做主处理。
见张婆子这样,王永珠不容置疑的就拉着张婆子回房间休息。
张婆子上炕刚躺上去,没一会就睡着了。
王永珠看着张婆子的睡着了,还皱着眉头,似乎不太安稳的样子,给她捏捏被角,坐在一边。
开始呼唤小田田系统:“小田田,你听到没有,听到就立刻给我滚出来”
小田田好半天才扭扭捏捏的开口:“那啥,宿主,找我有事?本系统现在很忙的”
“小田田,你确定没有搞错?为什么当初我都可以兑换出能治疗我大哥腿伤的药,连王永珍的退烧药都能兑换,为什么轮到我爹的时候,就不可以兑换了?”王永珠脸色含霜,十分的恼怒。
当初过来,看到王老柱的样子,她就考虑从小田田那里兑换药物,将王老柱的身体调养一下,免得他出意外。
没想到跟小田田一提,遭到了断然拒绝。
小田田给出的答复是因为商城没有能治疗这种病的良药,所以不能兑换,然后就立即消失下线,怎么呼唤都不出来。
王永珠当时就觉得蹊跷。
等王老柱真的去了,她越发的觉得这事情不对劲,此刻终于有时间,就再试探着呼唤小田田。
没想到小田田果然就出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永珠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宿主,本系统里可以兑换的药物,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只是身体机能出现问题,生命核心力量并没有遭受重创。比如王永富的腿伤,还有王永珍发高烧,这些对他们的身体造成创伤,但是对生命不造成威胁。这种伤势和病症,宿主愿意用积分兑换,自然没问题。”
“但是王老柱的身体机能已经被药物破坏,用你们的话说,就是油尽灯枯了,在同等位面的医疗水平也挽回不了他的生命,那么根据系统和时空法则,本系统就提供不出能让王老柱这位原住民起死回生的药物来!”
王永珠明白了,一句话,可以治病,不能救命!
“那你为什么先不解释?”王永珠质问,如果小田田将这些法则解释清楚,自己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再说了,小田田的系统商城里,没有救命的药,自己也不能无中生有啊?
真要有这本事,还能找系统?
“我这不是担心宿主你嫌弃我没用么?”小田田羞答答的回答。
……
“我又不是脑残,你们系统要真是万能的,啥都能做到,那位宿主能落到那个下场?更不用说了,没有控制和约束的力量,才是最可怕的!你若真是那样的系统,我宁愿死都不会和你绑定,不然谁知道最后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天上可不会随便掉馅饼!”王永珠嗤之以鼻。
她又不是傻子,系统越不完美,才越真实。
若是什么都可以兑换,什么都能做到,这样逆天的系统,她哪里还睡得着,只有小田田这样偶尔犯错,蠢萌的系统,才让人能够勉强接受。
不过,这些就不用跟小田田说了。
今天小田田表达出的意思,倒是勾起了她的忧虑。
张婆子年纪大了,以前她还觉得有系统在,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怕。
如今看来,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得让张婆子保养身体才好,不然免得小病堆积成大病,那就难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王永珠也没心情跟小田田多说了,外面还有好多事情呢,干脆的让小田田跪安了。
小田田似乎还有话说,也被王永珠给直接忽略了。
看张婆子睡沉了,王永珠才放心的站起来,出门去处理事情。
灵堂里,孝子贤孙要守一整夜,和尚道士们念了好几个时辰,也昏昏欲睡,摇摇晃晃了。
宋重锦安排好明天的事情,正要去灵堂守着,就碰到了王永珠。
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冷不冷?累了吧?我让厨房给煮了银耳粥,一会你喝一碗,也暖暖身子。”
王永珠反握着宋重锦的手,“你也辛苦了”
两人相视一眼,一切都在这一眼中,不用多说了。
牵着手一边慢慢的走着,王永珠才开口:“明天起,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咱们家没有外客来吊唁,只需要等大师们念够三天经,就能将爹的寿木给移到寺里去了暂时存放了。王永安那边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你还是去查查他和高进之间的勾当去。”
说着,想起来什么:“昨天,陪我聊天的那位大娘,跟我说起齐城的来历的时候,说齐城是靠着矿山才从一个小镇成了县城。说是最开始是朝廷派兵马驻军在这里,看守着矿山,后来时间久了以后,当初的驻军一直就留在了齐城。”
“那些驻军在本地结婚生子,繁衍后代,有权利的头目们,也就成了本地的豪强,所谓的驻军,说是朝廷的驻军,不如说是那些当初那一代驻军的私军。他们盘根错节,关系网十分庞大,才是齐城真正的地头蛇。”
“以往那些来的县令,要是跟这些人关系搞不好,那就别想在齐城呆下去。要么是被逼走,要么就是自己看不下去,不想同流合污干脆调走。”
“高进来齐城当县令已经半年多了,还稳如泰山,我猜测只怕高进和那些豪强也勾结到了一起。当初马老大他们不是被关在私矿吗?你要不要顺着这条线挖挖看?”
王永珠建议道。
“我已经让人送信,让马老大他们来齐城。也派人跟着王永安,前几日,据说王永安跟着高进参加了好几次的聚会,都是那些豪强们请客,我估计着王永安也沾染上了。”宋重锦眼底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妻子如此的了解自己,让人愉快的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守灵
王永珠见宋重锦也想到了这一点,也是一笑,不再多说了。
到了灵堂,王永贵两兄弟和金壶,已经哭了一天了,此刻已经是夜深,外面念经的和尚和道士也都昏昏欲睡了。
灵堂里是难得的安静,所有人都体力在今天都耗了个干净。
宋重锦已经安排人去给和尚和道士做了两桌子的素宴,请他们吃了,再休息一会,明天一早继续卖力念经做法,普渡王老柱去西天极乐世界,还是转世投胎就看他自己选择了。
又让人端了清粥小菜和姜汤,送到灵堂隔壁的屋子里,让王永贵三人来填一下肚子。
王永贵和王永平还有金壶的眼睛都是红通通的,还泛着泪光。
见热气腾腾的粥和菜送上来,顿时眼睛都绿了。
这哭了一天灵了,水份和体力消耗都很大,灵堂里门大开着,虽然外面搭着棚子,可这正月里夜风料峭,吹在人身上,跟刀子似的。
再厚实的棉袄棉裤,这跪在地上半天,虽然有棉花垫子隔着,那寒气还是顺着腿往肉和骨头里钻。
绕是王永贵和王永平也算是吃得住的人,也苦不堪言。
不用宋重锦和王永珠招呼,三人就爬起来,呲牙裂嘴的一边揉着膝盖,一边流口水。
王永珠示意灶下的婆子将粥和菜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等三人进来了,才将门关了。
因为要停灵,这屋里也不敢烧炕,冷飕飕的,不过门关上,没风吹进来,大家都很满足了。
先是每一个人捏着鼻子,硬灌下一碗姜汤,将体内的寒气给逼了出来。
王永贵三人,热气腾腾的姜汤下肚,接连打了好几个寒战,终于手脚暖和了一些,脸上也有了血色,不是冻得铁青了。
歇了一会,又一人盛了一大碗粥,配着小菜,稀里哗啦的三两口就喝光了,整个人才算活了过来。
王永珠有心想开口让大家都回屋先歇息一晚上,明儿个一早再来跪灵就行了,再说了,这都没外人来,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可转念一想,毕竟是亲爹死了,当儿女的如果这个时候不表现表现,将来要么被人说嘴,说不孝顺之类的话。
再说了,自己跟王老柱木得感情,可王永贵他们有啊,何必拦着呢?
因此只让人拿进来一个火盆,堆上足足的炭火,让他们取暖。
身为女婿和出嫁的女儿倒是没这个规定,王永珠也就懒得上赶着表现孝心了。
生前她对王老柱的生活起居都安排得妥当,自认为没有对不住他。
如今王老柱离去,虽然有些难受,可让她真要痛哭流涕,像天要塌了一般,着实是强人所难了。
乡下的旧风俗,谁家老人去了,亲朋好友都要上门吊唁,这个时候,就是有些人的专场了。
这个人一般是去世老人的女儿或者儿媳妇,实在不行,亲戚也可以,最好是女的,关系也要亲近。
然后由这个女人在给去世的老人上香磕头后,就要跪在灵前,一边哭一边说,将去世之人的生平三言两句说清楚,然后要夸逝去的人有多么的大方善良对亲戚好,对谁都好。如何就这么不小心去了,还有多少孝顺没享受?再感怀一下这人在世上的时候如何如何……
厉害的哭唱婆子,能将周围的人情绪都调动起,让人跟着她的情绪,听着听着,都能哭出声来。
这种叫哭唱,看似简单,但是没两把刷子的人还真拿不下来,因为这是哭灵的时候最关键的一环。
要会说话,会哭,会唱,就算死去的那个恶贯满盈,在哭唱婆子的嘴里,那也是多有苦衷的。
庄户人家好多婆子们专门去学这个,大都哭得干巴巴的,庄户人家不讲究,马马虎虎也就能过去。
这王永珠是不会哭唱的,要她跪在灵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跟唱rap一样,来缅怀王老柱,还不如杀了她。
宋重锦也知道王永珠的性子,安排手下去请一个哭唱婆子来,明天一早就开始哭一哭。
虽然没有人来吊唁,可该做的,该走的程序,王永珠和宋重锦都没落下。
见王家兄弟执意不肯去休息,王永珠也不多说,只叮嘱他们自己注意身体,真扛不住了就起来走走,烤烤火,喝喝热水。
出了灵堂:“宋大哥,我今晚去陪娘,我总是不放心她。”王永珠不好意思的看着宋重锦。
宋重锦虽然看得到吃不到,可温香软玉抱在怀里肯定比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炕上强啊。
一听永珠这是要抛弃自己,去安慰岳母大人,只得忍了,谁让这个家里,他惹不起的,除了永珠就是岳母大人呢?
更何况,岳父去世,想来岳母大人心里也不好受,让永珠去陪着,她老人家也开心些。
只点头应了,将王永珠送到张婆子住的厢房外,才回屋歇下。
宋重锦和王永珠都以为不会有客人上门吊唁,哪曾想,宋重锦这买下的屋子,也算是地段不错。
周围的邻居,先是看到一贯没什么人出入的院子里,来了一群人收拾整理,布置得喜气热闹,然后到了傍晚接亲,就都知道了,这一贯无人的院子,有了新主人,还是新婚小夫妻。
这一块的地段不错,左邻右舍,基本都是老住户了,互相处得都还不错,都想着这是来新邻居了,也不知道性子如何。
没想到,这喜布都还没拆,就喜事改丧事了。
从昨儿个起看到宋家门口撤了红色灯笼,改挂白灯笼,白花,就知道家里是有人去世了。
又听着念了大半宿的经,因此一大早,互相商量着,觉得毕竟是邻居,也就相约着上门吊唁。
如同这种邻居一般的客人,上门吊唁也花费不了什么,买上一炷香,两刀纸,讲究一点的再配上点纸钱啥的,也就齐活了。
宋重锦一早就出门了,王永珠听说有人来吊唁,先是一愣,还是张婆子反应的快,让人接进来。
又提醒王永珠赶快备茶饭,好歹也要请人吃一顿便饭了才能走。
第六百五十三章 骂人
还好因为新婚,宋重锦让人在厨房也备下了不少粮食和菜,因为是老人去世,不好做荤的宴席摆上来,只能让人拿钱去买了一板豆腐回来,做豆腐宴席,配上山珍蘑菇,倒也摆得出来了。
邻居们到了灵堂,上香,又有孝子贤孙在一旁磕头回礼。
然后被请到偏厅里,张婆子陪着,王永珠亲给人上了茶。
来吊唁的邻居,看张婆子和王永珠都身穿重孝,身上无一处有饰品,光溜溜的头发上,只簪着一朵小白花。
一时倒可怜起这新娘子来,前天才成亲,第二天家里老人就去了,这也忒命苦了,换做一个不讲理的婆家,只怕就要说这新娘子是丧门星了。
再看王永珠,新媳妇的打扮,虽然身穿孝服,并无打扮,可也越发衬托得出是个美人。
不由得多感叹了两句。
因着来吊唁的是女客,大家寒暄了两句,就互相打探起来。
王永珠只做小媳妇的羞涩样,任凭问啥,都低头不语。
倒是张婆子人老成精,三言两语,一个照面就知道这些邻居们心里想啥。
只含糊说自家本不是齐城人,一家子都在乡下,这院子是女婿家的,女婿打小就跟在自家养活,如今是回来成亲的。
这女婿就跟自己儿子一般,因此一家人都来送亲,没想到老头子水土不服,一病不起了。
剩下的话,就不说了,留给了邻居们去猜测。
几个女客,眼神闪烁了一下,先还是好言相劝,说些节哀之类的客套话。
其中有一个,就带出几分同情和看不起来,话里话外,就带上了王永珠。
说她可怜,命苦,将来的日子可咋过之类的。
听得张婆子心头火起,自己闺女一看就是有福气的面相,哪里命苦可怜了?
张婆子本就不是大度的人,更别提是说自家的宝贵闺女,当下就把脸给撂下了。
旁边的人一看不对,有眼色的就忙想岔开话题。
没想到那个女客,也不知怎么了,拉着给她们添茶倒水的王永珠的手,就落下泪来:“可怜的孩子,生这么个相貌,也难怪”
还没说完,可听这语气就不是什么好话。
王永珠的脸也沉了下来,抽出手来,正要说话。
张婆子先按奈不住了:“我家姑娘命好的很,很是不用你这八杆子打不着的外人来操心!你们要是上门来吊唁的,客客气气的,咱们虽然是庄户人家,可也不是那不知道礼数的,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没听说过,这谁家的做派,不过是个邻居,倒操起当爹娘的心了?难不成,这就是城里的规矩?我呸!我可告诉你们,自家人管自己事,别乱伸爪子!不然别怪老娘不客气!”
这话甩出来,女客们脸上都讪讪然的,有几个有眼色的忙打了个圆场,努力算是把话给圆回来了。
一时气愤倒尴尬起来,有那脸皮薄的女客就坐不住了,要告辞。
还好厨房的婆子倒是个手脚麻利的,已经整治了一桌豆腐宴,就等客人入席了。
张婆子又陪着女客们吃席。
女客们看着这豆腐宴席,也有八大碗,煎炸煮炒炖,各样都有,看上去也是色香味俱全,尤其是还有些山珍菌菇之类的,闻着就喷香。
那想走的也就不走了,围坐下来,只吃得一个个肚子溜圆,心里把对这家子弟评价又提高了几分。
虽然是从乡下来的,看起来倒是家境殷实,看这豆腐宴就知道了。
一般人家,家里人去了办丧事,这豆腐宴做得寒酸的多了去了,谁家肯舍得放这些山珍菌菇?
因此,那态度就越发和善了些。
本就都是普通人家,自然也没有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吃,一边主动跟张婆子和王永珠聊些齐城本地的特产和风土人情,倒也没冷场。
等到吃完宴席,又客客气气的将人给送了出去。
关上门,张婆子就沉下脸来:“这城里的人咋也跟咱们庄户人家的婆娘一般,这般嘴快?闺女啊,你也看到了,这城里人跟咱们庄户人家一样,也是欺软怕硬的!咱们家本是新来的,跟她们能有啥关系?也没惹她们,一个个倒好,给点脸,还真将自己当头大瓣蒜了!”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居然敢说老娘闺女命苦?可怜?放他娘的狐骚屁!老娘闺女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这些多嘴烂舌根的……”
不知道怎么的,王永珠听到张婆子这般中气十足的骂人,顿时放下心来。
这亲娘看来好端端的,没太受亲爹刚去的影响,还能骂人她就放心了!
因此忙哄了张婆子几句,哄得张婆子露出个笑脸来。
两母女又去灵堂守灵。
张婆子虽然觉得儿子们都是白眼狼,可看到才两个晚上,人都瘦了一圈,眼睛都凹下去的儿子和孙子,也忍不住皱了眉头:“这才两天,你们一个个都熬灯油这样熬着,还要不要命了?平日里咋没看到你们这么有孝心?现在又折腾个啥?都给老娘滚去回炕上躺一会去!”
“娘,这灵堂不能没人”王永平小声的道。
“老娘我跟你妹子不是人啊?”张婆子眼睛一竖。
王家兄弟就怂了,也实在熬不住了,搀扶着爬起来。
王永贵还想叮嘱两句,话没开口,张婆子就骂了:“现在想起来交代,交代啥?你们也有脸?除了让你们弟兄去买了口棺材回来,你们干啥了?这搭棚子请和尚道士,买菜做饭,迎来送往的,你们伸过一个手指头?”
“金壶我就不说了,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就跟个娘们一样,除了跪在这里嚎丧,你们有啥用?还不得是你们妹子和妹夫支撑起来的?”
“这要是没你们妹子和妹夫,你们能干啥?就抱着你爹哭去?一个个都惯的,啥事都指望别人是吧?可长点心吧!都分家立业了,还打算啥事都指望你们妹子和妹夫不成?”
张婆子这话骂出来,王永贵和王永平都脸上烧得慌。
仔细想想,也是,出了门,他们两个当兄长的啥事都没干。
不说别的,就这亲爹的丧事,他们俩除了哭灵,还真什么都没管!放在那里都说不过去。
这老人去世了,哪里有儿子只负责哭灵,丧事全有闺女和女婿操持的?
第六百五十四章 是何来头
不管是什么理由,都说不过去。
更别提他们都是当哥哥的,这妹子和妹夫才新婚,这洞房都没入,就要操持爹的丧事,不说人操心,银钱也都是他们出。
当哥哥的虽然说没有他们有钱,可日子也不难过,却装聋作哑,连话都不说一句。
明白的,知道是他们哥几个还没顾得上,不明白的,只怕都要戳着他们哥几个的脊梁骨骂了。
这么一想,王永贵先反应过来:“小妹,都是我们的不是,这爹去的突然,一时脑子还没转过来。这两天可累着你跟妹夫了!这花了多少银子,你记个帐,暂时先垫着,等将来回七里墩了,加上大哥,我们哥几个肯定把钱补给你!你说是吧老四?”
王永平傻傻的就跟着点头。
张婆子眼皮子一掀,就想骂人,被王永珠给不动声色的拦住了。
等王永贵及兄弟都回去歇息了,灵堂里只剩下母女俩,张婆子才摇摇头,“老三这个滑头,当初为了你爹手里那一份家产,抢着要养你爹,我还以为他真是改了呢。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这听你爹临闭眼前说要将他的那一份留给我,这办丧事就变成了要跟哥几个平摊了。”
“也亏得老四是个没脑子的,人家说啥就是啥,这要不是娶了个精明的媳妇,将来保不准被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王永珠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拉着张婆子坐在旁边,烤着火,劝道:“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几个哥哥都成家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再说了,既然三哥要求平摊,到时候咱们把爹那份也平摊给三个哥哥不就结了?”
这么点银子,王永珠还真不看在眼里。
“也是,随他们闹去吧!谁还能管谁一辈子不成?我倒是琢磨着,这城里的开销太大,请和尚和道士念经比咱们七里墩可贵了好几倍呢!再说了,这城里,只要开门,柴米油盐酱醋,哪一样都要钱。”
“咱们这一大家子住着,每天开销都不少!你替他们出的办丧事的钱,将来还能要,这每天住着开销也不少呢,还不能开口!不如三天后,咱们就先将你爹这把老骨头运回去,好入土为安?”
张婆子今儿个,只大致听了几耳朵,就心疼得不行。
这闺女女婿的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凭啥给他们糟践?
本来王永珠和宋重锦的计划,是将高进和王永安给一起解决掉才能安心,不然有王永安这条毒蛇在,只怕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又怕张婆子和王永富他们几个单独上路,只怕会遭到不测。
所以干脆将他们拘在自己身边,好保证平安。
听了张婆子这话,王永珠也知道,往后天气越热,只怕这再要运王老柱的尸体回去,就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了。
尤其是王永贵,本来就是赌博酗酒无所不爱的,这又在别人的地头上,若是一个没察觉,被王永安设计了,用他来威胁自己和宋重锦,到时候是救还是不救?
若是能将他们先送回七里墩,等宋重锦和自己留下来,安心将事情解决完,岂不是更好?,
因此她干脆的点点头:“娘,列放心,我让人打听打听情况去。“
如果高进没有如王永安说的,在整个城里不下天罗地网,那倒还罢了。
等宋重锦一回来,她就跟宋重锦商量,将自己的考虑和顾虑也都说了。
宋重锦皱着眉头,喝着茶,“这几天,因为事情多,我也没顾得上告诉你,在打听高进和那些地头蛇们有没有勾结的时候,我手下的人说,这几天城里的气氛不对。尤其是码头那里,好像不能随便进出了。“
“这两天我查事情,也觉得有些不对,好像要出什么大事的感觉。若只是怕花钱,很是不必。如今这个时候,咱们还是谨慎些,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免得一不小心,成了炮灰”
王永珠因着一直在家里,没去外头,倒是不清楚,不过宋重锦这么说,自然是听他的。
“那行,家里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调查的事情有头绪了没?马老大他们还没来?”王永珠关心的问。
“有了一点点头绪,如今就等着马老大他们来,确认了之后,如果真如我们猜想的一样,高进和那些地头蛇们勾结,偷挖私矿,中饱私囊。只要捅出去,至少高进这头上的乌纱帽是保不住了。”宋重锦眉宇间疲倦之色不掩。
他这次亲自去调查,才发现了,当初他狠心赶走的那批人有多厉害。
自己如今的手下,多是当初那批人带出来的,可办起事情来,还是有不少走弯路耽误时间,或者进展太慢,找不到关键线索的毛病。
好不容易才打探出了高进和地头蛇们的勾结,现在他发愁的是,等到拿到了证据,如何才能将高进和地头蛇扳倒?
这个时候,他虽然不后悔将当初不听从自己的老人赶走,但还是不得不感慨,自己和自己的这一帮子手下,还是太嫩了些,手段和渠道各方面都有欠缺。
要是以前的那帮子老人,只怕早就调查清楚,连解决方案都弄好了。
越是在意识到自己现在手上的这批人和以前的那批人的差距之大,宋重锦就越是心里打鼓。
以前那批人到底是何来头,为什么几乎是手眼通天?
宋重锦不敢深想下去。
王永珠见宋重锦的神色不对,自然要关心两句,听了宋重锦的分析,王永珠沉默了。
好半天才开口:“能做到这一点的,要么本来是就做情报工作的,所以他们那一批人才经验丰富。能做情报工作的,所接到的任务,遇到的情况一般都是错综复杂,听你这么形容,当初的那批人那几乎就是一个成熟的情报收集机构了。”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拥有这么庞大的情报系统,这背后的势力,恐怕不是咱们能触摸到的。”说着,王永珠用手指指京城方向。
宋重锦苦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民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势力还不被察觉,这背后的人,想来是个权贵大官,而且势力还非同小可”
第六百五十五章 不对劲
这样的背景,将这样一个庞大的情报机构曾经交给自己,这意味着什么,宋重锦十分清楚后面的含义。
此刻,看着王永珠沉思的脸,宋重锦忍不住心口又热又烫,又有些愧疚。
这样好的永珠,如果没有自己,肯定以后的日子也会一帆风顺,会嫁给一个好人家,过得富足而平静。
可是遇上了自己,恐怕终究有一日,要因为自己,而被扯入这些风浪中。
但想让他放手,是绝对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想到这里,宋重锦一把将王永珠扯进怀里:“永珠,我对不住你,以后恐怕要连累你了!”
王永珠知道宋重锦在想什么,拍拍宋重锦的背,故作刁蛮道:“既然知道对不住我,要连累我,那还抱着做啥?还不快松开?”
宋重锦越发下力道将王永珠紧紧的扣在怀里,闷闷的道:“休想!死都不会放手的!别做梦了!”
王永珠没好气的掐一把宋重锦:“算你识相!你要知道,你可是我家的上门女婿,以后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这当家作主的人,这点子心胸还是有的,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大不了以后我养你嘛!”
宋重锦听了这话,一时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来合适,好半天才放柔了声音:“嗯,以后你养我”
有了王永珠的一番宽慰,还得到了以后大不了被养的承诺,宋重锦又斗志昂扬的出门办事去了。
没过几日,因为马老大一行人到来,他们曾经在私矿里被当作苦力干过活,当时他们一直想偷溜出来,很是观察过私矿的一些情况。
到了齐城后,有了他们提供的线索,加上先前查到的东西,两厢一对照,立刻有了重大的发现。
宋重锦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也雷打不动的晚上回来,给王老柱守上一会灵,然后再回屋,搂着王永珠眯上一小会,第二天又早早的就不见了人影。
因为王永珠的解释和劝说,张婆子也知道如今不是回去的好时机,本来打算将王老柱的棺材停放到寺庙里去的,可寺庙还有些远,听那主持说,也不知道怎么弄,这停放的灵位都满了。
只得将灵柩送到义庄去暂时停放着,等回去的时候再带走。
忙完了王老柱的丧事,一家子都被张婆子拘在家里不许出门,借口也是现成的,在家守孝。
王永平老实,王永贵从送王老柱的灵柩到义庄的路上,以一个多年混混趋利避害的直觉,告诉他如今齐城有些不对劲。
因此也没有任何异议,即使在家里快憋疯了,也不提要出去的话。
就连雇佣的买菜做饭的婆子,这几日也抱怨,说县太爷发下告示,说是矿里发生了大规模的矿工逃跑事件,如今怀疑这些矿工都藏在县城里,在告示说警告说,谁家都不得无故收留陌生人,进出都要接受盘查什么的。
齐城本来因为有矿,田地就不够,这么一折腾,附近的乡民也不敢来城里卖菜了。
如今街上的菜价一日三涨,萝卜白菜的价格都翻了好几番了。
再这么下去,普通人家都该吃不起菜了。
张婆子越发闭紧了门户,一家子窝在宋重锦的院子里,一时担心外面的情况,一时又担心七里墩那边,出来后,还没送信回去,也不知道怎么惦记着呢。
憋急了,就坐在一起骂王永安,要不是他,此刻只怕是在家里准备宋重锦和王永珠的婚礼,热热闹闹的,不比闷在这小院子里强?
说到王永安这边,将金钗送到高进后院后,王永安心里松了一口气,晚上还吩咐钱氏炒了几个下酒菜,拉着钱掌柜喝上了。
钱掌柜陪着笑脸,陪王永安喝了两杯,就说自己头疼,回屋躺下去了。
钱氏娘倒是想说两句奉承话,被钱掌柜给拖回屋去了。
钱氏性质不高,还担心着金钗,看看天色,那心就提了起来,忍不住看向王永安。
王永安慢条斯理的喝着酒,灯光下,他那张温润的脸,不知道怎么的,钱氏看了心里有些发寒。
“官人,金钗她”钱氏鼓足了勇气,刚起个头,就被王永安给打断了。
“你放心好了,今晚大人肯定会跟金钗洞房的!等生米煮成了熟饭,大人自然会更加信任我!等我彻底站稳脚跟,将张鹏举那个虚伪奸诈的小人给赶走了,咱们家的好日子就来了!”
“可金钗她”
钱氏的话又被王永安打断了:“明儿个一早,不,明儿个一早不行,明儿个后半晌,你就去县衙后门去求夫人让你去看看金钗,问一问昨天晚上的情况。”
钱氏不敢再说什么,低头应诺了。
虽然说是要下午才能去县衙,可钱氏哪里睡得踏实,一大早爬起来,就略微收拾打扮了一下,一直熬到了午饭后,才出门。
出门前想了想,又将大夫开得伤药给揣在怀里,才出了门。
到了县衙后门求见,有守门的小厮给传报到里面,到了夏氏的面前。
夏氏还在吃午饭,听到这话,厌恶的皱皱眉头,她对王永安一家,一点好感都欠奉。
先卖妹求荣不成,但凡要点脸的人,也干不出转身就卖女的事情来。
亏得还是读书人!
这读书人不要脸起来,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尤其是那送进来的金钗,不过才虚虚十二岁,在夏氏眼里,那也才是个半大的孩子,当爹娘的怎么忍心送来让人糟蹋?
本来夏氏对自家老爷就已经死心了,只当他好歹还有一点人性,这半大的孩子能收入房里?这不就是那些奸臣佞臣传里的人物么?骄奢淫逸,还对幼女下手!简直……
昨晚就有人跟夏氏汇报了,说王永安买通了人,给自家老爷的酒里放了助兴药,然后自家老爷果然就去了新姨娘哪里了,昨儿个已经圆房了。
收到这个消息,几乎没把夏氏恶心死,翻来覆去了一夜没睡好,刚吃点东西,这王家人就迫不及待地上门了?
挥挥手,夏氏口气十分不好:“一个小妾的娘要进来看她,你们让个婆子陪着送进去,再接出来不就行了?这是什么大事,也值得到我面前来?”
第六百五十六章 怨恨
传话的婆子知道这是夫人不高兴了,心里有了谱,领命就下去了。
出来让一个粗使的婆子去将钱氏给领了进来。
钱氏已经来过一次县衙后院,还是县令夫人招待下属家眷,曾经在后院的花园摆过宴席。
因此钱氏跟着那婆子后面,穿过后花园后,还往前走,越走越偏,顿时心生不妙:“这位嬷嬷,这是要去哪里?”
粗使婆子不耐烦的道:“自然是带去新姨娘那里,跟着我走就行了!”
钱氏看着位置越来越偏,院落也越来越小,顿时忍不住道:“怎么在这里?前面那挨着花园的不是还有好多地方没人住吗?”
她心疼金钗,也不知道她昨天怎么熬过来的,自己这么好的闺女给县令老爷做妾多委屈啊,怎么那当家大夫人也不给自己闺女分个好的院子呢?
粗使婆子嗤笑一声:“我说这位姨娘的亲娘,听听您说的这话,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口气倒是不小!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也配住那么好的院子不?”
“那院子是留给我们家大少爷和小姐住的,怎么会给这外面接进来不三不四的姨娘住?”
几句话,臊得钱氏面红耳赤,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为了见到金钗,还得努力赔笑道:“是我不懂!让这位嬷嬷见笑了。”
那粗使婆子才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她自己份内的事情都还没做完,硬被塞了个带路的活,要是这新姨娘的亲娘有点眼色,给几个赏钱么,她肯定态度好些,说不得还透露点什么。
可偏偏钱氏压根没往这里想,加上她如今手头也没什么钱,王永安才搭上县令大人没多久,王永安这好几天了,才拿了几两银子回来了,如今城里菜价涨的厉害,这几两银子也不够家里开销的。
因此一直到婆子将钱氏给送到金钗住的院子,喊开了门,交给了青叶和红花两个丫头,也没等到钱氏掏一个大子出来。
粗使婆子的脸沉得可以滴出水来,还好红花和青叶勉强算是学了点府内规矩的,一面带着钱氏进去见金钗,一面将那粗使婆子给让到她们的屋子里喝茶吃点心。
金钗本来是生不如死,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到天快亮才勉强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中午了,高进早就走了。
估摸着因为是还有新鲜劲,高进走的时候倒是没让金钗起来伺候,还叮嘱两个丫鬟好生伺候着。
等高进去了前院,又派贴身的小厮送了一堆赏赐过来。
青叶和红花哪里见过这些东西,只看得两眼发直,乐得合不拢嘴。
心里盘算着,这新来的姨娘说不得还能得宠几日,因此服侍得也殷勤了些。
给金钗打了热水沐浴,又去厨房端了好消化的饭菜,伺候得金钗雪白的小脸勉强恢复了一点血色。
金钗因着难受,对着满桌子的菜也提不起胃口来,正靠在炕上的引枕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粥,听说钱氏来了,激动得就要下炕迎接。
被红花给劝住了,一面将钱氏给引进来。
母女相见,不过是隔了一日,就如同好几辈子没见过了。
钱氏眼圈发红,看着金钗,自己的唯一的宝贵闺女,经过了昨夜,还带着稚气的脸上,眼尾发红,带着几分春色。
形容虽然苍白些,但大致看起来还好,再看炕桌上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饭,都是些好饭菜。
便知道金钗没受到挫磨,先松了一口气。
金钗昨日受了那么大的罪,看到钱氏,颤巍巍的喊了一声娘后,眼泪扑簌簌的就往下落。
钱氏快步上前,将金钗搂在怀里,安抚起来。
因为青叶在陪着那粗使婆子,红花这丫头十分识趣的退了出去,给母女俩留点空间说私房话。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会,才勉强止住了眼泪。
钱氏又打量了一会金钗,才小声问:“昨夜可”实在问不下去了。
金钗小脸煞白,只掀起衣服,露出身上的伤痕来,经过了一夜,愈发的青紫可怕。
钱氏看得心肝都颤了,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搂着金钗只哭:“我可怜的金钗啊”
一面将怀里那带着的伤药取出来:“快躺下,让娘给你涂药”
金钗脸色一变,虽然是亲娘,可自己那不能明说的地方那才叫难受,一动就疼,就算她年纪小,也知道这事不好说出去。
更何况,此刻哭完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有这样的遭遇,还不是因为王永安的缘故?
钱氏这个亲娘,嘴里再是疼自己,可不是拗不过亲爹吗?
既然都能忍心将自己闺女送来当妾,现在心疼给谁看?
因此冷着脸拒绝了。
“娘何必现在哭天抹地的,看着好似疼我一般,如果真心疼我,怎么没拦着爹将我送进来?”
“我的儿啊,你这话,是往娘心上捅刀子啊娘怎么不真心疼你啊?这不是没法子吗?你爹的话,谁敢不听?再说了,你爹也是没法子了,如果不将你送进来,咱们一家子都要遭殃了!”
“谁让你老姑那个贱丫头,要是她同意了,乖乖的被送进来,哪里能让你遭这样的罪啊?你以为你爹心里不疼吗?昨儿个你被接走了,你爹难受得喝了半宿的闷酒。睡之前还记挂着你,叮嘱让我来看看你。”
“你是我们跟你爹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疼你疼谁?这不都是没法子了么?你要怪,就怪你那老姑吧!都是她害了你啊!如今她生死不知,被人抢去,将来就算回来,也没了名声,也算是她的报应了!”
钱氏听金钗这是心里怨恨上她和王永安了,心里如何不难过。
她自然是心虚理亏的,可当着金钗的面不能表现出来,只将这罪过往王永珠身上推。
金钗一听这话,简直说到心里去了,要不是王永珠死活不同意被送进这府里,怎么会轮到她?
如果王永珠乖乖的当了大人的妾,自己可就水涨船高,照样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将来还能嫁得如意郎君。
都是因为她,才害得自己落入了如此田地!
这么想着,金钗的脸上就露出愤恨之意来:“王永珠!”
心里也暗自下定了决心,得让人去打听去,看那王永珠被强人掳去了哪里,得知道她过得不好,自己心里才痛快!
第六百五十七章 劝慰
钱氏见金钗被自己说得转了心思,才松了一口气。
陪着金钗好生畅想了一番王永珠落入贼人手里,被蹂躏糟蹋的惨状,才觉得解气了些。
见金钗心情好了点,钱氏才小心翼翼地问:“金钗,昨晚大人对你可还好?如今你已经是大人的人了,可不是在家里,不能使小性子了!要好生伺候大人!要是不会,你就想想娘平日里是怎么伺候你爹的,跟着学,把大人当作天来敬畏,知道吗?”
金钗本还是半大的孩子,先前虽然对钱氏和王永安心有怨恨,被钱氏几句话一哄,也就忘了。
再听钱氏这么关切的一问,顿时眼泪就出来了,哽咽着道:“娘,我好怕,好疼”
钱氏眼泪也涌出来了,抱着金钗:“我的儿啊,这都是女人要经历的,你且忍着些,以后就好了!下次大人要是再来你屋里,切记别哭丧着脸,要高高兴兴的知道吗?”
“娘,可是我怕,真的好疼,娘”金钗想起昨夜,就忍不住脸色发白。
“金钗啊,你如今已经是大人的人了,你终身的指望就是大人了,要是不把大人哄好,多留在你房里,你以后的日子咋过?趁着大人还对你有几分新鲜劲,赶快怀个孩子,那才是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呢!”钱氏苦口婆心。
金钗脸色一僵,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就让她怀孩子?
再说了,今儿个一醒来,可就是一碗避子汤在等着她呢。
不知道为什么,金钗话到嘴边了,又鬼使神差的将这事给吞了回去,只含糊的点头答应了。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外面红花青叶已经敲了好几次门提醒了。
钱氏依依不舍得起身,摸了摸金钗的脸:“娘这就家去了,你好好的,小心伺候大人,知道吗?”
金钗咬着牙点点头,含着眼泪挣扎着下炕,将钱氏送到了院门口,看着钱氏走远了,这才抹着泪,咬着牙进屋去了。
钱氏回到家,王永安一天都没出门,在等着钱氏带回来的消息,见钱氏回来了,忙一把抓住就往屋里走。
“金钗怎么样?昨天成事了没有?”王永安紧张的问。
钱氏点点头。
王永安这才放下心来,露出一个笑容来:“这就好,这就好!以咱们金钗的相貌,小心伺候着大人,将来有个一儿半女的,咱们就算彻底站稳了!你没事就去看看金钗,多教教她,别使小性子,听到没有?”
钱氏低眉顺眼的答应了。
王永安兴奋的拍着大腿,似乎已经想到了将来的好日子。
正在畅想着,就听到有人来敲门:“王师爷,王师爷在家吗?高大人有请”
王永安立刻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院子大门口,又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才故作潇洒,不紧不慢的打开门:“王某在家呢,请问大人找我何事?”
“出了大事了,大人正生气呢,让我请王师爷快去商议呢”来者是高进的小厮,拽着王永安就跑。
王永安也顾不得交代,跟着那小厮上了马车扬长而去了……
一进县衙,就发现气氛不对。
书房里只有两三个人,一个个都沉默着没说话,坐在最中间的高进更是面黑如铁。
见到王永安进来,想到昨日他女儿的滋味,高进勉强点了点头:“你来的正好,人到齐了,我也正好把事情说说,如今咱们齐城出了件大事,一个不好,只怕这齐城要改天换地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露出惊诧之色来。
大家都是知道齐城,就算王永安以前不知道,前些日子说要将妹子献给高进,又说要把染坊分红也献高进,加上王永安天生一张给人好感的脸,极会说话,每一句似乎都能搔到高进的痒处。
高进看得出来王永安是真心攀附的,而且还的确有几分真本事,虽然说名声有点不太好,可对于高进来说,这倒还没啥。
哪个读书人不想当官?那句话怎么说的?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一个没人脉没钱没运气的穷秀才,除了依附自己,还能如何?高进有把握能掌控住王永安,自然不介意这些。
所以也就将以前那些王永安压根都不知道的内幕给揭开了一点,让王永安窥探到了齐城的幕后。
高进一到齐城,很快的就跟那些地头蛇搭上了关系,齐城是以矿产出名,当初这些矿产都为朝廷所有。
慢慢的,其中一部分,或者新增加的矿都成了当初驻扎在这里看守的军队的私产。
再后来,这些驻军后人,自然就接手了这些东西,慢慢的几十年里,将齐城几乎经营得水泄不通。
来到齐城的县令,要么就和光同尘,和他们合作,共同瞒着朝廷发大财。
要么就是想这事情上报给朝廷,好让朝廷来端了这毒瘤,只可惜一般这样想的县令,包括他们的家人,基本都没活着离开齐城。
所以,虽然齐城是个富庶的县城,心里有谱的都不会想着到这里来当官,哪里是当官,简直是送命啊!
高进确实通过夏氏那边的关系,了解到了齐城的些许底细,他是个胆大的人,但是就赌了一把,果然,赌对了。
齐城这边也知道,三天两头的死县令,自然会引起上面朝廷的怀疑和清查,要真捅破了,只怕都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因为见高进一来,就主动找上他们,要求合作,哪里还会拒绝?
一拍即合,双方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这次友好的面谈。
确定了以后高进也能分一杯羹,在他任期内都不会动摇的办事理念。
从那以后,高进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个与就有大把的银子流到他的荷包里。
这私矿就是高进的摇钱树,是他的聚宝盆,他比那些地头蛇还看得严些。
关于和这些地头蛇打交道,收银子的事情,高进自己是不插手的,自然得找个心腹。
本来最开始考虑就是张鹏举,可高进见张鹏举年纪大了,做不得多久,说不得就要告老还乡,岂不是麻烦?
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危险不是?
谋划了好久,王永安就进入了他的眼里,如今见王永安连投名状都递了,还能有什么说的?就是他了!年轻,心狠手辣,能说会道!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抗得住那些地头蛇,从他们手里咬下更大的一块肉来。
第四百五十八章 我是你爹
从那以后,王永安就成了高进专门负责私矿情况幕僚的,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那天在酒楼吃饭喝酒,就是大家见面的时候,也是将王永安介绍给大家的时候。
地头蛇们早有默契,既然这王永安是县太爷的眼线,也是县太爷的代表,那大家自然要好好相处,给点小甜头,以后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喝着美酒佳肴,吃着山珍海味,再搂着妖娆的歌妓,还有地头蛇们的见面礼相送。
不过吃一顿饭,王永安就收了银票近百两,还收了几样好东西,顿时将亏空的家底就给补回来。
王永安为啥那么坚决的要送金钗给高进做妾?是因为他知道,若是没有这层关系,他如何能让高进信任他?
自己将亲生独女当成投名状,递给了高进。
高进也是心照不宣的收下了这份投名状而已。
什么父女之情,皆比不过眼前的利益,和将来的富贵。
且说高进,昨儿睡了个嫩生生的小美人,本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就收到了一封信。
是地头蛇伙伴送来的。
看了信的内容:原来,过年前矿里缺人,偏年后要求的出产量高,大家为了招到人手,一时也没有那么严格,就招了一批乞丐。
年后就出了事了,这些乞丐中有一个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闹得矿上都不安宁,那一批乞丐造起反来,杀了看守他们的守卫,四散跑了。
跑了也就跑了,被发现抓回来也就是了,这些年来,从矿上偷跑到人不少,基本都被抓回来了,这齐城整个地头都是他们的,这些矿工,都被折磨的身体极度衰弱,能跑到那里去?
开始也没人当回事,循旧例去追,结果却发现,那群逃跑的乞丐却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凭怎么寻找,都找不到了。
让人将齐城进出的要道都看守住,又搜寻了城里,却仍旧一无所获。
反倒查出来,有一位不得了的贵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齐城。
高进一看,如雷轰顶,早上那点子男人的得意早就被吓得烟消云散了。
高进不傻,非但不傻,他相当聪明,不然也不会从一个普通读书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他很快就意识到,只怕齐城的暴风雨要来了。
所以立刻将自己的心腹找来商量,要如何应对才是。
等高进把事情大略一说,几个心腹都明了了,不说别的,对于高进和地头蛇们的牵扯,大家心里都有数,只不过是数多数少的问题。
此刻的两三个人都是高进目前最信任的,知道他们跟高进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高进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也洗不干净。
因此几个人对视一眼,王永安先拱手道:“大人,请问那位不得了的贵人是?”
高进露出一个无法言说的表情来,好一会才开口:“那是京都卫国公大人。”
这几个字一出,在场的几个幕僚都傻眼了。
卫国公!宋弘!
那真是如雷贯耳,鼎鼎有名的人物。
当初卫国公是开国八公之一,十分得开国皇帝看中,为太祖打下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
为人又忠心耿耿,会审时度势,故得了太祖世袭罔替的丹书铁券,这份殊荣,不仅在当朝,就是历代,也是寥寥无几。
那真是只要卫国公府的后人不作死造反,就和朝廷一起,代代荣华富贵传下去。
只可惜卫国公府在先帝的时候,因为站错了队伍,失去了圣心,渐渐沉寂下去,从一流权贵沦落到了三流里去了。
幸好卫国公府如今的当家人,也算是颇有魄力,在新帝登基后,抓住了机会,又逐渐入了新帝的眼,为了新帝,镇守边疆数十年后功成身退,主动上缴兵权,回到京都,一举成为了新帝身边最红的权贵。
带着卫国公府一跃又回到了京都的顶级权贵圈子。
这样的大人物,他们一辈子估计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此刻居然在齐城?
不仅是几个幕僚,就连高进都不太相信。
倒是王永安勉强保持冷静:“这个时候,正月都没过完,卫国公为何会出现在齐城?齐城距离京都近千里,他来齐城有什么目的?会不会?”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
※※※
客栈里最大的那个客院里。
梅花吐蕊,阵阵芳香。
屋里的炕烧得足,穿着薄袍子就够了。
王永珠那天看到的那个男子,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锦袍,斜倚在炕上的引枕上,将窗户推开,院子里带着梅香的冷空气扑了进来。
寻常人这样冷热交替,说不得要打个哆嗦,可那男子却神色淡然。
他的对面,坐着的赫然是宋重锦。
如果王永珠在场,就会发现,为什么那天她觉得在客栈里遇到的那个男子看起来有些眼熟,跟宋重锦有几分相似了。
此刻两人面对面坐着,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肯定有血缘关系。
宋弘神色冷淡,可眼神骗不了人,隐藏着一丝激动,上下打量了一番宋重锦,才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宋重锦坐得笔直,眼关鼻,鼻关心,半垂着眼帘:“知道,您是卫国公大人!”
宋弘眼中飞快的掠过一抹笑意,揉揉鼻子:“我是你爹”
这要换作王永珠在场,肯定得回一句:我才是你爹!
只可惜在场的是宋重锦,只淡淡的回了一个字:“哦。”
宋弘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时几乎要被气笑了。
就知道这个臭小子脾气不好,这点随他老子,也就是自己!
自己的崽子,还能怎么着,凑合忍着呗!
“你就不问问?”宋弘看着宋重锦眉眼不动如山的样子,忍不住手就痒痒。
宋重锦没回话,只抬眼看了宋弘一眼,就这一眼表达出的意思,让宋弘差点没保持住他的贵公子气派,又要流露出当年在军营里的那股痞子气来。
还是旁边的亲兵见势不妙,忙提醒宋弘:“主子爷,注意形象!形象!”
宋弘深吸几口气,决定不跟这个兔崽子一般计较,说来,也是自己对不住他,再说了,自己当爹的,还能跟孩子计较不成?
当下也不再试探了,开门见山的介绍起自己来。
第六百五十九章 身世
原来,这宋弘确实是宋重锦亲爹,宋重锦的母亲叫齐欢,本是先帝在位时的翰林齐大学士的女儿。
若是宋家还是卫国公开国时候的风光,两家肯定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这不是在先帝当初登基前,宋弘的爷爷站错了队伍么,所以先帝登基后,卫国公就老实的低调下来。
任何一个朝代,开朝立代以后,都会重文轻武。
宋家在低调下来后,也就想将宋家子弟往文人路上培养,因此和齐家有意交好。
宋弘和齐环青梅竹马,感情十分好。
两家人也乐于成全一对小情人,早早的就定了亲,就等着齐欢及笄后,就给两人办婚事。
没曾想,就在齐欢及笄前二个月,先帝年老昏聩,不过因为齐大学士在朝会上,因为先帝要滥杀无辜,而站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先帝迁怒。
齐家被抄家,所有的男丁被流放千里,女眷被发卖,一夜之间,文官里最清贵的齐家,就此烟消云散。
宋家当时不得先帝欢心,本就谨小慎微,这个时候也不敢出面替齐家鸣不平,满朝上下也没人敢。
只得花银子打点,让齐家人在流放的途中好受一些。
宋弘偷偷又将齐欢给从官奴司里给买了出来。
齐家本就人丁不旺,齐欢的父亲是齐大学士的大儿子,妻子早去,后来续娶的继妻,在齐家被抄家时,逼着齐欢的父亲给了休书,算是逃过一劫。
齐大学士只有两个儿子,老二的妻子本就是小官之女,夫妻感情十分好,为了不被发卖成官奴,老二的妻子当场撞柱死了。
剩下的女眷也都不知道被发卖到哪里去了。
齐欢如今身份尴尬,从宋家的未过门的世子夫人沦落成了官奴,也不好进卫国公的门。
宋弘没办法,只得将齐欢养在了外面,每天都来看她,安慰她,陪她,也打听宋家的消息来告诉齐欢。
齐欢一朝从天子娇女,跌落了云端,还被自己的未婚夫这样藏在外面,不得见人,心里痛苦可想而知。
宋弘见齐欢每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想着方法哄齐欢开心,可齐欢忧心自己家人的安危,就算金山银山摆在面前也不得开心。
宋弘眼见齐欢日益消瘦,再这样下去,只怕就活不得了。
一咬牙,干脆哄齐欢,说他会想办法给齐家翻案,让齐家人从流放之地回来,
齐欢几乎绝望的人生里,终于有了一点念想,努力的吃饭,努力的活着,她知道,只有自己活着,千里之外的家人才有希望。
等她身子养好一些,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为了报答宋弘,她在如果不出意外,两人成亲的那日,成了宋弘养在外宅没名没分的女人。
宋弘心中本就喜欢齐欢,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后,越发的怜爱齐欢,几乎每日都呆在齐欢这里不回卫国公府邸。
天天丝缠在一起,不忍心分开。
知道齐欢身怀有孕后,才好些。
卫国公府知道宋弘整日不着家,是因为在外头养了齐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听得齐欢有孕,这才着急了。
这养在外头生了孩子,岂不是私生子?因此宋弘的母亲,提出要给宋弘娶一门妻子,这样等他妻子过门后,就能将齐欢接到府里来,给个侧室的身份,名声上也好听,孩子将来也有个身份,不会招人质疑诋毁。
宋弘开始本是不愿意的,可架不住母亲给他摊开了说明白,就算他再不乐意,齐欢从齐家被抄家那天起,就已经不能当他的妻子了。
与其这样磨磨蹭蹭,将来等齐欢生下孩子,再娶妻子,只怕会更难看。
倒不如现在娶个家世清白,对如今宋家还有助力的媳妇,一是能拉宋家一把,不说别的,能在朝堂上为宋家说几句好话就行。
二来,也能将齐欢换个身份接近府里来,毕竟,这正妻没过门,就弄出个孩子的事情,一般讲究的人家都心里膈应。
宋弘虽然心中不乐意,可以知道家里人说得都是实话,也确实是为了他和齐欢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咬咬牙答应了。
因为心虚,还特意跑到齐欢那里,好生弥补了一番。
宋家的行动力,那是没得说,前脚说给宋弘娶妻放出风声,后脚那媒人就快将卫国公府给踏平了。
宋弘生得俊朗潇洒,本就是京城有名的翩翩公子,无数少女梦中的情人。
以前他有婚约,齐欢也是个难得的美人,两人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大家也只能看着,含酸说上两句。
如今齐家倒了,宋家要给宋弘娶妻,那还不赶快抓紧机会?不然这宋弘不得便宜了别人?
因此京城真是难得的热闹。
此刻齐欢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四五个月了,宋弘担心齐欢知道自己要娶妻,对外面的宅子里的人下了死命令,不许在齐欢面前提一个字,好让她安心养胎。
没多久,宋家就定下了荣宜县君之女高氏为妻。
两家很快就放定,然后要迎娶。
宋弘自然来齐欢这边的时间就少了许多,他哄着齐欢,说是要为了齐家,在外面奔波。
齐欢不疑其他,反倒充满了期待。
一时间,宋弘见齐欢这般信任,倒是越发愧疚起来,越发不敢见齐欢。
借着准备婚事,来齐欢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几天都不见人影。
齐欢只是身份变了,齐家败了,又不是傻了,自然察觉出不对劲。
她本就是聪明人,面上不露声色,却留了心思。
没几天她收到了一份信,送信的人进来,刚好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十分热闹
齐欢顺嘴就问你一句:“这是谁家办喜事不成?这般热闹?”
那送信的人也就顺嘴说是卫国公府的世子今日娶妻,娶得是荣宜县君之女。
没有人知道齐欢当时想到了什么,不过面上却露出丝毫痕迹。
就连贴身伺候齐欢的丫鬟也没看出来齐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等到宋弘娶妻三日回门后,终于想起齐欢来,找个机会来到齐欢这边,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只留下一封书信,先是恭喜他新婚,又谢过他收留之恩。最后才提起,两人之间缘分已尽,她已经得知了自家家人的下落,要去投奔。从此以后,山高水阔,就此拜别,再无相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