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把门踹开
王老柱面色蜡黄,眼窝都凹进去了,脸颊消瘦得厉害,嘴唇干枯得都起了皮,呼吸微弱的躺在那里,人事不知。
床上的被褥沾染了说不清出的黄色痕迹,一摸炕上,也是冰凉的。
王永珠顿时就沉下脸来:“这么冷的天,为啥连炕都不给爹烧上?他如今病着,还能受得了寒?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爹的?”
钱氏忙捂着鼻子上前解释:“小妹,你误会了!不是我们不想给爹烧炕,实在是爹这些天看大夫,银子钱花得如流水一般出去。这城里烧炕又不是乡下,去山上砍点柴火回来就行,不花钱。咱们这城里,干啥都要花钱,这买柴火要钱啊!”
“再加上如今正月还没过,乡下卖柴火的人也少,这不就没接上吗?这也就是白天才停一下,晚上还是烧上的。”
王永贵也摸了一下炕,顿时炸毛了:“放你娘的屁!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这炕都凉透了,要真是晚上烧了炕,这才早上呢,能一点温度都没有?”
张婆子一听,也不废话,直接冲出门,先冲到上房去,摸了一把炕,是暖和的。
又冲到左边厢房,一推门,门被从里面闩上了,一下子没推开。
“老三,老四,给老娘把门踹开!”张婆子一声令下。
王永贵和王永平忙上前,两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门里,钱氏的爹娘,尴尬的看着张婆子。
“亲家,你们来啦”
张婆子眼角都没搭理钱氏的爹娘,冲到里屋,一摸炕沿,也是热热乎乎的,顿时就炸了。
冲出来,二话没说,先甩了王永安一个耳光,钱氏忙上前拦着,这下张婆子也没停手,直接一耳瓜子,将钱氏给拍倒在地上。
钱氏愣愣的捂着脸,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年,她也算摸透了这个婆婆的脾气,虽然嘴上不饶人,可还真没对儿媳妇动过手。
王永安被打,她立刻冲上去,就是仗着张婆子不会对儿媳妇动手,自己又不会挨打,还能让王永安的心往她这边更偏上一偏。
以前她试验过好几次,次次都得逞了,怎么今儿个就不灵了呢?
屋里钱氏的娘看不下去了,这当着自己的面打自己个闺女,也太不把钱家放在眼里了吧?
当即就冲了出来,钱氏的爹拉都没拉住,只得跺脚跟了出来。
钱氏娘自认为是秀才老爷的丈母娘,加上怕人耻笑她是乡下来的,一贯说话都憋着细声细气的。今儿看着自己唯一的闺女被打,那天生的大嗓门就压不住了。
“我说亲家,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这当着我们的面打我闺女是什么意思?我闺女嫁到你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这一来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你打给谁看啊?“
“我可告诉你!我钱家也不是吃素的!敢这么对我闺女,我跟你讲,要是不给我闺女赔礼道歉,这事没完!”
一边骂一边拿手指头指着张婆子的脸。
王永珠火了,上前就要将钱氏的娘拉开,可张婆子速度更快。
一巴掌就把钱氏娘的手给拍到一边,一跳三尺高,骂得比钱氏娘的声音还大:“老娘教训从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小畜生,关你闺女屁事?自己皮子贱非要撞上来,还怪老娘不成?”
“今天说到你闺女嫁到我王家来,这十多年了,你闺女是给我王家传宗接代了,还是侍奉公婆了?十来年,就生了个丫头片子,老娘忍着没说就够给面子了!换做那脑子清楚点的,哪个不感恩戴德的服侍着公婆?”
“也不知道你们钱家是怎么教导的姑娘,生了个闺女,倒还把尾巴给翘上天了。不仅不伺候公婆,还唆使着男人不在家孝敬爹娘,倒跑到你钱家孝敬外八路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了!”
“老娘辛辛苦苦将儿子供出来,好不容易考中了秀才,是给你钱家考的?你们钱家要是本事有钱,倒是将这个秀才从王家买过去啊?一文钱不花,就想用个没人要的老姑娘把秀才勾到你家去?我呸!不要脸的东西!”
“亲家,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钱氏的爹听不下去了,忙开口拦。
张婆子真要火力全开,岂是钱氏的爹娘能拦得住的?
当下一口唾沫就啐了过去:“老娘就这么说了!到哪里都这么说!你们钱家不要脸,用个不值钱没人要到老姑娘,勾得我儿子一心只养着不要脸的老丈人一家。这么些年,我儿子考中秀才往我王家拿过一文钱没有?全贴你们钱家了!”
“我要是你们,占了便宜,就夹起你们的x脸老实给老娘窝在屋里,出来想干啥?莫非真以为你们钱家在这里住了几天,这屋子就姓了钱不成?王永安就变成了钱永安?”
“一家子狼心狗肺不知足的王八羔子,你们好端端的都在屋里烧着炕,我们当家的还是亲爹呢,病了丢在厢房里,没人管,连炕都不烧!这是想活生生的冻死我们当家的是吧?”
“冻死我们当家的你们钱家有什么好处?莫非还能当亲爹不成?就凭这一条,你闺女这种毒妇,贱人!老娘现在休了她,看谁有意见?”
张婆子这一番狂风暴雨发作,只骂得钱氏的爹娘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
尤其是说到要休了钱氏,不仅是钱氏愣住了,就连王永安都愣住了。
金钗如今已经知道这万一张婆子铁了心要休钱氏,恐怕钱氏就真的要被休回家了,忙扑过来,尖叫道:“不能休了我娘!”
一面就拉着王永安:“爹,爹!不能休了我娘!”
王永安眼眸中掠过一抹怒气,他这几天,天天都叮嘱钱氏,估摸着王家要来人了,要钱氏勤快些,别等王家的人来了,发现对王老柱不好,那所谋算的就只怕难成了。
偏钱氏天天答应的挺好的,今儿个却被抓了个正着。
心里想着,迅速就做了决断。
脸色一沉,还没说话,钱氏就知道不妙,忙爬起来,抓住王永安的衣服求情:“官人……我知道错了,求你看在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就原谅我这一回……”
第六百一十五章 拿我们当傻子糊弄?
王永安脸上升腾起怒气来,一巴掌将钱氏打到一边,恨恨的道:“好哇!我每天要在外面请大夫,还要到码头等着娘和小妹他们来。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你,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好生照顾爹,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要不是今儿个我回来的早,岂不是又被你蒙蔽了?你扪心自问,我王永安对你爹娘如何?你总说,你爹娘就你一个闺女,我们要是不照顾,你爹娘日子只怕就过不下去了。我心疼你,连自己的爹娘都没奉养,走到哪里都带着你爹娘!我爹这么多年,就跟我们一起住了才几天,你就这样对他?啊?你怎么做怎么对得起我?”
“……”钱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那边钱氏爹娘也脸色通红,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呵斥完钱氏,王永安又转向了钱氏爹娘:“岳父,岳母,今儿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我亲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到我们家来,才住了不到一个月,就被这样对待,大冬天的,连炕都不给烧!这是你们钱家的规矩?”
钱氏爹羞臊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只低声哀求道:“好女婿,我家如月她一时糊涂了,你不看别的,就看在金钗的份上,就原谅她这一回可好?我替她给你,给亲家陪不是!都是我们没教好闺女,是我们的错”
一边哀求,一边用手去扯钱氏娘的袖子,给她使眼色。
钱氏娘看闺女捂着脸一边哭,一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再看王家人,尤其是自己女婿那一脸的愤怒,顿时就心虚气短起来。
如今他们老俩口可都是靠着闺女女婿过日子的,若真是闺女被休了,他们老两口可咋办?
这么一想,她心一横,干脆的道:“这事要赖就赖我,是我瞒着闺女不让给亲家公烧炕的。可我也是没法子啊,这亲家公一来就生病了,一天三四个大夫的换着看,那银子钱比烧纸还快。”
“如今女婿为了亲家公,也没去衙门坐班,家里也没个进项。咱们寻常人家,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抛费?再说了,这女婿天天在外面跑,家里上上下下就指望我闺女一个人。又要熬药,又要做饭,还要给亲家公换洗,一天三次都洗不来。”
“我闺女也是从小娇养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家里去年备下的柴火不够,加上亲家公那屋子里,那味道确实难闻。要烧了炕,越发走不进去了。我就瞒着闺女,说我替她去烧炕,实际没烧!”
“女婿啊,你也体谅体谅你媳妇,你看看她的手,这寒冬腊月的给亲家公洗被褥衣服,手都冻裂了啊!你不心疼,我心疼啊!”说着,干脆跑到钱氏身边,抱着她大哭起来。
王永安跌脚,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来:“岳母,你……你这是……”
王永珠冷眼看着他们一家子表演,见他们居然还真自己都觉得自己情有可原的时候,才开口:“亲家太太说闺女从小娇养着,又靠着闺女女婿过活,怎么你闺女要洗衣服,要做饭,要熬药的时候,你这个亲妈就不帮一把?眼睁睁的看着?这就是你的娇养,你的心疼?”
“再说了,我爹就算生病再花了银子流水去了,那也是天经地义的!我爹生养的儿子,还供出来考上了秀才,这么多年花在他身上的银子,还不够这几天的药钱?这王家的钱,什么时候轮到你钱家来做主了?”
“还一天三次的给我爹换洗被褥和衣服,当我们是没见过的?那被褥上的痕迹,那屋子里的味道,只怕你们就没洗过吧?把我们这一群人是当傻子糊弄呢,还是当我们是瞎子看不到?”
一席话,说得钱氏和钱氏娘的哭声噎到了喉咙口,母女俩僵硬的抱在那里,是起来也不是,继续抱着也不是。
金壶一直在房里看着王老柱,看到王老柱的眼皮微动,有醒来的意思,忙朝外喊道:“奶,老姑,爷好像要醒了”
这下,大家顾不得吵架了,忙往王老柱住的厢房跑。
进去一看,王老柱果然缓缓的在众人的瞩目下睁开了眼睛,显示茫然的眨了眨,然后看到了炕沿边看着他的张婆子和王永珠,十分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容来:“你你们来啦”这话一说完,又闭上眼睛昏过去了。
“爹”
“爷”
屋子里顿时乱糟糟的,只有王永珠保持着冷静和清醒。
她给王永安使了个眼色,退了出来。
王永安十分上道,也忙退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着急和慌乱:“小妹,你叫我出来啥事?”
“爹这个病,请的是哪家的大夫?怎么会这样?”王永珠直接问道。
“请得是县城最有名的寿安堂的大夫,说是水土不服,开了药,可是喝了总是不见效”
王永珠直接打断他的话:“去再请个大夫来。”
“可是连寿安堂的大夫都没办法,这县城里也就他家的大夫最有名,连县太爷府上都请他们家的大夫去看病。别家大夫一听说是寿安堂的大夫都看不好,也都不敢上门啊!”王永安十分为难的样子。
王永珠看了他一眼,直接冲着屋里喊到:“三哥,出来。”
王永贵忙钻了出来。
“三哥,你现在马上去找个大夫来,给爹看看。”王永珠直接吩咐道。
王永贵立马点头:“我马上就去!”转身就出了院子门。
王永珠进了厢房:“四哥,先把爹抬到上房去,让他暖和一下身子,别冻坏了!”
“不行!上房是我爹娘和我住的!凭啥要让一个病人去住,他身上那么”金钗剩下的话,被钱氏一把给捂了回去。
金钗愤怒的用眼神瞪着钱氏,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娘居然不帮自己,怎么能让爷那么脏的病人到上房去住?
钱氏狠狠的掐了金钗一把,低声道:“闭嘴!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要传出去,当孙女的嫌弃亲爷爷脏,不让他进屋,金钗这辈子就都毁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太心黑了
金钗眼睁睁的看着王永平和金斗用被子将王老柱给裹着抬到了上房,又将脏了的被褥给丢了出来。
张婆子又问出灶屋的方向,跑进去,烧了一锅热水,给王老柱把身体擦洗了一遍,换了王永平带着的一套衣裳,总算舒舒服服的躺着了。
金壶也十分有眼色,王永平和张婆子在里面给王老柱擦洗身体,换衣服,他忙跑出来到灶屋里,点上火,将锅里剩下的水烧开,在灶屋里找出来一把米,丢到锅里,熬出一大碗浓浓的米汤来,给端到了房里。
金钗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被钱氏给死死的拦住了。
一家子犹如外人一般,看着王家人就像在自家一般,也没怎么说话,没一会,就将王老柱给照顾妥当了。
钱氏倒是几次想要进去,被王永珠守在门口,冷冷的一眼瞪过来,也不敢上前了。
倒是王永安,还若无其事的夸奖王永珠:“多亏了娘和小妹,不然我这一个男人也不知道伺候爹才好!幸好你们来了,爹也不用吃苦了,我也不用担心了!”
旁边的钱氏也忍着羞耻道:“小妹,这次是我的不对!不该听信我娘的话,怠慢了爹!等爹醒了,我给他赔不是!”
“赔不是就算了,真要有这份心,诺,这被子脏了,拆了洗了吧!”王永珠冷笑道。
钱氏咬牙,还有几分犹豫,她生性爱洁,除了自己和官人,还有金钗,连爹娘的衣服都不曾洗过。
这让她洗沾染了秽物的被褥,还不如杀了她。
可如今,她也不敢不洗,只得扭头习惯性的去看王永安。
王永安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快接受。
在王永安看来,虽然被褥很脏,可不要他自己洗,他自然觉得无所谓,还有几分嫌弃钱氏磨叽起来。
钱氏娘知道自己闺女这点小性子,忙上前一步:“这事是我的不是,我给亲家公赔不是,这被褥我来洗!”
说着,咬牙捡起被褥,拖着钱氏爹给到一旁先拆下被单和被面来,将里面的棉被挂在屋檐下吹风。
钱氏娘去灶屋烧热水来洗被褥,王永珠又看向王老柱住的厢房:“我爹住过的屋子,难道不收拾一下?”
眼睛就盯着钱氏,很明白,就让钱氏去收拾。
钱氏再没人可帮,只得咬牙进去了,没一会,就捂着嘴,跑到墙角搜肠刮肚的吐起来,只吐得剩下清水,头晕眼花,整个人都虚软了。
王永珠冷冷的看着,一点都不同情。
若是她们稍微有一点良心,不管是看在多年来王老柱对王永安付出那么多的份上,还是利用他想哄骗自己一家前来的份上,都应该对王老柱好一点。
不说别的,衣服褥子她嫌弃脏不给换洗,情有可原。自己亲儿子都不做,有什么资格要求媳妇做?
可连炕都不给烧上,要不是他们赶来,只怕王老柱病成这样,再冻上几天,就要一命呜呼了。
太心黑了!
金钗愤恨的看着王永珠,要是眼神能杀人,估计王永珠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王永珠压根懒得多看金钗一眼,跟着进了厢房收拾起王老柱的包裹来。
王老柱的包裹乱糟糟的,就几件换洗的衣裳胡乱的塞在里面,自己给他的银票和宋重锦给的碎银子连影子都没找到。
沉着脸出得门来,正好王永贵把大夫给请来了。
也顾不得别的,先请大夫到上房,稍事休息了一会,才请他给王老柱把脉。
王永珠把王永贵拉到院子里小声的问:“你去哪里找得大夫?怎么要了这么久?”
王永贵擦擦汗:“老二他们这是住得啥破地方,附近连个药铺都没有,更别说大夫了。我在巷子里找了人问了半天,一听说是给王家请大夫,都摇头说不知道。我跑出老远才问到了地方,这是最近的大夫,我就把人给请回来了。”
王永珠眉心一跳,压住怒火:“辛苦三哥了,先进起看大夫怎么说吧。”
里屋大夫已经把完了脉,张婆子和王永平正眼巴巴的看着。
大夫慢条斯理的道:“老人家大概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清清静静的饿上两天,拉干净也就好了。偏估计没放在心上又吃了油腻之物,反倒加重了。老人家年纪大了,这般折腾一时受不住,我给开两剂药先喝上两天再看看。”
王永珠狐疑的问:“不是说水土不服吗?怎么又成了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大夫倒是露出讶异之色来:“老人家可是初来我们齐城?”
张婆子点点头。
“那就难怪了,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又吃了不相宜的东西,脾胃受不住。”大夫点点头。
“那大夫,我爹啥时候能好?”王永平小心翼翼的问。
“先吃两剂药看看吧。”大夫沉吟片刻后道。
王永珠心里咯噔一下,等大夫开了方子,忙送了出来:“大夫,我们跟着您去抓药?”
大夫点点头。
王永珠低声在王永贵耳边交代了一句,又塞给他一张银票,让他送大夫回去,顺便把药抓回来。
进来的时候,王老柱刚又迷迷瞪瞪醒了,正被王永平扶起来,给他在喂米汤。
米汤熬的又浓又香,现在温度正合适,王老柱迷迷糊糊的也喝下去了半碗,又睡过去了。
看王老柱睡安稳了,脸色也好看了点,留下金壶在一边看着,大家都退了出来。
院子里冷,王永安跌着脚搓着手,见人都出来了,忙请到旁边的屋子里。
钱氏在收拾屋子,王永安示意金钗去倒水来:“快去给你奶和老姑还有两位叔叔倒水来喝,他们进屋这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喝呢。”
金钗翻着眼睛不想动,被王永安瞪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磨磨蹭蹭的出去了。
屋子里一时有些冷场。
王永安咳嗽一声,正要说话,张婆子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往桌上一拍:“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王永安和大家一起瞧去,桌上不是那张盖了作废印戳的两百两银票吗?
王永安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面色还很镇定:“娘,这是怎么回事?”
第六百一十七章 去!干嘛不去!
“怎么回事?你问老娘怎么回事?王永安你个小兔崽子,可以啊,回去装阔佬,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说什么在外面赚钱了,要把当初卖地的钱给补回来!这就你补的?弄个废弃的银票来哄老娘是吧?”张婆子将银票往王永安脸上一甩。
王永安眨眨眼睛,接住银票,看了一会,才苦笑道:“娘,我是真不知道!这银票是别人托我办事谢我的!我当时看着面额大,想着存起来拿回去,也就没细看!谁知道居然是作废的!”
“娘,你放心,我找那个人去!太可恶了,骗我给他办事,居然还弄张假银票糊弄我!”
一脸被欺骗后义愤填膺的样子。
可是如今,他的话,在场的人没一个相信的。
张婆子直接不跟他废话:“行,你说被骗就被骗了!老娘不管,你把两百两赔来!”
“娘,如今我手里哪里有这么银子,您这不是为难我吗?爹看病花了老多银子,这一家大小吃喝不要钱?这住在县城里,连喝口水都要钱,我哪里掏得出这么大笔的银子来!”王永安哭穷。
“你放屁!老娘告诉你,你要是不给钱,老娘现在就去县衙门口去给你宣扬宣扬去!看你以后怎么还有脸呆在这县城里,给县太爷办事!”张婆子为啥要跟着来齐城,跟王老柱毕竟夫妻一场,担心是一回事。
更重要的,当然是来要银子的!
既然老二说给县太爷办事,她就找县太爷去!把一件事情办好不容易,办坏还不简单?
王永安神色一慌,他知道自己这个亲娘,说到就真能做到的!真要去县衙那里闹上一场,自己以后就算那事成了,那名声也臭了。
当下咬牙道:“娘,你放心!我这几天就给您筹银子去,保证到时候一两不差的还给你,行不行?”
“到时候是啥时候?你一棍子把老娘支到猴年马月去咋办?”张婆子紧追着问。
王永安将怨毒死死的压在眼底,努力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娘放心,就这几天就给您凑齐。”
张婆子这才不说话了。
钱氏吐完了清水,好半天才有了点力气,去灶屋喝了点水,才走出来,就对上了铁青着脸出来的王永安。
“那事情不能拖了,一会你就带小妹到街上转转去!”王永安低声道。
钱氏点点头。
揉了揉脸颊,让自己的脸色不那么僵硬难看,才走进屋里:“娘,小妹,你们看,你们来得突然,这家里也没准备啥吃的,这午饭还没着落呢。娘,您在家里歇歇,我出去买点好菜回来。”
张婆子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钱氏又转头,十分热情的拉着王永珠的手:“小妹,你看你难得来一趟县城,要不跟嫂子一起去街上逛逛?正好也告诉我娘爱吃什么,家里人有没有忌口的?”
王永珠皱着眉头甩开钱氏的手:“我累了,不想出门。”
“小妹,这县城可热闹了,你难得来一趟,嫂子正好带你看看。那路上好多卖女人首饰的,漂亮的很,你陪嫂子出去逛逛,嫂子给你买一件当礼物好不好?”钱氏不放弃的继续游说。
金钗一听急眼了:“娘,凭啥给她买?要买也给我买!您过年都没给我买新首饰呢!”
张婆子本来也不想闺女出门的,县城有啥好逛的?自家又不是没逛过?这赶路几天了,不得歇歇?
不过一听金钗的话,立刻来了精神:“闺女,去!干嘛不去?你挑个贵的,漂亮的,让她给你掏钱!”
如今只要能挖下老二这个王八羔子肉的事情,张婆子都特别的乐意。
王永珠也想知道,钱氏这么处心积虑要带自己出门想干啥,也就顺从的点了点头,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行吧!那就去逛逛吧!”
钱氏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吞了一口老血,带着笑,将王永珠带出了门。
一出院子门,对面院子里迎面碰上一个妇人,用一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眼神看了王永珠两眼,才嗤笑一声,将门一关,进去了。
钱氏脸一下子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解释:“那个……那个她跟咱们家一向不和……”
王永珠没说话。
出了巷子后,外面的街道倒还算热闹,有不少铺子,路边也有不少县城郊区的庄户人家,卖些自家的菜。
钱氏带着王永珠,一边走,一边解释,什么这铺子卖得胭脂水粉如何如何好,那个铺子的首饰最招人喜欢,这间点心铺子是百年老字号什么的。
王永珠很想吐槽,就连齐城这个县城都还没有百年呢,哪里来得百年老字号?真当自己是没见识到乡下柴禾妞不成?
她也不说话,钱氏在前面介绍得眉飞色舞,王永珠懒洋洋的跟在后面。
到了卖菜的那里,钱氏意思意思的买了点肉,和几样小菜就要往回走,王永珠拦住了她:“你不是说要问我娘和几个哥哥喜欢吃什么,好买菜的吗?”
钱氏一愣,马上尴尬的道:“哎呀,我习惯每天买菜就买这些,给忘记了!小妹,你告诉我,娘喜欢吃啥,你们都爱吃啥,我这就买!”
王永珠毫不客气的将那鱼,还有大肘子,卤鸡什么的点了个遍。
钱氏一边心滴血,一边脸上还要挂着早已经僵硬的笑容,将王永珠说的几样菜给含泪买了下来。
装了满满的一篮子。
王永珠才满意的点点头:“菜都买完了,回去吧!”转身就要走。
钱氏一把拉住了王永珠:“那个,着什么急啊,时候还早着呢。嫂子带你去买糕点去,我跟你说,这个可是齐城才有的,每天要排好长时间的队呢”
说着硬拖着王永珠往前走。
王永珠若真不想走,钱氏肯定是拖不动的,因此她半推半就的跟在了后面。
转过一条街,果然就更热闹了些,铺子看起来就更高档了,街道干干净净的,就连门口招呼的小二,那也是精神十足,衣服干净利落,看上去就顺眼。
走到一半,果然看到一家店铺门口,拍着老长的队,里面糕点的香气扑鼻而来,倒确实有几分勾人。
第六百一十八章 心有顾忌
王永珠抬脚便走过去,想买点回去给张婆子尝尝。
被钱氏给拦住了:“小妹,那边排队还长着呢,咱们去要傻等好半天。反正出来了,嫂子就带你见识见识。看过县衙没有?”
王永珠摇摇头。
“嫂子带你去看县衙去!就在不远,咱们去看一圈回来,人估计也买的差不多了。”钱氏一脸紧张期待的看着王永珠。
王永珠定定的看着钱氏:“你确定?”
钱氏不知道怎么,就有几分心虚,咬牙道:“当然啊,走吧!好多人一辈子都看不到县衙大门朝哪边开呢!你二哥在县衙有几分脸面,一会咱们还能走近些去瞧瞧,一般人可不行,靠近点都要被赶走的!”
说着,生怕王永珠反悔,急急忙忙的就在前面走了两步,又回头催王永珠。
王永珠眼神一冷,她刚才给过钱氏最后一次机会了,可没想到钱氏居然还是一直执迷不悟!
冷笑一声,跟了上去。
钱氏带着王永珠绕着县衙走了大半圈,心不在焉的嘴里介绍着,那眼睛一个劲的四处乱瞟。
尤其是快走到县衙后门的时候,王永珠感觉到钱氏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语气也有几分僵硬:“小妹,你看这里就是县衙的后门,从这里进去,就是县太爷和夫人住的地方。”
“嫂子曾经受邀请进去过一次,里面跟仙境一般,有大大的花园,里面种着好些咱们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花草,香喷喷的。花园里还有池子,里面养着那么大的红色的鲤鱼,听说那些鲤鱼可贵了,一条就值好几两银子呢。”
“而且县太爷府上,就连那些姨娘和丫鬟们,都穿着绫罗绸缎,比有些人家的姑娘都富贵体面。听说县令夫人是京城的千金大小姐,最是和气不过,对待那些姨娘和下人都十分宽厚……”
钱氏喋喋不休的吹捧着县太爷和夫人,一边说着,还偷眼看王永珠的神色。
王永珠的眼神一凝,看向了县衙后门。
后门虚掩着,门口有两个打瞌睡的门子。
可王永珠却能清楚的感觉到,门后有一道视线,一直在死死的盯着自己这个方向。
王永珠若有所思地看看钱氏,再看看县衙后门,回想一下今天钱氏的不自在的表现,还有方才说的那番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眼神彻底的冷了下来。
还好钱氏也不知道是心有顾忌,还是什么,只在县衙后门停留了一会,就慌慌张张的又带着王永珠离开了。
离开了后门,钱氏好像松了一口气,脚不停歇的就要回家,被王永珠喊住了:“不是要去买点心的吗?”
钱氏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哎呀,我都糊涂了。走,嫂子带你去买点心,回去的路上,你看到啥喜欢的,尽管开口”
有了钱氏这话,王永珠自然就更不用客气了,点心就买了三匣子,路过胭脂水粉铺子,给自己还有张婆子挑了擦脸的香脂,出来对面就是银楼,王永珠还要进去,钱氏实在是忍不住了。
“小妹,要不咱们今儿个先回去吧,这买得东西太多了,咱们两个人也拎不动啊。再说了,这眼看就要到中午了,还得赶回去做饭呢!要不等吃了饭,休息好了,咱们带上娘再出来逛?”钱氏捂着空空如也的荷包,含泪建议道。
王永珠勉强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回到王家小院子,王永珠发现王永安居然也不在家。
低声问了一句,才知道,她们前脚出门,王永安后脚也说衙门有事,匆匆就走了。
钱氏忙忙的下厨做饭,钱氏娘看王家人都呆在上房,洗完了床单被褥的她,此刻手都被冻得又红又肿,忙跑到灶屋来,一边帮忙添柴火,顺便烤手。
看到钱氏从篮子里拿出那么多好吃的,顿时捂着嘴低声道:“你个傻丫头,你咋买这么多菜?这得花多少银子啊?他们也配吃这些?”
钱氏此刻才露出满脸的不耐烦来,将手下的肘子切了一半偷偷藏起来,剩下的才切成片装盘,嘴里不忘记叮嘱钱氏娘:“娘,这都是官人吩咐的!你就少说两句,我那婆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个时候咱们还有求于她们,可别被他们听到了,到时候她骂你,我可拦不住!”
钱氏娘脸上讪讪然,嘀咕道:“你那婆婆那张嘴,那脾气,我也就看在女婿的份上才忍了。”
两母女做饭不提。
上房里,王永贵已经抓药回来了给煎上了,就等着王老柱一会看能不能醒过来,给他喂药。
张婆子见王永珠回来,手里拿着一大堆东西,忙接过来:“你这出去都逛了些啥?”
王永珠将匣子打开:“这可是齐城最有名的萝卜糕,我排了好长时间的队买,大家都尝尝。”
一家子忙到现在,也确实饿了,你一块我一块的啃着点心。
王永珠才问王永贵:“看大夫抓药花了多少钱?”
王永贵一边啃着糕点,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来:“一共花了一两银子。”将剩下的银子都推到了王永珠面前。
然后才小声的道:“我问过了,这城里确实有个寿安堂,不过也没老二说得那么厉害,就是普通的药铺。小妹啊,我看咱爹这病,纯属是给耽误了!咱们庄户人家命贱,好养活,从来没听说什么水土不服的!再说咱们爹这身子骨,虽然今年得了大病,可恢复的好啊,若是看大夫及时,怎么会严重成这个样子?”
王永贵虽然混,可他脑子灵活,会看人,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而且,我觉得老二一家都怪怪的,这齐城不是咱们的低头,我觉得等爹好一些,能上路了,咱们还是回去吧?”王永贵最后建议。
多年的混混生涯,让他不是王永平那种老实人,也看出来王永安和钱氏他们的不合理之处。
王永珠点点头:“吃了午饭,三哥你去找个有信誉的客栈去,包一个小院子。爹今天服了药,要是明天情况有好转,咱们就住到客栈去,如今他这个样子,不敢让他出去吹风。”
其他的人也没意见,算是决定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你才做姨娘!你全家都做姨娘!
王永珠把碎银子推给王永贵:“这银子你带上,这几天还有你跑腿的,没银子办不成事。”
王永贵也不推辞,将银子收了下来。
没一会,钱氏就喊吃饭。
饭桌子摆在了隔壁房间,钱氏也算花了心思,整治出了五六个菜,有肉,有鱼,有肘子和卤鸡,看上去也挺丰盛的。
金钗忍不住都吞了吞口水,家里好长时间没有吃得这么好了。
大家都围着桌子坐下,钱氏娘好歹还问了一句:“女婿呢?不等他回来吃饭?”
钱氏摇头:“不用等了,他去衙门有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大家吃吧!”
也就没人再说话了。
沉闷得吃了饭,王永贵碗筷一放,就出去了。
没多久,王永安就喜气洋洋的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几分酒意和难得的意气风发的姿态。
进院子多看了王永珠两眼,似乎想说点什么,又努力控制住了,摇摇晃晃的进屋去了。
张婆子将这一切看到了眼里,回屋就沉下脸来:“今儿个先凑合一晚,明天一早请大夫来看看,能不能将你爹挪出去。这里住不得了,我看老二又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咱们小心点好!”
王永珠点点头,眼神里掠过一抹冷光。
这一晚上,院子里的人都没睡好。
一大早,王永珠起来,先看了王老柱的气色,比昨儿个好了些,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忙让王永贵去请大夫再来看看,今天可不可以挪动。
王永贵看看院子里的人都还没起来,干脆翻墙出门去了。
前脚刚出门没多久,王家小院的门就被敲响了。
生怕惊动了人,钱氏从旁边屋里,急急忙忙的冲了出来,去把门打开了。
引进来一个沉着脸的老嬷嬷,穿着褐色的绸缎袄子,外面套着一件灰鼠的褂子,青布鞋,手上一对金晃晃的镯子,手指头上也带着几个金玉的戒指。头发梳的紧紧的,一丝不乱,容长脸,吊梢眼,板着脸,露出几分尖刻之色来。
这嬷嬷一进来,一眼飞快的就扫视了一下整个院子,眼底的不屑和鄙夷,丝毫都没有掩饰。
钱氏诚惶诚恐的跟在旁边:“胡嬷嬷请里面坐,喝杯茶?”
胡嬷嬷只站在院子里,眉眼不抬,踞傲的道:“行了,我就不进去了。长话短说,是叫你们家姑娘出来?还是跟你说就行了?”
钱氏忙道:“跟我说就行了!”
胡嬷嬷也就点点头:“昨儿个你带着这位姑娘经过咱们县衙后门口,碰巧被咱们家夫人看上了,觉得这位姑娘长得有福气,是个好生养的模样。我们夫人一看就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就觉得有缘分,所以今儿让我上门来说说,想纳你们家姑娘,给我们家老爷当姨娘!”
“你们且放心,我们家夫人性子再好不过了,老爷也是个慈善人。这进府就做二房姨太太,正经良妾,可比那些不入流的姨娘通房丫头强多了!将来生个一儿半女的,这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有靠了!”
“如果你们家没意见,我们夫人出银二百两,只要你们在纳妾书上签字就行。过两天,就接姑娘进府”
钱氏一听,眼睛都亮了,又是高兴,又是嫉妒。
没想到这小姑子这么有福气,本来只以为能送进去做个没名分的姨娘呢,没想到居然被县太爷看在眼里,要纳为良妾,二房姨太太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那二百两银子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以后他们就跟县太爷搭上关系了,说出去也勉强算是县太爷的大舅哥了。
那以后,在这齐城,除了县太爷夫人外,谁见到自己不都得毕恭毕敬?
钱氏兴奋得浑身都在发抖,“好……我们,我们没……”
话还没说完,上房的门豁然打开了,王永珠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口,冷笑道:“没什么?没资格是吧?我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爹娘在,已经被逐出家门的哥哥嫂子能替小姑子做主亲事的?”
钱氏没想到王永珠居然听到了,她还想着这一大早的,悄悄的将胡嬷嬷给领到屋里去,大家商量好了,等过两天,县太爷的轿子都到门口了,不上也得上了。
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小姑子都是县太爷的人了,还能翻上天不成?
没料到这胡嬷嬷嫌弃王家院子太小,又看到院子里胡乱晒得被子,床单什么的,尤其是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臭味,让她不愿进屋里去。
就在院子里说起来,哪曾想就惊动了张婆子母女?
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胡嬷嬷一双吊梢眼,如同打量货物一般,上下扫视了一下王永珠,勉强算是点了点头,不过脸色很难看,居高临下的看着王永珠:“我看这位姨娘的规矩还得好好教教,虽然是从乡下来的,可也得学会个眉高眼低。我们还在说话,这位姨娘跑出来插话是什么道理?”
“放你娘的屁!这是哪里来的臭婆娘,一大早的就跑到家里来说疯话?你才做姨娘!你全家都做姨娘!老娘清清白白的养得闺女,早就定了人家了,下个月就要成亲的好姑娘!岂能容得你这个腌脏的小娘养的贱人在这里胡说八道,坏我姑娘的名声?”
张婆子从屋里冲出来,连鞋子都没顾上穿,提溜着出来,朝着胡嬷嬷的脸摔过去:“你个满嘴胡沁的贱人婆娘,看老娘不撕了你的烂嘴,让你满嘴嚼蛆,坏我闺女的名声!”
说着人随着鞋子扑过去,一下子就将胡嬷嬷给扑倒在地。
胡嬷嬷本是县令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养尊处优惯了,在县衙后宅里,除了县令夫人就数她权利最大,那些姨娘什么的在她手底下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除了县令夫人,就没一个人能入眼。
今儿个前来,那是自家老爷,县太爷亲自开口,说看中了一个手下的妹妹,要纳为良妾接到府里来,让自家夫人给安排一下。
她这个管事嬷嬷才接了这个差事,一是来给摸一下这未来的二房太太的底,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居然能迷得自家老爷许以二房太太的位置。
第六百二十章 有胆子卖妹子,没胆子开门?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家老爷虽然美人没断,可都是些没名分的姨娘,或者从丫头位置上提上来的姨娘,都不成气候。
这突然来个二房,虽然自家太太地位稳固,可也不得不小心啊。
二来,也是想给这位二房太太一个下马威。以她多年在后宅的经验,自家老爷只看美色,从来不看身份。宠着的时候上天,腻了就能踩到泥里。
这二房太太要是得宠了,没个敬畏之心,要是跟自家太太不对付,那可不行!
到了王家,一见王家的院子,就先轻视了几分。
再看钱氏那巴结的态度,越发的就对这二房太太看不起了,那话里就越发的轻慢,也是想压一压的意思。
哪曾想,这说得好好的,那未来的二房太太居然跑出来说了些啥?
还有那不知道是哪里跑出来的婆子,居然敢用她穿过的鞋子砸自己的脸?还敢骂自己?
只怕是活腻歪了吧?
胡嬷嬷正要发威,呵斥两句以下犯上,就被一股力道扑倒。
然后脸上一阵剧痛。
张婆子骑在胡嬷嬷身上,先扯着胡嬷嬷的头发,甩了她几个耳光。
胡嬷嬷又气又急又怒又恼,自从她跟在自家太太身边,多年了,还从来没有这般当众丢脸过。
居然被一个乡下的婆娘压着甩耳光。
当即挣扎着道:“你……你知道我谁?我可是县令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你居然敢对我动手,是……是活腻歪了不成了?”
“啪”回应她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呸!馍馍是个什么东西?县令夫人身边的馍馍又咋滴?莫非还是金子打得不成?打得就是你!”张婆子更来气了,县令夫人的馍馍又咋滴啦,不还是给人吃的?也敢要她的强?
陪着胡嬷嬷来的两个粗使婆子,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就想上前把张婆子给拖开。
王永珠往前一站,一手一个,就将两个粗使婆子给甩到了墙角:“谁敢动我娘一个指头试试?”
两个粗使婆子回过神来,吓得面如土色缩在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出。
钱氏张大了嘴,这……这……小姑子怎么这么大力气?再看王永珠朝着自己走过来,顿时后背一寒,拔腿就要跑。
刚跑出两步,就被王永珠一把抓住了衣服,然后就再也动弹不得了。
王永珠冷笑道:“跑什么呀?刚才不是还说跟你说吗?来,咱们好好说说?”
钱氏两腿一软,冷汗就下来了:“小妹,小妹,我错了!你先放手,我们有话好好说行吗?”
那边张婆子听了王永珠的话,顿时醒悟道,这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
听那婆子的话,是钱氏这个贱人把自己闺女引到县衙后门给人偷偷相看了,今儿个才有这婆子上门。
说来,都是老二这两口子闹得鬼!
当下把胡嬷嬷一推,又朝着胡嬷嬷脸上啐了一口,翻身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钱氏面前,先是给了两耳光,又踹了两脚,踹得钱氏捂着肚子只喊娘。
厢房里钱氏的爹娘本来就被吵醒了,偷偷在门后面看着,看到张婆子连县令家的嬷嬷都敢打,哪里还敢出来?
因此大气都没敢出。
此刻看到自家闺女被打得鬼哭狼嚎,当爹娘的哪里忍得住,忙开门跑出来。
钱氏娘伸手就要去抓张婆子的头发,被王永珠一把就给推到一边,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叫起来:“哎呦~~天杀的小贱人,居然敢推我!我的腰啊”
王永珠就是一耳光扇了过去,钱氏娘的半边脸立刻就肿了起来:“再骂一声试试?”
钱氏娘剩下的骂全给吞回到肚子里,转眼看到钱氏爹在一旁傻乎乎的站着,顿时扑了过去:“你个没用的,你婆娘被人打了你还干站着?连个屁都不敢放!老娘嫁给你这样没用的男人有啥用啊”
钱氏爹倒是想动啊,可这不眼瞅着屋里跑出来的王永平和金壶虎视眈眈的看着他,王永平已经把袖子都撸起来了,那架势,谁敢动弹一下,他就要收拾谁?
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哪里敌得过啊?
没防备被自己婆娘扑过来,给抓了个正着,脸上一下子多了好几道血痕,顿时也恼了,一耳光甩过去,钱氏娘的脸一下子就肿对称了。
胡嬷嬷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拿袖子擦了擦脸上被吐的口水,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般,爬起来,连衣服上的灰土都来不及拍,就气急败坏的开口:“好啊!好一个王秀才!好一个秀才娘子!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对我!这就是在打我们太太的脸!我现在就回去告诉我们太太去,你们等着”
说着,连忙扶着小心翼翼跑过来的初使婆子的手,犹如后面有恶鬼追赶一般,脚不沾地的就跑了。
跑出院子,胡嬷嬷才感觉自己逃出了生天,摸摸自己被扯得凌乱生疼的头皮,回头看了一眼王家院子,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好一个王家,今儿个自己的一张老脸在这里丢了个干净,王家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不是想送妹子进老爷后院吗?别做梦了!
下定了决心,胡嬷嬷一溜烟的爬上了马车,催促着马车夫朝着县衙后院驶去。
院子里,钱氏爹娘两个人了扭成了一团,钱氏被张婆子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着头求饶。
金钗被眼前这一幕给吓住了,想去救自己娘,可看张婆子那彪悍的样子,又不敢靠近。
左看右看半天,终于想起来,拼命的拍着昨儿个王永安歇息的那间屋子的门:“爹,爹,救命啊!快救救娘啊!娘快被打死啦!”
屋子里鸦雀无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永珠冷笑,这个王永安以为自己躲在屋里就能装没事吗?
两步跨上台阶,看一眼金钗:“让开”
金钗刚才见到了王永珠轻描淡写的就将两个婆子给扔到墙角,哪里还敢拦着,哆嗦着就退开了老远。
王永珠挑了挑眉毛:“怎么,有胆子卖妹子,没胆子开门吗?”
然后就听到屋里那道呼吸声都屏住了。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王永珠抬脚一踹,门哐的一声被踹开了,弹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第六百二十一章 干嘛拿水泼我?
门被踹开,就看到屋里炕上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这般动静都没将他吵醒,不仅如此,还打着鼾,似乎还沉醉在梦乡中。
王永珠一马当先冲了进去,王永平也忙跟着后面进了屋子,就闻到一股酒味。
王永平疑惑的道:“是不是喝醉了?”
不然,就方才的动静,死人都要从棺材里跳出来了。
王永珠冷笑,装醉?好!
掉头出去,到灶屋里舀了一瓢冷水,劈头盖脸的将王永安浇了个透心凉。
这寒冬腊月的,这么一瓢冷水浇下去,王永安嗷的一声,从炕上窜了起来,浑身湿哒哒的,又狼狈又可笑。
光着脚站在地上,一边拧着自己湿漉漉的衣裳,一边大吼道:“你干啥?干嘛拿水泼我?”
王永珠将手里的水瓢一扔:“怎么,不装醉了?”
王永安脸一僵,马上就换成了一脸的迷茫和无奈:“小妹,这又是怎么了?二哥我昨天喝多了回来,躺在床上就啥也不知道了,然后就被你用水给泼醒了。什么叫装醉?”
王永珠见王永安到了这个时候还死不承认,好啊!
“你说你醉了,那正好,你醒了,我问问你!昨天你媳妇非要带着我去县衙附近逛逛,还特意跑到后门哪里去走了走。今儿个一大早,县令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就跑来说,她家夫人看中我的美貌,要替县太爷纳我当姨太太,这事你不知道?你昨天不是去县衙了吗?”
王永安立刻喊起天大的冤枉来:“小妹,这事我真不知道啊,昨天我去县衙是有事要办,办完了跟同僚们喝了一顿酒才回来啊!我真不知道这县太爷夫人要帮县太爷纳你为妾啊?”
“那现在你知道了吧!说吧,谁给钱氏的胆子?让她一个当嫂子的,居然那就想当公婆的家,明知道我定亲了,还要把我卖给县太爷当小老婆?知道人家管事嬷嬷来咋说的?将我卖了两百两银子呢,这事你也不知道?”王永珠在两百两上面加重了语气。
王永安一拍炕沿:“钱氏这个毒妇!谁给她的胆子?我去问问她!”
说着就要往外面跑。
被王永珠示意王永平将他给拦住了:“别跑啊,咱们今天就好好把话说个清楚!”
“按照你的这个说法,就是你不知情,这一切都是钱氏私下瞒着你做的?”王永珠慢条斯理的问。
王永安一愣后,马上点头,还流露出愤慨之色来:“二哥也没想到,钱氏居然是这样的人,小妹,你且放心,二哥一定替你教训她。”
“不用了,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妻不教夫之过,以钱氏的为人,你没同意,她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王永安,不要认为你读了几年书,中了秀才,就将别人都当傻子好吗?过年的时候你回去是怎么说的?那个时候你就让钱氏夸那些官太太们如何富贵,当着我的面,就说些给县太爷当小老婆,也是一辈子享福的话,现在都忘记了?”
“小妹,我那真是随便说说,没别的意思。我当时还跟爹说,以小妹你这样的人才品貌,配个乡下的小子,实在是太亏了。要带着你跟爹娘到县城来,给你找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婿。怎么会把你卖给人为妾呢?二哥在你心目中,难道就是这种人?”王永安做出受伤的样子来。
“小妹,你扪心自问,二哥除了因为地契的事情对不住家里,对不住你,什么时候害过你?你想想以前,跟二哥关系多好,二哥每次回去都记得给你带好吃的,带头花。教你读书认字,把你当闺女一样看待,对你比对金钗都好。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就因为一件事情,你就再也不相信二哥了吗?”
“在二哥心里,你就是最亲的妹子,二哥自然想将这世上的好东西给你!怎么会害你?不说别的,就说你刚才说的这事,你能不能听二哥一言?”王永安打起了感情牌,试图通过回忆以前来拉近两人的关系。
“你说。”王永珠倒想听听,王永安还能说出花来?
“小妹,二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前二哥在乡下,还没考上秀才的时候,就觉得秀才老爷了不起,将来自己能考上秀才,这辈子就知足了。可等哥真的考上了秀才后,才发现,考上秀才又如何?也不过是人家嘴里的穷秀才!”
“那些没考上秀才的,人家靠着祖上的余荫,过得可比我这秀才强多了。人家从说话起,就有人教他读书习字,启蒙的老师,都是颇有名气的先生,这样的先生,我们这样的人,想要拜在人家名下,都十分艰难。”
“你用尽全力去争取的东西,在人家的眼里不屑一顾,这种心情你有体会吗?你不会有的!你二哥我,自从读书后,天天都在体会这样的心情!成了秀才之后,我想考举人,可我们家一没钱,二没人脉,想拜个好老师,都难于上青天。”
“如果我还一直是七里墩那个穷山沟里,什么都不知道的穷小子,我也就认了!可我有天份!我见过外面的繁华世界,你让我甘于平凡,做个一辈子的穷秀才,我怎么能甘心?”
“所以,偷地契,买田地的事情,我说句大实话,我认错!可要是这事情再重来一遍,我还会这么做!因为这是我唯一能把握住的机会,错过了,这辈子就只能当个穷秀才!我不甘心!”
“我不觉得我有错,我只想过好一点的日子,我也有壮志,也有抱负,只不过因为出生不够好,就要被那些不如我的人压在下面!只要能爬上去,我什么都可以付出”
王永安的话在这里被王永珠给打断了:“包括把自己的妹妹卖给县太爷当小老婆?”
王永安沉默了。
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满脸的疑惑不解:“小妹,难道给县太爷当二房太太不好吗?这不是小老婆,是那些没名分,随时可以被买卖的妾,你是正正经经的良妾。除了大房夫人,县太爷的后院就是你最大,只要你抓紧了县太爷的心,将来生个儿子,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跑不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从昨天看到你,就想揍你了
“不说别的,难道不比你嫁给宋重锦那个瞧不起你的乡下穷小子强一百倍?小妹,你如今还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这权势和地位的好处,以为跟着一个乡下穷小子,就能有情饮水饱?我告诉你!别天真了,权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有了它,你什么都能得到!没有它,即使是你的东西,也保不住!”
“你想想看,你嫁给县太爷当二房太太,外面的事情你都不用操心,有你二哥我在外面,咱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你给县太爷说好话,二哥在外面越风光,你在后宅的地位就越稳当。我们兄妹只要一心,何愁将来?”王永安觉得自己真的是苦口婆心了。
王永珠看着王永安的眼睛,慢慢的开口:“那要是我不愿意呢?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王永安笑了,带着说不出的怜悯和叹息,“小妹,你之所以胆气十足,不就是仗着你在吉祥染坊的那点分红,手里有了点银子,就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你以为我是爹,还有他们几个蠢货,因为你手里有银子,就把你捧得高高的,什么都听你的,让你觉得你能自己做主?”
“别做梦了!俗话说的好,民不和官斗!你觉得要是我们县太爷给荆县的县太爷去一封书信,说你们染坊是家中逃奴勾结外人倒卖的方子,你觉得吉祥染坊还能开下去吗?你若是聪明识相的,就答应了当县太爷的二房太太,然后将吉祥染坊的人叫来,这红利分成要重新分上一分。”
“当日你势小,想来分不了多少,如今有县太爷做靠山,这吉祥染坊就该牢牢的抓在手里。到时候那红利,分给那吴掌柜二成,给县太爷五成,剩下的三成,我给你一成当私房钱,如何?”
王永珠的眼神一缩,没想到王永安居然知道了吉祥染坊的事情,还想出如此毒计来。
听他这说法,连吉祥染坊以后的红利如何分配都已经想好了,可见打这个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定定心神,也露出一抹嘲讽之意来:“那想来也是你打听的还不够清楚,吉祥染坊可是在宫中娘娘面前挂上名号的,每次出新品,都要先进贡给宫中的娘娘。而我,还曾得过宫中娘娘的赏赐,娘娘手下的那位内监大人可是极为看好我。要是我说将这些方子都献给了宫里的娘娘,你觉得会如何?”
虽然她知道,吴掌柜背后的东家不是一般人,可王永珠不觉得那位东家会因为自己,而跟一位县太爷,甚至他背后的势力杠上。
所以,她提都没提吴掌柜背后的贵人,只是将宫里的娘娘给抬了出来。
若是王永安真的是一心想往上爬,只怕要顾忌两分。
果然,这话一说出来,王永安的眼神就变了,少了一份咄咄逼人。
犹豫了一下才道:“小妹,我劝你还是想想清楚,你要知道,如今你可是在齐城的地头上,就算你想把房子献给宫里的娘娘,也要送得出去才行!咱们那位县太爷,可也不是好惹得!”
王永珠冷笑着撸起袖子,慢条斯理的道:“我想得很清楚,看到你这副嘴脸,明明是卖妹求荣,偏还要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好像都是为了我考虑一样!没得让人恶心!我告诉你,从昨天看到你,我就想做一件事情”
说着,上前就是一脚,将王永安给踹到在地,才把剩下的话说完:“揍你了!”
旁边的王永平早就听得脸色铁青,直喘粗气了。
看王永珠将王永安给踹到了,他也忍不住了,上去一顿胖揍,一边揍一边流着眼泪骂:“王永安你个混蛋!你不是人!你个畜生!你没良心!……”
骂一句,揍一拳。
王永安本就是个文弱书生,压根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揍得哎呦叫唤。
中间还努力威胁:“你们居然敢打我?我告诉你们,我可是秀才老爷!见到县太爷都不用下跪的!你们打我”
“啪”王永珠蹲下来,直接就给了王永安一记耳光。
“打得就是你!秀才怎么了?是可以见到县太爷不跪!可也没哪条律法说,秀才的兄弟姐妹揍秀才犯法啊?”
一边扭过头对着王永平叮嘱:“手劲收着些,别把他打死打残了就行!”
一面又回头对着王永安,笑得充满了恶意:“你看,只不过是兄弟间起了些口角,动了点拳头而已”
门外张婆子收拾利索了钱氏,揍得钱氏哭都哭不出来了,才跑进屋来,听到闺女最后两句话,忙道:“老四你让开,让老娘来!这天底下没有当娘的不能揍儿子的吧?”
王永珠眨眨眼睛:“还真没有,娘,你放心揍吧!让四哥给你看着,我去看三哥咋还没把大夫请回来。”
“放心吧!闺女你去吧,这里有娘呢!”张婆子拍着胸脯保证。
王永珠看了看挣扎不已的王永安一眼,抬脚出去了。
刚出门,就看到王永贵带着大夫进了院门,一进院子门,就傻眼了。
这才出去多大一会,咋回来,这钱氏亲家爹娘就打成一团了呢?
还有钱氏,平日里最讲究的人,怎么就头发散乱,鼻青脸肿的躺在那里,旁边金钗只会站着哭,连扶都不敢去扶钱氏。
尤其是屋里,还传来人的惨叫声,这是一家子都被抽了的节奏?
王永贵心里咯噔一下,我滴个乖乖,这一家子肯定是得罪惨了老妹和老娘啊!
才这么大一点功夫,就全家遭殃了啊。
就说,自家妹子不说了,自己那老娘是个好惹得?
他身后的大夫也楞了,难怪这一大早的就把自己给请来,这架势,非伤即残啊!
大夫嘛,生就一颗慈悲心,看到钱氏那么惨,拔腿就要去看诊一下。
才走了两步,就被王永珠喊住了:“大夫,病人在屋里呢。”
大夫一听,这屋里传来的惨叫声确实比较痛苦,估计更严重,也就忙往屋里走。
第六百二十三章 当然是毒药啊!
到了屋里,大夫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炕上躺着一个人外,没别人啊,再一听,隔壁房间里惨叫声还在继续传来。
顿时迟疑的问道:“这位姑娘,病人在哪里?是不是走错屋了?”
王永珠朝炕上一指:“病人在这里,麻烦大夫给看一下,我爹今天好一些没?可不可以挪动了?”
大夫上前看了一下,王老柱昨天喝了药后,就沉沉睡去,到现在还没醒。
把了一下脉,才道:“比昨天好一些了,但是还要静养,这位老人家以前是不是中过风?”
王永珠点头。
“老人家现在身体虚弱,忌大悲大喜,动气,否则只怕……”大夫提醒。
王永珠表示明白:“大夫,这地方太吵,不适合静养,我们想给病人换个安静的地方,应该没问题吧?”
大夫收回手:“没问题,小心些,别受风着凉就行了。”
王永珠放下心来:“那就谢谢大夫了。”
说着起身就将大夫给送了出来,示意王永贵送大夫出去。
大夫愣住了,这屋里还在惨叫的人不看了?外面这个躺在地上的也不看了?
“府里其他的病人不看了?”
“大夫说笑了,这里哪里还有其他的病人?”王永珠微微笑着看向大夫。
大夫秒懂!立怂!
“是我听错了,府里没有病人,没有病人!”大夫看多了病人家的阴私,知道这家子估计也有不能为外人知道的事情,当大夫的,一要医术好,二要会装聋作哑,当即就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了。
王永珠满意的点头,这县城的大夫就是不一样,多识趣啊!
让王永贵送大夫出去,顺便雇一辆马车回来,好将王老柱给拖到客栈去。
王永贵答应了,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小妹,你可悠着点,那啥,别出人命啊!”
王永珠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永贵。
王永贵浑身一个激灵,立刻窜了出去。
王永珠进屋,见王永安已经鼻青脸肿,哪里还有往日的半分风采?
“娘,四哥,你们去收拾一下行李,一会等马车来了,咱们就走。”
张婆子这才收手,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灰尘,又理了下头发,才气哼哼的走出去了。
等屋里没人了,王永珠才蹲下来,看着王永安。
王永安此刻浑身哪里都疼,加上先前的一瓢冷水,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冰凉刺骨,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冻得,浑身直发抖。
一双眼睛,此刻再也没有了往日装出来的温和,透出狠厉和阴毒来:“你们……想跑?我……我告诉你,跑不掉的!别做梦了!乖乖的……乖乖的听我的,给县太爷当妾,还有一条生路,不然,就算你能跑出去,娘,还有老三老四和金壶他们能跑得出去?”
“你要是聪明点,和我合作哦,我可以当作方才的事情没发生过,不然,只要我王永安有一口气在,你们都别想跑出永城!”
王永安是彻底的撕破脸了。
王永珠不紧不慢的站起来,“二哥这番深情厚谊,让小妹真是无以报答,只能断骨相酬了!”话音未落,脚就踩在了王永安的手腕上。
笑眯眯的道:“也不知道,这双秀才老爷的手,要是断了,县太爷还会不会这般看中二哥啊?”
王永安脸色一白:“你敢!”
“喀嚓”一声闷响,王永安痛得惨呼一声,整个人抱着手腕,在地上翻滚起来。
王永珠这才冷笑道:“我当然敢!王永安,别以为你一个秀才就了不起了!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说完,摸出一个药丸来,掐着王永安的下巴,硬是给塞了进去。
王永安奋力的摆动着头,抗拒吃下去。
哪里敌得过王永珠的力气,一颗药丸丢进去,药丸入口即化,顺着喉咙口流了下去。
王永珠又略等了一会,才放开手。
王永安立刻翻身爬到一边,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抠自己的喉咙,想把药丸吐出来。
可他只抠得喉咙都流血了,也只吐出清水来。
王永安红着眼睛,惊恐的看着王永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王永珠一笑:“你觉得以我们的关系,能是补药吗?当然是毒药啊!”
“解药!给我解药!”王永安爬过来要抓住王永珠的裙角。
王永珠气定神闲:“二哥啊,什么时候我们一家子平平安安的走出齐城了,你就什么时候有解药!对了,这个药,三天后发作,发作的时候,前半个时辰浑身剧痛,后半个时辰浑身奇痒难耐,然后再隔十二个时辰后发作一次,好好享受一下吧!”
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别走!给我解药!解药”王永安急眼了,虽然他半信半疑王永珠的话,可毕竟小命要紧啊,这个风险不能冒。
王永珠头都没回,出了院子。
王永贵已经雇好了马车在院子门口等着,张婆子也收拾好了行李。
王永平和金壶用被子将王老柱给裹好了,给抬到了马车上,一家子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出了门,没一个人拦着。
出了王永安的院子,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张婆子小心的问:“闺女啊,咱们这么闹一场不会有事吧?”
王永珠安慰:“放心吧!我给王永安服了毒药,只要他想要活命,就不敢对咱们出手!等爹身体好一些了,咱们就回家去。”
张婆子当时为了护闺女,啥也顾不上了,后来冷静下来,才想起,好歹老二还是个秀才,真要撕破脸了,她一个老婆子不怕,大不了老命一条。
主要是担心闺女有事。此刻一听没事,才放下心来。
王永贵一听毒药两个字,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小心的看着自家妹子。
亲娘啊,这妹子也太彪悍了,一言不合就上手揍,揍完还喂毒药,谁敢惹啊!他不禁立刻反省自己以前有没有哪里说话的得罪了妹子的,不会被记仇吧?
那边王永平一脸懵圈,这话说的,怎么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呢?
第六百二十四章 委屈你了
王永珠想了想,叮嘱道:“这几日,你们就在客栈里,别出去了。王永安如今跟咱们彻底撕破脸,还用一家子的性命威胁我,要我给县太爷当小老婆,要我把染坊的红利交给他。我给他喂药,暂时能压着他不出手,可是你们要是落单了,被他抓去,那毒药就威胁不了他了!所以,切记不要出门!”
事关重大,大家都忙点头,纷纷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出门落单的。
张婆子也保证:“闺女,你放心,娘替你盯着,谁都别想出门!”
说话间,就到了客栈。
王永贵小声的道:“我打听了,这是齐城最大的客栈,虽然价钱贵些,可是安全,口碑好,只要住在这里面的客人,在客栈里一天,客栈就负责安全一天。”
王永珠点点头,“那就最好不过了。”
王永贵从怀里掏出个牌子,给门口的店小二看了,小二立刻热情的引着马车进了后院。
王永贵定的这个院子不大,也就三四间房间,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还栽着两棵梅花,一进院子,一阵幽香扑鼻而来。
小二将人引到院子里,介绍了一下客栈的基本情况,大致就是什么时候有热水,可以到客栈前面去吃饭,也可以要求把饭菜送到院子里来,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只要能满足的,都会尽量满足。
当然,是要花钱的。
王永珠谢过小二,塞给小儿几个大钱,“还请小二哥给我们提一壶开水,弄点吃的来!”
小二接过大钱,笑容更真诚了些,“好嘞!咱们客栈早上有面条,有包子稀饭,还有烙饼,各式点心,客官想吃啥?有没有什么忌嘴之类的?”
王永珠点了包子稀饭,烙饼,小二麻溜的记下来:“客官请稍等,一会就送来。”
那边王永贵和王永平将王老柱给抬进屋里,屋里的炕烧得足足的,打扫得也干净。
安顿好王老柱,早饭就给送过来了。
吃完早饭,王永珠让大家都歇着去,她才出了院门。
院门口,宋重锦正静静的等着那里,看到王永珠出来,露出一个笑容来。
上前两步,牵着王永珠的手,带着她进了隔壁的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更幽静些。
两人进了屋,宋重锦一把抱住王永珠:“这几天委屈你了!”
王永珠回抱了一下宋重锦,然后推开他:“咱们先说正事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王永安怎么会知道我在吉祥染坊有分红?他这次可是所图不小,不仅要将我送给县太爷当小妾,还要吉祥染坊的分红。”
宋重锦在听到说要送王永珠做小妾的时候,眼里掠过一抹杀气,冷笑道:“当初王永安带着老叔上船,就故意的提起了吉祥染坊,老叔估计一是炫耀二是也没设防,就说出你在染坊有分子,年底分红的事情来。估计那时,王永安就动了心思。”
“至于县太爷这里,县令姓高,高进,最爱美色,以前还有些忌讳,如今到了齐城,他一人为大,就不再掩饰了。”
“初到齐城半年功夫,已经纳了十几个小妾进后院了。三两天的新鲜过后,就弃之脑后。反正威胁不到县令夫人的地方,县令夫人也就干脆不管了。”
“高进手下如今的心腹就是张鹏举,当初把王永安提出县衙的那个人,他送了自己的远方子女给高进当妾,如今在后宅很是得宠。”
“县衙的大部分事情,如今都是张鹏举说了算。王永安想要重回县衙,首先就得把张鹏举给踹开才行。而高进现在每天沉醉在女人中,不怎么管事。要想接近高进,就得送美女给他。”
“所以王永安才想到了把你送到高进的后宅,让你争宠,然后获得高进度信任,取代张鹏举的位置!”
王永珠了然,这才是王永安不管如何,他都执意要送自己给高进的原因。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你的手下那边没事吧?”王永珠问宋重锦。
“他上次不是买下了马老大他们一干人吗?如今好像有人在查这个事情,他这段时间都在扫清尾巴,就忽略了王永安这边。”宋重锦皱皱眉头。
“如今我们跟王永安已经彻底撕破了脸,他本来想用娘他们的安全威胁我,还说只要我不答应,我们都走不出齐城。我给王永安下了药,他这两天会半信半疑,观望到三天后。三天后,药效发作,估计他就会来找我。王永安这个人,睚眦必报,这次要是不彻底将他拉下来,一辈子不得翻身,等他缓过一口气来,就会对付咱们。”
王永珠看得十分清楚透彻。
“还有高进,王永安不知道吉祥染坊的红利有多少,以他如今的情况,估计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好处,不然,不会将吉祥染坊的事情告诉高进,只会想着自己独吞。”
“可高进不同,他的消息渠道多,想来很快就会知道吉祥染坊带来的不菲收益和后面牵扯到的关系,只要他不傻,就不会轻易放弃。更不用说,你拒绝当他的小妾,让他丢了面子。”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不会轻易放过我们!高进和王永安一丘之貉,要动手,就得彻底的断了他们的青云路才行!不一次性解决,以后只怕后患无穷。”宋重锦发狠道。
王永珠点点头,她不惹事,可是也不怕事!如今跟王永安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也不必假惺惺的说自己是迫不得已什么的了!
“那咱们计划一下才行。”王永珠拉着宋重锦坐下,两人商量起来。
等两人计议已定,看看天色,宋重锦不舍得起身:“我该走了,你这几天小心些,尽量呆在客栈别出去,等我查到了证据再说。”
王永珠点点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小心些,如今咱们在齐城,别人的地头,还是谨慎些的好。虽然他们不知道你在齐城,可也不能大意。”
宋重锦依依不舍得点点头,抱了抱王永珠,才狠心出去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黑色的血
王永珠等宋重锦走出去了好一会,才慢慢的走出院子。
到了客栈的大厅里。
小二一看到,立刻就迎了上来:“姑娘,是里面坐?还是”
王永珠看了一下大厅,墙上挂着一溜的水牌,上面写着各色的菜名,想来是想吃什么,看着水牌点就行了。
当下捡了个位置坐下:“我点几个菜,一会做好了,送到我们的院子里去。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小二哥一下。”
小二手中的白布巾往肩膀上一搭:“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我们初来乍到,我爹病了,也不知道齐城的哪位大夫好,还烦请小二哥帮我们请一个好大夫来。”
“好请姑娘知道,这齐城最好的大夫,是平安堂的大夫,不过他家的诊金也贵些,要一两银子一次”店小二边说边看着王永珠的脸色。
王永珠神色不动的道:“那就烦请小二哥将平安堂的大夫给请来了。”
店小二心里有了数,他早就看王永珠虽然衣着普通,可她浑身的气派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因此招呼的时候就格外的殷勤些。
此刻又看王永珠连平安堂大夫的诊金都付得起,心里越发有了底。
“好嘞!姑娘您请放心,一会就给您将大夫请到。您看看您中午点什么菜?咱们这客栈里最有名的就是果木烤鸭,煮三丝,还有河鲜三吃……”店小二介绍起来滔滔不绝。
王永珠也来了兴趣,窝在七里墩太久了,她对吃的标准下降了好多,如今再听到小二的这些介绍,忍不住食指大动。
再者,好不容易带张婆子出来一趟,怎么能不让她尝尝当地的好吃的呢?那岂不是白来了?
这么一想,她也就十分大手笔的点了好几个客栈大厨拿手的好菜,乐得店小二心中欢喜,越发将王永珠奉为上宾。
点完菜,王永珠又点了一壶清茶,两样点心,让店小二跟着到了小院。
一路上借口说是来初来齐城,问些风土人情,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县太爷高进身上带。
店小二听到问这个,左右看看,然后低声道:“姑娘,容小的多一句嘴,您这般容貌,如若没事,还是少出门的好。在咱们客栈内还能保一时平安,要是出了咱们客栈,您还是小心些。如今咱们的太爷,最爱美人”
王永珠一愣,忙谢过店小二的提醒,又问:“难道就没人管?”
店小二摆摆手:“天高皇帝远,咱们这里太爷可是父母官,谁敢管到他的头上去?再说了,咱们这太爷虽然爱美色,不管事,可他跟咱们齐城的一些大户关系好着呢,又有,呃”
店小二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忙住嘴不语了。
王永珠脸上不显,心里将店小二方才的话仔细回味了两遍,然后才道:“麻烦小二哥了。”说着掏出一把铜钱递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欢天喜地的接了铜钱走了。
没一会,午饭就送上来了,不说张婆子和王永平没见过,就连王永贵这个在外面混了好多年的,也没见过这等精致的饭菜,一个个围着桌子啧啧称奇。
张婆子心疼得直眨眼:“哎哟喂~~我滴乖乖啊,这得花多少银子啊,你个败家的丫头!”
王永珠给张婆子夹了一块烤鸭:“娘,我说过要带你到处走走,然后吃遍好吃的。这齐城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吃几顿好吃的呢?快吃吧,这都是闺女孝敬您的,放心吃就行了!您吃开心了,闺女我这银子就花得值得!”
一边又招呼王家兄弟和金壶快吃。
王家人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以前的黄松菇味道鲜美,那是靠食材本身取胜,毕竟太少了,而且是素菜。
对于王家人来说,还是肉比较受欢迎。
一家人吃饱喝足,小二哥就带着大夫来了。
大夫进了里屋,闭目给王老柱把了半天脉,才睁开眼睛,没说话,从带着的医箱里摸出几根银针来,在王老柱的手臂,耳后扎了几针。
针尾颤抖不已,好半天才停止下来。
大夫又速度飞快的在王老柱的中指指尖和耳垂上扎了几针,上手轻轻一挤,就挤出了好几滴黑色的血来。
王永珠的脸色一变,看向大夫,又顺着大夫的眼神看向躺在炕上的王老柱。
几滴黑血流出来,王老柱的脸上一直缠绕不去的蜡黄消去了一些,眼皮开始颤抖,似乎要醒过来。
大夫这才将针收起,小声道:“我们出去说。”
王永珠留下金壶在屋里看着王老柱,她和张婆子还有王永贵和王永平一起走了出来,请大夫到了隔壁的房间。
大夫还没坐下,王永平就急忙问道:“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黑色的血?”
大夫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店小二。
店小二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大夫才道:“这位老人家不久前应该误食了一些不该吃的东西,这些东西里含有轻微的毒素,导致老人家上吐下泻。这症状很像是吃坏了肚子,一般的大夫都当腹泻来治疗。那毒素没有排出去,反而积聚在脏腑内。加上药不对症,反而加重了病情。”
“开始只是拉肚子,后期就是昏睡不醒,如果再迟几天,只怕老人家就……”
大家都是成年人,大夫这话的意思,都懂。
一个个的脸色都变了。
还是王永珠稳得住:“那就烦请大夫给重新开药,我爹的病就拜托给大夫您了!”
大夫点点头:“我今天已经给老人家施针了,再开两幅药,先吃着,明天我再上门来看看。如果今天能醒来,吃得进去东西,能清醒认识人,那就还有法子。”
说着,就埋头写药方去了。
王永珠亲自将大夫送到院子门口,先掏了诊金,又问了药钱,给了店小二一锭银子:“小二哥,麻烦你帮忙能跟着大夫去抓药回来么?要是方便的话,帮忙我们买个药罐子,还请挪给我们一个炉子,好煎药用。我们家两个哥哥都不识得路,怕耽误了时间。”
店小二爽快的答应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告状
送走大夫和店小二,王永珠回到屋子里,王永贵脸色铁青:“我就说爹好端端的身体,这么会水土不服呢!还说请了最好的大夫!放屁!我看就是老二那个王八蛋想毒死咱们爹!”
王永平赤红着眼睛,撸起袖子,就要去找王永安,被张婆子给喝止住了:“给老娘站住!你现在去有什么用?忘了你妹子叮嘱的事情了?这不是送上门去吗?”
王永平愤恨的捶一下门框:“难道就这么算了?要是爹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他没完!”
“你没完个啥?你是有老二那小畜生有脑子,还是有你妹子的力气?啥都没有,吵吵个啥?”张婆子也心中不痛快。
要是王老柱是自己的问题,病成这样,那是他活该!
可他是被王老二那个畜生给害成这样的,张婆子除了心寒和害怕外,还是觉得王老柱活该!
早就跟他说过,王老二这个畜生六亲不认,不是好东西,眼里只有钱和权。
偏生不信,把条毒蛇当宝贝。
被骗了一次又一次,这次连命都差点搭上了。
等他醒了,得好好问问,他后悔不后悔!
※※※
且说,胡嬷嬷被张婆子揍得形容狼狈的逃上了马车,一路飞奔回县衙。
两个粗使婆子看到胡嬷嬷头发也散了,衣服也脏了,小心翼翼地提醒:“胡嬷嬷,是不是把头发梳起来,一会回去还要见夫人呢,这个样子可不好见人。”
胡嬷嬷咬牙,摸了一把自己头上乱糟糟的头发,此刻头皮都还在疼,狠狠的道:“都给我闭嘴!这时候上赶着献殷勤?早干啥去了?老娘被那乡下婆子压着扯头发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两个粗使婆子也觉得很冤枉啊:“胡嬷嬷,不是我们不想上去帮你,实在是我们俩也上不去啊?那王家的姑娘太邪门了,好大一把子力气,一下子就将我们俩给甩到墙角了。我们俩这个时候屁股都还疼呢!”
胡嬷嬷没好气的瞪两个婆子一眼,突然眼睛一亮,有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当即命令外面的车夫:“快点,再快点!”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在街道上疾驰而过,很快在县衙后门给停下来。
胡嬷嬷就这么一身狼狈的下了车,穿厅过院的一路招摇着进了县令夫人的院子。
一进院门就哭:“夫人啊,今儿个老奴事情没办好,给夫人丢脸了!请夫人责罚老奴吧!”
县令夫人夏氏本来心情就不大畅快,昨儿个晚上,几个月不踏入她房门的老爷突然来了,虽然她已经不在乎宠爱什么的了,可这老爷能来,她也高兴啊。
还琢磨着,莫非老爷纵横花丛几个月后,还是念起了夫妻情分?
没想到高进到了自己房里,躺在床上啥事不干,就提出又要纳一房小妾。
纳小妾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高进自从到了齐城,那个月不纳几个进来。
有什么好值得跟自己说的?夏氏也没当回事,也就顺嘴说,那就随老爷的心意呗。
结果,高进立刻就说,他要纳的不是普通的小妾,是良妾,二房太太,有正式的纳妾书那种,还要夏氏好好准备准备,纳良妾自然不是一顶小轿抬进来的事情。
要专门准备个院子,准备伺候的下人,甚至还要求夏氏准备点聘礼啥的,还说院子里要挂红批彩,不能怠慢。
夏氏一听,鼻子都要气歪了。
这哪里是纳妾,这是娶妻吧?真要这么干了,把自己这个原配夫人置于何地?
本来开口要反对的,可高进却直接说了,说别的女子也就罢了,随便夏氏挫磨也无所谓,但是这个要纳进来的可不一样,得好好对待着。
夏氏知道自家老爷,以前还要些脸面,在外还能装一装,如今到了齐城,无人管束,那是本性暴露不说,还特别的刚愎自用,听不得一点反对意见。
如今这齐城离京城太远了,真要惹怒了自家老爷,吃亏的倒是自己。
说出去自己还要得一个善妒的名声,何苦来哉?
只得忍气吞声问是哪家的姑娘,就算要去纳进来,也得到人家家去说一声啊。
心里实际打的主意是先去看看这家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自家老爷说出这种话来。
自家老爷那个人,看似深情,最是薄情不过,那再美的美人到手,也不过是几天新鲜,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被他放在心上过。
这忽然说要接个女人回来当二房,不得不让人警惕。
高进早就习惯了自家夫人宽容大度的表现,在他看来,自己一直给着夏氏正妻的体面,除了跟夏氏生孩子,别的女人,不管如何宠爱,都是一碗避子汤灌下去,绝对不会生出庶子来碍夏氏的眼。
像他这么尊重正妻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因此也没多想,将王永安的名字略提了一提,地址也告诉了夏氏。
夏氏虽然在后宅,可前面的有些消息还是能知道一些的,王永安她也曾见过,说实话,长得那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倒是他的娘子,钱氏也曾见过一次,乍看也是个清秀佳人,只是和王永安在一起,就显得不配了。
更别提,王永安跟钱氏成婚多年,只有一个女儿,也没有休妻,也没有纳妾,这就十分难得了。
只可惜,后来好像听说,名声上有了瑕疵,被张鹏举给踢出了县衙。
但是她还可惜过,想过是不是误会,因为看王永安本人,又温和又斯文,实在不是传说中品德败坏的人。
现在一听说,居然是王永安的妹子,夏氏立刻觉得王永安形容可憎起来。
什么狗屁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就是伪君子,献妹子求荣的小人!
她气得翻来覆去一夜没怎么睡好,闹得高进大半夜的干脆起身跑到隔壁院子睡小妾去了。
夏氏越发恼怒,想了大半夜,一早就把自己的心腹婆子胡氏给派了出去。
胡氏是夏氏的陪嫁嬷嬷,深得夏氏信任,平日里帮着管理后宅,颇有几分体面。
第六百二十七章 添油加醋
夏氏派胡嬷嬷去,一是在高进面前显示自己对王家姑娘的重视;二来也是让胡嬷嬷去探探王家姑娘的底。
这一早上派了胡嬷嬷出去后,夏氏就心神不宁的急挂着。
草草处理了几件家务事,才刚让人把早饭给端上来,就听到了胡嬷嬷的哭嚎声。
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婆子扑到自己面前。
吓得夏氏一碗燕窝粥,差点没摔在地上。
定睛一看,这鬓发散乱,衣裳也脏兮兮的婆子不是胡嬷嬷是谁?
“你不是去给王家下聘礼去了吗?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回来了?”夏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胡嬷嬷。
这胡嬷嬷一贯最是讲究的一个人,头发一直都梳得一丝不乱,衣服也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这般狼狈,像是在地上滚了几圈的模样,夏氏还一直没见过。
胡嬷嬷抬起头来,夏氏忍了忍,没忍住,一碗燕窝粥全倒地上,“噗胡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胡嬷嬷不抬头她还觉得生气,可胡嬷嬷一抬头后,那尊容就露在了大家眼前。
她的脸上好几道挠痕,尤其是左眼,被揍出一个圆圆的拳头大的青色印记来,像极了夏氏平日里养着的那条哈巴点子狗。
那狗别的也就罢了,偏偏也是左眼有一个拳头大的黑色印记,摇起尾巴的时候,显得贱萌贱萌的。
不说夏氏一看,没憋住笑,就连旁边伺候的丫头们,也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胡嬷嬷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夏氏,那神情越发像那条哈巴狗。
尤其是夏氏的燕窝粥倒在地上了,那哈巴狗听到了动静,摇着尾巴就冲进来,舔两口地上的粥,还不忘记抬头冲着夏氏摇摇尾巴。
配上跪在一旁的胡嬷嬷,简直是神同步。
夏氏本来一肚子的气,被这么一闹倒消散了不少去了。
挥手让胡嬷嬷下去收拾了再进来。
胡嬷嬷回自己屋子照照镜子,顿时脸黑了,她终于明白为啥这一路走回来,一向看到她都诚惶诚恐的下人们,为啥偷笑了。
一边收拾自己的衣裳和头发,一边心里发狠:王家的这个闺女,害得自己这般丢脸,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进县衙。
不然以自家老爷的那个没过门就许诺出二房太太位置的新鲜劲,这王家丫头跟自己又有了仇,真进了门,那要是借着自家老爷的势来收拾自己。
自己再威风,说到底也是个下人,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因此,梳洗干净,换了一声衣裳后,胡嬷嬷又到了上房。
夏氏已经吃了早饭,正抱着那哈巴狗,跟身边的丫头说着闲话,见胡嬷嬷除了脸上的伤没办法掩饰外,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这才正色道:“到底怎么回事?”
胡嬷嬷添油加醋的将去王家的事情一说,尤其将张婆子的粗鄙,还有王永珠的粗鲁和力大无穷,心狠手辣给重点描述了一遍。
最后才抹一把眼泪:“还好老奴见势不妙跑得快,不然,今儿个只怕是不能活着回来见太太您了”
夏氏不说别的,这王家姑娘不愿意进后院来当二房太太,倒是让她生起一点好感来。
再看胡嬷嬷这么可怜的样子,毕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嬷嬷,也有几分心疼,顿时纠结起来了。
看夏氏露出犹豫之色来,胡嬷嬷知道夏氏这是动摇了。
忙添了一把柴火:“太太啊,老奴受点伤倒是小事,可老奴担心的是太太您和少爷小姐们啊!要是把这么个心狠手辣,还力大无穷的女人给弄到咱们府里来,她要是起了歹心,咱们可防不住啊!”
夏氏一听,心咯噔一跳,如果真跟胡嬷嬷说的,那王家姑娘有一把子力气,又不懂人情世故,进了门仗着老爷的势,真动手咋办?
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是娇养着的,就算有几个婆子,那也够呛啊。
“可老爷那里不好交代啊?”夏氏还有些纠结。
“太太,你想想看,这少爷和小姐们还住在院子里呢,万一那女人进了府,起了歹心,对少爷和小姐下手可咋办?”胡嬷嬷了解夏氏,自然知道她的逆鳞在哪里。
果然,事关儿女,夏氏立刻就下定了决心。
“嬷嬷,你说的对!事关孩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行了,这事我自然会去跟老爷说的。你辛苦了,白茶,把我那对金丝镯子取来给胡嬷嬷压压惊。”
胡嬷嬷得了赏赐,知道自己没有遭到主子的厌弃,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来。
※※※
到了晚上,王老柱就醒了过来,这次清醒的时间比较长,看着张婆子,还有两个儿子、闺女还有孙子都围在自己身边,顿时眼圈都红了。
“你们来了就好!”王老柱想说话,只觉得嗓子疼得厉害。
张婆子虎着脸递过去一碗温水,喂王老柱喝下去。
王老柱咕嘟咕嘟喝完水,才小声的问:“你们怎么来了?这是哪里?”
他从醒来就感觉到自己不在老二的家里了,再看看着屋子的环境和摆设,可比老二家阔气多了。
“老二那个畜生让人给家里送信,说你水土不服,床都下不来了。我们不得来看看?”张婆子没好气回答。
王老柱此刻一脸的羞惭:“也是我老了,不中用了,好吃好喝的居然还能闹得上吐下泻不得安宁!早知道如此,我就该服老,在家里呆着也比在这里强啊!”
王永珠和王家兄弟对视一眼,看来王老柱是不知道吃错了东西。
这话里话外是自责自己身体不好,病了一场,倒是没那么糊涂了。
张婆子冷笑道:“你弄成这样,纯属活该!你自找的!让你把老二那个畜生当宝,恨不得连心肝都贴给他,结果呢?先不说别的,你病得人事不知躺在那里,你的好老二和好儿媳妇把你丢在厢房里,那身上被子上全是脏东西,也不知道几天没给你换洗了。”
“这么冷的天,趁你昏睡不醒,还不给你住的屋里烧炕,要不是我们去得及时,只怕你就要冻死了!”
王老柱虽然一直在昏睡中,可还是隐约有知觉的,张婆子那边说,他这边就忍不住露出伤心之色来。
第六百二十八章 有眼无珠
张婆子见王老柱眼圈一红,没再跟自己硬犟着非要说王永安好,倒好像心灰意冷了一般,冷哼一声,到底没再说刺激王老柱的话了。
王老柱自己缓了好半天,才勉强开口问:“那咱们现在在那里?”
王永贵和王永平对视了一眼,都不吭声。
王永珠更是站在门口没说话。
还是张婆子嗤笑道:“你以为在哪里?老二那个畜生的家,我们可没你这么大的胆子敢住。他对你都能下毒手,对我们,只怕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吧!”
王老柱一愣:“你这话啥意思?老二对我下啥毒手了?”
张婆子犹豫了一下,看着王老柱这样子,要是把实情都告诉他了,撑不住咋办?
王永珠却考虑的更多,如今他们住在客栈里,也不知道王永安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出来,还有高进是县令,自己拒绝了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恼羞成怒。
一家子如今的处境危险,若是不告诉王老柱实情,万一他又心软透露了不该透露的消息,或者做出别的事情来,那一家子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因此只略微一沉吟,就上前开口道:“我们如今在齐城的客栈里,请了齐城最有名的大夫来给你看过了,说爹你上吐下泻,卧床不起昏睡不醒,是中了毒的原因,还给你放出好些黑血出来。”
“爹,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相比是王永安给你吃的东西里放了东西,才让你病得这么严重。要不是我们及时赶来,只怕爹你就要客死他乡了。”
“您也别怪我说话直接难听,这事得让你心里有个数,免得咱们辛辛苦苦跑来救了您,您还执迷不悟的只相信王永安。”
“你……永珠,你是不是搞错了?老二为啥要害我?给我下毒?我可是他亲爹啊!”王老柱有些不相信。
“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偷家里的地契的时候,也没见他想着你是他爹就心软啊?”张婆子在一旁冷嘲热讽。
“可他不是后悔了吗?不是拿了两百两回去补偿了吗?”王老柱也激动起来。
“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好儿子拿回去的是一张作废的银票,压根一个大子都不值得!”张婆子见王老柱还有心维护,也顾不得刺激不刺激王老柱了。
王老柱脸色一白:“那他为啥要害我?为啥?”他想不明白。
就算老二为了银子钱,可自己这个当爹的也没碍着他啥事啊,为啥要害自己?
“那是因为他那所谓的幕友早就干不下去,在齐城的日子混不下去了,他就动了歪脑筋,要将我送给县太爷当小妾。可他也知道,我不会到齐城来,所以哄着爹你跟着到了齐城,然后给你下毒,让你病卧在床,才有机会让我过来。如此这次我没过来,我估摸着,下一步,就是给家里带信,说爹你病重不治身亡了。”王永珠从听了大夫说的下毒后,再前后连起来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永安这个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牺牲的,亲爹又算什么?
王老柱嘴里念叨着不相信,可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闺女说得只怕是事实。
仔细回想起来,也不是没有征兆的,只不过他都没放在心上而已。
从过年,老二就一直说要给永珠找个官宦人家的女婿开始,到一路上打听闺女的事情。
尤其是到了永城后,第一晚上,那一盘所谓的齐城有名的烤鸭。当时一盘子烤鸭,就他一个人吃。
老二给他夹了好几块,说是特地买回来给他尝鲜的。
连金钗和钱家亲家都不许吃一块。
但是王老柱还得意,这老二就是心疼自己的,没看到一盘鸭子都只留给自己吃么?
他当时还客套说一个人吃不完,不如大家一起吃,老二是怎么说的?
说是专给自己买的,这么些年都没孝敬自己,这鸭子除了自己,谁都不配吃!今儿个吃不完,留着第二天热了下酒。
王老柱当时还沾沾自喜,欣慰王永安的一片孝心。
此刻想来,哪里是孝心?分明是这鸭子有问题,就是单给自己一个人准备的,所以才不让金钗他们吃一口。
王老柱想到这里,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自己怎么就老糊涂成这样了?真是有眼无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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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王永安这边,王永珠她们出了一口恶气,带上王老柱,一家人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院子里一直扭作一团的钱氏老俩口立刻停了手,先把钱氏给扶起来,钱氏娘忍不住就抱着钱氏哭起来:“我滴乖闺女啊,你疼不疼啊?天杀的,遭瘟的贱人,下这般黑手啊”
钱氏爹又眼色些,见自己婆娘正看着闺女,又听到里屋这一会没动静了,忙奔向屋里去了。
如今他们一家子的依靠指望就是女婿,王永安真要出了什么事情,这一家子人可怎么办?
提心吊胆的进了屋,就看到一贯在他们面前十分端着架子的王永安,此刻正狼狈的躺在地上,脸色苍白,黄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滚而下。
他的右手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耷拉着,左手勉强扶着右手的手腕,这么冷的天,衣袍都打湿透了,浑身还在哆嗦着……
钱氏爹不敢多看,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女婿?你没事吧?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
说着,小心的把王永安给搀扶起来了。
不小心碰到了王永安的右手,他惨呼一声,用左手用力的推开了钱氏爹:“你眼睛没看到我手折了?还愣住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来?”
钱氏爹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点头:“好,我马上去请大夫”转身正要出门。
又被王永安给拉了回来:“先等会,给我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
钱氏爹又忙转回来,给王永安换衣裳。
他哪里给别人穿过衣裳,加上这衣服湿透了,裹在身上,真的是不好脱。
别别扭扭的,好几次碰到了王永安身上的伤和断了的手腕,疼得王永安冷汗直冒,忍不住又抱怨了几句。